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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千年埋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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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暴雨,滅了峨嵋山下竹林大火,也滅了四方刀兵氣燄,饑民、惡匪紛散戰場,撿拾刀槍軍器、輜重馬匹。官軍狼狽豎旗,查盤錢糧,重整兵馬,擇地安扎營盤。邪教教徒,更是趁機囊括財物,官府軍餉,正是其盤中之飧。太平年間,邪教惡徒擅以勾結官府酷吏,壓榨良民,荼毒百姓,儘作殘害忠良、擾亂黎民之舉,如今官府丟了威風,鷹犬既失齒喙,已無用處 ,以是戰後現場,官兵死在邪教妖術之下的,不計其數。天上峨嵋劍俠、四圍正道修士,見此情況,竟有笑容。所謂一品當朝,衣食三代,宇內貪官,坐食官府俸祿,放肆堂前公務,已是常態,如廝惡吏手段凶狠,獨缺智識,大凡惡狗,落水之期,便是死日,此時不思亡命歸鄉,還希圖殺盡饑民、盜匪,重返光榮,以致落得身首分開,中途夭亡。
峨嵋派掌門所居洞府名曰地風府,位處峨嵋山巔,左右合五行之氣,上下垂陰陽之象,府前奇花異草縱橫,山後古木秀麗清奇,門下之士,日夜悟道修真,道法高妙,從容中道,昂首武林,千載不墜,妖邪幾番侵擾,均鎩羽而歸。
這日蒼元道人遠眺山下戰場,山門前兀自凝思:如今正邪各方道友,懼於天下諸多法寶驟爾失靈,齊聚峨嵋,議論紛紛,人人指望本門能定下長策,敷布天下,以避此天劫。掌門師兄丰靈子二個月前,為了此事,忽然閉關,眼前如何應此星象劫亂,自己心中空虛,並無良策,只是各方詰問之聲不斷,恨聲惡語不絕,甚或動疑本門私藏巧計。當下四海呻吟,峨嵋無力救溺,已失名望,面對眾生遑遑,兼且邪教多方攛掇,離間同道,峨嵋四方應付,更是心力交瘁。前日作客南海散仙與數名東海散仙,竟在山門前不歡而散,雙方已互相打下戰書,旁觀各方道友,竟不調停,當是欲看雙方可用法寶,所剩幾成。眼前氣象詭譎,濤瀾洶湧,散仙之爭,峨嵋如調解不成,頃刻便是一場刀兵之禍,己方言語若稍有差池,甚或激起雙方圍攻峨嵋,邪教若再趁此機會,見縫插針,山門危矣!
正當蒼元道人凝思之際,忽見東南方向三道青光,直衝天際,蒼元道人心下一驚:這是本門劍光告急之訊,何事如此之急,竟連千里傳音也無暇施為,忙喝一聲:「封閉山門,放出所有巡山異獸。」隨即架起法寶玉竹簪,急飛東南而去。
一旁蒼元大徒弟趙天年應聲:「是!」同時雙掌連揮,地風府百層禁制瞬間發動,更見數十隻金吾異獸,翻出洞府,翱翔山門四周,將一座峨嵋山門圍了個水洩不通。
旁邊站立洞門輪值弟子文幸,一身青衫布衣,雙頰紅如桃蕊,面露倉皇問:「東南方向,那是日心師妹防守方位,不知她遭遇何事,竟連放三道求救劍光,大師兄,我倆是否也應趕往馳援?」
趙天年道:「文幸師弟,不計情況如何凶險,師父一人足矣,我等仍應嚴守山門,免中調虎離山之計。」
文幸臉露憂容,日心師妹孤守東南,此處只是空荒之地,並非入山要道,向來少有人跡,雖說師妹心思縝密,萬一來者不善,畢竟孤掌難鳴,隻身獨戰,倘然有失,如何是好。心中煩憂之下,急切展開千里傳音,探詢山下眾位同門,是否知情。
蒼元道人玉竹簪遁光神速,一霎時已落下東南荒地,只見日心一身塵泥,渾身顫慄,雙劍橫舉,護住全身,只是周遭未見任何敵蹤。見此光景,蒼元道人心下了然,隨手祭起玉竹簪飄在空中,只見玉竹簪發出一股淡綠霞光,密密層層,散向四周,光華射處,照出前方一道身影,飄飄蕩蕩,若有似無,上下漂浮,如風捲柳絮,蹤影迷離。
蒼元道人心下驚疑,此影是虛是實,是人是獸,玉竹簪竟未能看出,門徒日心看似已吃過苦頭,此影突然現身峨嵋,恐怕來者不善。蒼元心中憂疑,臉上仍絲毫不露惑色,淡淡然道:「貧道蒼元,忝代峨嵋掌門之職,不知何方道友,得空造訪峨嵋,貧道有失遠迎了!」
身影幽然發聲:「某家入山訪友,未料女娃擋道,閣下能否勸開女娃,某家只是入山尋友,不想多作殺戮。」
蒼元道:「既是峨嵋門下好友,貧道理當恭迎,未知尊駕如何稱呼,可否現身一見?」
身影道:「小名山水,隱去身形,實有苦衷,還望閣下海涵。」
蒼元道:「卻不知峨嵋門下何人,有幸得識尊駕?」
身影道:「敝友並非作客峨嵋,也非貴派門下。」
蒼元道:「恕貧道一時之間,竟想不出本門上下,有此人物,不知貴友,高姓大名?」
身影道:「敝友無名,武略卻高,因恐顯露武藝,天下震怖,是以隱居山林,蟄伏此山,已有時日。」
蒼元道:「此山人獸,貧道盡皆熟稔,能隱身峨嵋山上,不被察覺,當非易事,不知尊駕,如何認定貴友確然隱伏此地?」
身影道:「此事不難,待某家試演一式敝友武學,閣下或許藉此可思憶起某些情事,只是礙於某家愚鈍,於敝友招式,尚難以掌控,恐怕誤傷閣下,還望閣下稍退數步。」
蒼元道人淡淡一笑,隨手一揮,玉竹簪空中一個迴旋,淡綠光芒瞬間罩住自身與門下日心:「尊駕儘管放手施為,貧道靜觀便是。」
身影道:「如此還望閣下小心!」
只見身影左右一晃,便有一道灰影輕輕襲向蒼元道人,慢慢銷蝕淡綠光芒,直奔蒼元而來,蒼元驟吃一驚,心疑今日法寶光芒威力,何以及不得往常,急架玉竹簪護住胸前,灰影只在玉竹簪上輕輕一拂,便即退去,轉而化成萬縷清風,絲絲旋繞,空中頓現無數圓形風盤,帶著異香,盤桓不止。
蒼元道人手中玉竹簪微晃,驚退一步,心下駭然:這是地風,理應發自峨嵋後山地風洞,此洞乃峨嵋山上,千年不解之迷。峨嵋自祖宗開派以來,曾遇數起強敵入山侵凌,多次幾遭滅門,均賴此洞逢生。歷代掌門幾番遇險,均將對頭引入地風洞中,弗論人獸,一入地風洞,從此蹤跡全無。峨嵋第七十代掌門龍牙道長,天縱英明,玄機無敵,親身深探此洞,也是一去不回,從此峨嵋將此洞劃為禁地,嚴禁門下任何弟子靠近。
蒼元道人心下驚疑,臉上卻仍不動聲色:「此式武學,看似柔中,實乃威烈,貧道平生僅見。」
身影道:「閣下峨嵋高人,自然深悟大道,某家如此點化,閣下若還不明,勞煩閣下將敝友武學形式,轉訴貴派閉關掌門,某家自當擇日再行登門拜訪。今日有幸得識蒼元道長,實乃某家福德,現下暫且別過。」說完,幽影逐漸轉淡,終至消失無蹤。
身影一離峨嵋東南,即迅速竄飛離地,與另兩道灰影,會合空中。其中一灰影道:「事體若何?」
身影道:「我等所疑不差,蒼元口嘴雖硬,應當就在峨嵋。」
此時頓見遠方金銀二道光點驟然升空,急奔三條幽影而來。
身影望向金銀二條遁光道:「果是千年神狐,機靈黠慧,地表方現神祗武學,就被驚動。」
金銀雙狐身形未至,銀狐青絲神珠已打在空中,神珠珠光照向三條幽影,現出三個幽影原形。
金狐遁光停住,微微吃驚:「未知妖王與山妖、水妖二位長老,聯袂登臨峨嵋,吾等行事唐突,有失禮儀了!」
妖王道:「驟見兩位遁光趕至,方才還怨自家作事不密,原來是仙家姊妹,既然金銀雙姝在此,某家自然事露。」
金狐道:「妖王客氣了!只是妖族武學傲視大地,踏平峨嵋,亦非難事,何事還須如此隱諱?」
妖王道:「此間有些疑處,某家還須顧忌。宇內傳言,峨嵋門下,俱是道德之士,只是歷來妖族暗中所見,並非如此。峨嵋群俠,仗義在外,武藝時高時低,獨有山門地風府屹立千年不墜,外敵屢攻不破,真也難得。如今暗暗思來,或許峨嵋山上,別有蹊蹺,此事掛在某家心頭多年,今逢神祗隨時開戰,峨嵋乃神祗必經之處,某家忝為妖王,理當為我族一探峨嵋山門,洞悉虛實,只是不便無端侵門踏戶,尤恐屈瀆峨嵋聖名,故爾行事隱諱。」
金狐道:「妖王果然智計卓絕,峨嵋山門,何以金城千里,無法破得,究竟有何奇陣,禁制如此神奇,足堪尋味。適才東南山隅,妖王模仿神祗武學,可為試探蒼元道人而發?」
妖王道:「某家今日擇此東南荒地,相戲守山女娃,誘來蒼元,還勞煩二位妖族長老,引開旁人。適才蒼元,對某家殺著,並未全懼,卻被仿神祗武學之無害清風,驚退一步,想來蒼元對神祗武學,竟似相熟。某家細思,歷來幾番高手欺山峨嵋,均有進無出,卻是為何。或許峨嵋借力神祗,暗謀陷害敵家,若然如此,峨嵋此著,不知已陷了多少高手,峨嵋如廝行事作風,只怕有欠馨香。」
金狐道:「承蒙妖王點撥此中原由,果真偽神暗伏此山,則峨嵋山頭,便成豚圈雞籠,籠中之物,將俟時待宰。只是為何魔族佈陣嚴密,竟也未能查覺偽神隱身此地?」
妖王道:「 魔族、妖族,向來無隙,非某家有意詆毀,此間神祗,若非偽神,當是魔族自身。」
金狐道:「此事機密交關,若非妖王親臨,恐難以識破。此事若真,大戰一啟,陣法移動之間,大地族裔,若不巧誤入峨嵋,必被截殺。此間埋伏,怕已千年,我輩愚癡,竟然未覺,今賴妖王提點,如夢初醒,實乃欣幸。」
妖王道:「某家依勢揣度,也未必是真,仙狐何必謙言。」
金狐道:「恕吾等好奇,不知神祗戰端若啟,妖族將如何取捨?」
妖王一聲長嘆:「某家周旋各路妖裔之間,相商神祗戰事,奈何各方意見紛紜,至今尚未議妥,某家雖有定見,亦不敢自專。目下只怕驟爾臨戰,妖族戰前分裂,某家菲才,怕是不能帶領妖族,走出困途啊!」
金狐道:「妖族思算精細,裁酌清明,向為大地智者,遲早訂出絕妙計較,妖王弗憂。吾等陣局必須重佈,暫行告退,在此謝過妖王、山、水二位長老,後會有期!」說完,金銀雙狐二道寶光繞身,幻出五彩綺霞,破空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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