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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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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八年三月初,高迎祥等賊眾見河南集合了明軍,就分東西兩路,逃離河南。十三家七十二營中,高迎祥、李自成與羅汝才沿終南山入陝西,部眾七萬餘人,轉戰寧州一帶;張獻忠、老回回、過天星幾部,聽聞洪承疇從潼關出陝西,亦先後避入秦境,殺到秦州。
坐鎮湖廣的左金王賀錦,被官軍逼得緊了。他亦聽說曹文詔將到河南。
賀錦深謀遠慮,問左右說:「闖王身在何方?」
「聽說闖王由終南山進入秦境!」
賀錦詫異,說:「他們復入秦境!是什麼原因?」
「洪承疇的秦軍出了潼關,會師於河南,曹文詔的援軍亦將來會,於是,闖王、闖將、羅汝才等避入秦境!」
「那麼,八大王張獻忠呢?」
「八大王亦與老回回、過天星避入秦地!」
左金王盤算了一會,心想:「他們全都避走入秦,剩下我孤軍守在湖廣,如果官軍南下,我豈非成為甕中之鱉,任由宰割……他們兩方兵馬,合共有十數萬之數,如果我帶我三萬人馬,與他們會師,則可有近二十萬之眾,足可與官軍匹敵,遠勝於死守在此!」
左金王對左右說:「眾部,立即傳令下去,我們拔營西歸。」
崔新月聽到來人傳賀錦口令,說要拔營西歸,就問身邊的侍婢說:「小桃,大王為什麼要拔營西歸?」
小桃說:「聽說大明軍雲集河南,大王怕要孤軍作戰,就拔營西歸,與闖王等大軍會師。」
「明軍來了?」崔新月聽說是明軍,心裡驚喜交集,又問:「明軍裡有哪一位大將?」
「明軍總督洪承疇出了潼關,聽說還有一位曹文詔,自晉中來會師!」
崔新月一聽是曹文詔,即喜道:「真是他來了!」崔新月心想:「文詔少爺,我終於有機會再見你了!」
此時,左金王賀錦趕回家中,見新月,即說道:「新月,我們馬上要走!」
新月柔聲問道:「賀郎,何以急於離去?」
「明軍壓境,君子不立危牆下,我們還是先避走陝西!」
新月心想,文詔大軍將到,應該在這裡等他,說道:「賀郎,你走吧!我覺得這地方很安全!」
賀錦焦急,勸說:「新月,這地方不能再守下去,我只得三萬人馬,恐怕敵不過官軍,還是與闖王會合,才有勝算!」說罷,就拉著崔新月的手,一同離去。
新月無奈,惟有服從。
* * *
三月十七日,洪承疇抵達河南南端,接壤湖廣的信陽縣。
洪承疇一到信陽,就下令吩咐在陝西和河南湖廣交界的守軍,據守險要,以防高迎祥等人再從陝西逃走,當中命令鄧圮鎮守湖南的樊城。
這時,一兵卒匆匆趕來,向洪承疇報告,說:「洪督軍,鄧圮鎮守樊城,遇賊首左金王,不肯出城抵抗,讓賊眾從容繞城而過,經鄖陽,入了陝西山陽一帶!」
洪承疇聞言,拍案怒道:「這個鄧圮,年初桐城被圍,叫他領兵來援,他按兵不至,已經犯了死罪……我乃念他從前平賊有功,才讓他帶罪領軍。這一次,他又重施故技,真是豈有此理!」洪承疇怒罵的這個鄧圮,就是當年文詔一軍追剿紫金梁之時,答應合圍的遵化總兵鄧圮,當年他按兵不出,害得曹文耀被紫金梁一箭射殺。
鄧圮為人貪功,又苦待屬下兵將,實在已臭名遠播,但流寇勢大,戰場幅員遼闊,大明軍無餘將可用,洪承疇惟有仍將鄧圮留在軍中。
洪承疇對身邊的將領,說:「傳令下去,若鄧圮再按兵不出,我就以軍法處置!」
洪承疇屈指一算,賊人進犯陝西,實力雄厚,而官軍方面,雖然朝廷所遣,表面上是七萬二千,但實報名者就只有四萬二千,然後,除掉分派於河南、湖廣,當中還有鄧圮這班無能兵將,能在陝西攻戰的只得一萬四千人。而這一萬四千人,再分駐在陝南、陝北。陝西一省,自南至北,相去一千餘里,各地官軍,根本不能互作後援。
洪承疇想到這裡,真是一籌莫展。
翌日,一兵卒氣呼呼地走到承疇的大帳內,叫道:「洪督軍!洪督軍!曹總兵來了!曹總兵來了!」
洪承疇大喜,站起身來,已見文詔匆匆走入帳中。
文詔入營,即跪地說道:「督軍,文詔來遲了!」
承疇馬上扶起文詔,拍拍他的肩膊,說:「不遲!我見到文詔,心裡就安定了!」
洪承疇即帶文詔往案頭,打開地圖,對他說:「文詔,汝寧一帶,仍有流賊竄亂,這裡接壤南京,你要先行清剿這方賊寇,免他們再侵擾鳳陽。餘賊已返陝西,我要帶軍返秦,鎮壓那方賊首!」
文詔尚未安頓,即說道:「督軍,這事就交給文詔吧!」說罷,領命出征光山、隨州一帶。
洪承疇見文詔走後,嘆了一句:「文詔在,我心安了!我若有幾個曹文詔,惡賊豈有立足之地!只可惜,四處都是,鄧圮一伙!」至此,洪承疇又想起另一人,就是那鎮守平涼的艾萬年。
* * *
崇禎八年正月,艾萬年駐守平涼,因胃疾愈來愈重,吐血頻仍,就去信兵部,請准予退役回家,休養療病。萬年剛收到兵部書函,准他回家養病,卻又立即收到洪承疇之軍令,擢升為正二品都督僉事,並留守平涼,待命出征。
萬年掛念京城的曹芝,但見共事者李卑,亦因胃疾,於軍中病歿,秦軍兵微將寡,隊伍無人領軍,便不願就此求去。
萬年於崇禎八年二月,上奏兵部並崇禎皇帝,說道:「臣仗劍從戎七載,復府谷,解孤山,轉戰高山,設伏河曲,有馬鎮、西川之捷。大小數十戰,精力盡耗。臣病勢奄奄,猶力戰冀北。又撫剿王剛、豹五、領兵王、通天柱,解散賊一萬三千有奇。蒙恩許臣養病,而督臣洪承疇檄文又至,臣不敢不力疾上道。但念滅賊之法,不外剿撫,今剿撫俱未合機宜,臣不得不極言。夫剿賊不患賊多,患賊走。兵未至而賊先逃,兵寡也。宜合計賊眾多寡,用兵若干,餉若干,度其足用,然後審察地利,用正用奇,用伏用間,有不殄滅者,臣不信也。其次,則行堅壁清野之法,困賊於死地,然後可言撫。群賊生理一絕,鳥驚鼠竄,然後選精銳,據要害以擊之,或體陛下好生之心,誅厥渠魁,宥其脅從,不傷仁,不損威,乃撫剿良策。」
崇禎皇帝見萬年所表,深深嘉許,發下兵部商議,然而,終其一朝,崇禎始終沒有用過艾萬年的建議。
艾萬年的奏書沒有得到朝廷的回覆,然而,他卻仍堅守於陝西平涼,等候洪承疇的軍令。
* * *
曹文詔領軍,大破光山、應州的餘賊,又於三月二十八日,冒雨追逐賊子於隨州,斬賊數百。賊人由隨州逃至泌陽,文詔就令副將劉成功追捕,亦捕殺賊首一百多人。總兵曹文詔與副將劉成功在陣中敢戰,深得洪承疇讚賞。
四月十二日,洪承疇西歸,抵達河南西面的汝州,再西去就是潼關,入關即返秦境。洪承疇到汝州,即召各將及幕僚大會。
洪承疇對眾將說道:「我洪承疇手執朝廷重兵,而陝西群賊盤據,要先定下策略,才可以進攻,收復西安。我是極之焦急,想立即入潼關,揮軍直進……可是,敵眾我寡,眾將可有良策?」
當時,文詔身在汝寧,萬年身在平涼,沒有將帥願意開腔說話。
洪承疇見各將緘默,即說道:「秦地地勢險要,賊人躲在深山,伺機而動,流竄不定,秦有兵,就逃往河南、湖廣;河南、湖廣有兵,就逃回秦地。我軍東奔西跑,疲於奔命,差矣!我要剷除惡賊,是極難之事。但是,天子震怒,下令六月平賊。我軍今日還秦,必要與群賊死戰。但是,當我秦將拼死攻賊,你們在外鎮守的,必須克盡己任,死守駐地,勿讓那流賊竄逃,否則,功敗垂成,我洪承疇要死,你們也不得苟活!」
洪承疇斜了各將領一眼,即疾言厲色,說道:「馬上下令,命左良玉、湯九州以五千兵扼守河南、川淅要道。尤世威、徐來臣以五千五百兵馬守蘭草川、朱陽關,此乃賊人出入之要道,你們所領五千五百精兵,必須緊守此地,勿讓半片落葉吹過。陳永福以一千八百人協助河南巡撫守盧氏縣、永寧間的險要。鄧圮、尤翟文、張應昌、許成名,各以所領之兵守四川,漢江南北、上冿、鄖西、平利、竹溪,若有一賊逃脫,就以軍法論罪。」
洪承疇又說:「我今日誓師還秦,與賊死戰!劉成功,你急擬軍令,召曹文詔領他二千兵馬,從四川趕到靈寶與我師會合!」其時,劉成功已先文詔一步,返回洪承疇軍中,而文詔繼續攻打豫川之餘賊。
洪承疇軍令下,叫各處將士各歸守土,堅守崗位。
雖然洪承疇誓師伐賊,但明軍將帥軍心散渙,除了洪承疇心腹三人||曹文詔、艾萬年、劉成功,其餘將帥皆深明敵眾我寡,不能抵禦。他們或敷衍,或龜縮,洪承疇的軍令就如一道廢紙,飄揚於秦豫晉楚這幅員廣闊的戰場上。
先是派往朱陽關的徐來朝因路長兵困,不肯入山,在盧氏縣演變成兵變,損兵折將。
四月十九日,鄧圮在樊城接到洪承疇的軍令,準備拔營,前往鄖西防賊。鄧圮吩咐眾將拔營起行之際,調撥了一百人,為他搬運他營中之私物。那一百人把鄧圮的財物搬了出來,足有財寶百箱,又有珍貴食材,白米百斗。
鄧圮營中的一位參將王允成看見了,心裡極恨,暗暗罵道:「這個鄧圮太可惡了!我們二千兵將,每日只得一餐稀粥,而你鄧圮竟屯財帛金銀、美食佳餚於帳中。」王允成面對鄧圮這貪將,雖然心中不服,但仍啞忍下來。
王允成返回營中,愈想愈氣,就拿著一壺劣酒,連連灌了幾大口,他喝得有點醉意,就破口罵道:「鄧圮,你這衣冠禽獸,貪得無厭……我們一日只得一餐稀粥……你就錦衣美食……金銀財寶一百大箱……還有白米百斗……你不是人……是吸血惡鬼……」
王允成醉得昏迷不醒,可是他所說的話,卻給身邊五位小卒聽見了。這幾位小卒當然心裡不服,恨極鄧圮這個貪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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