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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八大高手,「談笑自若,獨領風騷」!
這八人各有背景,或為足以叱吒風雲的一方之霸,或為資質驚人的武林新秀,然而相同之處是,都被皇親自出手收伏,納為麾下親衛。
未成為皇的侍衛時原本在天榜上排名前二十的其中五人,以及大被看好,必定一鳴驚人的另外三人。不約而同地,被上一次的天榜除名。
天俠怪老一年多前在鷹山滇池舉行「千人論榜」時,特別提到,為人做牛做馬,而失去本身之「武格」之人,即使武功再高,亦沒有進入天榜的資格。
然而八大高手,卻無一人參與三年一度的中原第一盛事:「千人論榜」。也沒有對天俠怪老的評論做出任何回擊,只是毫無怨言地待在皇的身邊。
故「天下正史」有言:皇為中原第一難殺之人,除其武功卓絕之外,更因其親衛之水準,已遠遠超過歷史上任一皇朝之主。
足以宰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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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宇在雲的攙扶之下,跟其他人慢慢走出了競技場。
「天下」和冷蕭都沒有做任何攔阻的動作。而高塔頂端的皇,看著非凡宇等人離去,卻露出了隱隱約約的詭異笑容。
冷蕭在非凡宇離去後,立即登上塔樓,直接進入了皇所在之貴賓室,迅速地道:
「有關『無情門』,若要斬草除根,殺雞儆猴。則八大高手盡出足矣。」
皇沉思片刻,淡然道:
「僅出其五。」
冷蕭馬上回答:
「那或會有漏網之魚。」
皇微微一笑道:
「捕魚之人,亦會放走小魚。趕盡殺絕,難顯氣度。」
冷蕭頷首,又再問道:
「至於非凡宇…」
皇毫不考慮,明快地道:
「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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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眾人才出競技場,便看到兩個人,迎面向他們走來。
其中一人身材修長,頭戴斗笠,笠前垂覆下了一層黑紗,遮住了臉面。
另一人則是一幼小書僮,模樣十分聰明,睜著一雙大眼骨溜溜地望著眾人。
「諸位請留步。」
頭戴斗笠之人開口。
「做什麼?你們不會是『天下』的走狗,要來找麻煩的吧?」
夜舞反應倒十分迅速,表情卻也十分可笑,活像是要保護地盤的小狗般咄咄逼人。
「不是,只是想請諸位到在下家中一敘,下一盤棋。」
「下棋?下什麼棋?」
非凡宇目光一亮。
「武棋。」
「太棒了!!我最喜歡下的就是『武棋』!」
非凡宇樂得手舞足蹈,絲毫沒有懷疑這個神秘男子的身份。
「你,不先說名字?」
影忽地沉沉地說。
「何必?」
「示人以誠。」
戴斗笠之人深深地看了一身黑衣,剛毅非常的影一眼,淡淡回道:
「好,我的名字,冷零。」
「蒼穹」眾人都不由得一愣,雲很快地問道:
「『天下無』冷蕭和你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兄長。」
夜舞、流和雲都驚訝地低呼一聲,夜舞跟著馬上毫不客氣地道:
「那你是冷蕭派來監視我們的囉?!他不是好東西,我看你也不是好東西!」
書僮小魚怒道:
「夜姑娘,我家主人並不是冷蕭派來的!請不要隨便污衊於人。」
冷零卻毫不在意:
「如果認為我是冷蕭的人,而連下盤棋也不敢,那也沒什麼好說的。小魚,我們走吧!」
非凡宇卻連忙攔住了他,嘻嘻笑道:
「別走啊!我要下棋,好久沒下了。」
冷零並沒有答話,逕自走了去。
小魚上下打量了非凡宇幾眼,有一點輕視地道:
「要下棋,就跟著我家主人走吧!」
說完追上了冷零,不再回頭。
非凡宇滿面笑容,直跟了上去,亞當則是一副好奇的神情,追上非凡宇問道:
「什麼是下棋?」
影、流、雲互望一眼,也跟著一起走,夜舞氣得跺腳,只覺得所有人都是笨蛋,明擺著是陷阱還要踏入,但又不好對所有人發作,只好悶悶不樂地跟在最後面。
小魚追上了冷零,悄聲問道:
「那個人就是您所認為值得追隨的人嗎?我看他怎麼呆呆的?」
冷零仍然面無表情,淡然回應:
「等下過了棋,再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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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等人跟著冷零和小魚,來到一間奇特的小宅院,大門竟是乳白色的,門上用水墨瀟灑地繪了兩幅栩栩如生的畫。一為潛龍於水,一為臥虎平原。
冷零和小魚打開了門,就走了進去。沒有招呼一聲,也沒有關門,就任其敞開著。
非凡宇一路上嘻嘻哈哈,但看到門上兩幅畫,卻稍稍收起笑容,仔細端詳。
反天三劍中最為細密的雲,也注意到了這兩幅畫,跟流悄悄地說:
「看來這個冷零,並非平常之人哪!」
流聳了聳肩,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
非凡宇欣賞完了門上的畫,轉頭要招呼大夥進去,卻望見走在最後的夜舞,不由得笑了出來,原來夜舞一邊踢著石頭,一邊生氣地喃喃自語,嘟嘴俏麗的模樣令人難以不疼惜。
他忍不住開口逗夜舞:
「怎麼啦?不會下棋?」
夜舞白了他一眼:
「誰跟你下棋來著?我是覺得你們都是笨蛋!明知是陷阱,還乖乖地要進去!」
非凡宇嘿嘿一笑道:
「『皇』若要殲滅我們,根本不需用計,動動手指就好了。而這個冷零…我相信他。」
已走入屋內的冷零聽到非凡宇此言,卻停下了腳步。
夜舞大聲道:
「他跟你說幾句話你就相信他?!相信他什麼啦?!」
非凡宇邊走進宅院邊笑道:
「我相信若是大奸大惡之人,絕不會有那樣聰明伶俐的小童,對其死心蹋地地崇拜。」
冷零聽到此言,臉上仍是沒有任何表情,又繼續邁開了步伐。
跟在他身邊的小魚,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悄悄對冷零道:
「這個非凡宇似乎也不那麼笨嘛!」
「蒼穹」眾人也在非凡宇之後進了宅院,只覺眼前一亮,門裡庭園小橋流水,景色如畫,隨著足下小徑向前望去,一幢小屋在庭院深處,隱於竹林之中,詩意盎然。就連夜舞,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四處張望起來。
眾人隨著冷零和小魚,來到小屋之前,屋外一張石桌,跟一般的四人木桌差不多大,桌上卻是凹凸不平,竟是十分精細地將山坡、河流、平原等都刻劃了出來,儼然便像是一個地理立體圖。
夜舞好奇地問:
「這桌子是什麼啊?」
卻見非凡宇和雲都張大了嘴,雲率先回答:
「這是『武棋』的棋盤啊!我還從未見過那麼逼真漂亮的棋盤,真是太了不起了!」
「什麼是棋盤?」
沒有人想回答亞當的問題。非凡宇一邊愛不釋手地撫摸著石桌上的刻痕紋路,一邊就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了下來。
雲馬上抗議:
「我也想下啊!」
非凡宇一副佔地為王的姿態:
「我先坐的。」
冷零冷眼看著兩人幼稚的爭論,默默地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小魚馬上進屋去,將棋子拿了出來。
雲放棄了跟非凡宇爭下棋的機會,開始對一旁不懂下武棋的其他人講解了起來:
「『武棋』是現在冰焱大陸上最流行的一種棋。它的下法很複雜,基本方式有一點像古時流傳的一種棋:『象棋』。可是又不像象棋一樣,一隻棋可以吃掉對方的任何一隻棋。」
說到這裡夜舞和亞當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雲便補充道:
「也就是說,『武棋』中的棋子有『強弱』的分別。最強的棋子是五級的『宗師』,最弱的棋子則是一級的『無名卒』。」
非凡宇插口道:
「所以如果弱的棋子想吃掉強的棋子,只有二種方法,第一種:合攻;第二種:佔有地利。同時下『武棋』時雙方的子數和強度總合不一定相同,要看『棋式』決定。」
雲接著道:
「『棋式』就是下棋的方式和目的,『武棋』的棋式最主要的有兩種,一種是『對決』,兩軍公平對壘,雙方的強度相同。現在的制式賽程主要也都採用這種棋式。」
「還有比賽啊??」夜舞好奇地問。
「有啊!這麼流行的東西怎麼會沒有比賽?」
非凡宇聽到這裡插進來道:
「說到比賽,我可是我們家鄉那裡的『取』喔!厲害吧?」
「『取』?」
「就是武棋制式賽的等級名稱,最高水準為『綱』,再來是『協』、『取』、『幕』、『予』。」
「那也才第三級,沒什麼了不起。」夜舞馬上展現了不屑。
「妳哪裡懂啊!能得到『綱』或是『協』稱號的,都是靠『武棋』吃飯的職業選手了!像我這種遊戲性質的,『取』已經是最高榮譽了。」
雲不理會兩人的爭論,又繼續道:
「還有一種『棋式』是『脫逃』,兩方一強一弱,弱的那方要逃跑至脫離點,而強的那方則要殲滅對手。」
雲剛說完,小魚剛好拿來了棋子,只見棋子皆以黑木雕成人形,或男或女,形貌各異,雕功精美無比。夜舞一看馬上便覺喜歡非常,之前的憤怒也早就不知拋到何處去了。
「棋法如兵法,棋局,如戰局。而我們要下的棋式…」
冷零接過棋子,緩緩地說著,口氣並無特異之處。
非凡宇卻是渾身一震,父親非凡烈在與他對奕時,亦對他說過類似的話,回憶像野火撩原般燒起,在他的胸口灼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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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法如兵法,這場戰爭,就像是一盤『武棋』。」
無情公子輕鬆地笑著。
「無情門」眾人跟在他的身後,緩緩步行,沒有人顯露出躁急不安之態。
「我們的對手,是『天下』。至於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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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脫逃』。」
冷零依然冷漠。
無情公子則露出了瀟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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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到武棋,我可還曾經差點得到『取』的稱號呢!」
無情公子此言一出,身周「無情門」眾人倒有一大半露出了微笑,左使向寬笑道:
「若這是盤棋,我們就是棋子,而少主您就是等級一的『宗師』了吧!」
右使藍練卻是神情嚴肅,沉聲道:
「斗膽請求少主一事。」
無情公子對這些從父親當門主開始就一直待在無情門的部屬,一向以誠相待,此時見藍練認真,馬上凝視著他頷首道:
「藍右使請說。」
「如有必需犧牲的子,請少主第一個選我。」
藍練微微低頭,目光卻是堅毅。
無情公子伸出右手,拍了拍藍練的肩膀,跟著轉頭望向了遠方的天空:
「我下『武棋』,一向極少失子,你們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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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零將頭上戴的斗笠摘下,連帶黑紗也去了下來。
一張清瞿朗秀的臉出現在眾人眼前,然而他深紫色的雙瞳中透現的一股冰寒之意,卻讓眾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氣。
冷零將棋子放入桌邊的凹槽中,淡淡地道:
「棋式,脫逃。你要何方?」
非凡宇閉上眼睛,彷彿看見了義兄無情公子與「天下」絕一死戰的情景,他張開眼睛:
「守方。」
「規模?」
「大局,三十比二十。」
非凡宇說完後用詢問的目光看了雲一眼,雲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冷零微微點頭,作了一個手勢:
「請開始選子吧!」
看到夜舞和亞當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樣,雲又再悄聲地跟兩人解釋了起來:
「決定了『式』和『規』後,雙方就開始選子了,按照『規模』所訂之比例,守方可以自由選擇強度總和為二十的棋子搭配。」
非凡宇看了冷零一眼,卻見他目光冷冽深沉,絲毫無法看透在想些什麼,非凡宇聳聳肩,開始挑選自己的棋子。
雲的目光專注地看著兩人選子,口中繼續道:
「選子是整盤棋最重要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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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子,最重要!」
無情公子對著「無情門」眾人道。
外貌溫柔婉約的荊紫燕,用柔和的聲音詢問:
「選子?」
「正是,我們的子已經選定,就看『天下』要如何選子了。」
左使向寬苦笑道:
「若是皇親自率領他的『八大高手』前來,恐怕不怎麼公平。」
「皇不會來。」蒼龍一飛忽然道。
無情公子嘉許地望了他一眼,向寬好奇地問:
「蒼龍堂主如何知道?」
蒼龍一飛沉吟良久,因為這只是他的感覺,不知道該怎麼用文字解釋,無情公子微微一笑,代他答道:
「因為皇乃統領『唯一天下』之人,以他的氣度,必定不會精英齊出,讓這場戰爭,變成一場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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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樣,豈不就太過無趣了?」
皇站在窗邊,看著『天下城』繁榮興盛的景色。
冷蕭已經傳令下去,五大高手很快地就會開始截殺「無情門」。
「跟他們五人說,雖然可以放過幾尾小魚,但非常時期,需要立威。」
皇沒有轉頭,淡然道:
「大魚,殺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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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宇自棋格中挑出了一只強度五的『宗師』、四只強度三的『俠士』、以及三只強度一的『無名卒』,持於手中。
雲看著非凡宇挑完子,面色越來越凝重,緩緩地道:
「非凡兄是想……」
「無情門。」
影忽然道。
雲微微點頭,也看出了非凡宇是在模擬這次「無情門」和「天下」的對決。他再望向冷零,卻見冷零選的棋卻是五只強度四的「霸者」,還有十只強度一的「無名卒」。
非凡宇也看見了冷零所選之子,他喃喃自語:
「沒有宗師?果然……」
「他是預測,皇不會出手,同時八大高手,僅出其五?」雲也同時自問。
冷零將棋子放在靠向他的桌邊,排成一列,作了一個手勢。
小魚馬上將一張紙板橫隔於棋盤中央,擋住雙方的視線。
「請佈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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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佈陣吧!」無情公子揚聲道。
「佈陣?為何不直接衝出城?」向寬疑惑地問。
「敵強我弱,盲目出城,只有送死而已。」藍練沉聲道:
「但是佈何陣?」
無情公子瀟灑一笑:
「不是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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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陣?」雲看著非凡宇落子,忍不住驚訝地問道。
非凡宇嘿嘿一笑:
「亂七八糟陣。」
武棋在冰焱大陸流傳已久,主要的棋式更早已有許多名陣存在。『棋略』中有述:「名陣十八,偏陣二十一。」高手對奕,通常在佈陣時就已經開始推測,對方究竟以何種陣式相應。
雲越看卻越覺得非凡宇所佈之陣異常奇特,他喃喃自語道:
「這……根本就是在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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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您要我們分成三組?」荊紫燕低聲驚呼。雖然她一向對這個武功卓絕,見識超群的少主大為欽服,如今卻也實在不能了解他的動機。
「嗯!向左使,荊姐,勞煩你們率領『燕迴堂』全部二十一人,往西門突圍。藍右使,一飛兄,你們則是與『龍翔堂』十八人,從東門出去。而我,會走北門,日落之前,北門相見。」
「少主,恕我直言。」藍練皺起眉頭。
「請說。」
「兵分三路,一為敵寡我眾,欲包圍之。二為平野寬廣之地,欲混淆敵聽,分散逃逸。而如今敵強我弱,又在對方城內,形跡明顯。實不宜行此奇計。」
藍練對兵法素有研究,在無情門中是除軍師蕭雨外最富智謀之人,說話絕對有極重的份量。
無情公子卻是淡然一笑,轉向蒼龍一飛問道:
「一飛兄,你覺得如何?」
蒼龍一飛雖然不以反應敏捷見長,但為人沉穩而古拙智樸、思慮周密。他沉吟良久,緩緩地道:
「我認為,這是在自殺。」
無情公子忽地大笑起來,豪情有若直上青雲:
「我,就是想要自殺!!」
無情公子的豪情,帶出了更多無情門眾的慷慨笑聲,而長笑聲中,眾人已經自動按照自己的組別站好,就算對無情公子的戰法有疑惑,他們仍然會絕對服從他的命令。
荊紫燕卻悄悄走到蒼龍一飛身旁,微微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輕聲道:
「你跟我來一下好不?有話跟你說。」
蒼龍一飛奇道:
「有什麼事不能讓大家聽到?連少主也不行?」
他聲若洪鐘,雖然並沒有刻意揚聲,卻是已讓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荊紫燕滿面通紅,低頭不語。
無情公子看出端倪,不由得失笑:
「荊姐妳有什麼話就說吧!我們不會聽的,哈哈哈!」
荊紫燕微一跺腳,硬是從嘴縫中擠出了幾個字,聲音細小有若蚊鳴:
「你……要…要…!」
「什麼?妳說大聲一點?我聽不清楚。」
蒼龍一飛果然是完全不解風情,荊紫燕欲語還羞的表情對他來說,根本和平常沒有任何不同之處。
荊紫燕臉頰燙如火燒,眼前這個魯莽大漢,就是不懂自己的心意,她忽地一跺腳,豁出去大聲喊道:
「你一定要小心一點!不要死就是了!木頭!」
說完迅速轉身,臉上潮紅尚未褪去,便揚聲高喝:
「『迴燕堂』部眾,隨我出發!!」
語畢揚長而去,甚至忘了該跟無情公子打聲招呼。而迴燕堂門眾多是輕功卓越之好手,當即跟上,去勢極快,有如群燕。
向寬看著荊紫燕率眾人離去,目光中隱約卻顯現一絲黯然,他轉頭對無情公子一揖:
「左使向寬,就此拜別少主,請少主保重。」
無情公子微微頷首,向寬右足一點,身形向後飄飛,半空中一個轉身,追往荊紫燕的方向。
蒼龍一飛則是還在原地發愣,一直以來,他從來都不曉得荊紫燕對他有任何不尋常的感情。
他也是現在才知道,自己對這個溫柔婉約,說話一向細聲細氣的女子,也有著自己所不能了解的情愫存在。
在荊紫燕離去的那一刻,他才終於明瞭。
只是可惜,我不解溫柔。
蒼龍一飛驀地長嘯一聲,轉向無情公子,豪邁地道:
「『龍翔』堂主蒼龍一飛告辭,少主保重!」
說完大踏步離去,「龍翔」堂門下也多為慷慨豪邁之漢子,一個個追上了蒼龍一飛,幾個人輪流去搭他的肩膀,戲謔地調侃起像是一根大木頭的苔。
右使藍練卻沒有即刻跟上,反而帶有深意地望了無情公子一眼。
無情公子微微一笑,藍練並沒有再說什麼,一揖之後,轉身離去。
無情公子看著眾人離去,忽然感到一陣孤寂。
他苦笑著搖搖頭,又想起了適才荊紫燕和蒼龍一飛的兒女情長,心頭湧上一陣溫暖,如果這一次的關卡能過,回去說什麼都要讓蒼龍一飛那根大木頭,把荊紫燕給娶回家去。
究竟自己如此違逆「天下」,是對,是錯?
然而不論對錯。
絕不能為了自己的尊嚴,而讓部眾跟著賠上性命!
無情公子早已做出了決定。
他的身形如驚鴻翩然而起,朝北門急掠而去。
眼前殘陽孤紅,劃出一道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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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城 城西白虎區 落燕塢
「都已經到這裡了,還沒有遇上半個追兵,看來我們可以順利地出城了。」
向寬眼見前面不遠便是城門,不禁鬆了一口氣道。
荊紫燕卻反而擔心地道:
「如果我們沒有遇到敵人,會不會他們將主力都集中在另外兩路?」
「哈哈哈!竟然有這樣一位嬌滴滴的大美人兒!我果然幸運!」
一棵古樹的樹稍突然傳來了極之難聽的笑聲,荊紫燕和向寬大驚,以他們的功力,竟完全沒有發現樹上有人,來的定是高手,兩人忙凝神戒備。
荊紫燕麾下二十一門眾,不待命令,瞬即將古樹包圍,同時緩緩地繞著古樹移動。
『燕窩大陣』!
荊紫燕和向寬向古樹的樹梢望去,只見一個瘦長不起眼的漢子「倒掛」在樹稍,滿臉倨傲的神態,他只用一隻足尖勾在細如兒臂的樹枝上,飄飄然隨著樹枝上下搖擺。
那人望了地上已將他包圍的「迴燕堂」眾人一眼,陰騖地道:
「迴燕堂??你們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正是落燕塢!!!」
話聲方止,他姿勢不變,卻突然俯衝而下,伴隨長聲尖嘯:
「【皇】直屬八大高手之一:【風中殘柳】!!今日便來落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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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城 城東青龍區 老兒街
已經快要到東門,蒼龍一飛和藍練命眾人先停下來,準備討論等下要如何破門。
「諸位大爺,趕著出城嗎?買個饅頭備著吧!」一個笑容可鞠的中年胖子看見一群人聚在一起,準是有生意好做,推著一車饅頭,走到蒼龍一飛等人身旁。
「不用了,我們趕時間。」一個「龍翔堂」的部眾不耐煩地揮揮手。
「大爺行行好吧!我賣了一天了也才沒賣幾個。」胖子還是笑容滿面,低聲下氣地哀求道。
藍練和蒼龍一飛都望向了那胖子,藍練微皺眉頭,覺得有些奇怪,正要走過去,那名部眾卻不耐煩了,伸手推向那胖子,罵道:
「說不買就是不買了,你快走吧!!」
突然眾人眼前一花,那部眾胸口爆出鮮血,仰天而倒。
蒼龍一飛低吼一聲,迅速地往胖子撲去,然而胖子的身手卻異常矯健,晃了兩晃,已經離開眾人十數步。只見他手中多了一件物事,竟是那部眾的心臟!
胖子仍然滿面笑容地嘆道:
「真是的,不買饅頭也不必送饅頭給我啊,我自己的饅頭都賣不完了。」
蒼龍一飛一擊不中,已經看出來人並非易與之輩,他沉喝一聲,胖子立刻被龍翔堂剩餘十八人奔上包圍,但他卻仍是蠻不在乎地笑著。
蒼龍一飛一字字地道:
「尊駕何人?」
中年胖子滿面福態地笑道:
「尊駕??喔!是說我嗎?【皇】直屬八大高手之一:【笑笑】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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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
荊紫燕和向寬,同時在心中想到了這個字。
「風中殘柳」的快具有一種不可理喻的性質,明明看到他動,看到他的身形、路徑。
但是躲不過。
慘嚎聲中,兩個迴燕堂的部眾咽喉中腳,仰天倒了下去。
「風中殘柳」的腿,鋒利如刀,兩人倒在地上,咽喉中流出的血,彌漫了全身。
「迴燕堂」眾人一陣叱罵,欲要出手,「風中殘柳」卻又飄飛而退回樹稍。
荊紫燕怒極,鼻中卻又一酸,忍不住便要落下淚來。
死去的兩個人,不只是門眾,而且是朋友。
她右手一揚,「燕窩」大陣馬上越來越快速地動了起來,十數人繞著古樹有若奔馬疾馳,塵沙揚起,漸漸地,連人影都已看不太清楚。
「風中殘柳」望著漸漸成形的「圓」,傲然道:
「這就是『無情門』中頗富盛名的『燕窩』?好像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小心別讓我給吃了!!」
說完他再度拔身而起,落入了「燕窩」之中。
荊紫燕嬌叱一聲,同時出腿。
『燕雙飛』!!
兩足纖纖,飛舞有若雙燕,荊紫燕利用了「燕窩」的有利之處,在攻與不攻之間,取得了絕妙的平衡,也終於勉強趕上了「風中殘柳」的身法。
向寬穩穩靜立於「燕窩」之外,凝視著荊紫燕。
「燕窩」大陣是荊紫燕一手訓練出來,其中奧妙向寬並不了解,若冒然進入,只會對陣式造成破壞。
所以他只是掠陣,然而他望向荊紫燕的目光,卻盡是關注。
「風中殘柳」在「燕窩」中被荊紫燕追上,也讓他微吃一驚,然而他的神色仍然倨傲,即使是急奔之間,仍能冷笑:
「『無情門』堂主,就只有這樣的水準?」
說完雙腿交纏,有若重疊,層層相遞,纏向荊紫燕的咽喉。
『風流』,四式。『痴纏』!!
荊紫燕一眼即知自己擋不下這招,她只好退。
一退如江河一瀉千里。
「風中殘柳」卻沒有放過她,立刻跟進。
一進卻如星辰急墜。
荊紫燕被追上,擋不住,也躲不掉。
像一隻燕子,被蒼鷹牢牢地盯住。
在落燕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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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笑笑』?」
蒼龍一飛緩緩道:
「八大高手中心機最深,臉上卻永遠帶著笑容的『笑笑』?」
『笑笑』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身為『天下』八大高手,竟然用這樣卑鄙的手段,不怕辱了『天下』之名?」
「怕啊!」
『笑笑』還是在笑,語氣就像見到了親朋好友一般輕鬆:
「所以,你們準備好要死了嗎?」
蒼龍一飛悚然,眼前此人除行事詭異莫名外,適才剎那掏心的手法之高也遠勝於己,絕對是個極難對付的角色。他一向深知藍練的老練多謀,當下低聲道:
「藍左使,我們該當如何應戰?」
藍練並沒有轉頭,只是望著笑笑,同時淡淡地道:
「你先攻,我伺機出手。」
蒼龍一飛點頭,知道以藍練的目光之精準,必然可以在自己和「笑笑」的戰鬥中找出最適當的空隙,他霍地長嘯一聲,雙膝驟曲,雙目如矩,緊緊地盯住了「笑笑」,一旦嘯聲一止,便將急掠而出。
然而嘯聲未止。
一把匕首,卻刺入了他的後心。
「無情門」右使藍練的三枝匕首其一:「鉛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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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紫燕的腦中瞬即閃過了許多畫面。
然而最清晰的,卻是一條渾身髒污且濕透的小黃狗,在寒風中發著抖。
一個高大、身形偉岸的男子,將他自己的衣袍除下,包覆在小黃狗身上,再把牠抱了起來。
小黃狗感激地舔了舔那男子的臉,換來的是一個笑容。
那笑容很溫柔。
荊紫燕的唇邊露出微笑,然而「風中殘柳」的腿刀,已逼近她的咽喉。
必殺的腿刀!
卻擊在了另一人身上。
向寬!!
「向左使!!」荊紫燕驚呼。
「無情門」中,左右雙使各司人事、行政。雖然地位在四堂堂主之上,但武功並不一定比四堂堂主高。而向寬獨練拳法,輕功並不是專長,跟「風中殘柳」和荊紫燕有著一大截差距。
然而荊紫燕遇險,卻是向寬救了她。
從荊紫燕出手開始,向寬便全心全意在她的身上,直到「風中殘柳」使出殺招,荊紫燕退,卻避不開之時,向寬早已全力急撲而上。
用他一生中從未曾奔出過的速度。
到了荊紫燕身前。
「風中殘柳」的腿,踢碎了向寬的肩胛骨。
向寬一拳,打在了「風中殘柳」的右腰。
「風中殘柳」微微一顫,卻又再踢出了一腿。
『風流』,一式:心碎!
向寬突然想到了荊紫燕望著蒼龍一飛的眼神。
他的心覺得很痛。
然後他低頭,看到自己的胸腔整個凹陷,成了一個血紅的大洞。
他微微一笑。
緩緩地坐倒了下去。
荊紫燕大慟奔上,扶住了他。
『迴燕堂』眾人也紅了眼,「燕窩」忽地分成了兩層,外層順轉,內層逆轉,有若風之龍捲,將「風中殘柳」緊緊裹住。「風中殘柳」卻似乎並沒有要再繼續加以追擊,只是面露不屑,一邊輕鬆避過了眾人的攻勢,一邊冷笑著望向荊紫燕兩人。
「其實…我不討厭小黃……」
向寬氣若遊絲。
荊紫燕不明白向寬在說些什麼,她的眼淚滴落,以為他已經神智不清。
「只是…蒼龍抱了牠來之後…我看得出來…妳就喜歡了他…我真的…很不甘心…」
荊紫燕怔住,她明白了向寬口中的小黃,就是那一隻雨中落難的小黃狗。蒼龍一飛抱牠回來,將牠養在「無情門」,然而向寬那一夥人卻最喜歡欺負牠,每次總追著小黃氣喘噓噓,直到小黃驚慌地躲到自己懷裡。
每一次,一向溫柔的荊紫燕,都會忍不住責備向寬幾句。
卻原來,是因為…
向寬忽地吐出一大口血,將荊紫燕淡紫色的衣衫,染出了一塊深墨。
「紫燕…妳…妳幫我轉告蒼龍……」
「你說……」
「妳跟他說……要他一定要……要娶妳……不然……我…不會饒他……」
荊紫燕淚珠不住滾落,開不了口。
向寬微微一笑:
「別哭……妳笑……才好看……」
聲音漸趨微弱,再也沒有了氣息。
荊紫燕將向寬抱在懷裡,伸手,閤上了他的眼。
她的身上,染滿了向寬的血跡,淡紫色的綢衫上,墨色斑斑。
有如悲荒空谷中。
一株流淚的染血幽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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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龍一飛頹然倒地。
「龍翔堂」的部眾都驚呆了,沒有人料到,藍練竟然背叛了無情門。
藍練卻走向了「笑笑」,臉上的表情完全變了一個樣。
變得極之諂媚。
「『無情門』不自量力,妄想對抗『天下』,在下不敢茍同,只望良禽擇木而棲。」
無情門人馬上有幾個痛罵了起來,甚至想要衝上前去,拼死幫蒼龍一飛報仇。
「笑笑」卻是忽然大笑,震住了那些門眾:
「你說這些文謅謅的話我聽不懂,不過你肯棄暗投明那是正確的選擇!我會幫你在皇面前美言幾句的。」
藍練連忙上前緊握住笑笑的手,像條狗一般卑躬屈膝:
「那就要多靠您提拔了。」
「笑笑」得意地正要開口。
兩把匕首卻同時破空而至。
「笑笑」倒抽一口涼氣,若是在天榜排名二十之外的武林高手,這一下徹底地出其不意,便可以要了他的命。
可惜「笑笑」是皇的直屬八大高手之一。
他瞬間做出了棄車保帥的決定,左右雙掌極為快速地擋住了匕首。
匕首沒入「笑笑」的雙掌中,血花飛濺。
然而藍練已無匕。
「笑笑」忍住掌心劇痛,一招「笑口常開」,雙手雙腳血盆大口般同時轟在藍練身上。
藍練悶哼一聲,往後倒飛而出。
卻被一人接住。
蒼龍一飛!
「笑笑」並沒有拔出匕首,他知道一旦拔出便將血流不止,對戰局絕對不利,他只是冷冷地看著蒼龍一飛,唇邊竟然還帶著一絲笑意:
「為了我這兩隻手,被自己人刺了一下,似乎,不怎麼划算吧?」
蒼龍一飛目中神光暴閃,猛地暴喝一聲,竟是神完氣足,完全沒有受傷的樣子,他冷然道:
「藍左使的『鉛匕』暗藏機關,若按下暗扣,則刀鋒觸物時會自動內縮,所以我只有受到破皮輕傷,剛剛,只是演戲而已。」
藍練咳出一口血,卻也是笑道:
「這就叫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笑笑」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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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宇和冷零的一盤棋,局勢已經漸漸明朗化。
非凡宇兵分三路,中間的「宗師」僅有一只,左右兩路則各有兩只「俠士」、其他的「無名卒」也分散在左右兩路。
冷零則剛好相反,面對非凡宇的兵分三路之計,他只在左右兩路各佈了一只「霸者」,中間那路卻以三只「霸者」,重兵以待。
雲在一旁觀看整個局勢,越看越覺得雙方皆是不合棋理,尤其是冷零的下法,簡直是只專注於要殺掉對方的「宗師」,而並沒有要殲滅另外兩路。
此時非凡宇卻又再將「宗師」往前推進,絲毫不躲閃對方的三只「霸者」。
雲恍然大悟。
這只「宗師」,是要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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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門玄武區 有悔居
無情公子越近北門,反而越來越放慢了速度。
到了最後,已經是用悠閒散步的方式在前進。
忽然前方一幢淡白色的小亭,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停下腳步。
讓他停止的原因除了那座小亭獨特的造型,以及亭上匾額書著「有悔」兩個大字之外。
還有殺意。
無情公子再度邁步,卻是朝向那座小亭走去。
小亭前坐著一個莊稼漢般的中年人,低頭在地上用泥土堆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泥人玩偶。
亭上卻是一個全身穿著粉紅色薄衫,衣衫樣式十分暴露的妙齡女子,坐在小亭屋簷,一雙雪白的大腿大半裸露在單薄的短裙之外,在半空中不停前後晃蕩,映出一片春色。
亭中則站著一位青年,背向著無情公子。
他負手望天,即使是背影,卻也湃然流露出無拘無束的瀟灑寫意。
無情公子走到玩泥巴的中年人前,停下腳步。
「八大高手來了三位,當真看得起我無情公子。」
「因為三位就夠了。」
青年還是沒有轉頭,只是淡然回應。
「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八大高手』一身驚世絕藝,卻甘願為皇做牛做馬,真是該當換個名號。」
「換何名號?」
無情公子的一番話引起了三人的興趣,亭上的美豔女子睜著一雙妙目盯著他,毫不在意自己裸露在外的一雙美腿。
「應該換成,『八大忠狗』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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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宇遇上了麻煩。
不是棋盤上的麻煩,而是身邊人。
夜舞在雲的耐心解說之下,慢慢地了解了「武棋」的一些下法和概念,馬上就開始不安份了起來。
「笨宇!你這步應該這樣下才對!你看他們有三隻耶!」
非凡宇瞪了夜舞一眼,卻也不敢說什麼。
冷零則是對夜舞的鬧場沒有絲毫反應,依然靜靜地下棋。
夜舞越看則覺得越有意思,竟然也對冷零說:
「我看你也很笨!全部子都去堵中間,旁邊怎麼辦?」
冷零看都不看夜舞一眼,只是淡淡地跟非凡宇道:
「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不覺得很吵嗎?」
非凡宇大喜,幾乎要握住冷零的手:
「我早就這樣覺得了!終於有敢仗義直言的人!」
夜舞鐵著一張臉看著兩人,冷冷地道:
「會下棋了不起是不是?」說完便要砸桌。
亞當連忙拉住夜舞,才避免了一場悲劇。
「天下正史」有云:「天之驕子」非凡宇以及「闇之軍師」冷零,於「武決」後以棋相交、相知而相惜,進而攜手開創一代霸業。
然而其中卻沒有記載到,這一盤千古留名的「亂棋」。才不過下到一半時,就差一點毀在夜舞的手裡。
而被亞當制止的夜舞,已經將滿腔怒氣轉到了這個自稱活了數百年的「神族」的身上。
「亞當,你也敢擋我?」
夜舞的笑容如果能讓人神魂顛倒,那她的怒容,無疑可以令人有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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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紫燕並沒有讓自己的淚流太久。
因為眼前還有敵人。
「燕窩」大陣即使做出了「雙返」的變化,仍然困不住身形如鬼似魅的「風中殘柳」。
而「風中殘柳」看到荊紫燕放下向寬的屍身,站了起來,他的唇邊也浮現了殘酷傲慢的笑容。
就算快速穿插在「燕窩」之中,他邪異的聲音仍然破空傳來:
「大美人兒,我會把妳留到最後再殺,要哭,等這些人全死了再哭吧!哈哈哈哈!」
話聲未落,一聲慘嚎,一名門眾的咽喉又飆出了鮮血。
荊紫燕臉頰煞白,忽然轉過了身軀背向「風中殘柳」,往前踏出。
卻往後疾飛而至「風中殘柳」身前。
【燕歸來】!!
「風中殘柳」一時間竟有一種錯覺,彷彿荊紫燕並非衝向他,反而是「回」到了他的身邊。
這種感覺讓他迷惘,而失了先機。
然而失了先機,不代表沒有應變之餘地。
「風中殘柳」忽地搖擺了起來。
像一株凋零殘破的柳樹,在狂風中不停搖晃,卻仍然屹立不倒。
在荊紫燕的瘋狂攻勢中,同樣屹立不倒。
【風中,殘柳】!
兩大輕功高手的對決,快速,而又安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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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龍一飛出手。
就連「無情門」中人,也很少看過蒼龍一飛出手。
蒼龍一飛個性古拙,雖然甚得門眾愛戴,卻幾乎不曾與人比武爭鬥,更因為他從不配戴兵刃,而有傳言他武功並不高,只會一些不算一流的拳腳功夫。
而他出的果然是拳。
一拳,化為二拳,再化為三,更化為四。
最後化為千。
『龍拳』奧義,『千龍夜哭』!!
「笑笑」大驚,認出了此招來歷。
傳說中曾有一族,厚皮、頂有一角,自稱「龍族」。
更傳說「龍族」的武學,就算不用兵器,單用拳法,也可以擁有毀天滅地之力。
如今傳說中的「龍族」武學,卻竟然在無情門一個小小的堂主身上出現?!
「笑笑」欲待舉掌相迎,卻覺雙掌掌心一陣刺痛,這才省起雙手已被藍練所傷,他怒叱一聲,狼狽地閃身躲避,同時雙腳急踏,快速地在蒼龍一飛周身奔走起來。
擅拳法,則下盤穩固。
下盤穩,則輕功不佳!
這是「笑笑」的推論,在自己雙手受傷的情況之下,必須攻敵之弱,方能有勝機。
所以他不停奔走,想找出蒼龍一飛的破綻。
突然蒼龍一飛卻消失在眼前。
一股強大的壓力撲天蓋地,自高空直衝而下,以「笑笑」難以想像的速度,攻到他的頭頂。
【飛腿】之「不飛則已,一飛沖天」!
「笑笑」這次不但笑不出來,簡直就快要哭了。
當年神腿十三以一雙「飛腿」名揚中原,但其一生沒有收徒,死後「飛腿」就此失傳。
眼前的蒼龍一飛,卻又竟然會使!!
「笑笑」再也顧不得八大高手的尊嚴,著地一滾,用極難看的姿勢勉強避過了這一擊。轟然巨響,地面隨之被破開一個大洞,深達尺許。
蒼龍一飛站在洞中,目光滿是堅毅。
要活著。
因為答應了荊紫燕。
「笑笑」站了起來,拍去身上的塵土。
然而塵土卻又瞬即被他雙掌流出的鮮血吸去,凝結在他的手上。
「笑笑」忽然又笑了起來。
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兩大武學名家的對決,簡單,卻又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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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逆了一切的定理,違反了亙古的常規,完全只以吾的命令為尊。所有作用中之力量,遵吾之命令,向相反之方向運行吧!!」
【日月逆行】!!
亞當絕不像非凡宇那般願打願挨,他一看到夜舞神色有異,馬上就開始唸起逆魔法的咒語。
欲待使出『殛天鳳凰之舞』的夜舞,才剛剛躍起,卻感到一股怪異莫名的力量將她狠狠拉下,重重地跌在地上。
「該死的亞當!有膽子就不要用逆魔法!跟我真刀真槍地打啊!!」夜舞狼狽地破口大罵。
「我就只會逆魔法啊!」
亞當一臉委曲:
「別打了啦!我想看棋。」
「哪有那麼簡單的事!!再來!」
兩大笨蛋的對決,愚蠢,且又可笑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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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榜第五果然名不虛傳,死到臨頭也能如此瀟灑。」
坐在亭頂的美豔女子盈盈笑語,在無情公子目光轉向她的同時,雪白耀目的雙腿刻意交疊了起來。
無情公子微微一笑:
「人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在下是不想死的,不過若能跟娘子風流一番,倒也無妨。」
美豔女子啐了一口,嗔道:
「沒個正經,若是風流完你又死了,豈不是叫我一人獨守空閨?」
坐在地上玩弄泥人的莊稼漢忽然笑道:
「『騷弄姿』照妳這樣說的話,妳早就獨守空閨百八十次了。」
「騷弄姿」冷哼一聲:
「就算守個一千次,也輪不到你。」
「我『談天說地』對女人沒有興趣,只對講話有興趣,妳要陪我講話可以,若要風流,就萬萬不可了…」
無情公子看他這興頭,恐怕一講就沒完沒了,趕緊打斷道:
「你們要講話或是風流晚點再說吧!是不是先來辦點正經事?」
亭中仍然背對著無情公子的青年淡然道:
「何為正經事?」
無情公子灑然一笑,眼神忽然變得無比銳利,讓三人都不禁微微一寒:
「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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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燕堂」僅餘的門眾,看出了這是最後的生死關頭。十數人忽然同聲長嘯,竟又再多轉出了一層,三層圓圈由裡至外,由小而大。
「燕窩」大陣最終極的變化式:『三返』,終於發動。
「風中殘柳」在「燕窩」中,瞬息間又再和荊紫燕對了數招。
然而他卻發現了一件事。
整個「燕窩」大陣雖然仍緊緊包覆著他,卻開始緩緩地移動,內外三圈交替行進,漸漸帶著他和荊紫燕兩人靠近了城門。他終於領悟到荊紫燕的一輪猛攻,是在為眾人製造逃跑的契機,「風中殘柳」暗自圭怒,冷笑道:
「想得太美!」
說著便要展開身法,蹤躍出陣。
然而不論他如何左衝右突,化為三層的「燕窩」都能迅速反應,不即不離地跟隨著他。
就像落入「燕窩」中的蒼鷹,被眾多小燕團團包圍,無法逃脫。
「風中殘柳」怒了。
蒼鷹雖然無法逃脫,卻可以咬殺小燕。
從燕窩裡面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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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笑得越來越開心。
即使穩站上風的蒼龍一飛,都開始有一種心悸的感覺。
藍練身受重傷,已失去了再戰的能力,「龍翔堂」門眾跟「笑笑」的層級相差太遠,又不像「迴燕堂」練有奧妙的「燕窩大陣」。
只能靠自己!
蒼龍一飛長嘯,「龍拳」、「飛腿」齊揚。
卻被笑聲擋住。
「笑笑」的笑聲越來越巨,有若實質。
一道又一道足以撕人心肺的氣勁,藉由笑聲擴散開來。
【笑看人間百態】!!
蒼龍一飛竭力抵禦,卻無法顧得了別人。
不過片刻,已有門眾被霸道的內勁所傷,軟倒在地,唇邊溢出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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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公子說完兩個字,亭中的青年忽然就出了亭。
跟著忽然就到了無情公子身前。
忽然就出招。
出的是手、足、肩、膝、肘、額、指、袖、腹。
還有頭髮。
青年全身上下無一不出,無一不是足以殺人之利器。
無情公子幾曾看過如此怪異之招術,一時間不禁覺得啼笑皆非,他霍地單手劃圓,以簡馭繁,在身前穩穩劃出一道「空無」,將青年的攻勢盡皆化為無形。
【七字詩:風花雪月皆成空】!
青年一擊不中,抽身便退,額前散髮被風吹開,現出一張英朗瀟灑的臉龐,他凝視著無情公子,拱手道:
「在下『自由』,領教閣下高招。」
無情公子又是一陣好笑,先出手再打招呼,此人行徑當真是任意自由之極。
「閣下為保全另外兩路,以自身為餌,誘我們全力擊殺閣下。然而另外兩路,難道就萬無一失?」
無情公子聽了自由一番話,唇邊的笑意慢慢隱去。
他確實錯估了形勢。
單只眼前「自由」一人,便已是絕對需要全神貫注對付的高手。
「八大高手」的層級,遠超過了他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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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殘柳」開始殺人。
荊紫燕卻開始救人。
如果說「迴燕堂」門眾像是小燕,那她就像是保護小燕的乳燕。
她擋住了「風中殘柳」必殺的五腿。
但左肩側被劃過,流出了鮮血。
荊紫燕微一後退,一名門眾登時被「風中殘柳」以足後跟擊中天靈,當場斃命。
荊紫燕目中帶血,又再揉身而上,擋住了「風中殘柳」十二腿。
卻中了三腿。
右側腹、左小腿、以及右手腕。
但她不退。
一退,又會有人死亡。
荊紫燕全身是傷,已經招不成招,只能下意識地用自己的絕頂身法在最後一刻盡量閃避,避免要害受到重擊。
她又擋住了二十一腿。
中了七腿。
荊紫燕的傷勢一次比一次更重,血流得也越來越多。
但已近西門。
「天下」的城門為鐵製柵欄,門旁有一石屋,屋中機關控制了柵欄的升起和放下。
而石屋和城牆各配置了一組三十人的戍衛隊,原本是十五人輪替巡守,但冷蕭的命令下達後,已變成三十人巡守。
西門在「天下城」四門中,算是最多人進出的一門,如今冷蕭的禁足令一下,西門已成緊閉狀態。門前排了一大群老百姓,期待在日落前能再等到開城令。
「你們不用等啦!今天是不會再開城了!」
門口一個戍衛隊長高聲呼喊,希望讓百姓知難而退,然而現在會要出城的,通常是居於城外,進城採買物品的農民,若是日落之前不能出城,便要等到明天才能回家,故沒有人願意離開。
排在隊伍最前面則是一個中年富商,穿著一身華貴庸俗的服飾,身材略顯臃腫,不停地擦著滿頭大汗。他的身旁有兩個僕從趕著一車貨物,看起來十分貴重。
富商不停地跟戍衛隊長抱怨:
「隊長大人您行行好!今天這車貨物運不出去!我老包的商譽就全沒了!」
戍衛隊長不為所動,冷冷地道:
「冷蕭大人下的命令,不能違背。」
「好好好!不違背,不然這樣,我給您幾個小玩意兒,您偷偷把門拉起來一下,放我過去就好。」
富商從懷中掏出了幾個晶圓珠潤的寶石,卻是想誘之以利。
戍衛隊長怒叱一聲:
「『天下』裡哪有你這種人渣!小心我報你上去!」
富商嚇一大跳,不敢再作聲。
而荊紫燕等人,終於到了西門前,燕窩大陣的聲勢有若龍捲,百姓眼見一群人排著怪異之極的陣勢衝來,早嚇得驚叫連連,四散奔逃。
戍衛隊長一眼便看出了陣中「風中殘柳」正在激戰,當下大聲喝道:
「快!!快去幫忙風大人!!」
戍衛隊當即迎向前,然而卻在同時,一道迅如脫兔的身影在石屋的防衛人數變少的那一剎那間,閃入石屋之中,跟著出手點倒了裡面的兩個戍衛。
竟是那富商!
戍衛隊長大驚失色,欲要攔阻卻已不及,城門在富商的操控下,緩緩升起。
那富商一聲長嘯,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陣豪烈的馬嘶聲和吆喝聲。數十匹駿馬自西門疾馳而入,馬上騎士個個身手矯健,一入城便開始和守城戍衛激戰,很快便佔了上風。
「風中殘柳」看出大勢已去,知道若再被「燕窩」困下去,絕對討不了好。
他驀地尖嘯一聲,趁「迴燕」堂門眾分心於援兵之際,衝天拔起,憑空幾個轉身,遠遠落在陣外。
這一手輕功妙到極致,富商此時已走出石室,看到「風中殘柳」的身法,也不由得大為驚嘆。
「『無情門』倚多為勝,老子不奉陪了!!」
風中殘柳傲然揚聲,幾個起落,便已消失在眾人視野外。
荊紫燕豁盡全力保護著門眾到了這裡,已經是油盡燈竭,她看到支援的人,心裡一鬆,軟倒了下去。
富商連忙搶上前去扶住了她,迴燕堂眾人看到堂主誓死保護他們,早都已紅了眼,燕窩大陣繼續運轉,護著荊紫燕和富商直往西門而去。
支援的人馬也不戀戰,跟著「燕窩」出了西門,眼前一望百里平原,再也無一物阻攔。
這是「無情門」面對不敗「天下」的第一個勝利。
富商令一擅長醫療的門眾將荊紫燕做了一些緊急救治,再將她抱上一匹駿馬,荊紫燕氣息微弱,卻仍然露出笑容:
「蕭叔,你怎地穿成這個樣子?」
那富商原來便是無情門中極負盛名的一代智者,九尾狐「蕭雨」。他微微一笑道:「我聽到『天下』傳出的封城令,馬上知道事情可能有變,所以就去準備了
這身行頭,以備不時之需,果然就遇上了你們。」
跟著他又憐惜地看著荊紫燕問道:
「怎麼只有妳和迴燕堂?少主和其他人呢?」
荊紫燕神色一黯,眼眶濕潤起來:
「少主要我們兵分三路,我和向右使一路,但是他…為了救我而死…」
蕭雨渾身一震,雙拳緊握:
「『天下』此仇,非報不可!」
他霍地又想起一事,緊皺起雙眉:
「另外兩路怎麼分配?」
「蒼龍和藍左使走東門,少主一人要往北門。」
「什麼?!」
蕭雨大驚道:
「少主一個人?!」
「嗯!是他安排的。」
「他是為了要救你們,而要自殺啊!!」蕭雨大急道。
荊紫燕原本就因失血過多而失去血色的臉頰更顯蒼白,顫蘶蘶地道:
「但是少主他……很有自信的樣子……」
「你們看不出來就罷了,怎麼連藍練也猜不到少主的意圖?!」蕭雨霍地騎上了另一匹馬,震聲大喝:
「上馬!!疾馳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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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的絕招,壓制了全場無情門人。
蒼龍一飛知道,若是再不想辦法破解,就算自己可以撐得過去,其他人卻都會死在這一招之下。
他深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舉起了右手。
只是舉起右手。
不知為何,笑聲突然停止,蒼龍一飛身周的地面忽然爆裂下陷,成為一個半圓形。
形成一個『範圍』。
『範圍』之內,「笑笑」首當其衝,他全身遭受莫名的巨大壓力,眼、耳、口、鼻登時爆出血水,流遍全身。
萬古魔招!!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一舉滅盡天下蒼生】!!
「笑笑」驚聲尖叫,用最快的速度逃離蒼龍一飛,邊跑邊傳來驚懼至極的叫聲:
「萬古魔招!!萬古魔招!!怎麼可能!!」
聲音逐漸遠去,只留下一痕血跡。
蒼龍一飛雙腿一軟,卻又馬上站直,附近的無情門人和藍練早看得目瞪口呆,藍練忍住內傷疼痛,豪笑道:
「好蒼龍!真有你的!看不出來啊!」
蒼龍一飛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跟著卻看到地上被「笑笑」所殺的門眾屍體,虎目又是一熱。他揚聲高喝:
「走!直出東門!」
眾人急奔一陣,已到東門,東門前卻是戒備森嚴,幾十名戍衛遠遠地已看到他們這群人馬,隊長知道只要多撐一會兒,就會有援兵到來,當即命令部屬不準主動出擊,只是重重包圍了門側的石屋。
城牆上十數名弓箭手,一字排開,瞄準了眾人。
蒼龍一飛伸手制止了眾人前進,一個人緩緩地走向城門。
隊長瞠目結舌,不知這個粗豪大漢想要做些什麼,一直到了蒼龍一飛走到鐵柵門前,他才大聲下令:
「放箭!!」
十數飛箭向著蒼龍一飛疾飆而至,帶起呼嘯風聲。
蒼龍一飛舉起了右手。
飛箭於剎那間分解於無形,厚重的鐵製柵門,則在他舉手的同時爆發巨響,跟著竟然出現了一個半圓形的破口。
蒼龍一飛內力耗盡,倒了下去。
藍練卻衝上前扶住他。
「龍翔」堂眾人長聲呼嘯,簇擁著兩人出了東門。戍衛隊長和弓箭手都瞪大了眼睛,不敢再做阻攔。
蒼龍一飛和藍練皆受重傷,然而出了城門,不由得相視一笑。
除我之外,誰為英雄!
蒼龍一飛勉力提起一口氣:
「去找少主?」
藍練神色一黯:
「只怕…」
蒼龍一飛驀地一陣嗆咳,咳中卻帶豪笑:
「怕什麼?!少主不是說了,日落之前,北門相見!」
藍練用力點頭,揚聲道:
「走!!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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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了。」非凡宇吁出一口氣。
雲微微點頭,棋盤上左右兩路,大部份皆已至脫離點,以「脫逃」的規則來看,就算中路的「宗師」被吃掉,非凡宇也勝了這盤。
非凡宇看著中路被三子包圍,再也無力回天的「宗師」,苦笑著對冷零道:
「下到這裡就行了吧?」
冷零冷然回應:
「下完。」
跟著忽地凝視非凡宇雙眼,一字一字地道:
「兵者三道,其一詭道,兵分三路,誘敵入彀。」
他手指輕輕撫拭自己左路追擊不成,無功而返的那只棋,繼續說下去:
「其二王道,以多勝少,以強擊弱。」
冷零又將右路反被敵人包圍,用「合攻」吃掉的另一只棋放入棋盒。
「其三,則為霸道。」
「霸者得天下,卻需先有所捨,方能有所得。」
冷零冷冷地看著非凡宇最後僅剩的那只「宗師」,語氣有如冰霜。
「此子,需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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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力擊殺。
皇經由冷蕭所傳達的命令,小魚就算放過,大魚絕對要殺。
眼前的無情公子,當然就是大魚。
事實上,以他們三人的身份武功,要出全力圍攻一人,簡直是連想都沒想過的事。
但這是命令。
「騷弄姿」率先出手。
雖然她其實對無情公子很有好感。
六枚透骨釘自她的大腿處激射而出,若是稍微具有道德感的正人君子,很容易就因為不敢盯著她暴露的大腿而刻意避開目光,就此失去先機。
幸好無情公子從來就不是正人君子。
他輕鬆避過了第一波的攻擊,十八樣不同的暗器卻又同時出現在他的身前。
「騷弄姿」的暗器手法已經可用匪夷所思來形容,強如無情公子,也沒有發現她什麼時候發射的暗器。
無情公子雙足輕點,輕飄飄地扶搖直上,「騷弄姿」輕叱一聲,十八樣暗器中有七樣轉了個彎,繼續追擊。
無情公子身在半空,卻忽然發現「談天說地」消失了。
消失在地底。
然後出現在他的腳下。
談天說地身前那些小泥人兒,竟也像是活物一般跟在他的身邊。
無情公子微一皺眉,知道這不是妖術,而是談天說地以極強內力貫注於泥人之內。
就像給了它們生命。
「其實我不想殺你,就算想要殺你,可能也殺不了你,但又不得不殺你,只好和他們聯合一起殺你……」
談天說地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小泥人卻展開了凌厲的攻勢。
無情公子同時應付「騷弄姿」神出鬼沒的暗器,「談天說地」邪異絕倫的泥人,已經隱隱有些不支。
「自由」卻在此時,慢慢地走了過來。
無情公子知道不能讓三大高手形成合圍,當即清嘯一聲,足下連轉七星,疾步奔行。
【四字詩:七步定情】!
然而才過三步,無情公子卻忽然停了下來。
他的臉色終於改變。
一種極為特殊的壓力,壓迫著他的全身上下,讓他無法施展應有的身法速度。
壓力不是來自眼前三人,而彷彿來自天地之間,一股綿綿不絕,方盡又生之力。
「自由」緩緩再往前走了兩步,和亭上的「騷弄姿」,半身沒入土中的「談天說地」暗自契合,隱成犄角之勢,同時漫聲吟道:
「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兼三才而兩之。」
「此為三才絕陣。」
【天上地下,沒有人】!!
「三大高手」配合「三才絕陣」,威力究竟有多大,沒有人可以知道。
只知道一件事。
無情公子的身上,逐漸出現了血跡。
他已無力再與之抗衡。
只能血戰。
血戰中,無情公子卻驀地好像到了遠方。
回到了他的家鄉。
他愣了一下,猛地搖搖頭,眼前又是激戰的畫面。
他勉強地應付了一會,精神竟又開始恍惚起來。
他看到了老家前的那條小溪,溪裡有著魚。
他看到他的爺爺和奶奶,臉上的皺紋和笑容一樣可親。
他看到了小憐。
無情公子笑了,這一剎那他不是無情公子。
也不是統率【無情門】眾多英傑的無情門少主。
他只是一個未踏入江湖的少年小望,每天輕鬆自在地過著日子。
和他最愛的女孩在一起,小憐。
無情公子向小憐飛奔而去,緊緊地抱住了她。
眼淚卻滴了下來。
小憐吃了一驚,忙溫柔地擁住他:
「怎麼啦?你為什麼要哭?你爺爺罵你啊?」
無情公子搖搖頭,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平時跟無數女子打情罵俏用的話語,到了此時,似乎一句也不適用。
他只是呆呆地看著小憐。
就像一眨眼,她就會不見。
小憐噗嗤一笑,紅著臉道:
「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對了,今天隔壁村的金少,來我家提親。」
無情公子一震:
「然後?」
「我和我爹爹說,絕不嫁給他。」
無情公子大喜,抱起她轉起了圈子:
「因為妳想嫁給我!」
「誰這麼說了?」小憐大羞,掙脫了他的懷抱,低頭玩弄起自己的衣襟。
無情公子又愛又憐,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沉溺在幸福中。
「自由」等三人覺得遇到了天底下最怪異的事。
無情公子還是和他們激烈地搏鬥著,並沒有停止。
但他的眼神卻似乎飄到了遠方,連思緒也似乎跟著到了遠方。
嘴角還不時流露出幸福的微笑,好像眼前的三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這賊子當真怪異,明明受了那麼多傷還能打,不但能打還會笑,不但會笑還笑得很高興的樣子。」
「談天說地」仍然在自言自語,卻也道出了另兩人的心聲。
確實,無情公子所受的傷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重。
他已經完全地敗了,但卻仍然不倒,讓更多的傷,加在他的身上。
幾乎讓三人有一種錯覺。
似乎無情公子是因為捨不得,捨不得結束。
「我唱一首歌給你聽好不好?」小憐害羞地道。
「當然好,妳唱歌最好聽了!」
小憐清清麗麗地一笑,讓天地的風光也為之一亮。
跟著她開始唱起了歌。
柔美的歌聲迴盪在林野,充滿了大地。
無情公子的耳中只剩下了小憐的聲音,還有用聲音向他傾訴的情意。
「我家隔壁有一個少年郎啊!」
「自由」狠狠的一掌擊中無情公子的胸口,他吐出了一口鮮血。
「瀟瀟灑灑地讓我心動不已哪!」
「談天說地」五根手指有若鋼針,插進了無情公子的右大腿上。鮮血如泉般湧了出來,濺了「談天說地」一頭一臉。
「每當看到他!就會臉紅呀!看不到他就心慌慌……」
一鏢,一箭,一刀,射在了無情公子身上,「騷弄姿」甚至已有些不忍,她想不透,一個人為什麼可以在傷得那麼重,失了那麼多血的情況下。
臉上仍然露出笑容。
多麼美麗的聲音啊!
無情公子的血飛濺著,染紅了「三才絕陣」裡的四個人。
但他卻沉浸在歡樂中,聽到的是小憐絕美的歌聲。
有若清風,有若滄月,有若逸竹,有若飛雪。
在歌聲中,已經變成殘殺的格鬥,仍然持續著。
「每當看到他!就會臉紅呀!看不到他就心慌慌……」
「啊……隔壁的少年郎啊!」
「啊……來和我說說話啊!」
「啊……隔壁的少年郎啊!」
「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為你思念呀!」
「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為你牽掛呀!」
飛濺著鮮血的畫面,應該有的叱喝聲,出招中招的聲音。
完全地,被歌聲替代。
柔美的,深情的歌聲。
和殘酷的,令人不忍卒賭的畫面。
因為無法契合,而顯得如此地突兀。
卻又有著一種,讓人心碎的哀傷……
歌聲漸漸微弱,漸漸細不可聞,跟著突然停止。
因為無情公子深情地吻上了小憐粉色的,柔軟的唇。
他是因為這一吻而存在。
而「自由」等三人的重招,也同時擊在他的身上。
他卻仍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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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憐!!小憐!!妳去哪了??」
無情公子驀地瘋狂地大喊,在他沉浸在初吻的甜蜜時,小憐竟忽然失去了蹤影。
只留下懷裡一絲淡淡的,淡淡的幽香。
和唇上柔柔的,柔柔的溫暖。
曲終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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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宇聽完冷零的話,凝望著棋盤良久。
久到連夜舞和亞當都停下了手,走過來看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終於,非凡宇抬起了頭。
他定定地看著冷零,語氣一改往常的輕鬆隨意,而異常地嚴肅認真:
「你錯了,除詭道、王道、霸道之外,還有一道。」
說完他竟忽地伸手,拿起了已被包圍,沒有任何退路的「宗師」,跟著直接放在了「脫離點」上。
眾人啞口無言,都像看著瘋子一般地看著他。
冷零卻面露訝色,目光中浮現了一絲激賞之意。
非凡宇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逆天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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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公子驀地發現人聲頂沸,好不熱鬧。
四周一片大紅,喜氣洋洋,竟是在一個婚筵上。
他正覺奇怪,卻忽然看到了一個人。
在萬千人海中,在喧囂吵鬧裡。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個人。
就好像天地間只有那個人。
就好像他擁有雙眼,只是為了這一瞥。
小憐!!
雖然覆著紅巾,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無情公子瘋狂了,卻發現自己無法走上前一步。
不知為了什麼原因,他竟完全無法移動一步。
無法和他最愛的人說一句話。
無法挽回。
新郎揭開新娘的紅巾。
新娘卻若有意,若無意地看了無情公子一眼。
那眼神。
有著一分詫異,一分無奈,一分怨懟。
以及七分生死相許刻骨銘心柔腸寸斷的癡戀……
「小憐!!!!」無情公子狂吼了出來,聲音之悲絕,有若孤鳶泣血。
一滴水,忽地落在了「騷弄姿」的臉上。
她以為自己哭了。
卻不是眼淚。
兩滴、三滴。
千滴、萬滴。
下起了驟雨。
「自由」變了臉色。
「天哭!!!」
蒼天亦悲,悲那至情至慟,悲那人世間離合。
「自由」等三大高手佈下的「天上地下,沒有人」奇陣。
在千萬驟雨落下的那一瞬間,失去了與天地共生之力。
「自由」暴喝一聲,全力出手,欲要一舉擊殺無情公子。
但無情公子已不在。
沒有人能相信一個重傷到如此地步的人。
一個心也碎到如此地步的人。
可以捉住那一剎那的瞬間,離開了三大高手的合圍。
無情公子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陣式力量的消失。
他只是突然發現自己能動了。
能去挽救即將失去的唯一。
能去找回小憐。
所以他動了,比他在任何時候動得還要快。
像光陰在一個心喪若死的人身上流逝。
快得不可思議,又讓人無法查覺。
然後他張眼,看到的卻不是小憐。
不是那紅頭巾。
也不是那眼神。
而是橫亙在他之前,冰冷,伸手即可觸及的一道鐵柵門。
北門!
無情公子癡癡地望著鐵門,目光穿越了那鐵條中的縫隙。
有如穿越了陌陌紅塵。
回到了小溪邊。
三大高手緊追著無情公子,到了北門前。
「自由」卻一揮手,制止了另兩人。
戍衛隊長被無情公子氣勢所懾,一時不知該當有何行動,這時看三大高手前來,連忙上前行禮。
「自由」看著無情公子的背影,忽然下令:
「開門。」
「談天說地」和「騷弄姿」大吃一驚,「談天說地」急道:
「為什麼要開門?!上面下來的命令不是說……」
「我們困不住他,已經輸了。」
「就算是輸了,也不必放他走啊!」
「放他走?」
「自由」冷笑:
「連『三大高手』加『三才奇陣』都困不住他,區區一道『北門』,有可能擋得住『天下第五』?!!」
北門緩緩升起,小溪也在他的眼前,慢慢地消逝。
這時三大高手卻看見一個如天神般威猛的漢子,似虎狼一般自城門外遠處奔來。
他們看見他扶住了浴血的無情公子,跟著仰天怒吼,狂怒泛紅的雙眼朝他們瞪來。
三人只覺一陣心顫,竟然都不敢和他互相瞪視。
又是一陣如浪濤般的怒嚎由遠而近。
只見上百人奔了過來。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將他們包圍。
三人雖慌不亂,靜觀其變。
卻見為首的一人,是個中年的胖子商賈,雙眼原本擁有的睿智光芒,被憤怒的火燄掩蓋。
同時他們又看到一個面容憔悴,顯見身負重傷的女子奔到無情公子面前。
跟著便轉身向著他們,眼神同樣流露出異常的憤怒,看來將要開始的是一場惡戰。
這時他們卻看見無情公子好像對眾人說了一句話。
幾個人馬上圍到了無情公子身邊,開始說起話來。
只見第一個到的那大漢說了一段話,包括無情公子,眾人都笑了起來。
跟著那女子也說了幾句話,幾人的表情馬上變得十分沉重。無情公子更向著西門的方向舉手致敬,眾人也跟著行禮。
三人面面相覷,猜不透他們究竟在談些什麼,卻見無情公子又說了幾句話。
中年商人馬上下了命令,包圍著他們的無情門眾迅速撤回,站到無情公子身後。
三人只見無情公子似乎已經快要站立不住,卻還是向他們比了一個手勢。
無比地瀟灑,卻又似乎無比地沉重。
跟著無情公子轉身,帶著眾人離去。
沒有人想攔,也沒有人敢攔。
後來三人討論,無情公子的那個手勢到底是什麼意思。
「自由」認為那是代表佩服他們能把他逼到那樣的地步。
「騷弄姿」認為那是在威脅他們不要再追,再追便死。
「談天說地」則認為那是感謝他們開了城門。
然而不論那個手勢是什麼意思,三人在那時卻只有一個相同的感覺。
他們敗了,敗得徹徹底底。
只是三人後來最無法理解卻是另一件事,一件絕不應該在那種時候發生的事。
在無情公子帶著眾人逐漸遠離的時候,三人隱隱約約地聽見了歌聲。
無情公子的歌聲。
低啞,富有磁性,而且哀傷。
「啊……隔壁的姑娘家啊…」
「啊……來和我說說話啊…」
「啊……隔壁的姑娘家啊…」
「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為你思念呀…」
「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為你牽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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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只希望大哥也能夠化險為夷,逆天而行了。」
非凡宇站了起來,長噓一口氣。
這盤名留千古的「亂棋」至此已結束,冷零銀黑色的頭髮在風中輕輕飄蕩,深紫色的雙瞳凝注著已經結束的棋盤,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魚緊張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的主子究竟做出了什麼決定。
反而是非凡宇打破了沉默:
「昔年『天下第一智者』冷孤霜。不知道跟你們兄弟有沒有關係?」
冷零淡然回答:
「他是我爺爺。」
「既然冷蕭已在『天下』,你又為何不去?」
「『天下』已強橫至此,何差多我一人。」
「所以你隱居在此,不問世事?」
「錯!」
冷零深紫色的眼眸中隱隱出現一道星火:
「我在等待,值得我追隨之人。」
非凡宇唇邊揚起一抹微笑,目光中則流露出真誠期待之意。
夜舞在一旁看兩人對話地那麼嚴肅,不禁有點緊張起來,悄悄地問其他人:
「這是不是說書人常說到的熱血畫面啊?」
流和雲啼笑皆非,亞當卻一頭霧水s:
「什麼是說書人?」
冷零很有技巧地迴避了非凡宇真誠熱烈的眼神,將棋子交由小魚收起,淡淡地接了下去說道:
「你們被困在『天下』,需要一個指路人。」
非凡宇大喜,連忙道:
「當然!當然!你對『天下城』如此熟悉,一定可以幫到我們。」
「要出『天下』,並不困難,以詭道行之,易容、地道都是十分簡單的方法。但是…」
冷零冷竣沒有表情的臉上,忽然覆蓋上一種傲然霸意:
「我要幫你們走的,卻是霸道之路,『蒼穹』要和『無情門』一樣,出城出的光明正大,就算八大高手齊至,也不回頭一步!」
眾人皆驚,沒有料到眼前這個冷漠的文弱書生,竟會突然說出這樣豪邁的話語。
非凡宇則是最震驚的一位,他嚇了一跳,喃喃自語:
「我以為……你是要當嚮導……帶我們去玩……」
冷零絲毫沒有被非凡宇極為白癡的回答影響,他霍地將雙手置於石桌左右,用力一扳,石桌表面的棋盤竟然被他掀起,現出中間空心的部份。
冷零將棋盤往地上一丟,砰然巨響中,眾人已看清了石桌內部,竟是一個具體而微的城市模型,各處還密密麻麻地用不同顏色的字標上了許多註解。
天下城!!
「此為『天下城』的勢力圖。」
冷零潛伏多年,圖謀大業,而今將自己嘔心瀝血的傑作公開,竟也有些許興奮之情,他臉頰不再毫無血色,語氣也顯得略微激昂:
「『天下城』的龍頭,自然是『天下』,但各區仍然自有其地頭勢力,在『天下』的威權下爭相競逐『第二』的位置。」
「其中東、西、北區皆已各有一勢力壯大成熟,城中好事之徒,暗自將此三個門派,稱為『天下三絕』。」
冷零指著圖上右方一處紅點道:
「城東『青龍』區,風雲世家,雖因長居『天下城』內,未被列入『四大世家』,但其實力,卻遠在『四大世家』之上!只因其家主風雲不悔,雖然年近六十,但跟非凡宇的師父『劍中之神』,可以說是同一個水平的人物。」
「你怎麼知道我的師父是『劍中之神』?」
非凡宇好奇地問道。
冷零沒有理他,逕自說了下去:
「原本風雲不悔越來越少插手俗事,『風雲世家』遲早會敗在他兩個不成材的兒子手中。但近年來卻又突然出現了一個神秘高手,對『風雲世家』忠心耿耿,曾經一個人擊退『花海四妖』,震驚整個天下城。此人名為,劍三十。」
跟著冷零手指地圖右方的一個紅點:
「城西『白虎區』,『寒冰豔陽天』,這個組織行事詭奇,心狠手辣,短短三年,便取代了城西原本的龍頭。組織中共有十二支派,各支派有時甚至互相並不認識,而只有其首領冰陽一人方才有所有成員的名冊,冰陽此人來歷十分古怪,難以測度,就連我也查不出他真實的身份。」
冷零的手指移向地圖上方的紅點:
「城北『玄武區』,『天外異族』支派。五年前『天外異族』入侵中原,無功而返。然而族主蒙哥懷疑他的結義安答『拔孤鷹』洩露軍情,故在離去之前,欲將拔孤鷹當眾斬首。拔孤鷹不甘無故受死,一人連敗蒙哥麾下『七犬』,亡命逃至天下城。」
「恐怕這一切都是你大哥冷蕭的離間之計吧?」
非凡宇插嘴道。
冷零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拔孤鷹此人武藝超群,心性狂傲,卻又充滿了悲劇英雄的色彩,既回不去北方,中原又沒有容他之處,只好在『天下城』一待五年,他在『天下城』中不甘寂寞,大展身手,慢慢吸收擁有異族血統的人,他往昔的部眾得知他的訊息,也有人特地拋家棄子,來此投靠於他,故這些年來漸漸茁壯,自稱為『殘族』。」
「由『異族』轉為『殘族』,聽起來還真有點心酸。」
雲忍不住說道。
夜舞也聽出了興趣:
「這個什麼拔毛鷹,跟我們的遭遇好像有一點像嘛!」
流卻哈哈一笑:
「族名雖殘人卻不殘,拔孤鷹這人我知道,一年多前的滇池的『千人論榜』,天俠怪老給了他『故國難歸,但傲氣不失。』的評語,並在『天榜初評』時將他排在第十。拔孤鷹卻兀自不服,連敗兩大高手,雖然身受重傷,卻靠自己爬到了天榜第八的位置,震動整個滇池。」
「確實霸氣驚人。」
影淡淡地開口,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非凡宇摸摸鼻子道:
「你跟我們講了那麼多,是要我們做什麼?這地圖密密麻麻寫了一大堆,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去處?」
冷零目中紫光閃動,冷然道:
「『蒼穹』若要抗『天下』,就必須先擊敗『天下三絕』,方有可能一鳴驚人。」
「哪有可能啊?光是『天榜第八』拔孤鷹一個人,就不知道有多難對付了。」
雲驚訝地道。
冷零淡然回答:
「對付他們,我自有方法。但現在最重要的一點,是『蒼穹』必須先有自己的根據地。」
影凝視著地圖,忽然開口:
「朱雀?」
冷零微微點頭,手指地圖下方的一個藍點:
「城南『朱雀』區,是現在『天下』城中的三不管地帶,『天下三絕』俱都覬覦此區已久,一有勢力竄起,便會聯手將其鏟除。然而『三絕』又互相牽制,不讓另外兩方有機會進佔此區。所以『朱雀』區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洶湧。」
「那這個藍點是?」
「『長夜漫漫樓』。」
冷零的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莫名的情感,就像在黑夜中點燃了一道篝火,靜靜地燃燒著。
夜舞拍手笑道:
「這個名字有趣得緊。」
亞當則是完全跟非凡宇一個樣:
「那裡好玩嗎?」
冷零緊盯著那個藍點,目光卻又似乎不在藍點之上,而是越了過去,到了很遠的地方:
「『長夜漫漫樓』位於『朱雀區』正中央,由一代宗匠紫雲光軒所建,共有九層,樓內樓外佈滿百道機關,尋常人等,根本無法踏入一步。只要能奪得此樓,我們就有本錢和『天下三絕』分庭抗禮,進退有據。」
「那現在『長夜漫漫樓』的主人是誰?」
雲好奇地問。
「紫若涵。」冷零輕輕吁了一口氣,非凡宇微微挑眉,查覺到了他的不尋常之處。
「紫雲光軒的女兒,紫雲光軒於去年驟逝後,紫若涵一人扛下了守護『長夜漫漫樓』的擔子。不論『天下三絕』如何威逼利誘,她都剛毅不屈,堅定不搖。」
夜舞拍手道:
「這個紫姐姐真是女中豪傑。」
冷零看了她一眼,目光越發深遂,繼續緩緩地道:
「然而兩個月後,將是風雲不悔的七十大壽,他那兩個狗屁兒子已經放出了話,要把『長夜漫漫樓』當做大壽的賀禮,『風雲世家』此次,可說是志在必得。」
「另外兩個勢力呢?」
非凡宇問道。
「『殘族』和『寒冰豔陽天』都已厭倦了三足鼎立之勢,此次『風雲世家』大張旗鼓,他們都沒有出手干預,然而背地裡皆有所行動謀策。可見兩個月後的『奪樓』行動,這兩個勢力必定都會參與,將會是一場關鍵之戰。」
「也就是說我們要在兩個月之內得到『長夜漫漫樓』?」
雲分析局勢道。
「錯。」
冷零揚首:
「我們要成為兩個月後大壽之日,第四個奪樓的門派。」
眾人都吃了一驚,雲馬上反應:
「以我們現在的實力,怎麼可能明目張膽地和他們抗衡?」
冷零雙目垂斂,冷然而應:
「說得沒錯,所以我們現在就要開始準備。」
「怎麼準備?」
亞當好奇地問道。
「化整為零,解散『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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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散蒼穹?」同時有好幾個人都叫了出來。
「正是,解散蒼穹,分頭加入『天下三絕』臥底。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在當天一舉奪樓。」
「不要相信他!他一定是冷蕭派來騙我們的!」夜舞聽到要大家分開,反應最為激烈。
就連一向不太說話的影,也反常地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此舉過於冒險。」
非凡宇卻攤攤手笑道:
「聽聽方法,也無不可。」
冷零目光沉斂,並不受他人影響:
「從五年前『殘族』崛起後,我就開始著手研究,一直到現在,我手中擁有『天下三絕』大部份的成員名單和據點資料,以及他們所有的弱點。」
他眼光在眾人臉上掃過一圈,寒如霜冰:
「以『蒼穹』的人數和實力,要和『天下三絕』對抗,無異以卵擊石。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從內部分化他們,並趁機強化本身的實力。彼消我長,適足擊之,此為詭道,亦為王道。」
雲蹙眉道:
「你說的雖然沒錯,但臥底必有危險,一旦被發現,豈不必死無疑?」
冷零淡淡地道:
「欲成大事,何懼生死。」
眾人一陣沉默。
或許「蒼穹」的人數極少,或許「蒼穹」中沒有頂尖的高手。然而對於現在的「蒼穹」來說,支持著他們在「天下」如此鉅大之壓力下卻不崩塌的,就是每個人心裡面的那一股傲氣。
即使是女流之輩如夜舞,即使是隨性灑脫如非凡宇。
也都有著那股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傲氣。
所以「蒼穹」不服「天下」!
冷零此言一出,馬上說進眾人的心裡,再也沒有人反對,流反而興致勃勃地道:
「那我們三人,可以去『殘族』。」
「喔?」
冷零看了他一眼。
「我們身上,有二分之一是『異族』的血。」
流這樣說完後,非凡宇等人都驚訝地看著他們三人。仔細觀察之下,三人都是高鼻深目,確實有那麼一點關外異族豪爽之風。
「我們的娘親是異族人,爹則是中原人。當年爹來關外從商,和我娘傾心相戀,便決定留在關外。他們婚後一年,生下了三胞胎,也就是我們。」
流緩緩訴說自己的身世,臉上的神情卻似乎有著悲憤和傷痛,影和雲也都低下了頭,目光滿是傷感,眾人都不明所以,凝神專注地聽了下去。
「然而對『異族』人來說,三胞胎是大大不吉的徵兆。當時我娘要嫁給爹,就已經遭到許多人的反對,後來又生下三胞胎,簡直就是火上添油。」
「我們生下來不久,爹和娘就已經受不了四周異族人的冷嘲熱諷,在一次蓄意的縱火事件後,他們終於決定要搬回『中原』。然而,消息傳了出去,在他們準備要走的前一天晚上,一群異族人闖進我家,將我爹打至重傷,然後…想要羞辱我娘…我娘不甘受辱,咬舌自盡!」
流緊緊握住拳頭,聲音像是從齒縫中用力地蹦了出來,一字一字,如血似淚。雲早已淚滿盈眶,閉上了眼睛。影則是目中充滿了血絲,緩緩抬頭,望向北方。
「我爹重傷下帶著還在襁褓中的我們逃離,一路上將所有積蓄,都用來付錢找新產婦餵奶給我們喝,自己連一點藥都捨不得買來吃。剛進中原邊界,便已不支,恰巧遇上恩師『反天姥姥』,我爹告知她一切經過,希望她能收養我們,然後就此離世。所以我們從懂事以來,就是沒爹、沒娘的孩子。」
流伸手抹了抹眼角,講完了這段撼人心弦的過往,亞當和小魚都是神色淒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夜舞則早已哭得唏哩嘩啦,而非凡宇則是走了上前,摟住流的肩膀,以示安慰。
「既然如此,你們三人,就去『殘族』。但要記得,不要因為仇恨,而壞了大事。」
冷零卻是眾人之中唯一一個毫不動容之人,依然冷冷地講出這句話。
「你到底有沒有同情心啊!不會安慰人嗎?!」
夜舞眼淚方才擦乾,聽了冷零這種話,氣馬上不打一處來。
「悲慘或傷痛,是自己的事,全天下擁有悲慘過往之人如天上星辰,難道妳每個都要這樣哭上一哭?自己的事就已經夠多了,何必無謂再去管他人之事。」
冷零說完此言,全場倒是大多數人都想起自己的傷痛的過往,尤其非凡宇,雖然仍摟著流的肩膀給予安慰,自己心裡卻也是情不自禁地一陣傷感。
只有亞當最是天真沒有傷痛,看眾人面色沉重,趕緊打圓場:
「那我呢?我要去哪個門派臥底?我會怕耶!」
冷零看了他一眼道:
「你們剩下三人,分成兩組。」
非凡宇一驚,馬上反應:
「我不要和八婆一組。」
夜舞大怒:
「我才不要和笨蛋一組!」
亞當嚇一大跳,知道自己又捲入兩人的戰爭之中,趕緊乖乖閉上嘴巴,退了幾步。
冷零好整以暇地拿了三枚棋子藏於手中,跟著將棋子置於石桌上,用手蓋住,淡然道:
「這裡三只棋,由左至右,你們各選一只,等級相同的,就是一組。」
夜舞張大了嘴,還想要抗議,非凡宇卻搶先道:
「中間那只。」
冷零微微點頭,將中間那只從手掌下拿出來,淡然道:
「這只是『霸者』。」跟著便放入非凡宇手中。
非凡宇哈哈大笑:
「霸者得天下,帥啊!」
夜舞哼了一聲,冷然道:
「亞當,你先選。」
亞當唯唯諾諾:
「我要,左邊那只。」
冷零將左邊那只同樣放入亞當手中,面無表情地道:
「這只是『宗師』。」
冷零跟著看了夜舞一眼:
「剩下這只,妳自己看吧!」
說完便將手移開,忽地一陣輕風,眾人只覺眼前似乎一花,卻又好像根本沒發生什麼事。
『武舞』手部技:『袖裡日月』!
卻見夜舞仍然是原來的姿勢,得意洋洋地笑道:
「剩下這只,也是宗師,我和亞當一組。」
小魚面色微變,他一直站在冷零身旁,冷零拿棋之時,很清楚地看到有兩隻「霸者」,如今卻不知夜舞用了什麼手法,將最後那只棋調了包。
冷零卻沒有附和夜舞,只是淡然道:
「按照各人手上的棋分組,沒有意見吧?」
夜舞搶先道:
「沒意見,沒意見。」
跟著便將非凡宇手掌扳開,得意地笑道:
「怎麼樣啊?!是我不要跟你這個笨宇一組。」
然而才剛說完,夜舞就變了臉色。
非凡宇手中的,竟是『宗師』。
非凡宇也嚇了一跳,跟著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將亞當的手扳開,果然握著的是一只「霸者」。
夜舞震驚不已,吃吃地道:
「怎麼會這樣?」
冷零淡淡地道:
「人如果有了更容易得到的訊息,往往就忽略了用自己的眼睛去證實。我將『宗師』說成『霸者』,將『霸者』說成『宗師』。你們已經聽到了,眼睛就忘了去看。」
夜舞氣道:
「那你為什麼要故意把我和笨宇分到一組?!」
冷零淡淡地回答:
「因為謀略上的必要性。」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說,還要大費周章,用作弊的方式來分組?!」
「如果我直接分組,妳會服嗎?」
冷零冷然說道:
「而且如果妳不先作弊,又怎麼會入我之彀?要說作弊,該說妳自己才是。」
夜舞為之氣結,一時找不到話反駁。
亞當卻哭喪著臉道:
「這樣我要一個人耶!不要啦!臥底好可怕!」
冷零緩緩地道:
「你不會一個人,我跟你一組。」
亞當破涕為笑,非凡宇則是苦著一張臉:
「我真的要和八婆一組嗎?我可能會被打死。」
夜舞冷笑一聲,不予置評。
冷零淡然道:
「我想要去『寒冰豔陽天』,實地查一下冰陽這個人。所以你們就去『風雲世家』吧!」
非凡宇聳聳肩,也只有認命。
眾人分組既定,冷零便開始對各組面授機宜,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任務,也有各自要記下的人、事、物等諸多要點,因為不能寫在紙上,只能記在腦中,記性不好的人馬上大喊吃不消。
非凡宇和夜舞則是越看越不對頭,雖然同在一組,卻絲毫沒有同仇敵慨之感,不時便要鬥一鬥嘴,追打一番。冷零對他們幼稚的行為完全不理會,逕自將事情交待完畢。
終於到了眾人分別的時刻,亞當、雲都是依依不捨,夜舞也紅了眼眶。流大力拍了一下非凡宇的背,輕聲道:
「保護好夜舞。」
非凡宇愣了一下,流卻笑著率先離去,影、雲也接著離開。
非凡宇不禁看了夜舞一眼,夜舞馬上瞪大眼睛道:
「做什麼?流跟你說了什麼?」
非凡宇不知為何只覺臉上微微發熱,連忙搖手道:
「沒什麼!他叫我小心身體。」
夜舞嗤了一聲,瞟了他一眼:
「不老實!」
非凡宇不敢再說,大步向門口走去。
夜舞跺了跺腳,追上去罵道:
「不等我你是找死啊!?」
亞當看著非凡宇和夜舞離去,忽地起了一種寂寞之感。
冷零則是將目光拉回地圖之上的『長夜漫漫樓』,凝注良久。
『蒼穹』眾人,將要暫時分離。
為的是兩個月後,
再一次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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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宇和夜舞兩人出了冷零的宅院,還是繼續不停地吵嘴,走出了一大段路後,非凡宇方才驚覺:
「等等!『風雲世家』妳知道怎麼走嗎?」
「不知道啊!你不是知道?!」
「我也不知道啦!我以為妳知道!」
兩人面面相覷,忽地不約而同笑了出來。
「總之先去問人吧!先到城東區再說。」
夜舞難得對非凡宇笑顏相待,非凡宇不由得大感受寵若驚。
「等一下,我有個提議。」
「什麼?」
「還有兩個月才是奪樓之期,我們何不先去四處逛一逛玩一玩,再去『風雲世家』?」
非凡宇雙眼放光,對於自己的提議感到非常滿意。
夜舞霍然轉頭盯著他的眼睛,非凡宇下意識地抬手想要保護自己,卻聽夜舞道:
「你不會是要去那個什麼仙什麼樓的吧?」
「不會不會,保證不會!」
「還是要去看什麼美女歌舞?」
「絕對不是,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非凡宇滿頭大汗,連連搖手,夜舞卻忽地嫣然一笑,有若妍麗朝霞。
「好!我們就先去痛快地玩一玩!」
天色已晚,兩人商議既定,便先找了間客棧,一人住進一間房,準備第二天將「天下」城好好玩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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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蘇居』,是已逝大詞人蘇樂子的故居,嘗有聞『天下一蘇,地無二常』,所指便是此君。浩浩一江水蕩蕩,千山飛燕落斜陽。蘇樂子所填之詞,往往在……」
非凡宇手裡拿著剛從一個小攤販買來的『天下城導遊小本』,搖頭晃腦地唸了起來。
夜舞卻大感不耐道:
「你在那邊咬文嚼字地唸些什麼啦!來這種地方就是玩啊!管他那麼多。」
非凡宇唯唯諾諾,將小本收進懷中,夜舞看著眼前詩意盎然的庭園風景,心情大好,拉著非凡宇的衣服跑來跑去,東邊觀一下錦鯉,西邊看一下石雕,非凡宇跑得氣喘吁吁,大感吃不消。
好不容易夜舞停了下來,非凡宇鬆一口氣,正要坐下來休息,卻聽夜舞道:
「好!下一站。」
非凡宇大吃一驚:
「還要下一站?」
「廢話!你以為玩就只玩一個地方嗎?進了『風雲世家』後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再出來玩,當然要趁現在把『天下城』先玩個過癮。」
「是是,那下一站我們去『光與禪寺』,那裡有『中原』第一大鐘,不看可惜。」
非凡宇又將「導遊小本」掏了出來,研究了片刻後道。
「好啊!走吧!」
就這樣,短短的一天之內,非凡宇和夜舞遊遍了「天下城」東區幾乎所有景點。
一直到了傍晚時刻,非凡宇終於再也走不動,將手中的本子一摔,大聲道:
「夠了!一直玩成何體統!我們該去做正經事!走!到『風雲世家』。」
夜舞冷冷地睨著他:
「說要玩的也是你,說不要玩的也是你,我到底算什麼?」
非凡宇的氣勢登時消了一半,苦著臉道:
「那就算我求妳了,玩了一天也該夠了吧?」
「好吧!」
夜舞嘆一口氣:
「那就別玩了。」
非凡宇大喜:
「真的?」
「嗯!我們去逛夜市買東西吧!」
「天啊!妳腿不會酸啊?」
「當然不會啊!」
夜舞說著輕巧地躍了一個轉身舞姿,笑得異常燦爛。
非凡宇看到她的笑容,不知為何心中一動,反對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只好又跟著夜舞往「夜市」去了。
「天下城」繁華富庶,午夜過後方有宵禁,故晚上的市集十分熱鬧,各式雜耍、小吃、攤販群集。夜舞一輩子都在練舞,少有外出,聽說在『天下城』有『夜市』這種去處後一直極之嚮往,如今親見,大為興奮,一下纏著非凡宇去撈金魚,一下又拖著他去給人畫像,嘴裡還塞滿了買來的糖葫蘆、炒栗子。簡直只恨自己少生了兩隻眼睛,三張嘴巴。
非凡宇腳雖然酸,但看夜舞如此快活,不由得臉上也漸漸浮現真心的笑容。
夜舞將整個「夜市」逛了兩圈,終於也有些累了,手裡提著一堆零嘴,拉著非凡宇走出「夜市」,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
兩人邊吃著東西,邊看著不遠處仍然燈火通明的各式攤販,聽著人群歡笑吆喝的聲音。一時間,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忽地一個小黑影爬到了夜舞腳邊,夜舞驚叫一聲,正要躍起,卻發現竟是一隻極為可愛的黃毛小狗。小狗看似才剛斷奶不久,連站也站不太穩,一雙眼睛黑亮亮、水汪汪地十分可愛。只見牠用哀求的神色看著夜舞手中的烤牛肉串,尾巴猛力地搖著。
「想吃嗎?偏不給你!」夜舞對小狗做了個鬼臉,然而手中卻已將肉串上的肉一塊塊挑下來,撕成小片餵給小狗。
「不是說不給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了?」夜舞盈盈笑道。
非凡宇聳聳肩,摸了摸小狗的頭。
夜舞看著小狗狼吞虎嚥,眼眶竟然默默地紅了:
「牠…也是個沒娘的孩子吧?」
非凡宇一震,轉頭看著夜舞,只見皎潔月光下,她的面容如凝脂般光潔,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閃爍出淚光瑩瑩,有若星辰。
非凡宇不由得癡了,夜舞卻沒有注意到非凡宇的眼神,只是輕輕地道:
「從小到大,我每天清晨,都要起來練舞。」
「一直到娘去世後,我一個人在外面流浪,然而每天清晨,我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爬起床,自動到屋外練舞。」
「直到有一天,我終於沒有爬起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當我驚醒的時候,有一剎那很高興,因為我以為,終於脫離了那段練舞的陰影。」
「然而下一瞬間我卻發現,娘的臉孔,卻也模糊了。」
「不管我再怎麼想……也想不仔細……」
夜舞說到這裡,已是淚流滿面,非凡宇極想伸手摟住她的肩頭安慰,卻又不敢。
夜舞將吃飽後心滿意足的小黃狗抱起,將臉頰貼在了小黃狗身上:
「其實我…好想我娘…」
非凡宇終於將手伸出,打算拼著一死也要搭住夜舞的肩膀,然而不遠處卻忽然傳來了一聲怒叱:
「狗崽子!原來跑到這裡來!別以為老子找不到你!客人還等著呢!」
一個屠夫模樣,全身閃著油光的大漢拎著一把屠刀,走到非凡宇和夜舞面前:
「小女娃!那狗兒是我的!快點還老子!!」
非凡宇的手連忙縮了回去,咳了一聲後站起身:
「這位大叔,這是你家養的狗?」
「當然是老子家裡養的!養來吃的!」
夜舞面色大變,仍將小狗抱在懷裡,站起來怒道:
「你有沒有人性?!這麼小的狗也吃!」
小狗似乎也通人性,不停地將頭往夜舞懷裡鑽,深怕屠夫將牠搶了去。
那屠夫倒是有點被嚇到,但馬上又轉出一副兇惡的表情:
「這麼小吃起來確實不夠味,但誰叫來了一桌大爺,吃完了牠老母,還覺得意猶未盡,高價要我賣了這隻小的。」
夜舞面色慘白,知道懷裡的這隻小狗,竟然果真是剛剛才失去了牠的娘。
非凡宇也不由得皺起眉頭,冷冷地道:
「他們出多少,我們跟你買了吧!」
「這可不行!他們可是城東區最頂頂有名的人物,得罪不起!得罪不得!」
「什麼人這麼了不起?」
「當然是『風雲世家』啊!!」
非凡宇和夜舞皆是一驚,不由得對望一眼。
夜舞跟著目光中流露出了堅定的神色,將懷中的小狗抱得更加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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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宇正待要問,卻又有兩人走了過來。
兩人身形高大,體格肥碩,走起路來大搖大擺,十分囂張,走到屠夫身旁後,其中一人滿嘴酒氣,不耐地道:
「老闆!怎麼那麼久!這隻小的快點上桌啊!」
夜舞大怒,身形一閃已到了兩人面前,瞪著兩人罵道:
「就是你們!!為什麼要吃了牠的娘?!」
兩人一愣,被罵得有點摸不著頭腦,然而跟著卻發現眼前這個破口大罵的女子,竟是清麗無雙,馬上便轉了一副嘴臉,左邊一人像哈巴狗似地道:
「這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啊?」
右邊一人則是賊忒兮兮地轉著他的小眼珠:
「小姐還未出嫁吧?」
夜舞怒極,反倒一笑,笑得兩人神魂顛倒:
「憑你們兩隻豬囉,也配問我?」
一邊帶著嬌俏笑容,一邊說出這般辱人至極的話語,也可以算是夜舞的絕活之一。
非凡宇忍不住便笑了出來,左邊那人卻渾然未覺,甚至還喃喃地道:
「就是要這種會罵人的姑娘,才夠帶勁啊!」
右邊那人卻怒目看向非凡宇,霸聲道:
「你又是哪來的小子?有什麼好笑!」
非凡宇忍住笑,輕鬆答道:
「在下第一次來此夜市,想不到便見到了天下第一奇觀,忍不住便笑了。」
兩人忍不住好奇道:
「什麼天下第一奇觀?」
非凡宇微微一笑,淡然道:
「豬會說話。」
兩人一愣,右邊那人跟著才發現非凡宇竟是在罵他們,不禁哇哇大叫:
「小子你有種!!本大爺今天不剝你的皮!老子就不姓風!!」
左邊那人臉色一變,連忙低聲跟右邊那人道:
「大哥,我們本來就不姓風,應該是姓風雲。」
右邊那人愣了一下,臉上陣青陣紅,跟著狠狠地道:
「不管姓啥,總之你今天死定了!」
非凡宇聳聳肩,夜舞卻冷冷地道:
「你們如果一定要吃這隻小狗,你們也死定了。」
兩人又是一愣,忽地低聲商議一會兒,跟著左邊那人道:
「好,我們不吃這隻小狗,但是……嘿嘿!」
夜舞將頭一揚,對兩人的齷齪心思絲毫不解,只是大剌剌地道:
「但是怎樣?!」
「但是妳要跟我們回去,做我的壓寨夫人!」
「大哥,我們又不是山賊,怎麼會用這種說法?」
「你吵死了!給我閉嘴!」
兩人一言不合,竟然自己吵了起來,夜舞妙目一轉,忽然道:
「要我做豬囉的夫人是萬萬不成的,不過跟你們去『風雲世家』,倒也並無不可。」
非凡宇一驚,但瞬即便了解夜舞心中念頭,不由得微微一笑,暗讚她反應聰敏。
那兩兄弟卻是大喜,大哥連忙道:
「好說!好說!先跟我們回去,其他事以後再說也可以。」
夜舞俏臉忽地一沉,有若寒霜:
「但我還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兩兄弟異口同聲。
「你們兩個吃了這隻小狗的娘,我要你們先跪下來,跟這隻小狗道歉!」
兩兄弟面面相覷,跟著竟忽然同時跪了下來,都是一副為了美人跪一下又如何的嘴臉。
夜舞和非凡宇也不禁佩服兩人的極度厚顏無恥,夜舞冷然道:
「好,那我們就走吧!」
兩兄弟爬起身,卻看到非凡宇似乎也要和夜舞一道,馬上不客氣地道:
「你又是什麼人?你不用來了。」
非凡宇嘿然一笑道:
「我是夜姑娘的家僕阿非,不去可不成。」
夜舞連忙點頭道:
「他不去,我就不去。」
那兩兄弟雖然看非凡宇豐神俊朗,不像是個家僕的樣子。但兩人實在太過愚蠢,又沒有去看「武決」,認不出非凡宇就是在決賽大放異彩之人。夜舞這樣說,他們便也就信了。
那賣狗肉的屠夫眼看事情急轉直下,一時也不該說什麼才好,夜舞又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道:
「這隻小狗我帶走了,沒意見吧?」
屠夫一驚,再看到那兩兄弟兇惡的眼神,連忙點頭道:
「可以可以,姑娘請自便。」
夜舞眼睛一轉,又再道:
「你剩下還有幾隻狗,也一併放了,以後不準再做這種生意。」
屠夫大吃一驚,連忙墾求道:
「這可不成啊!我還要養家活口啊!」
夜舞冷哼一聲,那大哥忽地飛起一腳,將屠夫踢了個跟頭,罵道:
「叫你不做就不要做!廢話那麼多?!」
屠夫趴在地上,連連點頭,從此「夜市」中賣狗肉的攤販就少了這麼一處,令不少饕客大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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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舞和非凡宇兩人跟著那兩兄弟前往「風雲世家」,兩兄弟一路大獻殷勤,非凡宇和夜舞也才知道,他們竟然就是風雲不悔的兩個敗家子,風雲霸和風雲威。
終於到了一座極大的宅院之前,大門上塗以金漆,懸樑上書「風雲」二字。從門口望進去,只見朱簷玉瓦,滿是豪奢之氣。
風雲霸和風雲威一走入大門,馬上便大叫道:
「老子累啦!趕快來人!!」
宅內登時一片鶯鶯燕燕之聲,十幾個婢女ㄚ鬟圍了上來,又是搥腿,又是按摩。
夜舞和非凡宇在一旁看得張口結舌,實在不相信名滿「天下城」的「風雲世家」,會是這樣子一個光景。
風雲霸看夜舞瞪著他們,連忙叫了幾個ㄚ鬟道:
「你們帶夜小姐去最好的客房,不準怠慢。」
幾個ㄚ鬟應了聲是,夜舞便被她們簇擁而去,臨走時夜舞對非凡宇使了個眼色,非凡宇則是微微點頭。
「至於你嘛…」
風雲霸只覺眼前這個阿非著實不順眼,想了一會,一擺手道:
「下人就去跟下人住吧!明天早點起來,去學學清掃馬房什麼的。」
非凡宇聳聳肩,問明了下人住房所在,逕自去了。
臨去之時,似乎還聽見風雲霸和風雲威兩人的訕笑之聲,當是指他大好男兒,竟為女子做奴僕之事。
非凡宇聽了他們的嘲笑,卻也並不在意,他本性隨和灑脫,除滅門之事外,再也無一事能輕易讓他的心弦動搖。
非凡宇在大院左右繞來繞去,一時也不急著到下人房,而是趁機將「風雲世家」走過一趟,他走了一段時間,走到像是後花園的地方,園裡一座假山石池、流水淙淙,旁邊則是一座小亭。
他霍然停步,因為看見亭中竟有一人。
那人年約三十,一身黑色勁裝,剛直的黑色短髮衝天豎起,五官堅毅似雕塑而成。而其散發出來的氣勢更加剛烈,有如天塌下來也不會皺一下眉毛。
他筆挺地站著,背後揹著一把墨色巨劍。
一把巨大到難以想像的劍,劍柄高過他的頭,劍尖竟還觸地。
一剎那間,非凡宇竟有一種錯覺。
彷彿劍就是那人,那人就是劍。
非凡宇微微一笑,已經知道眼前之人是誰,他淡然笑道:
「嗨!」
那人正是一手撐起傾頹之「風雲世家」,風雲不悔座下第一高手:劍三十。
劍三十目光轉向非凡宇,冷冷地道:
「誰?」
「新來的,負責掃馬房。」
「喔?」
劍三十冷冷地看了非凡宇幾眼,跟著緩緩道:
「說實話。」
非凡宇微一愣,倒是沒想到這個看似粗豪的神秘高手,心思倒比風雲不悔那兩個白癡兒子縝密許多。他微一轉念,便又笑道:
「我真的只是一個下人,沒有騙你。」
劍三十冷哼一聲,緩緩地道:
「不說便罷了,我會盯著你。」
說完便要離去,非凡宇卻悠然道:
「盯著我做什麼?你眼睛不好嗎?我這邊有眼藥,你要不要擦?」
劍三十不理會他的廢話,抬腿便走,非凡宇卻再說了一句話,讓他又停了下來。
「不過說到眼藥,倒是風雲老家主更該擦一擦。」
劍三十全身倏忽發出一股強烈的劍意,身後巨劍彷彿也感受到,竟然微微震動起來。
「你說什麼?」
劍三十的目光如劍似炬,直射向非凡宇雙眼,若是平常之人,恐怕早已雙腿發軟,非凡宇卻是毫不在意,淡淡地回道:
「如果老家主的眼睛沒有問題,怎麼會任由兩個寶貝兒子在外胡作非為,敗壞『風雲世家』的名聲。」
劍三十微微一震,默然半晌道:
「這不關你的事,也不關我的事。」
「喔?那等老家主百年之後,你難道甘心於屈從在他們二人之下,浪費一身本事,為虎作倀?!」
劍三十緊緊地盯著非凡宇,緩緩地道:
「你絕不只是個僕從。」
非凡宇微微一笑,悠然道:
「或許我是你的朋友。」
劍三十又再沉默了下來,他靜靜地看著非凡宇,忽然道:
「我的記憶之中,只有風雲家主。是他救了失憶的我,又不顧別人反對我的來歷不明,堅持要收留我,還讓我統領『外部』。只要他還需要我的一天,我就是『風雲世家』的人。」
「但你難道不為自己想想?就算是他救了你,你還是你自己。」
劍三十目光變得深遠,緩緩地道:
「『自己』這兩個字,對我來說並沒有意義,因為我只有這五年的記憶,其餘的一切,早就已經消失無蹤。」
他霍然轉身,大步離去,再也不看非凡宇一眼。
非凡宇看著他的背影,雖然魁梧,卻十分奇特地顯露出了一種落寞。他不由得搖了搖頭,喃喃自語:
「又一個被命運玩弄的悲傷之人哪!」
跟著他眼中放出隱約神采,堅定地道:
「我會讓你有機會走出命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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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自己取名為小非的非凡宇和夜舞,在「風雲世家」過起了截然不同的生活。
「風雲世家」平日所安排的行程,不外乎「武術訓練」、「收保金」等兩大項目。其中「武術訓練」由劍三十負責,而「保金」則是指青龍區各式店鋪的「要求保護所需支付之費用」,就由風雲霸兩兄弟負責。
夜舞每天無所事事,閒得發慌。風雲霸兩兄弟雖然常往外跑,她卻一點也不想跟,只好自己練舞,練累了就跑去看非凡宇刷馬取樂。到最後實在太無聊,又跑去看劍三十訓練「外部」。
在冷零的說明中,風雲世家分「內」、「外」兩部,「內部」即為本姓風雲之人,以風雲霸兄弟為首。「外部」則是外姓高手,通常為延攬而來,由劍三十全權管理。
「欲破之,則需找出內外之不平衡點,再加以施壓。」
夜舞天真率直,做事往往不經思考。然而並不代表她是一個愚蠢之人,冷零所說之話雖然她不是完全明白,但也知道「外部」是一個關鍵。
而非凡宇可就倒足了楣,每天洗刷馬匹、餵養雞鴨、還要不時被那兩兄弟嘲弄一番。雖然夜舞常常想過來幫忙,但總是越幫越忙。搞得非凡宇神經緊張,只要一看到夜舞來就全身汗毛直豎。
「笨宇!我看那些『外部』高手,並不是很忠心。」
一日夜舞又來幫非凡宇洗馬,結果因為直接將水潑進馬的眼睛,讓一匹母馬驚跳不已,非凡宇好不容易才將母馬安撫下來,夜舞卻已經坐在一旁,好像沒事似地說了起來。
「忠不忠心妳又看得出來了?」
非凡宇沒好氣。
「你不懂啦!我認為他們只服冷血怪物劍三十而已,每次那兩個白癡兄弟經過,他們的眼神都很不屑。」
「任何人看那兩兄弟都是那種眼神。」
「可是我有聽到他們私下聊天,說『內部』的人只會收『保金』,每次跟『殘族』或『寒冰豔陽天』死戰的都是他們這些『外部』的人,十分不公平。」
「嗯……」
「還有一件事,他們說老家主已經一個多月沒露面了。」
「真的?」
非凡宇微皺起眉頭,兩人在「風雲世家」一晃就是半月,卻從來沒見過風雲不悔,他不由得開始懷疑起「風雲世家」現在主事的究竟是誰。
而這個疑惑,在他們進「風雲世家」二十天後,被解開。
風雲不悔傳見兩人!
夜舞和非凡宇跟著風雲霸、風雲威走進從來不曾進去的主廳,膽大包天的夜舞想到就要見到武功絕頂的風雲家主,也不免有些緊張。非凡宇則是凝神觀察,果然在角落看到了劍三十的身影。
主廳的裝潢出人意料般的簡樸,中央主座的一張大椅上,坐著一個鬚髮皆白、衣著樸素,面貌異常嚴肅的老者。
風雲不悔!
非凡宇和夜舞行了一個簡禮,老者卻沒有點頭回禮,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慢慢充塞了整個大廳,風雲霸和風雲威不由得退後了幾步。夜舞則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非凡宇的眼睛,卻一眨也不眨地回望著風雲不悔。
風雲不悔的白髮竟然在無風之處,緩緩飄揚,他又再看了兩人一眼,跟著緩緩地開口:
「非凡宇和夜舞,『蒼穹』其他的人呢?」
夜舞微微一震。非凡宇則早已料到,故只是淡然回道:
「解散了。」
「解散了?有趣。」
風雲不悔口中雖說有趣,面上卻一絲笑容也無:
「你們加入『風雲世家』,有何圖謀?」
「為求安身而已。」
風雲不悔冷冷地看著非凡宇,沒有再開口,夜舞卻忽然大聲道:
「不只這樣!」
「喔?」
風雲不悔目光移向夜舞,夜舞忽地覺得有如被一隻半睡不醒的餓獅盯上,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她暗自收攝心神,微微一笑道:
「我不只要找一個安身之處。」
「我還要當外部的統領!」
這下不只是風雲不悔驚訝,就連非凡宇、風雲霸、風雲威。甚至是劍三十都緊盯著大言不慚的夜舞
夜舞自己心裡卻也是揣揣不安,然而她卻也有自己的理由。
冷零在對每個人交待事情之後,都有各自給一個關鍵字句,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而夜舞所得到的關鍵字句,就是「外部統領」這四個字。
風雲不悔冷冷地看著夜舞,忽然大笑起來:
「妳憑什麼跟我要求要當外部統領?」
夜舞聳聳肩,轉頭望向風雲霸兩人。
風雲霸看到夜舞望向他,早已神授魂予,他咳了兩聲開口道:
「爹!這個什麼『外部』統領的位置,給夜姑娘坐坐也沒什麼關係吧?」
「你說什麼?!」風雲不悔瞪著風雲霸,語氣中已有怒意。
風雲霸微微退後一步,停了一會,似乎下定什麼決心道:
「爹!您這風雲世家的基業,總也是會交到我們手上的,總不可能被一個來歷不明的外姓人拿走吧?!」
說完望向角落的劍三十,目光中滿是敵意。
劍三十面無表情,並沒有理會風雲霸的挑釁,風雲不悔的臉卻變成鐵青色,冷冷地道:
「看來你們是希望我早點死了?」
「我們哪敢啊?爹,只是想說『外部』統領也該換人做做了。」
風雲不悔怒哼一聲,霍地站了起來,氣勢有若吞天。風雲霸和風雲威都不由得雙腿一軟,幾乎便要跪了下去。
然而卻見風雲不悔瞪視著兩人良久,忽地冷冷地道:
「隨便你們要怎麼樣吧!」
跟著便轉身走進內堂。
風雲霸和風雲威大喜,伸手抹去臉上的冷汗,夜舞則是得意地看了非凡宇一眼。
非凡宇的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認為並沒有那麼簡單。
夜舞笑著拍了拍手,自己獎勵自己一下,跟著轉身道:
「好啦!我要去看一下我那些新部下了。」
說完便要出去,卻忽地被一人攔住。
風雲霸!
只見他滿臉肥肉堆滿了笑容:
「夜姑娘!我幫了妳這麼大一個忙,怎麼不道個謝就要走了呢?」
夜舞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冷笑道:
「多謝喔!」
說完腳下一旋,已繞過了風雲霸,往門外走去。
「等一下!」
風雲霸驀地大吼一聲,夜舞不由得停下腳步。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那個蒼穹是什麼小門派,也不知道妳一個女孩子為什麼要當這個『外部』首領,不過……」
風雲霸的臉上呆傻之貌盡去,換上的竟是一副陰鶩狠惡之氣,他冷冷地繼續道:
「我既然可以跟我爹舉薦妳成為『外部』首領,也可以告訴他妳是圖謀不軌之徒。再給妳隨便安個什麼罪名,押到『兵部』關起來!!」
夜舞微微一震,不敢相信這個白癡竟可以說出這種話來。
風雲威以充滿崇拜的目光看著風雲霸道:
「大哥,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看你那麼帥過。」
「你給我閉嘴啦!」
非凡宇則是緊盯著兩人,喃喃地道:
「太大意了。」
夜舞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強自鎮定心神,冷冷地道:
「那你要怎麼樣?」
風雲霸嘿嘿一笑:
「我要怎麼樣,妳不會不知道吧?」
夜舞怒哼一聲:
「不知道!」
風雲威小聲道:
「大哥,我也不知道你要怎麼樣,先跟我說一下如何?」
風雲霸連聲冷笑,好一會兒沒有再講一句話。非凡宇和夜舞都好奇地看著他,卻見他左思右想,捉頭搔耳,最後終於開口:
「壓寨夫……」
「不可能!!」
夜舞答得斬釘截鐵。
風雲霸一驚,氣勢消了一大半,小聲道:
「那個…那…出去約個會總行吧?」
夜舞仍要拒絕,風雲霸卻忽地發狠道:
「連這樣都不行,就等著去『兵部』吧!」
夜舞緊皺眉頭,望向非凡宇。
非凡宇淡然一笑,忽然道:
「其實我們家小姐不是那麼毫不可親,她最喜歡的就是英雄人物。」
風雲霸大喜,連忙道:
「怎麼樣算英雄人物?」
「當然武功第一個就要夠高囉!」
風雲霸愣了一下,跟著冷笑:
「要多高?」
夜舞靈機一動:
「像你這種當然不夠高!」
「妳怎麼知道老子的武功不高?!」
夜舞冷笑:
「憑你們這樣的武功,就算兩人聯手,也未必打得贏我這個跟班阿非!」
風雲霸大怒:
「不需要聯手!老子一個人就夠,如果老子打輸他就放過妳。」
「一言為定!」
夜舞微微一笑,馬上說道。
風雲威卻忽地湊到風雲霸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只見風雲霸連連點頭,跟著突然道:
「等等!還是兩個人好了,我們練的武功,聯手才有威力。」
夜舞臉色微變,想不到這兩隻豬竟不受激,當真也有些小聰明,她只好冷笑道:
「好!就兩人。你們輸的話,一輩子都不要再騷擾我!」
非凡宇聽到要一打二,忍不住張大了嘴巴。夜舞將他拉到一旁道:
「笨宇,你敢輸的話就死定了!」
「一打二耶?!」
「一個人打不過兩隻豬嗎?」
「我現在可不認為他們真的是豬。」
「不管是不是豬,總之你要幫我出一口氣。」
夜舞眼眸一轉,忽又笑道:
「這樣好了,如果你七招之內打敗他們,給他們大大地難看,我就給你獎勵。」
「什麼獎勵?」
「嗯……跟你去約會一次!」
非凡宇吐吐舌頭,暗想來這裡之前就跟妳去約會過了,累得半死,有什麼好玩?不過這話可不敢說出來,只好無奈點頭。
夜舞大喜:
「七招喔!」
非凡宇嘆口氣,搖頭苦笑,走到了主廳中間。
他只是輕鬆地一站,目光中卻散發出了莫名的神彩,再也不像是一個洗馬房的僕役小非。
而像是……
非凡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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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霸冷哼一聲,和風雲威併肩走了上前,倒也頗有一番威勢。
非凡宇腳下不動,右手倏地竟將腰帶抽了出來。
只見他的手輕輕一抖,腰帶竟變成了一把微微發出銀白光芒的長劍,羽殤!
原來羽殤至輕至薄,非凡宇將其繫於腰帶內側,不加細看,確實看不出來。
風雲霸哈哈大笑,和風雲威並肩上前,氣勢竟是不弱:
「腰帶小子,來!」
非凡宇苦笑道:
「是你們要證明武功,還是你們來吧?」
風雲霸冷笑連連,不再說話,對著非凡宇一拳當頭擊出。
被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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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的新老大。」
夜舞一身湖水綠衫,長髮綁成了馬尾,額前掠下幾縷青絲,隨風飄盪。
「沒搞錯吧?!怎麼讓一個小女娃來當統領?!!」
「為什麼劍老大不當統領了?!!」
「風雲世家」的練武場中,一片抱怨連連,數十名桀驁不馴的江湖豪客,或站或坐,眼睛卻都盯著眼前這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女。
夜舞面對眾人詰難,絲毫不以為意,她笑得一片天真瀾漫,悠然自得地道:
「從今以後沒有劍老大,劍三十也要歸我管。」
眾人驚訝地望向夜舞身後不遠處的劍三十,卻見他昂然站立,並沒有出口反對,不由得都是嘖嘖稱奇,一時場中議論紛紛,極為混亂。
夜舞環視眾人,心中得意不已,又繼續道:
「還有,這位阿非就是我的副手,會幫我管理『外部』的事務。」
非凡宇連忙跟大家親切地揮了揮手,臉上堆滿笑容:
「各位兄弟們,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有什麼事千萬不要客氣,盡量跟我說。」
底下一個臉有刀疤的漢子偷偷跟身旁的人道:
「這個阿非怎麼看起來呆呆的?」
「他就是新來掃馬房的那個啊!」
「原來是他啊!這種人又憑什麼管我們?!」
「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聽說他其實就是這次『武決』決賽中大放異彩的年輕人非凡宇!」
「不會吧?那他來掃馬房做什麼?」
「不知道,不過聽說昨天他只用七招,就擊敗那兩個笨蛋少爺,真是大快人心哪!」
「真的假的?那兩少爺笨雖笨,一身武功倒也沒弱到哪去啊?!」
眾人交頭接耳,非凡宇七招敗風雲霸、風雲威的事蹟很快地傳開,一眾「外部」高手竟然都不由自主地對非凡宇起了親近之心。比諸眼前這個雖然美貌卻咄咄逼人的夜舞,還多了幾分好感。
非凡宇卻只對劍三十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他緊緊地盯著劍三十的一舉一動,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夜舞和眾人宣達一些事項,命劍三十繼續指導練武之後,卻看非凡宇還在盯著那個冷血怪物劍三十,忍不住悄聲問道:
「笨宇!你為什麼對他那麼有興趣?你該不會……有龍陽之癖吧?!」
非凡宇聽了差點跌倒,苦笑道:
「妳瞎猜什麼啊?!我問妳,冷零給妳的關鍵字句是什麼?」
「『外部統領』啊!我已經成功囉!佩服我吧?!」
夜舞一臉期待被稱讚的表情。
非凡宇卻沒有理會她,只是淡淡地道:
「我的關鍵字句是……」
「劍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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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亞當!你在這裡啊!」
「是妳啊…」
「別那麼害羞嘛!來了一個多月了,都還沒跟人家好好聊聊哩!」
「……」
「喂!你到底理不理我啊?」
「我沒有不理妳,但妳也不用靠那麼近吧?」
亞當臉上微紅,身邊緊挨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那女子手臂裸露在外,短裙只勉強遮住了大腿,細長的雙眼微微瞇起,豔麗的紅唇妖嬈非常。
「誰叫你連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女子嘟起了嘴,可憐兮兮。
「好啦!」
亞當無可奈何地轉頭,看了她一眼,卻發現女子妖豔的外表之下,竟隱隱藏著一種清秀脫俗,他不禁微微一呆。
「我問你喔!」
女子芳心可可地笑道:
「你到底幾歲啊?看起來才十四、五歲,實際年齡應該不只吧?」
「七百多歲。」
「………………」
「真的沒騙妳,我不是人類,是神族。」
「好吧!我就相信你……不過……」
女子忽然將櫻唇貼近亞當耳邊,輕輕地道:
「雖然活了七百年,但也還是童子之身吧?」
亞當整個人呆住,臉頰倏地漲得通紅,吃吃道:
「妳……妳……說……」
女子媚然一笑:
「我說什麼啦?你自己在胡思亂想呢!」
說完風姿萬千地轉身離去,僅餘一地悵然。
亞當愣愣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
「『卯支』首領,曲煙。為什麼我的關鍵字句會是這樣一個麻煩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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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坐在茶室之中,淡淡地啜了一口手中的清茶。
流翹著腿坐在桌上道:
「冷零給我的關鍵字竟然只有一個『忍』字,實在莫名其妙。我們忍氣吞聲一個多月,拔孤鷹還是對我們不冷不熱,不肯重用。」
雲聳聳肩道:
「大哥的關鍵字『不可忍』也是很奇怪啊!我們到底要忍還是不忍?」
流馬上說道:
「只有你的最容易理解,這『血緣』兩個字,確實在『殘族』中影響太大。『純異族』和『混血異族』之間,差異十分明顯。」
影的臉色轉為低沉:
「那些『純異族』,行事委實太過。」
流和雲默然不語。
在『殘族』臥底一個多月,他們對『純異族』的一些行為早已深惡痛絕,尤其護法使『花海四妖』,仗著拔孤鷹一句話:「只要不叛我,我也不會管你們做什麼。」便到處為非作歹。
影、流、雲三人早聽聞許多「花海四妖」的事蹟,雖然並無實據,卻對此四人早已留上了心。
忽地茶室的門被推開,一人滿身酒氣,跌跌撞撞地自外踉蹌走入,另一人攙扶著他的肩膀,也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
正是「花海四妖」中的老大和老三!
「讓開讓開!!讓本大爺坐!再倒杯醒酒茶來!!」
老大殘花妖醉得一塌糊塗,一屁股便在桌邊坐了下來。
影皺起眉頭,站了起來,避過兩人,便要往門外走去。流和雲也跟著要走,老三落花妖卻忽地捉住了流的臂膀,怒罵道:
「叫你們倒茶你們要去哪裡?!」
流雙眉一軒,便要發作,雲趕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道:
「忍!」
流冷冷地看著落花妖,原本欲要拔劍的右手緩緩放落,舉起桌上的茶壺,默默地斟了二杯。
殘花妖和落花妖哈哈大笑,再也不看三人一眼,逕自道:
「剛才那小娘們真騷啊!!哈哈!」
「要玩就是要硬玩這種良家婦女!窯子裡的無趣的緊!」
「可不是?!看她哭爹喊娘的樣子真夠他媽的帶勁!」
「喊娘也喊不來啦!來了我們照樣上!!哈哈哈!!」
砰地一聲,流將手上的茶壺重重地放在桌邊,壺蓋略微一斜,向地面滑落。
雲霍地出劍,劍如煙雨。瞬間便將兩妖所有退路封住。
流抽手,拔劍,旋身,如奔雷驚掠,劍光落處,落花妖的人頭已飛在半空之中,血花四濺。
影則慢慢地將劍收了回來。
從殘花妖的心臟裡。
殘花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前,先是慢慢地,靜靜地滲出了一絲鮮血。
跟著血如泉湧!
壺蓋落在了地上,鏘地一聲,碎成了數片。
「終於知道我們的關鍵字句是什麼意思了。」流淡淡地道。
雲微微一笑。
影則是輕輕地將劍上的鮮血擦拭乾淨,一字一句,緩緩地道:
「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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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月十七日。
風雲不悔七十大壽!
「風雲世家」早已摩拳擦掌,整裝待發。內姓世家子弟甲組共三十二人,風雲霸領兵。乙組二十七人,風雲威領兵。外姓聘用高手二十五人,「外部統領」夜舞全權督導,非凡宇輔佐,劍三十隨軍監察。風雲不悔則出人意料之外地並沒有打算隨行。
「出發!!」
夜舞一聲嬌叱,一眾外部高手轟然應是,夜舞接掌「外部統領」二十幾天來,著實已獲得了眾人的愛戴,她跟劍三十冷漠嚴肅的態度截然不同,天真活潑的行為舉止,時常令人忍不住會心一笑,就連被奪去「統領」之位的劍三十,也沒有對她顯現任何敵意,更有好幾個較年輕的外部部眾三天兩頭便寫情書給她。
夜舞對情書的處理態度一概是先向非凡宇炫耀一番,然後把那人叫過來私下勸導。每次非凡宇看夜舞用嚴肅的口吻,對比她年紀還大上幾歲的人拿出那一套「我不適合你,該當去找個不會武功的賢妻良母。」的說法,都忍不住搖頭苦笑。
夜舞究竟喜歡什麼樣的人?
非凡宇也不禁好奇起來,他暗中觀察,發現夜舞對所有異性的態度皆沒有太大的不同,她的行為大方卻懂得保持距離,態度熱絡卻不會給予錯誤暗示。非凡宇不由得嘖嘖稱奇,忍不住有一次便對夜舞道:
「我看妳還蠻受歡迎的?」
「當然,又怎樣?」
「可是妳好像都不喜歡他們?」
「關你什麼事?!」
「妳該不會是暗戀我吧?是的話就說出來沒關係,不用不好意思。」
很快地,非凡宇就被打趴在地上。
他忍受著夜舞在他身上又踩了數十腳,心裡仍然暗自納悶:
「怎麼她就只打我一個人?我有這麼討人厭?」
兩人正打得昏天暗地,應該說非凡宇被打的昏天暗地的時候,一個人默默地走到附近。
劍三十!
非凡宇忍痛伸出一隻手揮了揮:
「嗨!」
劍三十平板沒有表情的臉上,竟也隱隱浮現一絲笑容:
「咳!你們在練功?」
夜舞碰地一腳,非凡宇臉又被踩到土裡,好不容易才抬起來道:
「對啊!最新式的練功法,你要不要試試?」
「不用了。」
劍三十轉身離去,非凡宇卻發現他的肩膀似乎微微抖動,一副忍笑不俊的樣子。
非凡宇看到他的樣子,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雖然一開始劍三十對他們極為冷漠,但在非凡宇二十幾天連續不斷的厚臉皮裝熟攻勢之下,劍三十似乎也逐漸地卸下了一些心防。
「目的地,『長夜漫漫樓』!」
非凡宇被夜舞的聲音拉回現在,包含夜舞、他自己和劍三十共二十五人,浩浩蕩蕩地走出了「風雲世家」的大門。另外兩組則都已經先行出發,約好在「長夜漫漫樓」會合。
夜舞一馬當先走在眾人最前面,她的腳步輕盈,眉目可喜,一身輕裝有如偕伴出遊的大姑娘。非凡宇走在她的後面,意態閒散,不時跟身旁的劍三十搭個幾句話。
劍三十則仍是一身黑色勁裝,巨大的墨劍毫不費力地揹於身後,對於非凡宇的搭訕十句中最多只回半句。
這樣一個奇怪的隊伍組合,一路上引來了不少路人側目,但看到三人身後一群拿著各式兵器,有如牛鬼蛇神般的武林豪客,也沒有任何人敢說些什麼。
這般走了約兩個時辰,終於到了「長夜漫漫樓」。
夜舞和非凡宇都是第一次見到這棟樓,只見其座落於「朱雀區」正中央,九層樓的高度在四周的一片低矮平房中有如鶴立雞群,亦似乎表現了它曲高和寡的心志。
整棟樓以原木和純白大理石交相砌合建成,在流線式的俐落簡潔中呈現了一種極為驚人的美感。樓頂屋簷則是深紫色的琉璃瓦,有如夜色,當是其「長夜漫漫」之名的由來。
「好棒!!」夜舞不由得失聲驚呼道:
「這就是我們以後要住的地方了嗎?」
她一臉欣喜地拍手道。
卻見風雲霸、風雲威率領的兩組人馬已經大剌剌地將長夜漫漫樓包圍。風雲霸站在朱紅色的大型鐵門之前,囂張地對著樓頂叫喊:
「紫若涵!!妳今天如果還是不出來!老子就把你這棟樓給燒了!」
非凡宇不禁眉頭微皺,這個風雲霸上次雖然難得精明了一下,這次說的話卻仍是沒有大腦之極。「天下城」何等地方,尋常鬥毆生事也就罷了,怎麼可能讓一群人把一棟樓燒了「兵部」也不管。
卻見「風雲世家」的宗族子弟也都跟著起鬨,登時充斥了一片叫囂喝罵聲,只有夜舞率領的外部眾人,一言不發,全都靜立在夜舞身後。
喧鬧良久,卻不見樓中有任何動靜,朱紅鐵門依然緊鎖,頑固地不為所動。
風雲霸和風雲威喊了一陣,見沒有什麼效果,兩人便開始低聲商議起來,非凡宇好奇地想看他們到底會想出什麼主意,過了好一陣子,卻見他們似乎有了定案,風雲霸又大聲地喊道:
「死婆娘!!妳再不出來!!老子可真的要燒樓囉!!」
非凡宇和夜舞都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身後的一眾「外部」高手,臉上也都露出了笑容或是鄙夷的神色。如此大費周章的行動,卻沒有任何完善的計劃,
稍微遇到一點挫折就無法應變。
超過一半的「外部」高手不由得想到風雲不悔歸天後,自己可能便得服從這兩人號令的樣子,實在令人難以忍受。
而風雲霸等人喊話雖然囂張,卻不敢太過接近「長夜漫漫樓」,似乎十分害怕樓外曾讓他們大吃苦頭的機關。
忽然一個聲音冷冷地自眾人身後傳來。
「『風雲世家』所謂的『大壽之日,必得長夜。』原來就只是用燒樓作為手段?實在貽笑大方。」
冷零!!
非凡宇和夜舞驚喜地看著身後,冷零身著藏青色儒衫,長袖飄飄,緩緩自一幢民房內步出,銀黑色的頭髮在腦後紮成一束,深紫色的雙眸放出有若寒冰的光芒。
「是冷……」
夜舞叫到一半,便看到非凡宇連使臉色,硬生生將後面的字吞了進去,卻見冷零身後又再走出了一個撐著傘的怪人,那人的傘撐得極低,將整個臉都遮住,一舉一動都透露著邪氣。
冷零淡然自若看著「風雲世家」的人馬,緩緩地道:
「只會用蠻力的豬囉,不配讓「長夜漫漫樓」的主人現身。」
風雲霸和風雲威大怒,正要喝罵,卻聽咿呀一聲,「長夜漫漫樓」九樓的一扇窗戶忽地被推開,一個女子出現在窗邊。
那女子眉彎如月,髮長及肩,雖然顴骨略高,雙唇略薄,臉色亦因為長期沒有曬到陽光而顯得蒼白,卻更襯托出了一雙烏黑晶亮而有神的眼睛,全身散發出一種聰慧靈動的魅力。
這女子便是一人獨立撐持長夜漫漫樓一年之久,在眾強虎視眈眈之下周旋自如的奇女子,紫若涵。
只見紫若涵冷冷地掃視了樓下的眾人一眼,跟著目光移到了冷零身上,淡淡地開口:
「是你?」
紫若涵的聲音很輕,隨著風自九樓傳下來,幾不可聞,冷零的身子卻微微一震,
然後緊緊地盯著紫若涵,非凡宇驚訝地發現,冷零的目中竟然不再如往常般冷漠沉靜,而有著一種深沉而熱烈的情感。
冷零身後的撐傘男子忽地一揮手,「長夜漫漫樓」四周圍的民房之中,竟忽地現出了許多隱藏已久的身影,總數不下百人,將「風雲世家」的人馬圍在了中間。而其中赫然也有亞當和一名豔麗女子的身影,非凡宇和夜舞都是相視一喜。
風雲霸和風雲威臉色大變,風雲霸高聲罵道:
「媽的死人冰陽!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撐傘男子正是統率「寒冰豔陽天」十二干支的冰陽,他看也不看風雲霸一眼,只是冷冷地道:
「紫姑娘,在下多次相商,都未能得妳首肯,這位冷先生既然是妳舊識,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只要妳答應加入我們,這些『風雲世家』的敗類,我馬上幫妳趕走。」
風雲霸又是破口大罵,便要上前開打,身旁的人好不容易才把他拉住。
紫若涵則是面無表情,仍然看著冷零,平靜地道:
「這就是你選擇的勢力?」
冷零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邊夜舞忍不住湊到非凡宇耳邊道:
「喂!笨宇,你看那個冷零會不會是在騙我們啊?!」
非凡宇微微一笑,並沒有答話,劍三十卻望向兩人,略略皺起了眉頭。
紫若涵沉默良久,正要開口,忽地一個聲音有若天雷,破空傳來:
「都是屁話!!」
眾人都被這句驚雷也似的怒吼震住,不由自主地抬頭往身後察看,卻見一個天神般的身影站立於一間民房屋頂,滿頭紅髮衝天而起,不怒自威。
跟著數十道身影由遠而近,在一片低矮的平房屋頂上蹤躍而至。很快地便又在「寒冰豔陽天」的眾人頭頂,再形成了另一個奇特的包圍網。
「我還沒有到,你們一群廢物在這裡囉嗦什麼?!」
拔孤鷹目如銅鈴,聲如巨鑼,居高臨下俯視眾人,一些「風雲世家」中較為無能的世家子弟,竟然覺得雙腿發軟起來。
非凡宇環視周遭屋頂,馬上便發現有三人並不像其他「殘族」之人般地劍拔弩張,而是輕鬆自如地坐在屋頂上,看著下面眾人。
影、流、雲!
流忽地向他望來,跟著眨了眨一隻眼睛。
非凡宇微微一笑。
「今天這棟樓,我拔孤鷹要定了!!」
自一代名匠紫雲光軒建成以來,此樓始終處於風雨飄搖中,未曾稍有停歇。
紫雲光軒過世後,其女紫若涵繼承父志,讓長夜漫漫樓在強權環伺之下,依然屹立不搖。
然而野心,仍似怒火撩原般傾覆而來。
所以烏雲遮蔽了陽光。
有如長夜漫漫,不知黎明何時方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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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孤鷹等人出現後,整個情勢有了很大的轉變。
「殘族」的人數最少,但都是菁英,同時居高臨下,佔有很大的優勢。
「寒冰豔陽天」夾在中間,看似危殆,但手中卻握有最有利的棋子,也就是紫若涵的舊識:冷零。
而在最內圈的「風雲世家」,顯然已經成為了俎上魚肉,既無攻入「長夜漫漫樓」的本錢,又被另外兩大勢力合圍,如若沒有任何轉機,首先便當出局。
風雲霸和風雲威面色難看,身邊的世家子弟一個個亦是臉色慘白,不敢作聲。
「看來,今天『風雲世家』該當認輸。」
忽然一個聲音從「外部」中傳出,竟是劍三十!
「哈哈哈哈!劍三十,你們家那老不死沒來,果然只剩你還有點見識。」
拔孤鷹仰天大笑,意態囂張。
劍三十緩緩垂目,目光蕭索。
拔孤鷹轉向冰陽,冷冷地道:
「死人冰陽,你又如何?」
冰陽尚未答話,一個人影忽然掠起。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一片驚呼聲中,那人以驚疾之勢直衝向拔孤鷹所在之民房,跟著身形拔起,右腳在牆上一踏,下一個瞬間,竟已到了拔孤鷹頭頂之上。
劍三十!!
一道墨色劍影,自劍三十身後越過了頭頂,有如一道黑色新月,又似墨痕殘影。
對著拔孤鷹斬了下去!!
第一劍:【斬】!!!
拔孤鷹雙目倏地瞇成了一線,右手緩緩地,極為沉重地向上舉起。
一快一慢的對照之下,時間和空間似乎亦產生交替混亂的錯覺,在眾人無法理解的畫面中,拔孤鷹用單手接住了那一劍。
崩天巨響!拔孤鷹腳下的民房屋頂突地爆裂,一道巨大的裂痕向下迅速延伸,整間民房竟分開成了兩半!
劍三十一擊無功,毫不氣餒,雙手握緊劍柄,用力一旋,墨劍『玄朱』登時脫出了拔孤鷹的掌握,劍三十並不急著收劍,反而在殘破的屋頂邊緣用力再踏了一步,『玄朱』轉勢不停,又再向前疾刺而出。
第五劍:【旋】!!
拔孤鷹厲嘯一聲,對這挾帶旋轉勁力的一劍沒有再出手硬接,他雙臂一振,有如凌雲飛鷹一般直拔而起,避過了這劍,跟著伴隨下落之勢,雙手成鷹鉤之姿,撕裂了劍三十所在的空間。
但劍三十已不在。
第五劍一出,劍三十根本沒有管拔孤鷹如何應對,反而用力一踏,原本便已大半破裂的屋頂被氣勁一震,所有磚瓦俱皆碎裂,劍三十也落入民房裡。
拔孤鷹沒有料到劍三十自行踏落,更將自己腳下憑藉之地毀去,眼看便得跟著劍三十一同落入屋內。然而他身為「天榜第八」,傲絕一方,如何肯隨之起舞,雙臂霍然再是一震,竟在全無藉力之下再度拔起,落在了另一棟屋頂之上。
兩人對決有如兔起鶻落,大多數人連大氣都還沒喘一下,就已經結束。
只見已成破屋的民房處,漫天煙塵方才緩緩落下,一時間,出現了一種奇特的寧靜之感。
忽地在這安詳寧靜中,在那紛落塵沙裡,一劍隨著人影再度穿出,有如迅疾利箭,直射冰陽!
第七劍:【箭】!!
冰陽的臉被紙傘遮住,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可以猜測他對天外飛來的這劍,也充滿了驚駭之情,他手中的紙傘忽地一合,一股極陰極柔之力纏上了劍三十的「玄朱」,將其至剛至猛之勢消解至無形。
然而雖然接下了這招,冰陽卻也被其勢逼得連退了三步,大失顏面。
劍三十兩劍逼退當今「天榜第八」,一劍力挫神秘高手冰陽,豪氣抖生,忽地仰天長笑起來。
非凡宇也不禁為氣英雄氣度心折,大聲讚道:
「好!!」
然而豪笑聲中,劍三十的「玄朱」卻並未入鞘。
而是倏地猛然回拉,在地上橫拖而過,向身後一人劃去。
第十四劍:【返】!!!
此劍出勢之快之突兀,又再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而其所指目標,更讓非凡宇驚叫了出來:
「糟!!!冷零!!」
正是冷零!
劍三十從一開始佯裝放棄,突襲拔孤鷹,再攻冰陽,至始至終,目的都只有一個。
殺冷零。
劍三十素知「寒冰豔陽天」成員之行為詭譎邪異,冷零既為其一員,殺之不為可惜。而冷零一死,冰陽將無所憑恃,「風雲世家」亦會再有可趁之機。
故,冷零必殺!
拔孤鷹距離已遠,冰陽亦被逼退,非凡宇雖然瘋狂大喊,夜舞、反天三劍也都欲前往救援,卻俱皆來不及,就連亞當,也沒辦法及時唸出逆魔法之咒語。
劍三十這一劍,無人可阻!
劍光霎時已至冷零身前,冷零卻連眨都沒有眨一下眼。
「住手!!」
一聲嬌叱,竟止住了奔行之劍。
「玄朱」靜止於冷零喉間,冷零的咽喉皮肉被劍風微微劃過,滲出了鮮血。
鮮血流至「玄朱」之上,竟被劍身吸了進去,原本深墨色的劍,隱隱竟透現了闇紅色的血光。彷彿印證了「玄朱」這個名字。
飲了鮮血的「玄朱」,只要再往前一寸,冷零便將命喪於此。
但冷零仍然連眼睛都不眨,反而像是觀賞什麼奇特生物似地看著劍三十。
劍三十則一手持劍,抬頭望向發聲之人。
紫若涵!
「閣下若是殺了他,就休想再得到這一棟樓!」
紫若涵蒼白的臉上不知為何,竟透現了一抹決絕也似的紅暈,在那高危之處,在那煦風之中,紫若涵的青絲飄揚,面容卻是堅冷無雙。
「得不到紫若涵,得到長夜漫漫亦無用。」
「天下三絕」對這句話早已耳熟能詳,「長夜漫漫樓」一百道機關,在紫雲光軒過世後,只剩紫若涵一人懂得如何操作,這也是一年來,紫若涵得以周旋在三大勢力間最重要的因素。
劍三十心志再堅,亦難免遲疑,但他豁盡全力得來的優勢,豈肯就此放棄,他手中「玄朱」絲毫不動,仍然置於冷零咽喉之前,淡淡地道:
「『風雲世家』早已沒了奪樓的希望,就算殺了他,對我似乎也沒有損失。」
紫若涵神色不變,冷冷地道:
「閣下又怎麼知道,『風雲世家』已沒了希望?」
劍三十眉毛微微一挑:
「此話何解?」
紫若涵緩緩閉上雙眼,又再緩緩睜開,淡淡地道:
「家父歸天,至今已過一年,小女子亦不願『長夜漫漫樓』長此荒廢下去,所謂有能者居之,『長夜漫漫樓』主人之位,也該當如此。」
紫若涵此言一出,樓下眾人盡皆震動,到此事態可說急轉直下,等於此場鬥爭之勝負決定,轉而操於紫若涵一人手上。
拔孤鷹第一個發難,厲聲道:
「敢問紫姑娘一句,何謂有能者?!!」
紫若涵微微一笑,並不答話,拔孤鷹霍地高舉雙臂,一眾「殘族」之人同時厲聲長嘯,聲震雲霄。
「我拔孤鷹便是今天在場第一有能之人,若論武功,有誰勝得了我?!!」
「殘族」嘯聲更厲,襯托拔孤鷹之霸氣,隱隱然竟有君臨天下之勢。
冰陽合起的傘已重新撐起,仍然看不到他的表情。
劍三十則全身未嘗一動,雙目低垂,陷入了沉思。
「拔先生,小女子相信在場武功當屬閣下第一,可惜小女子一向不喜刀劍之事,今日『長夜漫漫樓』之主如何決定,可不能武比。」
「那要如何決定?!」
「既不能武比,自然便應文比。」
「文比?!」拔孤鷹臉色驟沉,冷冷地道:
「紫若涵,妳休想玩弄這些技倆,難不成我還要陪妳舞文弄墨才行?!」
「小女子哪敢,讓閣下握筆,還怕毀了小女子的筆墨呢!」
非凡宇聽了這話,忍不住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在現場一片靜寂中,顯得格外突兀。拔孤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繼續望回紫若涵:
「那文比怎麼比?」
「方法先不能說,總之跟吟詩作畫等風月之事無關,只要在場三個門派,都能同意文比的方式,小女子自然會告訴你們。當然,若是拔先生不願的話,也不能勉強,只是就算您以武力奪了樓,小女子也絕不屈從就是。」
拔孤鷹默然半晌,忽地仰天大笑:
「好!!紫若涵!我欣賞妳的氣魄!!我拔孤鷹難道還會輸給妳這樣一個弱女子?!文比,我接受!」
紫若涵微微一笑,望向冰陽。
冰陽的傘似乎撐得更低了些,但身子卻轉向了冷零,卻見冷零微微點頭,當即緩緩地道:
「我似乎沒有選擇的餘地。」
劍三十倏地收回了「玄朱」,淡然道:
「『風雲世家』,自然也同意。」
風雲霸和風雲威面面相覷,但在這樣的場面下,兩人卻是沒什麼勇氣開口反對。
紫若涵微微點頭,緩緩地道:
「既然三個門派都同意,小女子便公佈文比的方式。」
而樓下的非凡宇看到冷零脫離危險,又聽紫若涵說得有趣,正開心地看著好戲,卻忽然發現冷零的面色有異,對著他使了個眼色。
非凡宇倒抽一口涼氣,用唇語向冷零道:
「不會吧?!要我說?」
冷零用力一皺眉,點了點頭。
非凡宇苦著一張臉,對於自己突然便成了主角感到不能適應,硬著頭皮道:
「等一下!」
在場眾人皆驚,對於「風雲世家」中的一個無名小卒,竟在此刻不怕死地出聲感到大為詫異,就連紫若涵也好奇地望向非凡宇。
非凡宇感受到四周無數熾熱而充滿了敵意又或是好奇的目光,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無奈地攤了攤手,苦笑道:
「紫姑娘,不知道『天下三絕』以外的門派,可不可以算上一份?」
非凡宇一說完,風雲霸和風雲威就變了臉色,一些世家子弟更高聲喝罵起來。
拔孤鷹仍然冷冷地盯著他,目中卻有著奇特的神采。
冰陽完全沒有反應,傘緣卻似乎稍稍抬起了一些。
劍三十則好像並沒有太過驚訝,但握著「玄朱」的右手,忽地緊了緊。
紫若涵看著這個雖在如此情狀之下,仍然一派輕鬆寫意的年輕人,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
非凡宇聳聳肩,咳了幾聲,跟著揚聲道:
「既是如此,我就代表第四個門派,『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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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瘋話!一個人成個屁門派!」
風雲霸對非凡宇積怨早深,第一個開口大罵。
劍三十則是面無表情,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而拔孤鷹和冰陽都不是風雲霸兄弟那樣沒大腦的人,隱隱已感覺出了事情有所不對勁的地方。
紫若涵則冷冷地道:
「成不成門派倒不關風雲少家主的事,小女子這就公佈文比的方法。」
一時全場屏息無聲。
「小女子雅不欲諸君為此樓而濺血,故只好行一奇策。兵法有云,以眾擊寡,謂之『正攻』,此理或亦可用於今天此局。所以在場四個門派中人數最多的,小女子便將『長夜漫漫樓』雙手奉上。」
眾人盡皆大驚,沒有人想得到紫若涵竟會用此簡單明瞭,卻又毫無意義之方法。一時竟沒有人出聲,反而是風雲霸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那只有一人的門派就可以早早回家了,哈哈哈!」
非凡宇灑然一笑,聳聳肩道:
「或許我不只一個人。」
夜舞忽地踏前一步,只見她的態度大方,姿容秀麗,在場眾人都覺得眼前為之一亮。
「『外部統領』夜舞,願率『外部』二十五人,投靠『蒼穹』。」
然而夜舞美雖美矣,此言一出,全場驚動。
別說風雲霸和風雲威張口結舌,就連「外部」一眾英傑,下巴也差點掉了下來。一時全場充滿了議論之聲。
「胡鬧!」
一句怒叱,卻震住了眾人,竟是劍三十開了口。
「夜舞背叛,『外部』統領之位,由我劍三十暫代!」
夜舞雙眉一軒,怒道:
「劍三十!你早就被除去統領之位了,現在還來胡鬧什麼?」
劍三十冷冷地道:
「胡鬧的人是妳吧?少家主!!」
風雲霸和風雲威都是一震,唯唯諾諾地應道:
「什麼事?」
劍三十心裡不自禁一沉,當此局勢,這兩個少家主仍然反應遲頓之極,實在難以容忍。他略一皺眉,沉聲喝道:
「立刻解除夜舞之職位,轉命我為『外部統領』!」
非凡宇看著劍三十,卻沒有開口阻止,只是心中微嘆。
風雲霸恍然大悟,正要開口,「外部」中卻忽地走出一少年。
那人身形瘦弱,面容蒼白,夜舞和非凡宇馬上認出,他是「外部」中年紀最輕的韓家棟。一身輕功極為高明,僅次於夜舞。
韓家棟似乎十分緊張,他看看風雲霸,又轉向劍三十,跟著小心翼翼地道:
「劍大哥,我們都非常愛戴您,也希望您可以回來領導我們,但是風雲霸和風雲威兩位少家主的作為,我們大家早就已經看不下去。」
韓家棟的目光逐漸轉為堅定,轉向狠狠瞪著他的風雲霸:
「『風雲世家』對我們,只有金錢之利,而夜大姐帶領我們這些日子,大家也都了解了她的為人處事,今天我寧願不要這些錢,也不能放過加入一個真正好門派的機會。」
韓家棟忽地一拂下襬,對著夜舞深深一揖,揚聲道:
「屬下韓家棟,願誓死追隨。」
「外部」中響起一陣歡呼聲,韓家棟一番話將原本就對夜舞深有好感的眾人打動,一時諸人紛紛行禮,宣誓效忠之聲不斷。更有人豪邁大喊道:
「劍老大!你要我們回去,我還要你過來哩!!哈哈!!」
劍三十面色鐵青,知道大勢已去,只怪風雲霸和風雲威實在太過張狂無能,才有今日人心叛離之果。
夜舞大喜,拍手道:
「你們都很乖,回去請大家到『夜市』玩!但可不準吃狗肉!」
「外部」中又是一陣笑聲,卻有另一陣不一樣的笑聲,自某個屋頂上傳來。
眾人抬頭望去,卻是那三個從頭到尾都坐在屋頂上看戲的青年。
影、流、雲!
拔孤鷹雙目神光暴閃,冷冷地盯著三人:
「反天三劍,原來『蒼穹』並未解散?」
影毫不畏懼地直視回去,流則是笑道:
「確是如此。」
「所以你們三人,亦是臥底?」
流聳聳肩,雲緩緩站了起來,微微躬身道:
「很抱歉。」
拔孤鷹冷冷一笑,驀地厲聲道:
「當日你們殺了『花海四妖』的老大和老三,我不但沒有追究,還命其他人不得報仇,又提拔你們到了『護法』的位置,那時我說什麼來著?」
拔孤鷹此言一出,另外一間民房上很明顯便有兩人目中顯現怨毒之意,狠狠地瞪向三人,影卻絲毫不受影響,淡然道:
「只要不反,諸事不管。」
「好!!既然你們記得,就應該知道我拔孤鷹生平最痛恨之人,就是吃裡扒外,背信棄義之徒!」
雲從容一笑答道:
「吃裡扒外我們承認,背信棄義卻是言重了,拔老大,您提拔我們升任『護法』之時,我們豈不也提出了一個但書?」
拔孤鷹面色驟沉,冷然不語。
流哈哈一笑道:
「如果拔老大忘了,我就來提醒你,那時我們提出的條件是……」
「如果『殘族』仍然繼續多行不義,那我們『反天三劍』,有一天還是會反!」
一個年輕豪爽的聲音忽從另一個屋頂上傳出,打斷了流的話,只見一個將頭髮梳成一道辮子垂在腦後,其餘部份盡皆剃平的年輕人,一手握一把形狀特異的長刀,置於肩上,另一手則插在褲帶裡,囂張地笑道:
「這句話就算拔老大不記得,我『君臨刀』不知火也還記得!」
拔孤鷹冷冷地道:
「不知火,你也要反?」
不知火斜眼看著拔孤鷹,意態張狂:
「拔老大,我不知火雖狂,卻也還會分辨是非,『純種』『殘族』作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你早該管教!!今日我反你,也是要你明白這個道理!」
拔孤鷹怒極,如銅鈴般的大眼中彷似有著烈焰焚燒,他看著不知火,一字一句地道:
「反我者,死!」
不知火哈哈一笑,聳了聳肩:
「死就死。」
跟著自屋頂向下一躍,正好落在非凡宇和夜舞之前,然後大剌剌地道:
「『君臨』不知火,報到!」
夜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高聲喊道:
「沒用的影流雲,你們就拉這樣一個怪叔叔來啊?才一個人?」
流哭笑不得,跟影和雲交換了個眼神,三人也一齊從屋上躍了下去。
不知火則是瞪大了雙眼道:
「妳這婆娘瞎說些什麼?!誰是怪叔叔?!我才二十四歲!!」
拔孤鷹看到他們逕自瞎扯,絲毫不將自己放在眼裡,不由得大怒欲狂,然而他的心中越怒,外表卻反而逐漸冷靜下來,不再開口,冷然肅立。
另一邊冰陽卻已沉不住氣,傘下的雙目緩緩地逡巡在一眾部下之間。
亞當緊張地不停整理衣服,最後終於下定決心,正要往前一踏,卻聽到身旁傳來悅耳動聽的聲音:
「『寒冰豔陽天』的諸位夥伴,今天就是你們棄邪歸正,改投明主的最好機會。」
曲煙?!
亞當張大嘴巴看著曲煙,卻聽她語調轉冷,辭鋒轉利:
「冰陽,你不配當十二干支之主!」
「哼!」
冰陽看見反他之人是曲煙,反而好像鬆一口氣,連回答也不屑。
「不理我是嗎?易水寒!」
冰陽全身微微一震,手中紙傘霍然移開,現出一張極為蒼白的臉龐:
「妳知道?」
曲煙冷冷一笑:
「水寒為冰,改易為陽,你就是易水寒,『劫魔道』上排名第十的『霜慟』!」
曲煙說完,全場一片騷動,易水寒這名字眾人並不熟悉,但『劫魔道』第十『霜慟』之名,卻是如雷貫耳。
當其時中原武者皆以入「天榜」為最高榮譽,然而天俠怪老審榜極為嚴苛,除武功外更重「武格」,故許多邪派高手或是魔門狂徒,根本不可能有入天榜的機會。也因此有了「劫魔道」這個排行的出現。
而「劫魔道」的排定方式亦與「天榜」的三年一更不同,是憑藉武林中人口耳相傳的「惡事」而排定。也就是說,排名越高之人,所做的惡事越為傷天害理,數之不清。也因此武林中人對「劫魔道」上之人是又恨又怕,江湖亦言:
「寧惹天上非常人,莫遇惡鬼劫魔道。」
如今易水寒之身份被曲煙當面拆穿,可說是一把錐心毒箭,毫不留情地將他釘入了死地。易水寒蒼白的臉孔漸漸染上一抹怒紅,跟著卻又緩緩隱去。
他忽地轉向不遠處的冷零,冷然道:
「原來是你。」
冷零面無表情:
「聰明!」
跟著便走到了非凡宇身旁,步伐從容,不急不徐。
易水寒的眼中閃過一絲憾恨,知道自己為了一時之貪念,落入了這個年輕人的圈套。
然而他雖敗不亂,忽地厲聲笑道:
「沒錯,我就是『霜慟』易水寒,願意跟我的留下,不願意跟我的,便請自行離去!」
只見他蒼白的臉孔雖然看似病弱,卻擁有一種不輸給拔孤鷹的豪氣。此言一出,原本對他都有了反離之意的眾干支首領,又開始猶豫了起來。
冷零微微點頭,對易水寒的灑脫亦表示了欣賞。
另一邊亞當卻悄悄拉了拉曲煙的衣服道:
「妳是冷零的人?」
曲煙嫣然一笑:
「對啊!他沒跟你講嗎?」
亞當愣了一下,又再問道:
「那我的關鍵字句為什麼是妳?」
「什麼關鍵字句?他沒跟我說,倒是有叫我好好照顧你就是。」
亞當哭笑不得,原來冷零根本就沒打算讓自己做什麼事,這兩個月當真是白過了。
而冷零和曲煙這兩個月來,到底在「寒冰豔陽天」內部進行了怎麼樣的作為,他也是一點都不清楚。
曲煙不再理他,忽地越眾而出,揚聲道:
「卯部曲煙,不願與『劫魔道』上之人同流合污,故率卯部十八人,加入『蒼穹』。」
寒冰豔陽天其餘在場的另五個「干支」,「子」、「丑」、「寅」、「辰」、「巳」各部首領,盡都面面相覷,不知該當如何是好,幾個首領議論一陣,似乎意見有了分歧,最後「辰」部首領瞿漠,帶領麾下十七人選擇了形勢看起來大好的「蒼穹」,巳部首領決定兩不相幫,「子」、「丑」、「寅」三支,則回到了易水寒身邊。
夜舞看著己方人數越來越多,不禁大為興奮,忽地揚聲道:
「原本二十四人,加上四,再加十八,最後又來十七,還要算上冷零一人,我們已經有,已經有……」
全部人都盯著她,不知她為何停了下來。
夜舞臉上卻滿是尷尬的表情,忽然用力踢了非凡宇一腳。
非凡宇哀叫一聲,大聲喊道:
「妳幹嘛踢我?!」
夜舞惱羞成怒罵道:
「你快點幫我算啊!」
非凡宇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麼簡單妳也算不出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夜舞的臉上迅速抹上一層寒霜,冷然道:
「你找死是嗎?」
非凡宇倒吸一口涼氣,連忙胡亂算了一下,緊張地道:
「五十八,不對,六十一!總共八十一人。」
冷零看著這兩個活寶,忍不住嘆了口氣道:
「正確應該是六十四人,『寒冰豔陽天』僅餘『子』、『丑』、『寅』三支共五十三人,『風雲世家』僅剩『內部』五十九人,『殘族』則有四十四人。」
冷零將各派人數一一道來,如數家珍,各門派之首目光中都有震驚之色,卻見冷零抬起了頭,目光直射向紫若涵,冷漠的語調中竟帶著睥睨天下的傲氣:
「『長夜漫漫樓』,我們『蒼穹』接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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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零說完,逕自便向「長夜漫漫樓」的大門行去。
拔孤鷹忽地冷冷地道:
「你確定六十四人?要不要再數一次?」
目中隱隱現出了殺機。
非凡宇馬上猜出了拔孤鷹的想法。
殺!
死人,不算人。
冷零沒有回頭,但也沒有再往前走。
他微微皺起了眉頭,腦中瞬間盤算了千百種可以應對的方式。
包括犧牲。
然而非凡宇霍地一聲大喊,將冷零的思路打斷。
「我再提一個遊戲!」
非凡宇環顧四周,發現除了拔孤鷹外,易水寒也是蠢蠢欲動,「蒼穹」的人,已成了誅殺目標:
「雖然我們人多,但這樣太沒意思了,不如我再給大家一個機會,誰先進這道大門,『蒼穹』就將『長夜漫漫樓』讓給誰。」
冷零驟然望向非凡宇,冷冷地道:
「你在開什麼玩笑?」
非凡宇一改輕鬆態度,也回視冷零:
「一個樓有那麼重要?」
冷零沒有再開口,但他的眼神卻表達了訊息:
(新加入的這些人,不過都是牆頭草之流,為什麼要為他們的安全而放棄大好機會?)
非凡宇淡淡一笑,同樣以眼神回覆:
(只要入了『蒼穹』,就是同伴。)
拔孤鷹忽地大聲道:
「好!就這麼辦!」
紫若涵轉身,在眾多機關中扳下了一個把手,眾人面前那道厚重的鐵門登時緩緩向上拉起。
卻見鐵門下方竟鋒利如刀,地上一條深溝,可知其鋒利程度。
「長夜漫漫樓」第一道機關:『斷嶽』,就是大門。
門一動,拔孤鷹立刻就動。
他忽地拔身而起,竟如九天鷹揚,遙不可及,直接越過了底下眾人,向大門掠去。
但還有易水寒。
易水寒身份已被揭露,不必再掩飾武功,倒是大感輕鬆,他手中紙傘倏地佈滿了冰霜,跟著脫手朝拔孤鷹勁射而出。
「霜慟」易水寒的紙傘,絕對比「冰陽」的紙傘更可怖了不知多少倍,紙傘未至,拔孤鷹已感到周身遍是寒意,只好在空中遽然扭身閃避,而其勢也因此受阻,慢了許多。
這一慢,便慢出了一個人。
劍三十!
他看準了拔孤鷹將要落腳之處,將手中「朱玄」高高舉起,向後垂至背部,跟著用盡全力,劃出了一個極大的弧度,往前直劈而下。「朱玄」之威,似乎將整個空間都要撕裂,一瞬間,眾人竟有了那一劍把拔孤鷹「拉過來」的錯覺。
第二十一劍:【王者】!!
拔孤鷹再次對上劍三十,卻又是在自己身在半空,無處可以借力的局面。面對如此恐怖強猛的招數,不能全力相抗的挫折感強烈地刺激了他,他霍地大吼一聲,竟然不閃不避,迎了上去。
震天巨響中,一道輕捷的身影飄然而起,越過了兩人。
夜舞!!
夜舞的輕功在這一剎那間發揮到了極致,如夏晚流星,如飛燕歸巢。
眼看她便要掠入大門之內,卻忽地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住。
『霜慟』,凝!
夜舞渾身發冷,重重地落在地上,只覺周身上下異常僵硬,有如置身冰窖之中。
劍三十和拔孤鷹雙方硬拼一招,同時分開,齊齊向大門掠去,然而才剛起步,兩人卻震驚地發現了一件事。
一人竟已踏入大門之內!
一眾高手豁盡全力相拼之時,並沒有忘了注意周圍的狀況。故拔孤鷹會被易水寒和劍三十擋下,夜舞也會被易水寒所阻。
然而這個人卻是極為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門內,竟無任何一人查覺。
正是非凡宇!
也曾有人注意到非凡宇,在其他武功較低之人都不敢任意行動,生怕因此而惹來某個高手殺機的時候,只有非凡宇很無意義地在那邊踏了兩步。
這兩步踏得無謂之極,一步往左前,一步卻又往右後。
但是第三步,他竟然就踏入了門內。
天下,第三步。
冷零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應該沒有人再反對了吧?」
非凡宇愉快地笑道。
「有,我反對。」
一個動聽之極的聲音忽地從遠處傳來,一道白影由遠而近,很快地眾人就看清了來人。
豔絕天下!
「雪漫漫!」冷零低呼而出,臉色登時慘白。
「『天下』之主『皇』有令,『長夜漫漫樓』多引糾紛,實為是非之地,故特令小女子前來接收此樓,從現在開始,『長夜漫漫樓』即為『天下盟』所有,閒雜人等,請盡速離去。」
雪漫漫一席驚人之極的話講完,「蒼穹」眾人個個面色慘白,其他奪樓失敗的門派,反而臉上都有幸災樂禍的神色。
冷零緊握雙拳,眼中竟微微出現了幾道血絲:
「一定是他,一子之差,全盤皆輸!!」
跟著竟不顧雪漫漫的話,一步步向大門走去,每一步似乎都重逾千斤。
非凡宇則呆呆地看著雪漫漫向他走來:
「二姐,妳……」
雪漫漫面容如霜,冷冷地道:
「現在不是談論交情的時候。」
越過了非凡宇,逕自踏入了門內。
非凡宇一時心中混亂已極,下意識地退出門外。
冷零卻默默地走到門前,凝望著門內越來越遠的雪漫漫身影,臉上神情十分怪異。
紫若涵在頂樓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她微微嘆一口氣,扳下把手,鐵製大門「斷嶽」轟然下落。
冷零看著「斷嶽」下方冷冽鋒銳的刀鋒,只覺得一切,彷彿都變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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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先生,您的大兒子當真是驚世絕才啊!將來一定極有成就!」
「哪裡,紫先生的閨女也是人中之鳳。蕭兒,不快謝謝紫先生誇讚?」
「謝紫先生!」
「呵呵!不用這麼客氣,聽說『皇』已經有打算要舉你為仕?」
「是的,承蒙吾主『皇』錯愛。」
「哈哈哈!得志而不驕,確實了不起!冷先生,您不是還有個小兒子?」
「您說冷零嗎?他個性太過內斂冷漠,亦不知進退,完全比不上他大哥。」
花園裡,十六歲的冷零默默坐在地上,看著地上的爬蟲。
「你在這裡做什麼?」
一個身穿紫衣的妍麗少女,好奇地走了過來。
「看蟲。」
冷零沒有抬頭。
「蟲有何好看?」
「不好看。」
「那為何要看?」
「因為值得。」
「哪裡值得?」
少女好奇地蹲下,也看起了蟲子,卻忽地輕呼了一聲,原來地上竟是一群螞蟻大軍在圍攻一隻金龜子。
「天生萬物,皆有其規律,即使是一群小小的蟲子,也各有其度,各遵其法,妳看這一群螞蟻圍攻一隻未死之金龜,大有兵法正道,以眾擊寡之理。」
「是嗎?」
少女忽然伸手將肚腹朝天,身上爬滿螞蟻的金龜拿起,用力將螞蟻吹落,再將金龜放到了一株花葉上。
「妳做什麼?」
冷零終於抬頭,怒目看向少女。
卻見少女姿容秀麗,一雙眼睛漆黑靈動,看起來十分聰慧伶俐。
冷零不由得一呆,只聽少女道:
「你這人真是有夠冷血,只知道研究什麼兵法,卻也不會伸手救它一下!」
冷零緊盯著她,冷冷地道:
「妳今天救了一隻金龜,怎麼知道不是餓死了千萬隻螞蟻?」
少女嗤地一笑,忽地伸手點了一下他的鼻頭道:
「笨蛋!螞蟻有一堆東西可吃,餓不死的!」
說著便站了起來,蹦蹦跳跳地跑了去。
冷零感受到鼻頭上似乎還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暖觸感,一時竟有些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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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涵,為什麼妳要一直避不見面?到底怎麼了?」
十八歲的冷零冷漠依舊,只有在面對紫若涵時,才有可能出現這樣情緒化的表情。
「我爹不喜歡你,我不想讓他失望。」
「又是妳爹!妳爹!他不喜歡我又如何?他憑什麼控制妳?」
「不準你侮辱我爹!」
紫若涵也已是十七歲的少女,她的神情堅毅,語氣決然:
「我爹一手將我帶大,他有權決定我該嫁給怎麼樣的人!」
冷零一陣無語,跟著近乎哀求地道:
「那我該怎麼做?」
「你為什麼不學學你哥?他已經成為皇手下的『第一軍師』,萬千大軍都得聽他號令。『天下無冷蕭,中原無天下。』而你呢?!你冷零又在做什麼?!每天在家裡讀書下棋,胸無大志?!」
「又是冷蕭!又是冷蕭?!為什麼每個人都要拿我和他比?!他是他!我是我!」
冷零忽地失去了冷靜,從來不曾這樣破口大罵的他,第一次將心中累積已久的忿怒爆發了出來。
「對不起,我和你已經無話可說。」
紫若涵微微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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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雲光軒的墳前,紫若涵一身縞素,目中含淚。
冷零默默走到她的身後,卻不敢開口。
良久,紫若涵終於轉過身來,看到了冷零。
「你來做什麼?」
「妳爹已經過世一個月,『天下三絕』蠢蠢欲動,都想打『長夜漫漫樓』的主意。」
「這我知道,謝謝你的關心。」
「我的意思是……」
冷零欲言又止,紫若涵臉上淚痕未乾,卻亦發清豔。
「我可以保護妳!」
「你要怎麼保護我?」
「我……」
「『天下三絕』各據一方,高手如雲,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既無權勢,亦無金錢。要怎麼保護我?!」
「若涵……妳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妳明知道我……」
「你愛我對嗎?你愛我有什麼用?!『長夜漫漫樓』是我爹親手所建,是他一生的心血。他走之前對我說,要我嫁一個有大能力,有大志向的偉丈夫,嫁一個足以保住『長夜漫漫樓』的英傑。他在九泉之下,才可以瞑目。」
冷零痛苦地抱住了頭,不欲再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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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到消息,『風雲世家』三個月後,將要武力奪樓。」
「你來是跟我說這個?」
「是…我是怕妳……」
「冷蕭有來找過我。」
「我哥?!」
「他要我嫁給他。只要我嫁給他,我爹的『長夜漫漫樓』,就不會落入奸人手中。」
「不!!不可以!妳根本不愛他!!」
「我知道。」
紫若涵的神情異常冷靜,輕輕地道:
「但我不知道的是,我又愛你嗎?」
冷零全身一震,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靈魂,他的神情忽然一變,竟又回復了一貫的冷漠平靜,語氣更是堅冷如冰:
「給我一個機會。」
紫若涵望向他:
「你要什麼機會?」
「三個月後的奪樓,我會證明自己的能力。我只希望妳能幫我做到一件事。」
「你說。」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見到螞蟻圍攻金龜子,我所說的兵法?」
「兵法正道,以眾擊寡。」
「正是,我希望奪樓當天,妳能以人數做為依據,我會堂堂正正地從『天下三絕』手中,奪下『長夜漫漫』!」
「如果不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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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不成?!風雲霸和風雲威好色又無腦,『寒冰豔陽天』以『干支』首領為主的組織方式本來就有問題,要分化他們太容易!」
「您說得沒錯,但小魚斗膽問一句,既然只以人數定勝負,何不花錢雇一些打手,到時去參加奪樓就可?」
「『天下三絕』稱霸『天下城』數年,在全城都佈有眼線,只要有第四方勢力要參與奪樓的風聲一洩,馬上就會被他們聯手趕盡殺絕。」
「所以您才要……」
「才要從他們最不會注意的內部分化他們,而且一定要到奪樓當天,才會出現『第四個門派』!」
「但只有我們兩人,足夠嗎?」
「不夠,小魚,去幫我找曲煙來。」
「那個青樓女子?」
「沒錯,我看出她其實身有武功,可以利用她去『寒冰豔陽天』臥底。」
「是,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我還要這次『武決』所有參賽門派的資訊,『武決』在即,我要在參賽門派中選一個有所為的門派,效忠於它。加上這些年我暗地收集的『天下三絕』資料,此事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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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成呢?」
紫若涵看著冷零,看著這個苦苦癡戀自己七年,自己卻從不曾給予任何回報的男子。
「如果不成,我冷零今生今世,再也不會騷擾紫若涵,還會祝福妳和冷蕭,一輩子幸福。」
冷零從十二歲之後,第一次流下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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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嶽」在冷零面前落下。
很快。
但也很慢。
冷零忽然彷彿感到鼻頭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暖觸感。
彷彿紫若涵就在面前,像是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俏麗地笑著。
用她如青蔥一般的手指,點在了自己的鼻頭上。
冷零微微一笑。
跟著忽然猛力往前一衝,向已經落下一半的「斷嶽」撲去。
在所有人的驚叫聲中,「斷嶽」毫不留情地落在了地上。
巨響聲中。
一灘觸目驚心的鮮血。
緩緩地,覆蓋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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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部 (困天之卷) 完結
請繼續支持 肆部 (築天之卷)
「三個月內,『蒼穹』要成為天下城中除了『天下』以外,最大的勢力!」
「你已經一步一步踏上了被注定悲傷的路,你才應該好好保重。」
「久聞『長夜漫漫樓』無一處沒有機關,現在既然大門大開,必是誘敵之計!」
「我,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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