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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百人宣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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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菁等人,疾飛閩南,一路風聲撲簌,看不盡冷煙嵐光,橫越無數野水青山,須臾已至南少林寺。
何菁收起飛花、落葉,按下雲頭,只見少林寺前廣場,萬人聚集,攤商小販,藝匠仕女,乞丐秀士,無所不有。四周百座竹架擂台上,各有眾人比拳、耍棍、練劍 - - - ,只是氣氛詭譎,台上武者,各各奄奄一息,台下群眾,無人關注擂台賽事,倒是十分留意自身四圍,人人緊握隨身兵器。
何菁、韓蕭、渾二、石芳等四人,一現身廣場,四下群眾,頓起騷動,隨即跟上數百人眾,緊挨四人身後,亦步亦趨,緊緊相隨。四人莫名所以,韓蕭即步入身後人群,與眾人寒暄,問明所以。何菁、渾二、石芳等三人,走向附近一座擂台,觀視台上比試。
三人擂台下站定,只見台上一灰衣漢子,左顛右擺,似已不支:「兄台果然高明,在下不是對手,願此服輸。」
另方一名黑衣少年,竟已跌坐在地,雙手抱腹,滿臉苦痛之色:「閣下雙掌無敵,晚輩技不如人,這場是我輸了。」
灰衣漢子微現怒意,隨又轉為一臉哭喪:「兄台拳技通神,招式變幻莫測,不愧英雄出少年,在下確實不如。」
此時黑衣少年,忽然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竟不能言。灰衣漢子見狀,亦呻吟一聲,後退數步,仰天倒地不起,台上一個小沙彌,左看右瞧,一臉無奈,手持竹片,不知如何落筆。
渾二道:「 - 這場 - - 比鬥,似乎 - 在比 - - 誰比較弱。」
石芳道:「比武也有比弱的?」
渾二道:「 - 應該 - - 沒有,弗論 - 武技、文試,比強 - - 容易,若是 - 比弱,只怕 - - 很難 - 分出勝負。」
何菁道:「此事古怪,再往另一擂台看看。」
三人遂走到另一擂台下,只見台上一名紅衣女子,手握綽纓槍尾,正以刀法狂劈對手,另頭一青年文士,葛巾布袍,手中齊眉棍,拖在身後,竟以身軀迎向槍尖,女子槍尖到處,文士身軀,即刻迎上,奇的是,文士自行找死,女子槍頭卻總是落空,絲毫傷不了對手,文士眼中,微露欽佩之色。
忽見女子一槍砍歪,槍桿碰上擂台邊柱,槍身一彎彈回,竟打在自己身上,文士見狀,朝天丟出齊眉棍,長棍下墜,正好打在自己頭上,女子、文士兩人,竟同時昏倒在地。
渾二道:「- 這台 - - 也是在 - 比弱,只是 - 武技 - 較弱,有何 - - 好處?」
三人望向其他擂台,似乎也是如此。何菁招呼台上小沙彌:「小師父請了!」
小沙彌下得擂台,雙手合什:「阿彌陀佛!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何菁道:「此處比武,似乎與別處不同,不知怎會如此?」
小沙彌道:「日昨傳言,天外妖邪,專噬高手元神,一日之間,竟無人敢再當高手,此次擂台賽,已成為眾人,證明自己實乃弱不禁風之,最佳場合。」
何菁道:「原來如此,小師父是否知道,我等身後,跟著一群人,究是為何?」
小沙彌道:「傳言韓大俠身旁紫髮女子,可對付天外妖邪,眾人認為,與姑娘同行,應較安全。待會擂台事了,小僧也要去排隊跟隨。」
何菁道:「小師父跟隨我等,寺中事務,不怕荒廢?」
小沙彌道:「敝寺住持,也已跟隨在後,小僧追隨掌門腳步,應不會受責。」
何菁回頭望向群眾:「貴寺掌門,也在我等身後?」
小沙彌道:「敝寺住持、武當掌門、華山掌門等,已跟在姑娘身後,此三人輩分較高,排在第一排,小僧輩分較低,待會可能排在千排之外。」
何菁拱手:「多謝小師父指點!」
何菁瞧視身後群眾,韓蕭在百排附近,被人群圍住,眾人不停發問,韓蕭正忙於答話。第一排站有十數人,其中未見和尚,卻有一瘦漢,頭戴竹笠,手持鋤頭,立於中央。
何菁走向瘦漢,微一斂衽:「敢問大師,可是少林寺住持?」
瘦漢急忙還禮:「姑娘輕聲點,老衲無元,忝為南少林掌門。」
何菁道:「大師行事隱密,不知為何?」
無元道:「峨嵋佈告天下,天外妖邪擅噬元神,其中人傑、菁英元神,更是其所好,吾等樹大招風,恐元神被噬,故爾低調行事。」
何菁道:「偽神已分九路,竄入江湖,可大地各族,亦已追入江湖,進行搜剿,偽神想肆意掠取元神,也非易事。」
無元道:「天外妖邪,姑娘稱之為偽神,神通當真如此了得,連眾仙亦非其敵?」
何菁道:「確然!神祗神通,幾可獨霸天宇,只是神祗一族,亦有所懼之物。」
無元道:「姑娘又稱偽神為神祗,莫非神祗亦有真偽?」
何菁道:「神祗一族,已然分裂,互稱對方偽神、魔族。」
無元道:「原來如此,姑娘也是魔族之一?」
何菁道:「我非魔族,魔族率領大地各族,抵禦偽神,已有數千萬年之久。」
無元道:「適才姑娘謂,神祗亦有所懼,不知神祗所懼,究是何物?」
何菁道:「神界傳言,神祇有三忌,我等只解出一忌,另外二忌,我等才微智淺,尚不知其意,或許大師,能為我等解惑?」
此時前排十數人,圍成一圈,緊聽何菁、無元對話,其中多人,已拿出筆硯,準備抄錄。
無元睜大雙眼:「邪魔之忌,關係吾等性命,還望姑娘不吝賜教。」
何菁道:「神界傳言:一忌綠光遊俠嘯,無影獸,喪天鏢。」
何菁等眾人抄完:「二忌紅環飛惡廟,囚影洞,戲天嬌。」
何菁再稍停:「三忌白衣青竹轎,無怨夜,妒天梟。」
無元道:「不知姑娘,已解出何忌?」
何菁道:「無影獸、喪天鏢,正與我同行,遊俠應是無影獸、喪天鏢之主,只是尚未謀面。」
無元沉吟道:「此三忌之物,或亦來自天外?」
何菁道:「應是如此,二忌紅環,乃是天宇某處,自古傳為神祗禁地,日前偽神失利,竟思引出環內之物,以為其用。」
無元道:「嗯!頗有玉石俱焚之意。寰宇之內,不乏經綸之士,吾等速將此三忌,廣為傳播,俾能集思廣益,求得應付之道。」
何菁道:「多謝大師相助!適才我見魔族,已然佈陣少林寺內,鬼族、血圖門亦列陣村上,人群之內,多名妖族、狐族高手,亦混雜其中,汝等實已不必緊隨我等,倘偽神現身,法器定然示警,眾族頃刻即至,大師不必擔心。」
無元道:「聽得姑娘清誨,吾等智識大開,人族力薄,心思卻明,老衲回寺,定邀集各路英雄,細細忖度,相時而動,以解此難。」
何菁斂衽:「大地有難,只憑魔族,只怕一木難扶,今日能得少林之助,我輩幸甚!」
無元施禮道:「得姑娘開示,吾等如獲重生,也免晝夜提心,晨昏弔膽,老衲且先告辭回寺,安置眾人,行文天下,告知各路英豪,共謀對策。」
少林無元掌門,遂卸下憂惶之色,面露微笑,帶領眾人入寺,安置各地來客。
何菁、無元此番對話,內容飛快傳開,寰宇人心大振:
「大地各族,已重兵佈署江湖,大家切莫驚惶!」
「天外妖邪,首戰失利,現已亡命江湖,各族正進行圍剿!」
「妖邪有三忌,大家務須熟記,多用心思,以解開文中之意!」
「妖邪三忌,那三忌?」
「一忌綠光遊俠嘯,無影獸,喪天鏢。」
「二忌紅環飛惡廟,囚影洞,戲天嬌。」
「三忌白衣青竹轎,無怨夜,妒天梟。」
三忌遂被編成歌謠,四處傳唱,一時之間,神祗三忌,人人耳熟能詳,書生仕女,販夫走卒,無不隨口哼唱,時時思其含意。
觀雲道人自與白笑春、勾正、勾炎等三人分手後,朝南一路飛奔,亦落腳南少林寺附近。
這日觀雲佃農裝扮,出了土樓,驟覺行人服色不同以往,色彩鮮艷,幾乎人人紅色打扮。
觀雲攔住一名紅衣男子:「這位兄台,敢問今日有何節慶,為何人人身穿紅衣?」
紅衣男子道:「豈只紅衣,還有這個。」紅衣男子轉身,亮出背上雙環,亦是漆成紅色。
觀雲道:「看來今日紅色當道。」
紅衣男子道:「二忌紅環飛惡廟,在下連夜趕工,已先製成紅環,此刻正要趕去訂製惡廟、囚影洞。」
觀雲道:「惡廟、囚影洞,也能訂製?」
紅衣男子道:「自然!形狀、大小、顏色,均可自定。由於訂製者眾,目前街上鐵匠、木工、布商等,各個生意興隆。」
觀雲道:「不知囚影洞,形狀若何?」
紅衣男子道:「尊駕請隨我來。」
觀雲遂隨紅衣男子,行至市曹,但見滿天紅廟飛舞,小巧廟宇,或繫絲繩甩開,或兩人對擲,或綁在鷹鷲腳上,或隨紙鳶飄飛- - - ,漫天紅色縈目,勝似華彩騰霄。
觀雲再看街上行人,人人紅衣上,幾乎都有洞,多人身後拖一木頭,木頭上鑽有單洞、雙洞,亦有多洞者。更多人腰間佩戴葫蘆,上書『囚影』二字。亦有人蒺藜狀器械上,釘刺已被拔盡,露出多處空洞。
觀雲笑道:「在下愧赧,心中竟無此般巧思。」
紅衣男子道:「無妨!天下盡多智能之士,才疏學淺之輩,跟著學樣,亦可保命。」
觀雲道:「可單憑裝扮,只是羊質虎皮,本身並無實學,臨敵恐無作用。」
紅衣男子道:「雖無作用,亦可驚嚇妖邪,倘妖邪略有遲疑,出手稍遲,待各族趕至,我等活命機會便大。就以現下而論,整座村上,唯尊駕最不像二忌之物,某家若是妖邪,欲食元神,必先從尊駕下手,以免誤觸二忌。」
觀雲聽得背脊發涼,忙摘下一根粗枝,戳出幾個洞:「在下智術淺短,還望兄台點撥,何處可訂製紅環、惡廟。」
紅衣男子道:「街道兩旁,但見人潮多處,均為訂製商家,此刻尊駕,宜先尋一紅衣穿上,以免不測。」
觀雲雙額冒汗:「多謝兄台指點!」隨即奔入街頭一家布商。
布商老闆見生意上門,含笑迎上:「阿嬌!你來了!」
觀雲回頭瞧視,身後並無半人,一陣愕然。
老闆大笑:「正是招呼客官您哪,此刻人人互稱阿嬌,若道出真名實姓,反會挨揍。」
觀雲道:「原來如此,還煩掌櫃裁匹八尺紅布。」
老闆道:「客官您運氣真好,小店就剩最後一匹紅布,此時紅色當道,朱砂染料,竟至缺貨,下批紅布,不知何時才能到哪。」
觀雲身披紅布,走出布莊,行至人潮多處,欲隨眾人訂製惡廟、紅環。觀雲列隊人潮,四下觀望,只見家家戶戶門板,紛紛題上『惡廟』二字,屋頂也裝飾成廟宇型式,門上匾額,分別書有『天嬌居』、『天嬌寓』、『阿嬌宅』、『阿嬌苑』- - - 等。
觀雲問身前一老者:「請教老丈,街上人眾,均仿二忌打扮,不知為何妖邪三忌中,第三忌無人效仿?」
老者道:「怎會無人,閣下晚上出門看看,幾乎人人白衣上身。」
觀雲道:「為何白天、晚上有所不同?」
老者瞪了觀雲一眼:「關於妖邪三忌,閣下似乎不曾細思,乃因『無怨夜』三字,故爾白衣、青竹轎,唯有晚上出現,方顯威力。」
觀雲道:「莫非目下夜間出門,須著白衣,坐竹轎,方可安然。」
老者道:「正是!還要帶隻貓頭鷹,此刻山上綠竹,幾乎已被砍伐一空,貓頭鷹價格,也已漲至百兩黃金。」
觀雲道:「不知老丈是否悟出,三忌所言『無怨夜』,其中無怨二字,究是何意?」
老者道:「是夜既然無怨,其心自然安泰,故現下夜間出門者,幾乎人人面露喜色,甚有放聲狂笑者。」
觀雲道:「原來如此,無怨之夜,若要出門,須有喜色。在下步伐稍遲,訂完惡廟、紅環,尚缺一頂竹轎,一隻貓頭鷹。」
老者道:「處此亂世,欲行出門,還須三思,若道具未齊,最好還是隱伏室內。」
此時忽見一名相士,渾身淌血,飛奔而來,背後一壯漢,手執櫓棹,隨後追趕。
排隊眾人見狀,急忙攔住壯漢:「阿嬌何故怒恨如廝?」
壯漢道:「此人奸險,當庭廣眾之下,竟誇我元神精湛。」
眾人一聽此言,紛紛上前,對相士一陣拳打腳踢,打得相士奄奄一息。
「天降惡變,世人操勞,萬物哀戚,怎會有人元神精湛!」
「自己元神充沛不說,卻說他人!」
「誇耀別人元神,實與殺人無異!」
「此人心機險惡,將旁人推上火線,以求自身安逸,罪不容誅!」
相士容貌瘦弱,挨過一陣拳腳,勉強爬近觀雲身後,顫巍巍立起,見壯漢離去,眾人也不再出手,心下稍安。
見觀雲正瞧視自己,相士遂問觀雲:「不知此處,賣何貨物?」
觀雲道:「此處訂製紅環、惡廟。」
相士一聞此言,拚命忍住笑:「適才經過市曹,見有商家賣竹轎、貓頭鷹。」
觀雲道:「如此有何可笑?」
相士單手摀住口,以免笑出聲來:「這 - - - 這 - - ,不可笑。」
觀雲心思:難怪此人會挨揍,自己現下就想踢翻此人。
觀雲道:「竹轎輕盈,梟鳥威武,待會市曹之上,在下亦將購此二物。」
相士道:「據商家所言,因購物者眾,目下價格飛漲,閣下欲購此二物,只怕所費不貲。」
觀雲道:「物稀自貴,先生如此關心在下,不知是何用意?」
相士道:「閣下氣度非凡,正乃人中龍鳳,只是印堂發暗,壽似不永,著實可惜。幸得某家善曉天文,熟諳六爻,或可解汝之厄。」
觀雲道:「如何解法?」
相士道:「閣下今夜子時,赴村外西南郊山,相思林下,某家作法,與天借壽,必拯汝厄。」
觀雲心思:貧道素無不敢赴之約,只是值此亂世,殺此無用之人,萬一惹來妖邪,畢竟不妙,遂道:「暗夜出門,在下尚缺竹轎、梟鳥。」
相士笑道:「市曹梟鳥,瘦弱無力,只是雛鳥。某家飼有百隻梟鳥,壯碩無匹,閣下今夜前來,某家售汝一隻如何?」
觀雲心下冷笑,太歲頭上,亦敢動土,汝自找死,切莫怨尤,遂道:「如此今夜子時,在下相思林內,恭候大駕。」
相士含笑離去,觀雲望其背影,陷入沉思:此人似乎不識貧道,暗夜之約,怕是為財,不論為仇為財,林內定有埋伏,若在平時,貧道定赴此約,踏平相思樹林。只是目下情況詭譎,妖邪、大地各族,近駐江湖,此時不宜妄動刀兵。遂傳音附近紅月教徒,緊盯此人,且四處散出消息,謂今夜子時,西南相思林內,百隻梟鳥,即將現世。
此時何菁、韓蕭、渾二、石芳等四人,正梭巡南少林寺附近。
渾二手執雕刀,正雕出一座小廟:「 - - 石芳!囚 - - 影洞,將影子 - - 囚住,有 - - 何用處?」
石芳道:「若能收放故鄉黑影,作用就大,若是收放此地陰影,也可惑人耳目。」
渾二道:「 - - 或許,這影 - - 指的是 - - 魂魄。」
石芳道:「囚影洞,若能攝取偽神魂魄,其神通定然驚人。」
忽聞前方一陣擾攘,多人聚集,有耳語者,有喧嘩者,韓蕭遂上前打探究竟。
「據聞今夜子時,百隻梟鳥即將問世!」
「百隻梟鳥?那可不少!不知將現身何處?」
「據商家所言,將攜鳥至西南郊山,相思林內。」
「百隻梟鳥,值萬兩黃金,財富可觀,如此深夜兜售,不怕盜賊覬覦?」
「此事蹊蹺,定然有詐!」
「商家若無梟鳥,將眾人騙至林內,有何用意?」
「定是劫財!」
「若論劫財,此舉只會引來盜賊,屆時不知是何人遭劫。」
「在下碌碌之輩,又身無分文,去瞧瞧熱鬧也好。」
「暗夜荒山,恐生凶險,勸君莫要輕試!」
「若逢妖邪,恐會暴骨荒野!」
「只是此事若真,商家真有百隻梟鳥,富貴之士,將失此一難得良機。」
韓蕭探得此事,回告何菁等人:「看似紅月教徒,散佈消息,今夜子時,西南郊山相思林內,有筆交易,有人欲售百隻梟鳥。」
何菁道:「暗夜售物,定無好事,若交易者眾,紛爭必多。」
韓蕭道:「若無交易情事,卻以梟鳥引出眾人,如此夜半聚眾,定有所圖。」
渾二道:「 - - 人多 - 之處,偽神 - - 出現 - 機會便大。」
何菁道:「 今夜子時交易,我等當亦前往,以防偽神噬人元神。」
天光漸晚,轉眼紅輪西墮,玉兔東昇,何菁擇街旁靜僻之處,搭起四座草房,韓蕭吩咐附近店家,送上晚飯,四人飽食之後,便各入草房安歇,以待子時。何菁抽空,傳音雲夢,告知己身現況,同時得知,各地發現多起偽神蹤跡,只是各族江湖佈陣,網線綿密,嚴整有威,偽神甚難避開各族陣局,噬取元神。
觀雲道人身著白衣,立於飯館二樓,手撫竹轎,邊瞧視籠中貓頭鷹,邊傳音白笑春:「教主仍在扶桑島上?」
白笑春傳音道:「咳!此番跑得太遠,本以為越遠越安全,此刻扶桑,只怕險於雲夢。」
觀雲道:「各族佈陣,寰宇皆有,扶桑應不例外。」
白笑春道:「話雖如此,就怕佈局扶桑者,只是各族二流角色。」
觀雲道:「 紫髮女子現在閩南,有無影獸、喪天鏢同行,教主何不也來閩南?」
白笑春嘆息道:「由扶桑至閩南,若馭寶飛行,中途一個不巧,恐會被妖邪攔下。」
觀雲道:「然則教主,就此終老扶桑不成?」
白笑春道:「呸!何謂終老,貧道現正排隊購票,先隨商船回舟山,再作打算。」
觀雲道:「這千里回鄉路,苦處必多,中途若與人爭,萬一顯露神通,或也會引來妖邪。」
白笑春苦笑:「正因有此顧忌,貧道在此,能忍則忍,至今已挨了百拳、七十幾腳、二十口痰。」
觀雲笑道:「委屈教主了!」
白笑春道:「世道瘋狂,有何辦法,待來日大地寧靖,貧道必回扶桑,將所有拳腳口水,一併算過。」
子時將至,觀雲手提梟鳥,坐上竹轎,由四名紅月教徒扛台,望西南相思林而來。觀雲轎內向外探望,見至少千名白衣人,百頂青竹轎,亦朝西南郊山迤邐而進。
弦月斜掛,無數白衣綠轎,湧入暗夜郊山,情境詭異。石芳吩咐阿毛,巡視長空百里遠近,何菁、韓蕭、渾二、石芳等四人,由飛花、落葉托住,飄飛空中,下望相思樹林,但見林內,現一大洞,方圓約百丈,深有數丈,洞內置有上百鳥籠,籠內各關一隻梟鳥。
一進入相思林內,觀雲竹轎便遠遠停下,觀雲坐於轎內,微掀布幔,細觀八方,已有紅月教徒傳音:「稟道長,瘦小相士,一入林內,便消失無蹤,卻見一大洞,洞中確有百隻梟鳥,只是洞內四面均有禁制,無人敢入,眾人擲石試探,石一入洞,俱渺無蹤跡,看此禁制,似乎十分兇惡。」
觀雲傳音道:「吩咐眾人,莫要輕動,紫髮女子已現身林上,或許妖邪已近!」
紅月教徒接獲指示,便只徘徊洞口,惴惴謹慎,靜觀其變。
子時已至,相士並未現身,徒留一洞梟鳥,顯是要人群自起紛爭,或喪命洞內,觀雲嘴角浮起冷笑:如廝小孩技倆,竟敢施之貧道身上,可謂愚蠢。
觀雲下得轎來,白布掩面,慢慢步近洞旁。洞中百隻梟鳥,形同滿洞財富,觀雲瞧視四周人群,見已有多撥人馬,躍躍欲試。
忽見人叢中,飛起一朵金花,慢慢飄入洞內,只聽得洞內雷聲輕鳴,洞壁發出青光萬道,擊向金花,金花逢敵,光芒驟長,發出萬縷金光,敵住來襲青光,兩下相持未久,金色光芒逐漸不支,慢慢消散,青色光芒卻燦爛依然。金花之主見狀,急忙收回金花,青色光芒卻也不相逼,任由金花飛出洞外。金花離洞,青光亦消失洞中,待青光消散,洞中卻多出一座石碑,碑上銘刻有字:『集百人功力,擊碎此碑,可解禁制。』
眾人見了碑上銘文,議論紛紛:
「怎會有人排下禁制,又明言解法?」
「既然要人解開禁制,不如不排此禁,方顯乾脆。」
「為何定要百人功力,若一人可抵二人功力,九十九人亦可。」
「若集百名小孩功力,也可解禁?」
「碑上明言,須擊碎石碑,百名小孩,恐難擊碎此碑。」
「此中定然有詐,若百人同時入洞,未近石碑,恐已觸禁身亡。」
「既難入洞,百人恐須洞外發功,又得將碑擊碎,方可建功。」
「百名人選,卻又如何擇法?」
此言一出,現場忽地鴉雀無聲,眾人面面相視,各自尋思:光是擇取百名人選,當下就是一場廝殺,只是梟鳥主人,安下如此惡計,所為何來?灑下鉅額財富,就只欲瞧眾人相殘?
此時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名女子,放下身上布袋,隨腳將之踢翻,抖落出無數黃金。
渾二天上瞧見,驚呼一聲:「 - 啊!是- - 金姨!」
石芳道:「銀姨也混在人群中!」
金狐道:「這裡有黃金三十萬兩,贈與諸位,容我細瞧此洞禁制。」
眾人聞言,一陣歡呼,百隻梟鳥,僅值萬兩黃金,現有黃金三十萬兩,誰還冒險入洞。
眾人紛紛道:「姑娘請自便!」
「這洞、這相思林,今日便屬姑娘管轄。」
「還望姑娘,大展長才,破除禁制,以開我等眼界。」
金狐走近洞口,兩指微彈,揮出一股寒氣,直衝入洞,寒氣一入洞,洞壁雷聲即鳴,青光陡現,迎向寒氣,寒氣一逢青光,竟爾消失無蹤。金狐臉上微現驚訝,雙指再彈,此次寒氣攻向鳥籠,寒氣二次入洞,四面青光隨即將之敵住,寒氣再度消失無蹤。金狐面色沉凝,略一沉吟,雙指一揮,此次寒氣攻向石碑,豈知此次青光竟不阻攔,任由寒氣吹向石碑,石碑經寒氣衝擊,揚起一陣煙塵,外石剝落大半,內中竟似有物。
眾人瞧視石碑,見石中透出紅色,應有另物包藏其中。金狐細視石內紅物,亦瞧不出是何物事,遂輕撥寒氣,再沖石碑,經寒氣幾次輕刷,外石剝落怠盡,露出一紅色圓盤,鑲在石中。
眾人見狀,面面相覷:
「若集百人功力,擊破石碑,亦應露出此物。」
「紅盤露出,禁制可解?」
「禁制是否已解,一試便知。」
於是有人擲石入洞,只見青光微現,所擲石塊消失無蹤。
「禁制依然,莫非碑上銘文,竟是虛言。」
「或許定要百人發功,方可奏效。」
「百人發功,與一人拂去外石,均可露出紅盤,有何差別?」
「輕輕拂去外石,與百人功力重擊,或許差在 - - 沒有重擊紅盤。」
「重擊紅盤,可解禁制?」
「或許可解,也或許會 - - - 再觸發另一禁制。」
「梟鳥主人之意,或是要百人共擊紅盤,為何定要百人?百人擊中紅盤,於鳥主有何好處?」
「敲擊紅盤,對於我等,或有壞處。」
「此事委實似一陷阱,要擊紅盤,主人大可親自為之,何以定要假借他人?」
「定是擊此紅盤之人,必發禍事。」
「確然!此事務須小心。」
金狐心下疑惑:洞中禁制,威力不小,所現紅盤,亦看不出是何物事,眾人之疑,有其道理,石中紅盤,尚不宜輕動。
金狐猶豫之下,傳音何菁:「洞中青光,不似神祗禁制,卻也難破,佈此禁者,恐非人族,若是偽神所佈,其偽裝功力,確然高明。」
何菁傳音道:「欲強破禁制,須毀此洞,百隻梟鳥,恐亦遭殃,此事宜先告知魔族,待魔族瞧視之後,再作打算。」
金狐遂傳音魔族,告知此事。紫魔陣局,正佈陣南少林寺內,紫魔聞訊,傳音金狐、何菁:「某家即刻入林一觀,汝等 - - - 」
紫魔話音未完,相思林上空,忽聞一聲獸吼。
石芳叫道:「阿毛!偽神!」
何菁腰畔黑硯,倏忽大震,何菁雙袖一展,斗大樹藤驟現,團團圈住自己與韓蕭、渾二、石芳等人,沖天疾速飛起,石芳取出喪天鏢,遞與何菁,何菁以樹藤將之圈住,破空橫掃八方。
原來何太、黑神,亦隱伏閩南附近,日前接獲紅神指示,依古籍所載,使用億載紅盤,期能引出戲天嬌,淌入戰事,思欲從中取利。
此時偽神何太,冒死欺近相思樹林,只為引開何菁、金狐、銀狐等,讓相士裝扮之黑神,有機將百名人族,撞向紅盤。稍早黑神扮為相士,以迷藥迷昏百人,托至林內,何太除盡附近樹精,將百人綑於百條樹藤,置於樹上,覆以樹葉,佈下禁制,以掩人耳目。若人族未對石碑出手,黑神將切斷樹藤,讓百名活人,隨樹藤甩落,撞向紅盤。適才黑神樹上,輕舉樹枝為號,眾人目光盡瞧洞中紅盤,無人注意黑神此舉,何太望見信號,知人族不會震擊紅盤,故犯險近林,期能引開何菁等人,讓黑神有機下手。
空中紫魔,正朝相思樹林而來,身上法器突然示警,顯示偽神正疾速飛近,紫魔瞬即化身萬縷清風,迎向何太。何太相思林上,虛晃一圈,隨即化為狂風,望北飛竄,何菁、紫魔隨後緊追,金狐、銀狐亦飛躍空中,細視何太飛向,傳音各族,圍捕偽神。
黑神守候樹上,俟何菁、金狐、銀狐等相繼離去,見機不可失,逐一切斷樹藤,百名活人遂逐一撞向紅盤,林中眾人,見此怪事,一陣驚愕,瞧向樹上,又望向紅盤,不知相士此舉,究是何意,卻有多人,見紅盤被撞,恐生禍事,已逐漸退離洞口,亦有多人,飛身樹上,欲攔下相士此舉,均為樹上禁制所阻。
石中紅盤受撞,盤面微震,發出一縷紅光,直衝破天際,同時牽引天宇紅環內,一碩大紅盤,亦同時震動。
天宇紅環內族裔,見得殿宇上方,碩大紅盤鳴震,紛紛錯愕:
「此盤已數萬億年未震,為何今日發震?」
「我輩已數萬億年,未離紅環,天宇紅環之外,應無我輩族裔。」
「此震莫非是上古紅盤引發?」
「上古紅盤,失落已久,已不知落於何地。」
「能於天宇之中,尋得上古紅盤者,恐非神祗莫屬。」
「神祇一脈,縱橫天宇,開天闢土,心志頗大,今敲擊紅盤,所為何來?」
「可據紅盤感應,撞擊之時,十里方圓之內,卻只有人族。」
「人族?人族應不會有此紅盤,倘其無意拾得,也應不會如廝重擊。」
「人族重擊,有百人以上?」
「剛好百人!」
「人族怎會知曉,百人敲擊,便是宣戰?」
「人族應不識我輩,何故宣戰?」
「此事蹊蹺詭異,我等是否該步出紅環,一探究竟?」
「空於環內揣測,恐難詳其底細!」
「上古紅盤,既現其蹤,也須收回,明日會齊眾長老,以商對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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