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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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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芝聽萬年仔細說情,心裡輕鬆了一點,她張開右手,那手心的一道刀痕,確是點燈子留下的。忽然,她覺得這位萬年哥哥也是能交心的人。曹芝又問:「萬年哥哥,我還有一事不明白?」
「那是什麼?」
曹芝想起三夫人,就說:「點燈子強佔了三夫人,三夫人卻為他殉情,那是為什麼呢?我想不明白……點燈子待三夫人如賤婢,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為什麼她仍如此痴心?還要為他殉情呢?」
萬年在沙場打滾多年,對戰事是了解,可是,這一個「情」字,萬年也是摸不著頭腦。萬年靦腆地說:「這個……這個我也不太了解……這女子的心事,我猜不透!」萬年說時,一張臉紅彤彤的。
「萬年哥哥,你也不知道嗎?大哥不會知道,二哥也不知道,你們全都是這樣,你們只知道在沙場殺敵,就不知道女子的心事的麼?」
萬年啞了嘴巴,一時間,滿臉通紅,連耳根也在發熱。
曹芝嘆了口氣,說:「也難怪!我自己也不知道!」
萬年想起文耀說曹芝心中「不知有漢」,也是事實。曹芝說起這種男女情事,竟一點也不害羞,反而,萬年就侷促起來。
萬年看一看時候,已近黃昏,就對曹芝說:「芝兒,時候不早,我們得快點上路,前面應有村莊,可讓我們落腳。」
萬年扶了曹芝上馬,就自己躍上馬背,他一揚鞭,馬匹即飛馳而去。曹芝的坐騎見前馬奔跑,也拔足跟隨。曹芝還未坐得穩妥,嚇了一大跳。她叫了一聲,死命抱著馬頸。萬年聽到曹芝在後頭尖叫,馬上勒住坐騎,回頭看去,看見曹芝在馬背上掙扎。萬年即策騎跑回曹芝身邊,這時候,曹芝的坐騎也平靜下來了。
萬年探看曹芝,見曹芝臉色也青了。萬年說:「對不起,你不會騎馬的麼?」
曹芝定一定神,說:「慢慢走……慢慢走還可以!」
「二曹的馬術奇佳,我以為他們會教你騎馬……」
「我十歲時,他們已被調到遼左……而且,我嘴巴說說可以……要做陣前大將……」曹芝自嘲說:「還是讓給你們吧!」
「你也敵過王嘉胤那惡賊……我以為……」萬年想起來,其實曹芝雖然嘴巴硬、詭計多,可是,她到底還只是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
「我是個才高八斗、熟讀詩書的讀書人,可是,讀書人在這地方派不上用場!」曹芝嘆了一口氣。
萬年一笑,說:「不怕!二曹不教你,我教你!」萬年從馬上下來,走到芝兒身邊,對她說:「騎馬要像交朋友一樣,你對牠好,牠就會忠心於你!你先拍一拍牠,說一句老朋友的好話,然後拿穩韁繩,踩緊馬踏,放鬆腰身,一抽鞭,牠就乘乖聽話,任你使喚!」
曹芝點點頭,說:「好吧,試試看!」她就如萬年所言,拍拍馬身,講了一句好話,就用力踢牠,她踢了幾下,那馬匹仍站在那裡。曹芝瞥了萬年一眼,毫無辦法。
萬年看見曹芝這副窘相,真覺得可愛極了。萬年在馬背上一抽,曹芝的坐騎即飛馳而去。萬年即跳回自己的馬上,追在曹芝身後。
曹芝雙手緊執韁繩,雙腿緊纏著馬身,那馬兒一邊跑,芝兒就一邊苦笑,說:「別緊張!老朋友,你別摔我下去!」曹芝又驚叫了兩聲。
萬年走在曹芝身後,想起文耀把曹芝說成是極厲害的三曹大將,心想:「文耀,你妹子也不過是一位弱小的姑娘,你怎會把她看成洪水猛獸一般呢?」萬年每看曹芝一眼,心裡就愛她多一分。
晚上,兩人仍未能找到歇腳的村莊,就在山邊的一處破廟歇息。
曹芝看著天上的星星,心想:「不知道哥哥們現在在哪裡呢?」
* * *
曹文詔撲殺點燈子後,從山西凱旋而歸,渡河返回秦境,仍未安營,已接到洪承疇的軍令,命令文詔一軍北上宜川討伐李老柴。文詔三千大軍,馬不停蹄,立即奉令北行。
文耀問文詔,說:「大軍剛渡河西歸,何不休息一天,明早起行。」
文詔答:「我為朝中大將,朝受命,夕嚴辦,才不負所托!去吧!」
文耀領命,就帶著大軍立即起行。
曹文詔在宜川遇上李老柴一黨,以空城計引李老柴入城,再設伏兵,生擒李老柴共三百餘人。文詔遂請示洪承疇,洪承疇以軍令回覆:「殺!」
文詔見字,皺一皺眉。
文耀說:「洪總督跟楊鶴大人的手法真是天壤之別!」
文詔搖搖頭,慨然說:「各走極端!主撫非良策,可是,只是殺戮,又可以平息民怨嗎?」文詔是領兵的,對朝廷決策,不能左右,便對文耀說:「去吧!讓他們死得痛快一點吧!」
文詔心裡知道,民饑為盜,他手中三千兵馬,能殺掉陝北幾十萬貧民嗎?這又是良策嗎?可是,身受皇命,也只能依軍令行事。
文詔心中有怨氣。文耀更宣之於口,說道:「在京的朝廷命官,就沒有人能想個辦法,平息這場自相殘殺的戰爭嗎?」文耀心想:「難道只能找桃花源去?」
* * *
萬年和曹芝同行了幾天,來到山西中部的沁源。他們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情誼是深厚了。萬年一路上悉心照顧,曹芝亦愈來愈喜歡這一位朋友。他們遠離了秦晉接壤的地方,路上就太平得多了。
曹芝騎在馬背上,細意欣賞四周的風境,山西這邊比起陝北,真是富裕得多。秋收時分,田裡滿是金黃的稻穗。曹芝覺得這風境真美,就下馬駐足,環看四周。
曹芝說:「難怪人家說山西多富戶,你看!比起秦地,這裡真是好上百倍!」
萬年也下了馬,說:「聽說你們也是山西人!」
曹芝點點頭,說:「我們老家在山西北端大同右衛,那是屯兵的地方,我們家是軍戶,世代都要從軍,跟這裡的富有人家是兩碼子的事!」曹芝轉臉,問萬年:「你呢?你老家在哪裡?」
萬年說:「我是陝北米脂人!」
「米脂?那裡跟點燈子的清澗很接近啊!」
「所以,我殺的賊人,可能有很多是我的同鄉!」
曹芝有點詫異,眼睜睜地看著萬年。
萬年苦笑說道:「我自小父母雙亡,跟隨著叔父生活,可是,生活逼人,叔父亦無餘糧多養一人,我十四歲那一年,就把我送到京城,進入武學堂。從此,我就從軍了!」
曹芝看著萬年,覺得他也滿可憐的。曹芝說:「對不起!我惹起你的傷心事!」
「沒事!這麼多年了!還要放在心內嗎?只是……只是看見你們一家人的時候,心裡會羨慕罷了。」
曹芝說:「你也會嗎?我以為只有小月會羨慕我……」曹芝想起小月,聲音沉了。
「那天在大帳,你們五曹聚在一起,談天說地,連總兵大人也跟你們說說笑笑,我真恨不得自己也是姓曹的。」萬年說。
曹芝頓一頓,笑說:「姓曹不好!姓艾就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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