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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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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文詔心亂如麻。
曹芝平靜了下來,她想起小月,也想起點燈子的三夫人,她們同遭此劫。曹芝心裡不明白,有太多的不明白,遂喃喃自語,說道:「可是……已經事隔一年了!我也不知道小月如今在想什麼了?」
文詔強忍傷痛,問:「小月會想什麼?」
「那獨行狼是壞透了……可是,他是真心待她的……如果他們真是同行一年,也許……她再不恨他,也再不記掛你了……如果,你把他像點燈子那樣殺了……那小月會怎樣……我也不知道了……」
曹芝說著說著,覺得極疲累,就在那木床上睡著了。
文詔沒有再問下去,他翻開兵書,看來看去,竟一個字也看不清楚。最後,他拿起筆來,就在書中最後一頁,胡亂地寫字。
日落時分,萬年解甲之後,走到營外一僻靜處。萬年想到今早在稷山,剛才在大帳,與曹芝歡聚的境況,不禁甜在心頭;又想起曹芝所受的災難,心頭又痛了。忽然,他記起曹芝嘲笑文耀和變蛟的鬍子,就從腰間拿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刮掉臉上的短鬍。一群男人在軍中,哪會理會自己的外表,大家都是灰頭土臉的模樣,就連總兵大人也都是這個模樣,只是曹芝沒有戲弄他而已。
「艾參將!」這時候,文耀出現在萬年身後,笑道:「艾參將,你竟然躲在這裡刮鬍子!」
萬年給文耀嚇了一跳,幾乎刮傷自己的嘴角。萬年回頭,看了文耀一眼,就不再管他。這時候,文耀也解了甲,輕輕鬆鬆地坐在萬年身邊。
「萬年啊……你打算怎麼樣?我妹子都在這裡了,你打算怎麼辦?」
萬年被文耀一問,即皺起眉頭,問文耀說:「我可以怎麼辦呢?」
文耀笑說:「你還不到大哥的帳裡,跟芝兒說清楚?」
萬年嚇了一跳,要到總兵大人的大帳中談情,怎可如此輕舉妄動,說道:「文耀,你別耍我吧!」
文耀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你是怕了總兵大人,還是怕了我家三曹……你真是這麼勇敢嗎?你剛才沒有聽見嗎?芝兒孤身入賊營,比大哥更厲害,你真的敢去惹她嗎?」
「你怎能說這種話?三小姐是迫不得已,才陷入賊營!」
「真的!我就當她是迫不得已。可是,你沒有看見,在我家門外,她把大哥逼到失態嗎?在大軍之前,她也把大哥深藏的柔情也逼得展露出來麼?她是唯一能把大哥心裡的說話逼出來的人……你說,她厲害不?」
萬年搖搖頭,說:「這是你們三兄妹之間的情趣,我真妒忌你們才對!」
「唉……我的好朋友……你真是無藥可救了!」
「文耀,你少說廢話!」
文耀看見萬年無奈的神情,笑了一聲,說:「萬年,我最近常常想起陶潛的一篇文章,叫做『桃花源記』……裡面講一個漁人發現桃花源,裡面有良田美池,鄉人怡然自樂……村人為避秦時戰禍,躲入桃花源,那裡與世隔絕,村人不知何世……」
「文耀,你說什麼?」
「我想,如果我們不再打仗,那該多好,我們一家人,就連妹子和你都可以一同回京。我們可以在家中相聚,就算是淡飯清茶,都怡然自樂。」
「你怎麼忽然傷春悲秋去了?一定是剛才那一頓飯,讓你想多了!」
「別談這東西……萬年,我給你猜一個啞謎,很好玩的!」
萬年眉頭大皺。
文耀笑著說:「謎面是『深閨淑女』,猜『桃花源記』裡的一句話。」
萬年苦笑,搖搖頭,說:「不猜!這不知是什麼壞東西!」
文耀哈哈大笑,說:「謎底是『乃不知有漢』!」「桃花源記」中講到村人與外人隔絕,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不知有漢」雖然本意是不知道有漢室皇朝,可也是不知道有漢||男子之意。
萬年聞言,禁不住捧腹大笑,說:「文耀!你別想這些壞事!想多了,會行差踏錯!」
「說說都可以吧!」
「唉!我不管你!」說罷,萬年又小心翼翼地在刮鬍子。
文耀看了他一眼,說:「我告訴你啊!我妹子也是不知有漢!」
萬年又皺著眉,斜視著文耀。
文耀說:「我妹子不是躲在深閨,她是剛剛相反……你看剛才的情形,五個大男人,她就一位小姑娘,她也這樣怡然自樂……我們家裡,就是這樣的兩位哥哥;跟她從小打鬧的,還有兩位侄兒。長大之後,文社裡的文人,漱玉院的才子,我倆的同袍,還有這邊的鄉民和賊匪,那一處不是男人窩。芝兒就在我們這幫人裡團團轉……可是,她從沒有看上過一個人……她心裡就是不知有漢!」
「那只怪她有你們這兩位不凡的哥哥疼愛……」萬年說時,心裡酸溜溜的。
「也不!可能,她心裡只會分朋友跟敵人,還不會分別男人和女人而已!」
「文耀!你是叫我知難而退嗎?」
「也不!我只是想你知難而進!我跟你多年同袍,對你還算是滿意的!」
萬年咧嘴而笑,不再管文耀,又拿起匕首,刮鬍子。
「不成!我怎能給你個艾萬年比下去……我在芝兒的心中,一向是最俊逸的……」文耀從腰間拿出自己的匕首,說:「萬一芝兒真的看上了你,我豈不再沒有地位了!」說罷,文耀就跟萬年一起,小心翼翼地刮鬍子。文耀細想了一會,問道:「萬年……你說……桃花源裡欠了什麼……我覺得就是欠了一位桃仙姐姐……」
萬年一笑,說:「你今天是特別高興了,說了這麼多廢話……你刮鬍子,就得小心點吧!」
斜陽西下,在寂寞荒涼的戰地中,傳出了文耀和萬年不絕的笑聲。
* * *
次日,曹文詔於黃花峪的大營,與眾將商討拔營西歸之事。這時,山西總兵府送來一封兵部書函。
曹文詔閱後,臉色一沉,對眾人說:「楊鶴大人被罷了官!」楊鶴是文詔的伯樂,本為三邊總督,對文詔所議之事,多首肯。在楊鶴的麾下,文詔於短短數年間,由游擊參將,擢升至臨洮總兵。
文耀聞言,也有點詫異,問道:「為什麼楊大人被罷官?」
文詔嘆了一口氣,說:「都是主撫惹的禍……楊大人鎮守中部,中部賊禍亦熾,賊人每次見即將敗陣,就向大人投降……投降了,不單可以保命,還可以領賞。」
萬年說:「就這樣兒戲嗎?」
文詔說:「萬年,賊匪哪有信用!朝廷以錢糧作餌,但是賊人又怎會滿足於那幾斗米……他們降後復叛,秦中一帶的官兵疲於奔命,輕率納降,是割肉餵鷹之舉!」
「這事傳到朝廷那裡去了?」文耀問。
「朝廷裡哪有秘密!楊大人被御使彈劾,說他主撫誤國,楊大人已被逮捕下獄。」
「那麼,三邊總督之職由誰來替代?」文耀再問。
文詔皺一皺眉,說道:「洪承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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