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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這東西,還真是讓人難以捉摸。有的人一生碌碌無為,卻在晚年突然發跡;也有的人長相平淡無奇,卻偏偏能抱得美人歸;甚至還有人生平殺人無數,無惡不作,卻僅憑偶然的頓悟而成為一代英豪……所以說,世事無常,孰能預料,如果萬事萬物都一成不變,那這個世界也就乏善可陳了。
因此我們要感謝上帝,感謝祂賜給了我一個如此美麗而又充滿了驚喜的世界,不然我怎麼可能會在這裡碰到能夠將我們從水深火熱之中拯救出去的救世主──埃娜?!
就在我正準備以萬分激動和虔誠的心情去擁抱我們的救世主之時,羅特卻一把拉住了急切的埃娜,用鼻子朝我們仔細嗅了嗅道:「等等,你們是不是遇到了梅凱爾的那條龍?」
菲麗斯訝然道:「你怎麼知道的?」
「哦……我的天哪……」羅特無力地以手捧頭,苦笑道:「我還以為你們已經脫離險境了呢!現在可好了,如果我們不幹掉那條龍的話,只怕明天的早報就會登出一排被打上恐怖分子標記的無頭裸屍照了。」
「無頭裸屍?……」如果變成蘇特斯的菲麗斯也被拍上去的話,不知道報紙上會不會比較人道地多打點馬賽克……我下意識地瞅了瞅身旁的菲麗斯,卻被她狠狠地瞪了回來。
「有那麼嚴重麼?」拉奇特皺眉問道:「我雖然知道那條龍比較棘手,但是只要我們逃出包圍圈,就算牠有天大的本事也無能為力了吧?」
羅特聳了聳肩,對著變身為蘇特斯的菲麗斯道:「梅凱爾的那條龍有什麼本事,我想妳應該比我們都清楚吧……」他話剛說到一半,整個人卻彷彿突然變成了一尊石雕般瞪大了雙眼,「妳妳妳……菲麗斯?!」
「嗯,是我。」恢復了原貌的菲麗斯鐵青著臉道:「所以我什麼都不知道,更不想知道那條龍有什麼能耐。羅特,如果那條龍的口水裡有什麼類似這樣或者那樣我不想沾上的噁心病毒的話,我會第一個把你這隻烏鴉塞到牠嘴裡去的!」
「病毒?什麼病毒?!」我悚然問道,卻見埃娜、拉奇特等人也是一臉茫然。
裴教授皺眉道:「阿彌陀佛,那個病毒難道非常可怕麼?」
「咳咳……怎麼可能會有病毒,梅凱爾的愛龍醫療保健待遇可是相當高級的……」羅特尷尬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邊走邊說吧!」
師兄的到來純屬偶然,事件發生時他正在北卡澤市跟一位生意上的老朋友在酒店裡「聯絡感情」,而那位老朋友剛好又是元老議會的核心成員之一,當看到電視上播出的這條新聞後,那位已經喝得爛醉的議會長老突然拍手道「那條瘋狗居然真的上當了,哈哈哈……」,師兄立刻意識到是拉奇特中了暗算,當下「急得」連酒錢都沒付就匆匆趕了過來。而就在他即將趕到之時,卻又意外地發現了在樹上昏迷不醒的埃娜。
「還好埃娜穿著顯眼的白色連衣裙,不然我肯定錯過了這難得一見的美景哇……」羅特笑咪咪地衝我點了點頭,又意猶未盡地低歎道:「老實說,如今我才算明白咱家那老頭子為啥如此熱衷於偷窺了,這果真是一種能令人熱血沸騰、就算拋頭顱灑熱血也無法放棄的神聖信仰啊!」
言中那朝聞道夕可死般的無限憧憬,讓菲麗斯立刻警惕地將滿臉通紅的埃娜藏到了自己身後。
通過師兄的簡略介紹,我們才知道夜魔龍噴出的那團綠霧只是一種蛋白 而已,因為活性很強,對溫度和濕度要求很大,所以在空氣中存活時間只有短短幾十秒。但是只要它一沾上人的皮膚,立刻就會發生奇特的化學反應,變成一種極其穩定的化學成分牢牢地黏附在人的皮膚上,不但能發出人類肉眼看不見的光線,還有一種類似於唾液般腥鹹的氣味。
「這些我們都已經知道了。」菲麗斯沒好氣地說道:「如果僅僅只是這樣,我們根本不用怕牠啊,只要遠遠甩掉牠,我們也就安全了。」
「如果牠只是一條普通的夜魔龍,自然不用怎麼擔心。」羅特苦笑道:「但這條龍可非同一般,只怕你們還沒聽說過牠的一些傳聞……唉,雖然不知道牠到底有多厲害,但無論怎樣,我們都一定要在梅凱爾還沒追上前就解決牠,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有埃娜在,無論多重的傷都能奇跡般地立刻痊癒。在拉奇特等人的嘖嘖驚歎下,我們的逃命速度瞬間便從石器時代進化到了核動力時代。一路上大家在一望無際的荒野上埋頭猛衝,毫不停留,直到越過公路,一頭扎進茫茫密林之中後,這才讓體力幾乎已經透支的拉奇特一眾手下們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機。
面對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的眾人,羅特面無表情地看了看錶道:「只給你們十二分鐘的時間休息,接下來就不再停留,直到真正安全為止。我們必須立刻研究一下接下來的行動計劃。現在我們在喀斯特以北二百公里遠的地方,按照我的估計,剛才那批圍攻你們的大部隊至少應該被我們甩開了二百四十多公里。老實說,這樣的速度令我很不滿意,一旦碰上難纏的機械化部隊,我們就隨時都有被梅凱爾率領的龍騎將們追上的可能。」
我好奇道:「為什麼不直接進入喀斯特呢?在城市裡,再怎麼樣梅凱爾也不可能用軍隊來包圍我們了吧?」
菲麗斯搖頭道:「那就等於自投羅網了。梅凱爾既然能封鎖附近的一切交通要道,就表明他出動的軍隊遠不止圍攻拉奇特的那區區數千人,我看……現在在喀斯特附近只怕已經埋伏了上萬名龍騎兵。」
羅特點頭道:「還不止這些,我來的時候,曾在路上與六個龍騎兵團擦肩而過,人數都在三千到四千左右,這還僅僅只是我看到的。估計在這方圓七八百里的範圍內,已經來了不下十餘萬的龍騎兵。看來元老議會已經默許了梅凱爾的這次行動,不然不可能任他隨意調動如此多的軍隊。既然元老議會都已經撕破了臉皮,此事就再沒有轉圜的餘地,在這種情形下我們如果貿然進入城市或者人口集中較多的地區,明天的報紙頭條就不再是圍剿恐怖大亨大獲全勝,而是恐怖武裝分子為了報復而瘋狂屠殺平民了……」
「十餘萬……」我倒吸了口涼氣,突然想起現在應該沒有了信號干擾,連忙對拉奇特道:「現在應該恢復通訊了,你也趕快通知你的手下,讓他們帶軍隊來接應你啊!」
卻見拉奇特一臉死灰地緩緩搖了搖頭,羅特則在一旁苦笑道:「不可能會有人來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傢伙應該是被自己最信任的部下給出賣了。元老議會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除掉他,自然也會開始考慮該讓誰來接手這個位置了。」
拉奇特等人無聲的沉默,無疑是默認了羅特的猜測……
我心中一片淒然,卻也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和沒有援兵比起來,拉奇特的親信部下如果還帶兵來圍剿自己以前的上司,那就更讓人頭痛了。
菲麗斯突然冷笑一聲,「失民心者,必將眾叛親離……哼,只怕你自己也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快吧?」
「呃……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羅特聳了聳肩,隨手將一塊凸凹的圓石抹平,用樹枝在上面簡略地畫了一幅地圖,「這片被凡爾賽斯河與卡齊納山脈包圍的艾森平原,在古語中意為『神的足跡』,它西面的這些荒野數百年前曾是一片礦場、伐木場和重工業基地的彙集地,因為人類的肆意開採和濫砍濫伐,導致北部靠近山區的地區沙漠化日趨嚴重,東部的原始森林也急劇萎縮,我接手龍騎軍的時候,這片土地就已經荒廢了很久了,只有少數警備軍分散在各交通要道,儼然成了黑幫和恐怖分子進行秘密活動的伊甸園。」
他邊說邊在地圖中央連續點了七八個點,「這些地方,如果還沒被沙漠侵蝕的話,應該保留著類似於我們這裡的小片密林,雖然面積不大,卻也能讓數千人藏身其內而不易被外界發覺。而類似於煉鋼廠那樣的廢棄工廠則星羅棋布數不勝數,但絕大多數都是建在高速公路和主幹道附近。」
羅特又在地圖上橫七豎八蜿蜿蜒蜒地畫了十數條線,組成一張錯綜複雜的交通網,「雖然現在這些交通線路大部分已經廢棄,但它們附近殘留的建築物卻並沒有遭到什麼破壞,大多數都還保存完好。」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補充了句,「當然,這是三十年前的資料了,現在還是不是這樣,還要求證一下現任的金徽總統領才行……呃,拉奇特,你來說說吧!」
拉奇特呆呆地盯著地圖看了幾十秒,才木訥地點了點頭,「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吧……」
看起來他連羅特問些了什麼都沒聽清。
面對如同夢遊般的拉奇特,羅特黯然歎了口氣,無奈地瞅了瞅我和菲麗斯,那意思彷彿是在說:這傢伙自己都不想活了,我們還來救他幹嘛?
裴教授在一旁道:「拉奇特總統領,你若是再這樣消沉下去,害的可是你自己啊!」
見拉奇特依舊毫無反應,只是呆呆地看著地圖,菲麗斯皺起眉頭,右手微微一動,拉奇特突然間驚醒般仰身後躲,卻聽得「啪啪」兩聲脆響過後,只見拉奇特左手虛凝在空中,彷彿正抓著什麼東西,而左右臉頰已各多了道白霜。他左手手臂上冒著森然白氣,顯然是在出手格擋的瞬間便被菲麗斯的寒氣凍結住了。
還未等我們驚呼出聲,菲麗斯已然破口大罵道:「沒用的廢物!平日裡飛揚跋扈不可一世,一到關鍵時刻就廢得連條陽萎的狗都不如!不就是個總統領的破位置麼!丟了就丟了,有啥好可惜的?!冰蓮一派竟然出了個你這樣的閹種,你師父若是知道了,還不得活活氣死!你看看羅特,看看冷羽!前者毅然辭去總統領職位,毫不留戀,後者更是為了你這麼個人渣而赴湯蹈火,毫無畏懼!他們哪一個不比你強了幾百倍!可你再看看你自己?!難道你就這麼喜歡在神戀派面前給我們丟臉麼?!」
「…………」面對突然暴怒的菲麗斯,在場眾人面面相覷,我和師兄更是聽得冷汗涔涔。
一時間,林中靜得嚇人,不時還能聽到遠處草葉中蠶蟲進食的沙沙聲。
印象中,菲麗斯「大姐」雖然總是高高在上,盛氣凌人,可也是一位總以纖纖淑女自稱,還充滿貴族氣質的美女。平日裡跟我聊天的時候總是笑語嫣然委婉動人,雖然有些過份執著於其「少女」的年齡定義,但就算生氣也僅僅限定於「大發嬌嗔」之列,而從未有過如此激烈的言辭。
其實對於美女來說,生氣也是一種表現內在美的最佳方式。即使是怒其不爭到了忍無可忍的境地,換作是雪城月的話,也頂多先揪住我的衣領大吼大叫諸如「再不好好聽就擰下你的耳朵」、「你這個連那些能被屁給熏死的恐龍們都要頂禮膜拜的白癡」之類的話,然後再大義凜然地將暗月楓用來「毒害」我的精美點心統統沒收;而換作是阿冰的話,則會用一種似是難以置信般的眼神委屈地看著我,彷彿我的無知和低能都是她的過錯一般,在這種已臻至化境慘無人道的精神攻勢摧殘下,僅僅十秒就能讓我丟盔棄甲人仰馬翻,痛不欲生到不得不重新做人去了……
然而菲麗斯……唉,先前扇拉奇特兩巴掌,還可算得上是長輩對於晚輩「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但後面鐵青著臉聲嘶力竭喊出來的「陽萎的狗」、「閹種」之類,則不能不歸類於「失態」了……
不過也算是難為菲麗斯了,若是師父和阿呆在這裡,只怕會聽到更加精彩絕倫的詞句,比如「你這個忘了從娘胎裡帶出乳房的母豬」,又或者「你這個偽裝成性慾狂卻只能和老鼠雜交的陽萎自卑者」等等等等,真是多虧了他們如天馬行空般洋溢著濃郁藝術氣息的偉大創造力,讓當年尚懵懂無知的我即使是面對書中古希臘眾神那令人眼花繚亂的亂倫史也能泰然處之了……
話又說回來,此刻菲麗斯的失態,也讓我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本來此次行動之初,我僅只是抱著「盡人事,聽天命」的心態來救人的,只能用「有勇無謀」四個字來形容我這種自殺般的瘋狂行徑。
然而在菲麗斯加入之後,就好像準備去吃老虎奶的瘋子意外地撿到了一把麻醉槍般,立刻就讓我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畢竟有一位資深營救總指揮在,營救行動一定會有驚無險水到渠成了。
而師兄這位曾統馭百萬將士如臂使指的前金徽龍騎將的加入,更是讓我們營救小隊的「大腦」性能又有了質的飛躍。
本以為勝利在望,士氣大振之時,菲麗斯這突如其來的失態便如寒冬清晨當頭淋下的一盆冷水,讓我如同從大考連戰皆捷的美夢中醒來,卻猛然發現自己連第二天考什麼都一無所知的考生一般,從極度的樂觀瞬間變成了無可救藥的悲觀……
是啊!在這場生死懸於一髮的大逃亡中,面對已經破釜沉舟的梅凱爾和他那十餘萬忠心耿耿的部下,如履薄冰的我們只要有哪怕半點的行差踏錯或是意志消沉,都必將葬身在這茫茫荒野之中,且無一能夠倖免……
短短半分鐘的沉寂,竟似比半個世紀還要漫長。
正當我準備以尷尬的傻笑來提醒他們大敵將近之時,拉奇特凝在半空的左手忽地微微一動,隨著一陣輕微的脆響,大片細碎的冰晶從他左臂上飄落,紛揚如雪。
直到此刻,拉奇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接著朝菲麗斯長鞠一躬,起身時臉上竟隱隱有歡喜之意。
我正懷疑他是不是瘋了,卻聽他開口道:「難得師叔終於肯認我了……」說話時語音微顫,淚光隱泛,激動之情已溢於言表。
菲麗斯冷哼一聲,扭頭朝羅特道:「不用理他,你繼續說吧!」
「先等等,」拉奇特擺擺手,轉身對自己一眾手下道:「各位,梅凱爾此刻的主要目標是我,你們跟著我,只能白白送命而已。現在已經突出重圍,你們就趁梅凱爾還沒追來前趕快離去吧!」
他的十二名手下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遣散令茫然無措,其中一人面有難色道:「總統領大人,現在除了跟著您,我們還能去哪兒呢?」
拉奇特用手點著地圖道:「你們順著林外的公路往東走一百七十多公里,就在數月前我們用炸藥伏擊梅凱爾部下的化工廠旁,在它東南五公里外有一個荒廢的地下兵工廠。那裡是軍火販頭子馬蘭的一個秘密基地,他和元老議會有過秘密協議,所以只要知道我不在那裡,梅凱爾就絕對不會去搜查。那裡面有充足的食物和水,還有很多假身份證件。你們在那裡待上一兩個星期,等風頭過去了,再用假身份證離開這裡就是。到時候你們直接到西澤爾島上去找他,憑著我和他過去的交情,以及你們的才幹,我想他應該能收留你們的。」
「那大人您……」另一人支吾道:「您怎麼辦?」
拉奇特回頭看了菲麗斯和我一眼,歎道:「既然已經和元老議會決裂,現在除了殺出重圍,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大家各安天命吧,希望日後還能相見。」
拉奇特說罷,對部下們敬了個軍禮,眾人也只得無奈回禮,互道珍重後匆匆離去。
待他們遠去,羅特這才笑道:「還是你厲害。若是勉強帶著他們突圍,只怕不但會害了他們,連我們也難以倖免。剛才我還想先找個什麼地方安頓他們呢,結果你幾句話就給打發走了。」
拉奇特肅容道:「現在面臨生死抉擇,我可不敢再托大了。這也算是一舉兩得,剛才重圍之中或許還能互相信賴,可現在危機暫緩,既然連我最親信的部下都已經背叛了我,也難保他們之中沒有人會為了保命在背後捅我們一刀。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師叔他們三人被梅凱爾的龍盯上了,我還真想去那個秘密基地裡賭一賭梅凱爾敢不敢公然挑釁軍火界的教父馬蘭。」
「一個黑道的頭子,也能如此囂張?」菲麗斯冷著臉問道:「馬蘭那人我倒是見過,確實有些本事,但是連梅凱爾都不敢動他……這也太誇張了吧?」
「啊,跟師叔您比起來,馬蘭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人物而已。」拉奇特連忙賠笑,「只是如今軍火界生產和銷售渠道有百分之三十都掌握在他的手裡,而且他還是個上稅大戶,那些龍騎警們五個人中就有一個是他養起來的。而黑白兩道能至今相安無事,也多虧他在其中制衡,不然若是讓那些黑幫們全都武裝上令他們垂涎已久的冰裂槍,恐怕就要世界大亂了……」
「還真是無法無天了。」菲麗斯冷哼一聲,「我們辛辛苦苦在這裡扶世樹人,尚要看元老議會的臉色,而他們那種大發利市的垃圾,卻反而如此囂張,若不是當年我看他為救他師父不惜以身試毒……」
羅特無奈插嘴打斷菲麗斯道:「黑道就是黑道,再怎麼折騰也永遠上不了檯面,老姐妳又何必這麼斤斤計較?妳既然不屑與他們來往,自然也不知道其中的潛規則了。馬蘭再怎麼囂張,可他也不敢把女兒送到妳的學校去讀書,就連去天堂島玩兩天也不敢讓自己的耳目親信們知道,血刃自由軍的覆滅,他不但出人出錢,還四處收集情報,可謂功不可沒,可有誰知道他的功勞?況且現在形勢危急,也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拉奇特,現在這裡你最有發言權,你快來說一下,我們該如何突圍才好。」
師兄這番話雖說的不算太好聽,但也頗為照顧菲麗斯的面子,讓她無法再開口抱怨。
聽到他們終於肯轉回正題,我這才鬆了口氣,瞅了一眼一旁的埃娜,卻見她也正朝我看來,不禁相視苦笑。
「嘿,三十年前的地圖……」拉奇特仔細審視著地圖道:「在這麼大的荒野上,如果想抓住我們六人,區區十餘萬的軍隊,根本就不夠。網越大,就越摟不住沙子,所以梅凱爾只能採用分兵偵查、重點防守的策略,以逸待勞等我們去送死。你應該知道吧,現在的軍隊作戰和三十年前已經不太一樣了,羅特。」
「略微聽說過。」羅特苦笑道:「有鑒於現階段大規模集團作戰的機會已經日漸減少,最大的威脅將不再是人數達數十萬之眾的恐怖武裝分子,而是各種類似於黑道家族般的小型私人軍隊。這種軍隊雖然武器裝備較差,但作戰技術高超,而且其中的精銳一般都接近藍徽的實力,更有少數人超越了藍徽。如果再按照以往那樣和大規模的軍團進行正面作戰的經驗,勢必要吃大虧。所以現在軍團人員和裝備配備更加傾向於小規模的協同作戰,尤其是針對那些精銳分子。」
「的確,」拉奇特點頭道:「現在這樣的精銳部隊人數一共有三萬之眾,也許更多,隸屬於元老議會統馭的憲兵部隊,據說是由兩名前金徽兼現任元老議會高級成員指揮。我曾經看過他們的演習,一個兩三百人的小部隊中,就有超過五種的兵種,除了正規化的作戰兵種外,還有狙擊兵、偵察兵、馭空兵、投彈兵和最精銳的魔法作戰小隊,他們協同作戰時射擊精度高、火力猛,尤其利於在複雜地形處對小股的黑道高手們進行圍剿,而一個一千二百人的整編部隊更是能完全壓制三位銀徽加十二名紫徽的聯手,尤其是多達上百人的魔法作戰部隊,他們是作戰的核心單位,非常棘手。而梅凱爾剛才用來包圍我的千人部隊就是這種部隊,再加上他和幾位高手,我根本沒有抗衡之力。我看元老議會心目中的假想敵根本就不是黑道的那幫亡命之徒,分明就是我們這些正規部隊出身的紫徽銀徽,甚至是金徽。」
我聽得心底寒氣直冒,埃娜卻道:「這種部隊看起來正面對抗能力十分強悍,但是機動靈活性卻遠遠趕不上我們。只要能猜測到梅凱爾的兵力部署,我想應該可以繞過這些部隊,將他們拋在身後。」
拉奇特搖頭道:「這些精銳部隊全都有空中部隊的支持,會乘坐飛機甚至可能是超巨型飛龍來進行長距離的快速奔襲或者支援,尤其在這個縱橫不到一千公里的範圍內,一旦散佈四處的地面部隊發現我們,他們都能在十五到二十分鐘之內趕到我們上空,如果就在附近幾十公里內,只需要短短兩三分鐘就能到達。」
「超巨型飛龍……」埃娜掩嘴駭然低呼,看她的樣子,似乎也有所耳聞。
拉奇特沉思道:「如果我是梅凱爾,為了防備我們從喀斯特北面的山區向西逃逸,應該已經命令駐紮在那裡的部隊進入一級戒備狀態,並激活地雷區和探測裝置,一旦發現我們就立即讓駐紮在附近的空軍向那裡調派兩千左右的憲兵精銳部隊。當然他也會猜到我們絕對不敢貿然入城,只要進入東部的森林,他的機械化部隊的行動力和冰裂槍的威力都會大打折扣,所以當我們發現山區已經被封鎖後,必然會向東跑。他只需將大部隊部署在森林邊緣,利用密林和建築物作為掩護,等我們一頭撞進去後再收縮合圍,我們就插翅也難飛了。眼下看來,我們只能從喀斯特北部山區強行突破了,趁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迅速突圍,甩開他們後再南下進入喀斯特市區西部,沿著凡爾賽斯河就可以安然離去。」
「既然知道他會這麼部署,那我們為什麼不往別的地方跑?比如去……」我指著地圖,「北邊的沙漠,或者越過凡爾賽斯河……」
「沙漠地勢開闊,夜晚地表溫度極低,他們能用夜視裝置在空中輕易發現我們的動向,接著就可以利用空中優勢將我們合圍,到時候的情勢只怕會比剛才更糟。而凡爾賽斯河以南的確是突圍的首選,而且只要通過五十公里的丘陵地帶就可以進入南部的法薩特工業行省外圍的澤羅市或者什葉市,那兩個城市都有聖龍聯盟的分部會館大廈,憑著聖龍聯盟在元老議會中的地位,可以暫時保證我們的安全。但是這既然是突圍的首選,梅凱爾就不可能不部署重兵防守,所以也是優先放棄的地方。何況我和葉靈劍早已交惡,再說現在我也沒有了什麼利用價值,不可能要求他來幫我。」
「如果做什麼事都需要利益來驅動,那這個世上還有朋友可言麼?」埃娜皺眉道:「你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葉靈劍不可能坐視不理吧?」
拉奇特看了她一眼,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赫迪亞應該沒有派妳來才對,而妳自己也並不想來,不然冷羽也不用打暈妳了。」
「我、我……」埃娜被說中要害,尷尬不已。
羅特低頭看了看錶,無奈道:「不要再談無關的話題了,一分半內我們就要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照我的估計,從我們逃跑到現在,梅凱爾大概還需要二十分鐘才能完成緊急部署,而他本人應該也距離這裡不遠了。」
我轉了轉眼珠,忖道:「據我瞭解,梅凱爾這人狡猾多智,做事滴水不漏,甚至還會用心理戰術。從過往他對付你們的手段來看,他對你們非常的瞭解,對你們將會做出什麼判斷也能料個十之八九。這次師兄的加入,他並不知情,所以兵力的部署肯定會依照對拉奇特的推測來實行。既然你認為南方是優先放棄的突圍方向,那我們就選南方好了。」
「哈哈哈……」未等拉奇特反駁,羅特已撫掌笑道:「說得好,不愧是那個老混蛋教出來的啊!」
拉奇特瞪著他道:「原來你故意讓我來策劃突圍,就是安的這個心?」
「我又沒有梅凱爾那麼工於心計,自然要先求教於本人才能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了。」羅特笑咪咪地說道:「三十年沒跟你交過手,誰知道你會變成什麼樣呢?」
說著,他又肅容道:「雖然突圍方向確定了,但是在突圍之前,我們還要先解決一個棘手的傢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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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巨龍那沉而有力的轟然扇翅聲和劃破長空的嗥叫從頭頂飄過,我靜靜地趴在草叢間,暗暗吞了口唾沫,緊緊握住已略微潮熱的劍柄。
隱隱聽到二十米外裴教授若有若無的呼吸聲,以及身後不遠的樹梢上鳥兒慵懶的吱啾聲。
按照師兄的計劃,我和裴教授在這林子裡已經待了五分鐘了,可負責報警的埃娜卻依然沒有傳來訊號。
難道那條龍……吃宵夜去了?
「對於這條會隱身的龍,就算用夜視儀都無法發現牠的存在。所以,我們只能靠聽覺了……」
「我能知道牠在哪兒。」還未等羅特說完,埃娜就插嘴道:「但是要相當近才能察覺到,大概……只能有三、三四百米的距離。」
見我們大家都奇怪地看著她,埃娜窘迫道:「這、這個……我跟校長在生態平衡研究所研究過龍類的各種習性,所以……所以知道些……」
「哦,那就好。」羅特欣然點頭,「那妳和他們一起留下來當誘餌吧!」
「妳能知道牠在哪兒?可二百五十一號在哪兒,妳都看不見。」我猶自懷疑地偷偷問她。
當時埃娜自信地答道:「夜魔龍的腦電波異常強大,這也是牠能隱身和追蹤特異功能者的原因之一。這種腦電波能夠警告從附近經過的高級龍類這裡是牠的領地,或者前方的動物是牠的獵物,你們人類察覺不到,但是我卻可以。即使現在牠刻意隱藏了自己的腦電波,但是當距離很近的時候,還是能覺察到。」
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前方卻依然沒有一絲動靜,看來負責攔截梅凱爾的師兄他們也沒有任何發現。
「不對勁啊!」回到林中後,羅特困惑道:「按理說那條龍不可能不追來啊,難道梅凱爾想眼睜睜地看著我們跑掉麼?」
「也許牠知道不能跟得太緊,又或者梅凱爾也清楚牠對我們來說會是一個巨大的威脅,才故意叫牠不要跟來,好讓我們疑神疑鬼,不能放心地突圍。」菲麗斯皺眉道:「既然牠不來找我們,那在這裡乾等著也不是辦法。如今只能無視牠的存在,我們走吧!」
一路改道東南,偏離喀斯特遠郊直奔法薩特工業行省的澤羅市。由於沒有正規的地圖和導向儀器,我們只能借由公路來判斷方位。六個人在公路旁三百米的荒野中狂奔疾馳,近處的一切景物都在夜色中化作一片茫茫的虛影,導向的公路更是猶如一條在渾水中扭動著的亮鱗銀蛇,蜿蜒逶迤著滑向後方,只有天上的繁星和遠處的山巒在靜靜地注視著我們。
一口氣狂奔出三百多公里後,已經越來越接近凡爾賽斯河。此時空中已時而不斷地開始傳來飛機的轟鳴和巨龍的低吼,每當這時,我們都不得不急速運功降低自己的體溫,同時就地躲藏在附近的灌木叢中來躲開偵查。為了防止被梅凱爾有可能部署在這裡的部隊發現,我們六人分散開來,裴教授和羅特二人在前方三公里遠處探路,拉奇特、埃娜和菲麗斯三人居中策應,我則留在最後面斷後。
距離凡爾賽斯河不到十公里時,空中偵察機的活動越來越頻繁,因為不但要躲過來自空中的威脅,還要確定這方圓數里內不會有狙擊兵或者偵察兵的存在,所以我們行進異常謹慎緩慢。有時候往往要在灌木叢中枯等上七八分鐘,直到前方的師兄向我們傳音說可以前進後,這才敢繼續向前走。
此時已隱隱能聽到遠處凡爾賽斯河雄渾低沉的波濤聲。在師兄畫的地圖上,由於地勢的落差,凡爾賽斯河在這裡向南斜錯出近百公里,與另一條分支匯合後才又向東奔去,突兀的彎轉和交匯的支流讓水勢立刻湍急起來,即使是寒冷乾旱的冬季,這裡也依然是一幅洶湧澎湃的雄闊氣象。
「你們可以前進了,看到我留下的記號後就地掩藏。羽,後面沒什麼動靜吧?」
「沒有。」我走出灌木叢,依稀看到極遠處一道白影輕晃了一下,應該是和菲麗斯他們在一起的埃娜。
唉,從現在的情形來看,即使梅凱爾真的以為我們會從喀斯特北部山區突圍,他對這裡也還是非常重視。聽著頭頂不斷呼嘯而過的偵察機,真懷疑梅凱爾是不是根本就猜到了我們會從這裡逃走……
一陣輕微的刺痛從喉嚨上傳來,似乎是撞上了根帶著尖刺的灌木細枝。我一邊注視著頭頂的天空,一邊心不在焉的伸手去扒開那根斜枝。
卻聽「噗」的一聲輕響,就像手指輕快地插入靜止的水面一般,一陣尖銳的劇痛猛然從喉間傳來,彷彿有一個鋒利冰冷的鐵鉤毫無徵兆地狠狠刺進了我的喉管。
「啊!」嘶啞的嗓音才蹦出一個微小的音符,便如同斷了弦的琴般戛然而止。
驚懼交加之下,我惶然伸手想將那不知為何物的東西從喉間拔出來,後頸連帶背心卻驀的一麻,似是有兩個更為鋒利的事物正以雷霆萬鈞之勢狠命砸來。
前有利物刺喉,寒星真氣已無法發揮作用,眼看就要慘遭破顱之厄,渾身真氣卻突然不聽使喚地在胸口猛然凝縮成核,接著只聽耳際轟然一聲巨響,一股沛然無匹的熾熱之力如同核爆般瞬間鼓蕩至我周身各處。
就在這時,後腦和背心同時傳來一陣悶痛,彷彿被兩個千斤巨錘猛然砸中般,砸得我一個趔趄,眼前一黑,再清醒時只覺滿天繁星點點,周身酸痛難當,可刺喉的銳物卻也已不知所蹤了。
在周身真氣的激盪擠壓下,肺中殘存的空氣夾帶著星星點點的血滴從氣管刺破處猛然噴出,等我想再深吸口氣之時,卻被氣管內縮的創口窒得一陣心慌氣悶。隨著腰腿上真氣一跳,我不由自主地騰空而起,一道澎湃的巨力瞬間從我剛才的位置攔腰掃過,頓時只覺腳下氣浪洶湧如潮,差點橫空跌倒。
直到此刻,我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偷襲了,可對於偷襲我的是什麼,卻一無所知。
如果是剛才那條夜魔龍的話,從我跟牠交手的經驗看,雖然牠力道驚人,可怎麼也不能一爪便刺穿我的喉管,縱然偷襲之下能刺破皮膚,也會被我的護身真氣及時彈開。
然而此刻已不是思考真兇是誰的時候了,心念電轉間,我猛然意識到如果不趕緊提醒前方的菲麗斯他們,恐怕我死了,他們都不會察覺到任何異常!只是現在喉管刺破,我無法發聲傳音,只能用別的方法來警告他們了。
還未等我雙腳落地,腰間真氣又似不要命般地跳動起來,駭然扭頭,只見滾滾塵沙中隱約一個宛若車鏟般大小的血盆大口已憑空朝我腰腹咬來,迅疾如電!
我強提一口真氣想憑空橫挪開去,誰知窒息的胸口氣悶難當,僅挪了數寸,真氣便無以為繼。眼看著那巨嘴就要將我咬成三截,驚駭中我伸掌死命拍向牠的邊顎,而多年辛苦練就的超一流的反射弧也在這一刻突發奇效,左腳瞬間踢中牠橫開的下顎,右腳順勢蹬上牠上顎鋒銳的巨齒,這三下先後擊出,卻同時擊中,藉著這三股力道的反彈,剎那間我已臨空後翻而出,只聽背後「嗤」的一聲輕響,衣服已被牠絞合的鋒銳巨牙剪下一片。
趁牠現形的剎那,我半空中拔劍朝著塵土勾勒出的那張巨嘴隔空連刺數劍,強勁的劍氣轉眼將飄飛的塵土刺出數個細小的空洞,卻紛紛落空。
從剛才的突然被刺到此刻的臨空脫險,不過是喘息間的功夫,我卻已在生死邊緣來回打了好幾個滾。當兩腳再次踏實地面,我想也沒想便彎腰摸起一枚石子,未等那怪物再次發動進攻,已曲指運勁狠命朝著菲麗斯他們的方向彈射出去。豈知石子剛即飛出,眨眼便已似被人用手接住一般在空中一滯,無聲無息跌落在地。
我心中驚駭不已,冷汗淋漓之時強烈的窒息感也煎熬著我的意志,讓我就像一個溺水的人般惶急不知所措。雖然我也學過龜息之術,借由真氣的運轉來極大減少身體對氧氣的需求,但那也是在身體活動量不大的前提下才能維繫。然而此刻這幾番兔起鶻落的躲閃廝殺,早已將我體內殘存的氧氣耗盡,刺破的喉管卻無法吸入新鮮的空氣,極度的缺氧已讓我腦中漸漸陷入一片混沌……
那怪物似乎害怕引起過大的動靜,暫時環伺一旁,不再急於進攻。眼下的牠佔有絕對優勢,的確不必操之過急。只怕在牠眼裡,我不過是個遲早要窒息而死的獵物罷了,與其費力著急地來咬死我,倒不如在一旁一邊和美女龍跳著桑巴舞,一邊對死到臨頭還妄圖掙扎的我品頭論足的好。
而此時我昏沉的腦中如電閃雷鳴般嗡鳴不斷,憋悶的胸口就像是一個死活也拉不開的風箱讓我前胸一陣悶痛,恨不得撕裂胸膛讓空氣直接湧入肺中。極度缺氧的身體讓真氣也開始無序地嗤嗤亂鑽,左衝右突起來,似乎想在身體上開個洞來幫我暢快淋漓地呼吸,可卻偏偏無法遂願。隨著心跳的急劇加速,憋悶之感愈烈,那衝勁也越來越大越來越猛,直到後來竟有如無數輛高速列車般轟隆隆地在我周身橫衝直撞,又像是無數的轟炸機群在我體內來回肆虐,狂轟亂炸,痛得我撕心裂肺,彷彿身體的每一根毛細血管都被炸得擴張了千萬倍般,五臟六腑也幾乎全被壓成了齏粉肉醬,心跳聲強如雷鳴,急若驟雨,隨時都會因不堪重荷而破裂,若不是喊不出聲,只怕我早就呼天搶地著高呼救命去了。
我心知自己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邊緣,可沒想到這一刻卻來得如此之快,如果不趕快收攝心神控制真氣,還沒等我憋死就已經被真氣活活炸死了。
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寧心靜氣的口訣心法,可往日裡這些萬試萬靈的靜心訣寧神訣,甚至是無聊時催夢用的夢心訣,此刻卻像是往點燃的炸藥引線上潑汽油般不但毫無作用,反而讓它越燒越快,轉眼便到了爆炸的邊緣……
驀然之間,「叮」的一聲似梵鈴般的清音自後腦響起,世界瞬間凝固……
耳旁清音繚繞,體內的真氣也猛然停滯,我那因痛苦而微睜的眼中清楚地看到夜空中一道拖著長尾的流星不知何時已定格在遠峰之上,華光四射,燦然奪目,彷彿亙古以來便一直在那裡一般……
「……亙古如瞬,瞬如亙古。多少年來,人們在時間的洪流中掙扎求存,尋覓真理,卻不知道剎那芳華,才是永恆……」
耳畔浮響的話語尚未消散,那道流星已消失在茫茫夜空。
隨著「隆隆」的心跳再次響起,腦內紛雜的嗡鳴已消散無蹤,就連體內那狂亂欲暴的真氣也突然平靜了下來,宛若一條條清麗的溪流,淙淙匯往丹田。
我這才察覺到胸腹間清涼一片,先前那憋悶欲死的窒息之感早已一掃而空,而周身的毛孔無不舒張暢通,正代替了我那慾求不滿的肺,開始吐舊納新,綿綿然,汩汩然,源源不絕地呼吸起來。
此時我心中一片寧靜,運功內視,只覺體內本似羊腸小道般的經絡竟已如長江大河般豁然開朗,氣象萬千,其間運行的真氣隨著血脈的運行潮漲潮落,紫氣氤氳,更顯一派生機勃勃之象。
略微詫異間,我已明其理。
神戀第三重真氣是殺伐之氣,殺意愈盛,功力愈強,可隨著我一次次地強行催動心中殺氣,不知不覺間已在魔潭中愈陷愈深,迷途難返,若不是沉溺之冠適時吸走了我體內的殺伐之氣,才讓我絕處逢生,擺脫了第三重的羈絆,勉強領悟到第四重的清靈之氣。可這一重境界並非我自己悟到的,卻是機緣巧合下憑外力得來,就彷彿一個成績並不合格卻因為自己救了校長的女兒而被學校破格錄取的學生一般,就算他穿上了該校的校服,卻依然不是一個合格的在校生。
再後來,我經歷多次生死搏殺,又為了陪阿蘭散心而通宵運功,以致讓我的功力一再提升,卻因心境未通,而無法進境。然而就在剛才,面臨溺水般的生死之境,我心中那搖曳不息的生命之火在瞬間綻放出的璀璨光華,便如同拱破蒼穹的灼灼朝陽般消蝕去了我最後一絲心障,體內蓄積已久的勃勃生氣終於如破堤的潮水般洶湧而出,一瀉千里。
此刻的我有沒有突破第五重還未為可知,但第四重卻已是大成了。
好吧,得意洋洋地扯了這麼多,也該清醒一下了。剛才那條破龍借隱身偷襲殺得我措手不及人仰馬翻,差點沒被牠奪了小命,不過也多虧了牠,才讓我功力大進,說來倒也該好好「謝謝」牠才是。
隨著缺氧危機的解除,我的腦子立刻便靈活起來。
趁那條龍還沒看破我已經能不靠肺來進行正常呼吸,眼下正是思忖該如何擊退牠的大好時機。面對隱身的敵人,我倒也有一些經驗,可惜都是挨打的經驗,不提也罷。但是對於與我朝夕相處的二百五十一號,雖然牠動不動就喜歡隱身藏起來,我卻總能很快就發現牠的存在……
現在想起來,每當二百五十一號隱身後,只要牠不動,我就很難發現牠的存在,因為無論從側面或者斜上方看去,牠都是完全透明的,與環境渾然一體,連一般透明物體能讓光線折射的效果都沒有。可如果從正上方看去,就不難發現從牠的脊椎線上透射過來的景象隱隱有些異常,猶如凸透鏡般將景物略微放大了一點。另外,當二百五十一號因為緊張而隱身後,背脊中還隱隱有道紅光流動,只是若不在光線極暗的環境中從正面仔細觀察,是看不出來的。
如果這條龍隱身的機理和二百五十一號相若的話,那麼能發現牠的唯一方法,就只有……在四五十米的高空中向下看了……這還得是在牠沒有側躺在地上的情況下。若牠真的找了條母龍跳桑巴舞去了,那我怕是要下輩子才能再發現牠了。
微微挺直身子,我仔細傾聽著四周的動靜,然而那條狡猾的龍居然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這倒也不奇怪,畢竟二百五十一號也是如此。別說呼吸了,那個整天除了能幫我們消耗大量牛排就一無是處的傢伙隱身的時候就連心跳都沒法聽見!……如果我能見到造物主的話,我一定要起訴牠們,這種非法的行為簡直就是不能容忍的!
算了,與其與這條龍糾纏不休,不如趕快通知菲麗斯他們的好。從剛才到現在我已經耽誤了差不多一分鐘的時間,他們至少也該走出了五百多米。
想到這裡,我假裝辛苦地抓住喉嚨蹲下身去,慢慢摸起枚石子,抬手便射。那枚石子剛剛飛出,又是在空中略微一滯,便欲跌落下來,然而此時我的劍氣也隨即刺到。
就在這一刻間,我驚奇地發現自己刺出去的劍氣不再像以往那般飛出後便不受控制,而是宛若實質般竟能和劍尖、劍脊甚至是我的手生出感應,讓我能如臂使指般隨心所欲地控制住它。
仔細思來,不久前我朝斐湘龍刺出的一劍也正是如此,只不過當時是情急之下瞬間的超常發揮而已,不似現在這樣就連劍氣劃破空氣時的震顫感都能清晰覺察。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噗」的一聲悶響,那枚石子立刻化為齏粉,而我則恍若刺中了一個厚膠輪胎般渾身一顫,劍氣所中處如同水面般泛起一陣微小的漣漪,轉瞬即逝。
此時雖然劍氣已沒有了衝勁,但我卻依然能感覺到自己的長劍隔空抵在一個極其堅韌的事物上,心念電轉間立時揮劍下劃,那道已停滯的劍氣居然也隨之劈下,可僅僅劃出半尺,劍氣便即消散,連帶著我也一劍揮空。
還未等我好好回味一下剛才的奇特體驗,那條已經醒悟過來的蠢龍就悍然發動了進攻。
然而,此時不光是我發出的劍氣,就連體內的寒星真氣都已經發生了質的轉變,那條龍揮出的尾鞭離我尚有三米之遠,我的腦海中便已清晰地「看」到了牠那條長若蟒蛇碗口粗細的尾巴,甚至連上面因肌肉緊繃而根根直立的數十根牙狀尖刺都看得一清二楚。
嘖嘖稱奇間,我剛一躍起,尾鞭便從我腳下呼嘯而過,其後翻滾的氣浪也是剛猛無儔,宛若怒濤排壑般捲得飛沙走石,塵滾土崩。若不是我早有準備,不然又會像剛才那樣被掃得重心不穩,狼狽不堪了。
沒等氣浪掃過,牠又故技重施,巨顎一張便橫咬而來,這次的速度比上次更快了幾分,腥風雪齒眨眼便到。
早有防備的我閃電般抬腳一點牠的邊顎,借力後躍,倏然間耳際生風,周圍景物瞬間模糊了一下,待看清時我竟已身在三四百米的高空……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僅打亂了那條龍的計劃,就連我自己都暗暗駭異。環目四望,朗朗夜空雲淡風清,滿天的星辰似隨手可摘,腳下灰黑色的荒野一望無際,筆直的公路如同數道亮線縱橫交錯,遠處的凡爾賽斯河泛著濁浪隆隆作響,宛若一條黑鱗巨龍般橫亙蜿蜒。
心曠神怡間,我低頭細看,只見腳下煙塵滾滾的地面上隱隱能看到一道幽幽的藍光在其中迅捷地移動,似乎是那條龍在計算著我下落的方位。
沒有烈羽神翅,居然也能跳得如此之高,對於以前的我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看來現在的我舉手投足間都能輕易發揮出莫大的威力,雖然這是好事兒,可萬一以後還要去打工的話,不小心捏碎個盤子,甚至是揉爛了諸如鉑金菜譜之類的東西,那可是會被人追殺的啊!
隨著身體徐徐下落,我又開始為自己將如何著陸而暗暗發愁。且不論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會摔得有多慘,光是那條虎視眈眈的龍就夠讓人頭痛了。緊盯著那道若隱若現的藍光,我攥緊了手中的劍,暗暗提升功力以防不測。
從近四百米的高空落下,按照自由落體的速度,不到三秒就能掉落地面。如果不是害怕驚動附近埋伏的士兵……如果他們恰巧在吃夜宵而還沒發現我的話……我真想狠狠砸落地面,來借此通知師兄他們:我被一條該死的龍給偷襲了!不過,現在我已經摔死了……
耳旁風聲大作之際,我也已經距離地面不到三十公尺,眼看到斜下方的那條藍光如閃電般疾撲而至,我手中的長劍也全力揮灑而出!
霎時間,雪浪滾滾銀光炸射,數千道劍氣如數千條出水的銀蛇般直衝那道藍光而去,此時雪羽降塵的威力比之先前已不可同日而語,每一道劍氣都與我心生感應,隨著我長劍抖出一個個微小的螺旋,數千道劍氣竟匯聚成一條高速旋轉的龍捲旋風,配合著我下落的速度,硬是將那條如排山倒海般猛撲過來的龐然大物拒在三米開外。
一時間,劍氣擊中鈍物的「噗噗」聲急若暴雨,而每一道劍氣擊中時還會「嗤嗤」作響地急劃幾圈才善罷甘休,饒是銅皮鐵骨,那頭龍也再吃痛不住,終於低吼著被我強勁的龍卷劍氣彈了開去。
若是以往,即使我連續揮出數十記雪羽降塵,只怕也無法阻住我這急墜的勢頭,然而此刻的每一道劍氣都能將擊中時的力道感覺回饋於我,且如水波般均衡地散往全身,而隨著數千道劍氣在瞬息間落錯有序地逐一擊中,我就像坐在高速行駛的摩托艇上,雖然顫得渾身發麻,可也毫髮無傷地便將自高空墜落的強猛力道消蝕殆盡,臨到最後居然還能借力洒然一個後翻,輕飄飄地落到地面。
雖說出招前我也隱約想到能借力阻住下落之勢,至不濟也還有烈羽神翅這張底牌,可卻沒想到居然能獲得如此完美的效果。看來以後我再也不用害怕坐什麼飛機了,就算坐到半空不幸爆炸,我只要拼了命地打幾招雪羽降塵,也就安然落地了啊……
也不知是我剛才那招打得太狠而激發了那條龍的凶性,還是牠老人家要趕時間去和苦守在電影院門口的嫩齒女友約會,還未等我將殘留在手腕上的麻勁兒卸掉,疾風驟雨般的攻勢便朝我源源不絕地襲來。
先是尾鞭的橫掃豎砸,那帶著巨齒般倒刺的長尾揮灑起來竟如同一個使劍的名家一般,時而大開大闔力沉勢猛,攪得黃沙漫天塵落如雨,時而又小巧靈動虛虛實實,動如脫兔靜若處子,若不是我的寒星真氣已經脫胎換骨,只怕沒幾下便已被這條不知道是從上下左右還是東南西北抽過來的尾巴打得口吐鮮血倒地詐死了。
接著便是在勾爪左右揮擊掩護下那張巨嘴的狂啃猛咬,配合上牠強猛的衝擊力和令人難以置信的敏捷,一時間打得我東倒西歪狼奔豕突,前一秒寒星真氣在腦海中映出的還只是滿天爪影,可眨眼間便有一張巨嘴當頭咬下,還沒等我從地上爬起來,那張巨嘴竟又接二連三的狂咬而至,若不是我身體柔軟性極佳,早就因為扭矩過大導致腰椎骨折了。
再接下來,這頭急不可耐的蠢龍顯然是連後腿都用上了,往往是爪影未過,巨嘴便至,我剛剛扭腰躲開,一隻一米多長磨盤般大小的巨爪便又帶著漫天爪影朝我狠狠踩來,直忙得我是口吐白沫,手腳抽筋,只恨那素未謀面的爹媽少給我生了十七八條腿,恐怕就算是同時給一百個狂呼亂喊的孕婦接生的婦科大夫,也沒我這麼狼狽的了。
如狂風掃落葉般毫無停滯的連續猛攻持續了足足一分多鐘,那條龍才似乎終於意識到牠和我之間身體靈活性上的巨大差異,在狠狠甩出了一記尾鞭讓我後翻出十餘米後,牠便如高手收招回氣般地徐徐噴出一口白霧,隨即一個黝黑滑亮的龐大身影緩緩顯露在我面前,赫然竟是條身形修長健美的超特大號迅猛龍!
若不是細長得幾乎跟身體不成比例的尾巴上多了幾十根雪白晶瑩的骨刺,我說不定就把牠當成是那條夜魔龍的曾曾曾曾祖父了,當然,如果牠們能跟章魚一樣無限生長下去的話……
不對……這應該就是那條夜魔龍……看來為了追殺拉奇特,喪心病狂的梅凱爾甚至無視了元老議會的禁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校長說變身後的馴龍擁有的實力是龍騎將本人的數倍!難怪這傢伙刀槍不入還迅捷異常,若不是我精通寒星真氣,又對龍的隱身特性瞭若指掌,只怕再換一個跟我實力相若的對手,沒兩三下就已被牠生吞活剝了吧?!
記得只要處於隱身狀態,因為呼吸和心跳受到極大的限制,二百五十一號的行動能力也會隨之下降到最低點。不過即使這樣,那傢伙依然能在聞到香味的第一時間便神不知鬼不覺地迅速摸進廚房去大啖牛排……現在這龐然大物既然放棄了隱身效果,難道是嫌剛才的速度還不夠快麼?!
驚駭中只聽那龍周身骨節爆出一陣如炒栗般的脆響,光滑糾結的背脊上瞬間隆起一塊塊如凳面般大小的平滑硬甲,就連最脆弱的胸腹間也佈滿了碗口般大小緻密排布的碎甲。接著牠短小的前肢上如鉤般鋒銳的利爪也暴伸出半米多長,活像是現代版的剪刀手愛德龍!
我強壓下幾欲暈厥過去的恐懼,勉強凝神以待。對付這個砍不動刺不穿的龐然大物,還真讓我有如老鼠拉龜般的無從下手,如今再加上這些厚甲護身,看來牠是打算活活撞死我了……
不過既然牠已經現了形,我自然也不會乾等著牠來撞我了。長劍微微一晃,緋冥神羽箭剛要出手,眼前已驀的一花,劇烈激盪的寒星真氣幾乎讓我半身癱麻,駭然欲絕中我勉強用盡吃奶的力氣死命扭身,卻只覺肩頭略微一麻,眨眼間已是天旋地轉耳際生風,那如同超音速飛翔的航母般的巨大沖量讓我就像一塊被子彈蹭中的橡皮擦般高速旋轉著彈射了出去。
半空中,我體內真氣突然如漩渦般急轉起來,讓我的身體迅速停止旋轉恢復平衡,然而就在即將落地的剎那,眼前又是黑影一晃,我條件反射般地左右腳死命交替蹬地後躍,此時如果你沒有如我般用超音速倒退的話,便能清晰地聽見「鏗鏗鏗鏗……」數百記石裂金開的巨錘鑿地聲在我急退的身前如同迪斯可那瘋狂而密集的鼓點般響個不停,而原本平整的地面更是像地震般順著我的退勢龜裂出長達千米如百足蟲般的細密裂紋。
現如今憑我的功力,即使是在倒退中一躍之下也少說能橫跨出近百米的距離,雙足交替地全力蹬地更是瞬息間便能躍出近五六百米的距離,然而那條龍居然能窮追不捨地砸出如此密集的裂痕,實在難以想像牠磕頭的速度到底有多快了。如此快速地擺動頭部,就算是不撞擊地面,也早就因為腦液壓力過大而昏厥過去了,難道這條龍根本就沒有大腦?又或者說牠的大腦是長在屁股裡的?!
果然,還未等我將這宏偉壯觀的裂紋圖畫出超過兩千米的宇宙紀錄,那條龍便已經搖搖欲墜地停了下來,我也終於慶幸地結束了我的首次超音速倒退之旅。身後猛然膨脹開來的高壓空氣讓四周的景物如水中倒影般波動不已,而我的心跳更是早已像被數百個瘋子同時敲打的爛鼓一樣響成一片了。摸了摸火燙酸麻的左肩頭,我這才發現肩膀處的衣服已被劇烈的摩擦燒出了一個大洞來,而裸露的肩頭更是被蹭得通紅一片,若不是我的護身真氣夠強,恐怕肩胛骨都要被撞成粉碎性骨折了。
萬能的神啊,您一定要聽到我心靈的呼聲啊!!即使讓我同時面對一百個梅凱爾那樣的人渣,我也不要面對一個如此令人恐怖的瘋子!!!!
也不知道是那條龍的大腦結構過於簡單還是牠根本就從來不用大腦,居然只晃了幾晃就又清醒過來,還未等我將按摩肩膀的手縮回來,牠又是用著肉眼根本看不清的超音速狠狠一口撲咬了過來。
這次牠傻,我可不傻了。牠後腿肌肉剛開始收縮,我便已向後斜躍而起,等牠撲到我剛才站立的位置時,我已在躍至十數米開外的空中了。
正欲倒退著使出我的壓箱底絕技緋冥神羽箭,腰間寒星真氣又是一陣不要命般地亂顫,原來那條龍還未等巨嘴咬出便已跨步上前扭身甩出了尾鞭。沒有了龐大身軀的負載,那條尾巴挺著數十根雪白的骨刺斜甩而至,幾乎是才看見牠腰部一扭尾巴就已經甩到我的面前,速度快得讓我連扭腰閃避的時間都欠奉!
猛然咬牙間,我知道這即是生死一線的緊要關頭,還未等我的大腦做出反應,右手已經狠命一劍用著幾倍於音速的速度瞬間硬劈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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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間,隨著體內蓄積如海的勃勃生氣瞬間爆發,呼嘯而過的時間長龍便如同被一隻遮天蔽日的巨手狠狠地攥住了一般,猛然停滯了下來……
一根被颶風刮斷的頭髮從我眼旁緩緩飄過,而我揮至身前清澈寒洌的劍身上竟倒映出滿天點點的繁星,隨著如有生命般收縮跳動著的真氣緩緩注入劍身,一縷縷幽藍的銀光如細膩的髮絲般從劍脊中炸射而出,慢慢籠罩整個劍身,如同夜空中一道閃電般耀眼奪目……
「哢∼∼」
隨著一道猶如撕金裂帛般令人牙酸的裂響傳來,我已經踉踉蹌蹌地落到了地面上,右手被剛才氣勁的劇烈絞錯震得完全失去了知覺。
此時身後傳來一聲如同巨人嚎叫般撕心裂肺的狂吼,駭然回頭間我這才看到一根一人多長帶著無數雪白骨刺的巨尾噴湧著血花遠遠滾落在地上,瞬間縮至蛇尾般大小。
我心有餘悸地看著那條像是縮水了般的斷尾,若不是剛才拚死命砍斷了它,只怕現在死挺挺躺在那裡的就是連嚎都嚎不出來的我了吧!
聽著牠那淒厲的慘叫,竟不像是一條龍在叫,反倒更像是一個人的哀號聲,甚至還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彷彿不久之前就在哪兒聽過一般……
劍交左手,我回身面對那條還在不住吼叫的巨龍,一邊急速運功讓右手恢復知覺,一邊凝神靜待牠的下一波攻擊。
就在此時,那條龍突然止住哀號,猛的挺直頎長的勃頸扭頭看向遠處,如銅鈴般的巨眼中瞳孔驟然收縮,似乎發現了什麼極其危險的事物,緊接著,牠低頭叼起自己的尾巴便轉身轟然遠去,速度之快,讓人追之莫及。
大概是由於牠那長達七八米的巨尾憑空短了一截,導致平衡上稍微出現了點問題,只見那道黑影在幾千米外猛的翻了好幾個跟頭後才又掙扎著穩住身子繼續高速前進,十數秒內便已消失在地平線下了。
看著幾道熟悉的身形快速接近,我這才讓懸於心中的一塊大石安然落地。幸好啊,他們都還平安無事……
「阿彌陀佛,冷羽小施主還安然無恙,真是可喜可賀啊!」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裴教授著實嚇了我一跳,「若不是剛才埃娜告訴我們那條夜魔龍就在身後幾公里處,只怕我們還不知道你已經出事兒了呢!」
聽他的口氣,似乎我現在還沒死,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媽的,那畜牲逃得好快!」恨不能追上那條龍去狂揍一頓的菲麗斯,憤憤不平地咒罵著。
「謝天謝地,我的寶貝師弟還活著……」想對我好言安慰一番的羅特明顯已經緊張得笑不出來了。
「羽!剛才傳音叫了你無數聲,你怎麼都沒回答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也要告訴我們一聲啊!」
面對急得沒哭出來的埃娜,我只能用眼神無奈地告訴她:對不起,我根本就沒聽見……不過就算聽見了,我也回答不了啊!
「羽,你怎麼不說話?你到底怎麼了?!」埃娜焦急地繞著我上下打量了好幾圈。
直到我仰起脖子露出在真氣自療下已經收縮止血的傷口,她這才驚呼一聲,趕忙為我療傷。
最後趕到的拉奇特看著地上那綿延一千多米的細密裂紋,皺眉道:「想不到梅凱爾的這條龍居然厲害至斯,聽剛才那動靜,似乎只是在短短一兩秒內就製造出了程度如此驚人的破壞。和牠比起來,我當年那條獨角戰龍無論速度還是力量可都差遠了。」
羅特意味深長地瞅了一眼埃娜,苦笑一聲道:「何止是你那條獨角戰龍?只怕除了赫迪亞校長的那條白聖龍,這世上已找不出第二條能和牠匹敵的龍了。可那白聖龍就算變身也需要校長在身旁才行,這條龍卻能夠將梅凱爾輸送給牠的功力儲存起來在千里之外發揮,真不愧是一名天生的刺客啊!」
說到這裡,他不禁微微搖頭道:「唉……我原以為那些傳聞不過是誇大其詞,現在看來,倒不像是假的了。」
「什麼傳聞?」菲麗斯好奇道。
「我聽天堂島上一位退隱江湖的無名前輩偶爾提及過這條龍,他說這條龍是梅凱爾的師父一手調教出來的,雖和梅凱爾名為主僕,實則是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師兄弟。而且那條龍平時並不以龍形示人,而是變成人的樣子,專門去幫梅凱爾幹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因為龍形能夠隱身,所以牠最拿手的就是潛入政要機關竊取機密情報,或者執行一些高難度的暗殺任務……」
「斐湘龍?!」
聽到我和埃娜異口同聲的驚呼,師兄也彷彿突然想起來般點著頭道:「對對,牠變成的人形似乎就是叫這個名字,反正也是帶著一個龍字。另外我還聽說這條龍普通狀態下就已經有接近金徽的實力,變身後更是會使用融合真氣,雖說牠沒法像人那樣自如運用真氣,但牠畢竟是潛藏在暗處先發制人,所以只要慢慢融合真氣後再出其不意地給你一下,想不死都難了……那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前輩左胸就有一個寸許深的洞口,他說若不是他的心臟長得異於常人,稍稍偏右了半寸,只怕也沒人能知曉這些秘密了……」
聽到這裡,我不禁暗呼僥倖。
怪不得那條龍在沒有腰力臂力加速的情況下僅憑指力便能輕易透過我的護體真氣刺穿喉管,原來是混合真氣在作怪啊!若不是牠害怕我的叫聲引來師兄他們,而是朝著我的心口或者別的要害部位戳一下的話,只怕我早就已經屍橫就地了……
不過看起來牠對於混合真氣的確不甚精通,僅刺入不到一寸便無以為繼,若是再深上一兩寸,刺入我的頸椎,我也就安心地去見上帝了(後來我才從二百五十一號身上瞭解到,即使是一頭會上網的迅猛龍,牠那靈活無比的前腳趾連指帶爪全算上,也不過只有不到一寸的長度而已……唉,還真是難為牠了)。
「不可能吧!」拉奇特不屑地搖頭,「牠若真這麼厲害,梅凱爾還用得著費盡心思把我騙來這裡再包圍?直接讓牠來行刺我不就得了?」
菲麗斯哂道:「若是不能一擊斃命,面對精通混合真氣的高手,再加上那麼多手下,牠很難全身而退,若是再暴露了身份,讓政府知道梅凱爾無視禁令隨意讓龍變身,後果就更不堪設想了。牠之所以挑羽下手,估計也是因為和他交過幾次手,知道他不會混合真氣。再怎麼說,龍還是龍,在混合真氣的高手面前,再強的護體真氣也是白扯。」
羅特搖頭道:「老姐,妳也太小看牠了,這條龍的正面作戰能力只怕比梅凱爾還要強上數倍,雖然牠不能隨心運用混合真氣,但是牠的速度和力量完全能夠彌補這一缺陷。畢竟想融合真氣需要一定的運氣和複雜艱深的真氣運轉,就算是我師父那樣的高手,也不敢說隨便一劍就能使出來。換了別人,若是拉奇特或者某個前金徽,在牠面前恐怕連真氣融合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被撞暈了。」
拉奇特居然難得地點頭承認道:「的確,牠從起跑開始每一步間的距離都驚人的一致,看來牠根本就不用加速或者什麼預備動作,行動起來完全沒有任何徵兆,瞬間就能達到最高的速度。而我在使用混合真氣的時候必須事先猜透對方的招數才能全神貫注運行真氣,可在牠這種完全無跡可循的高速進攻下,別說混合真氣了,在那種疲於奔命的情況下就連一般的招數也很難發揮出來。」
菲麗斯不服氣地撇嘴道:「既然牠這麼厲害,那幹嘛還不趕快來殺了你這個人渣?」
羅特笑道:「牠之所以不敢去刺殺像拉奇特這樣的大人物,一來可能是怕被發現違反了政府禁令,畢竟一旦失手,不打個天翻地覆世人皆知,恐怕是沒法了結的;二來大概也是害怕太過招搖,讓元老議會對梅凱爾心生忌憚罷了。那幫生怕短命的米蟲們若是知道自己養著頭隨時能吃掉自己的老虎,誰還敢安然入睡呢?而且每次進入變身形態都要消耗掉龍和龍騎將本人極大的元氣,若是再拚個你死我活,那就消耗更劇,沒有一兩周的時間根本難以恢復,所以龍騎將們是絕不會輕易讓自己的龍變身的。而從牠和羽打鬥的激烈程度上看,我猜梅凱爾八成是把全部的功力都轉給牠了。嘿,他自己率領大部隊去北邊對我們圍追堵截,只留下條龍在這兒補漏,若不是有絕對的自信,誰敢這麼做?」
拉奇特也忍不住笑道:「沒錯,梅凱爾那個混蛋為了顯示自己的算無遺策,可真是不惜血本啊,只怕他自己現在也已經跟個廢人一樣了。怪不得剛才無暇追擊我們,原來是給他的寶貝寵物傳功去了。」
說到這裡,他突然難以置信地盯著我道:「你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還未等我回答,羅特便已笑道:「要知道只要不是貼上我們身體才突然發招,一般的招數對我們神戀派都沒有用處。而且就算牠的速度驚人,可我們神戀派也有一對救命的翅膀啊!聽剛才傳來的打鬥聲,只怕你們的速度都已不在三四倍的音速之下了……」
羅特笑呵呵地說到這裡,突然納悶地走上前去仔細看了看地上打鬥過的痕跡,「奇怪,怎麼看起來好像你是在倒退著逃跑的啊?」
「這個……」面對羅特的發問,只想著快點趕路的我也只能報之以苦笑了。天哪,都火燒眉毛了,他們居然還有閒工夫在這裡長篇大論談笑風生,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些什麼……
羅特又低頭細細察看一番後,這才恍然大悟般欣喜地朝我看來。
還未等他開口道賀,菲麗斯卻突然擺了擺手道:「噓……來了。」
說著,她張開右手斜伸向空中,微微顫抖的纖細五指似乎是在感應著什麼,「東北方三十七公里,二十三隻,還有十五架飛機,快!」
話音未落,她人已在一百米開外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們不逃了麼?」見他們都紛紛追了上去,我不禁納悶道。
「羽,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羅特回頭道:「今晚能否成功脫困,就看此舉了。」
「……」
剛才還口若懸河有問必答,現在輪到我就成了「不是說話的時候」了,師兄明顯有年齡歧視哇!
我當下也不再追問,一氣狂奔。
一分鐘後,我們停在一片灌木林中,聽著遠方「霍霍」振翅的龍群和轟鳴的機群,眾人的臉色都顯得有些發白。
「老姐,妳有把握麼?」羅特低聲問道。
「很久沒用過了,不知道。」菲麗斯淡淡回了句,扭頭問我道:「羽,你真元消耗得嚴重麼?」
「還好。剛才那一戰雖然凶險異常,可我也沒使過什麼大招,基本上只是在逃命而已。」
「那就好。」她嘉許地看了我一眼,指向機群的方向,「我到現在也僅恢復了三成的功力,然而這一招對心神魔力的耗損甚劇,沒有人幫忙,怕是不行的。等一下突圍還需要生力軍,而這裡轉氣為魔心法最純熟的也只有你,為了能最大化的利用資源,也只好委屈你了。」
說話間,機群已出現在茫茫夜空,看著眾人緊張的神情,我也不好再問到底要幹什麼,只得點了點頭。
因為現階段能源系統的能量穩定性太差,導致導航設備只能在城市密集或者有固定路線的航道上使用。而在這種荒郊野外,尤其是夜晚,機群不得不在兩三千米的低空中藉著夜視儀勘查地面情況來判斷航行方向,而巨龍就更不用說了,牠們雖然夜視能力遠勝過人類,可怎麼也無法和儀器媲美。
「所以,這就是我們的可趁之機。」菲麗斯凝神看著越來越近的機群道:「羽,開始吧!」
我依言將手抵在她溫軟滑膩的背肌上,心說該不會是想用龍吟瑤的那種精神系控制法遙控飛龍攻擊飛機吧?這招雖然好用,但是……只精通魔法的菲麗斯會精神系的攻擊招數麼?
隨著真氣轉換成魔法力源源不絕地輸入菲麗斯體內,只見她左手慢慢平伸向前,大小拇指上下垂直地面張成一百八十度,中間三指卻蜷曲成拳。
我正詫異間,突然一陣刺目的銀光自她大小拇指兩端爆射而出,隨之兩道清澈奪目的光泉汩汩地噴湧而出,猶如兩根上下對立而生的晶瑩柳枝般憑空急速生長延伸,眨眼間便已各長出一米多長,似噴泉般在空中隨風微微飄動,波光粼粼搖曳多姿。
突聽菲麗斯一聲清叱,噴泉的銀光倏然收斂,眼前景物頓時一暗,再細看去,那上下兩道光泉竟已凝成一把玉質冰肌矯若銀龍的晶瑩長弓!
接著只聽菲麗斯深吸口氣,右手作勢徐徐拉弓,恍若手中正捏著一根看不見的弓弦般,那冰弓也隨之「嘎嘎」作響地慢慢彎曲。待到勢盡,弓已張若滿月,忽地眾人眼前銀光一閃,一支晶瑩剔透的冰箭竟已憑空搭在弓上。
就在此時,我體內真氣突然不受控制地朝手心狂奔而去,若不是我轉換真氣的技巧純熟,幾乎就讓它們這麼直接衝進了菲麗斯體內。雖然驚駭不已,但我卻不敢撒手,感覺菲麗斯體內彷彿正有一個不住增大的魔力黑洞,其曳生出的莫大吸力將我輸入的所有魔力都瞬間吸蝕得乾乾淨淨。
隨著體內真氣洶湧而出,十六朵銀光綻射的冰蓮猛的從菲麗斯眉心飄然而出,如同綴滿花骨朵的月桂枝般左右交錯地依序附在箭上。霎時間箭上流光四射燦若銀蛇,十六朵冰蓮如呼吸般一張一歙栩栩如生。
眼看這一招似乎已大功告成,然而我體內真氣奔湧之勢不但未見衰弱,反倒愈演愈烈。心中雖迷惑不解,我卻也不敢有半絲懈怠。
聽著上空傳來的轟鳴聲越來越近,即將要從我們頭頂呼嘯而過之時,菲麗斯突然舉弓朝天,「嗡」的一聲龍吟,冰箭破空而去,瞬間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而那把冰弓也隨之猛然碎裂,化作一陣晶瑩細膩的冰霧飄揚而下。
然而就在此刻,菲麗斯體內吸力陡然增大了不止百倍,我體內真氣也猛然沸騰起來,如海嘯般巨浪滔天,滾滾而去。若不是之前我剛剛功力大進內息悠長,在這三比一的轉換比例下,只怕轉瞬間就已經被抽得真氣衰竭油盡燈枯了。
直到此刻,我身旁眾人依然是一言不發,紛紛神色緊張地抬頭望天。我雖然也想抬頭看看那支箭到底射向何處,無奈菲麗斯體內魔力需求太大,我不但要一邊轉換真氣,一邊還要凝神吐納回氣以補充體內過快的真氣耗損,直忙得我頭暈眼花苦不堪言,根本無暇他顧。還好這段時間跟阿蘭朝夕相伴,已經逐漸習慣了這種分心兩用的運功竅門,不然我哪裡還能堅持得住?
突聽一聲淒厲的長嘶破空而來,尚未止息,緊接著又是一聲,稍待數秒,長嘶又至,此後更是一聲接一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眼中餘光瞥見眾人面露喜色,都如釋重負般齊齊鬆了口氣兒,我心中更是好奇。
突見夜空中不遠處幾頭巨龍斜撲著急衝入眼簾,振翅惶急,嘶聲陣陣,便如沒頭蒼蠅般亂衝亂撞。飛得低了,有了近處景物的對比,便不像在天空中那樣看不出大小,只覺那些巨龍隨便一條都有赫氏中一個多操場般大小,橫開的雙翅更是有二百多米長,如此巨大的生物,真難以想像牠們平時一餐要吃多少東西……
如今的元老議會還真是闊綽啊,專屬的憲兵部隊隨隨便便就能調用二十幾頭這麼大的傢伙,而當初我在電視上看到的梅凱爾那頭拉風到了極點的巨翼龍,只怕都還沒牠們一半大呢……
只聽拉奇特也在一旁低聲驚歎道:「元老議會的那幫傢伙出手還真是大方,這種超大型巨翼飛龍居然一次就派出二十多隻!我原以為能一次來個三四隻也就夠唬人的了……」
羅特歎道:「又不用他們掏錢,當然養得起了。可惜沒帶攝影機來,不然拍下來拿去公諸於眾,肯定能掀起不小的轟動。」
裴教授則合掌道:「這些還只是一小部分,據我們裡赫氏的情報來看,北部極地附近的冰川中,至少還有數百條這樣的巨型飛龍在那裡冬眠,光是為了控制牠們而配備的巨型晶石就耗資不下數億了。只是這麼一大筆近似於天文數字的軍費支出,我們卻一直無法查到來源,如今看來,應該和鎢鈦合金的生產有關了……」
拉奇特驚訝道:「你們裡赫氏居然還能得知如此機密的情報?那以前怎麼會對鎢鈦合金的事情一無所知呢?」
裴教授汗顏道:「我們只是對自然界的生態平衡比較關注,所以才偶然得知。商業和軍事上的情報收集,雖然也偶有涉獵,但是畢竟跟我們關聯不大,所以並不太熱衷於此……」
說話間,一隻飛龍撲扇著龐然巨翅猛然撞上遠處的小丘,轟然巨響中地動山搖得讓人立足不穩。黑夜中夾帶著沙礫石塊的狂風撲面而來,遮天蔽月,若不是師兄和拉奇特立時聯手放出流星冰蓮,我和菲麗斯只怕都能被沙塵石塊給生生活埋了。
接著又有數頭飛龍或前或後接連撲落地面,幸好離得極遠,對我們沒什麼影響。還有幾頭飛龍搖搖欲墜地扇著翅膀勉強平穩落下,卻似乎睜眼如盲般雙足不穩一頭栽在地上,有的甚至和旁邊剛倉促落地的滾做一團,奮力掙扎,混亂中附近的灌木和建築物統統被撲騰的巨翅扒得東倒西歪甚至連根拔起,聲勢之駭人,連見慣了大場面的羅特和拉奇特都看得臉色蒼白,默然不語。
還未等地上的混亂平息,天空中轟轟作響的飛機也突然亂作一團,隨著七八架飛機冒著滾滾黑煙斜栽入遙遠的地平線下,剩下的飛機便如同驚弓之鳥般一哄而散,四下逃命去了。
直到此刻,菲麗斯才長吐出口氣來,她體內那股莫名的強大吸力也隨之漸漸消失,讓我得以放下早已酸麻不堪的右手。舉頭望天,剛才那成群的飛機、巨龍現在已是一隻不剩,只留下點點繁星,如鉤的彎月,空曠莫名。
隨著混亂止息,遠處四散的巨龍處有不少倖存者從巨龍背上跳了下來,大聲吆喝著搶救人員和物資,忙得熱火朝天。
拉奇特笑道:「此時若是給我五十個人上去趁火打劫,殺他們個措手不及,肯定能大獲全勝啊!」
羅特皺眉道:「想殺人,跟我到天堂島上去殺,現實世界還是別胡來的好。老姐,妳沒事兒吧?」
菲麗斯唇色發白地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才吁出口氣道:「好久沒用這一招了,還真是生疏了很多。若不是靠羽的真氣,只怕我頂多能破壞一兩頭龍的控制晶石。如此遠距離地操縱冰蓮箭,果然還是吃力得緊。」說著向我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能支撐這麼久,真是好樣的。」
我這才得空發問道:「妳是怎麼把那麼大的龍弄下來的?只破壞控制晶石,也頂多讓人無法控制牠們而已啊!」
「自然是連眼睛也一起刺瞎了。元老議會如此倒行逆施,也不要怪我大開殺戒了。」菲麗斯淡淡地道,雖然語氣淡然,可眉眼間依然流露出不忍之色。
拉奇特察言觀色道:「師叔真不愧是絕世高手,今天可是讓我們開了一次眼界,這哪是什麼大開殺戒,這是替天行道啊!據我所知,死在這些憲兵部隊殘忍鎮壓下的奴隸不計其數,僅從我獲得的資料上看,三年前的一次奴隸大暴動中他們就屠殺了三萬多人,而他們用奴隸開採合成鎢鈦合金至今已有一段時間了,到底有多少奴隸死在他們手中,只怕連他們自己都算不清了。」
裴教授聞言不禁動容道:「阿彌陀佛,真是天理難容。不過他們終究是元老議會利用的工具而已,得饒人處……」
未等他說完,拉奇特便打斷道:「就算是被利用又如何?若不是他們貪圖高薪厚祿,又怎麼會甘心當劊子手的殺人工具?哼,若換了是你,面對那麼多身戴重枷手無寸鐵的奴隸,身為工具的你難道就下得了手麼?再說了,現在若不殺了他們,等他們在河對岸集結完畢,到時候死的恐怕就是我們了。」
裴教授一時語塞,只得喃喃道:「阿彌陀佛,冤冤相報何時了,若人人都放不下心中的仇恨,只怕世間的殺戮便要有始無終了……」
拉奇特無視他的嘮叨,對菲麗斯道:「師叔,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這些人也是咎由自取,不用可憐。出來混的,遲早要還,連我都逃不了,又何況是他們這些小魚小蝦呢?」
這兩位師侄在一旁各執一詞爭論不休,菲麗斯卻是理都不理,只拉著我的手道:「瞧你,背後的衣服都破了,我來幫你補補。」說著便用手在我後背來回輕輕撫摸,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放手歎道:「唉,一個迂腐不堪,一個又過於任性妄為,真不知道我們冰蓮一脈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有時候還真羨慕你師父,得到了你這麼個好徒兒。」
這番話說得師兄掩嘴偷笑,那兩人卻尷尬得抬不起頭來。
菲麗斯莞爾一笑,又道:「好了好了,我不過隨口說說,看你們這樣兒。」當下拉著我的手便朝凡爾賽斯河的方向走去。
卻聽拉奇特在後面偷偷問道:「你也是我們冰蓮一派的?我怎麼沒聽說過?」
裴教授也低聲汗顏道:「老衲還不夠格,只是曾經追隨過昂加老師。」
「啊!原來是三師叔的高徒,真是失敬失敬。剛才冒犯之處,還請多多海涵。」
「不敢不敢……」
「看你的身手,似乎我們以前在哪裡見過?你剛才說你是裡赫氏的?那十二年前在佩澤魯森林裡……」
裴教授趕忙道:「那正是老衲。當時情急之下不得不出手救人,得罪之處……」
「哈哈,只不過說說而已,你當我是個很記仇的人麼?既然大家都是師兄弟,以後可要多多關照了。」
「這個自然……只不知師兄你今後有何打算?」
聽他們這麼快就開始稱兄道弟起來,我肚子裡暗暗好笑。
卻聽拉奇特道:「唉,走投無路了,不知道你們赫氏要不要什麼軍事教授或者高級保鏢之類的啊?最好能年薪五十萬以上的那種。」
「這個……」裴教授顯然是非常為難。
「哈哈,隨口說說,切莫當真。今後我準備追隨在師叔左右,除了能增長一下見識外,順便也重新學習做人的道理……」拉奇特見菲麗斯身形一頓,連忙改口,「要不就跟羅特去天堂島逛逛,嘿,那裡可真不愧是人間天堂啊!」
羅特聞言,不禁笑道:「你若肯來的話,自然很好,我最近正在垂涎一件寶物呢,只恨人手不夠啊!到時候若是成功了,我七你三,起碼也有個三四百萬進帳!」
「呸!你七我三?憑我的身價,怎麼也要五五雙開啊!」
「那就免談了。」
如此乾淨利落的回絕,讓拉奇特一陣語塞,好一會兒才訕訕問道:「……四六如何?……」
「不幹。」
「好吧,三七就三七,你這個吸血鬼!」拉奇特咬牙切齒道。
羅特抬頭想了想道:「帶著你這傢伙,風險實在太大……不如八二吧!」
「你!!!……」
埃娜在一旁聽得竊笑不已,我卻詫異道:「難道我們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過去麼?這附近再沒有梅凱爾的部隊了?」
埃娜笑道:「大概除了後面那些剛剛死裡逃生的,這附近就再沒有一個人影了。梅凱爾這次可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壓根沒想到我們居然敢真的往這邊突圍。」
菲麗斯愛憐地捏了捏我的手輕聲道:「若不是那條該死的龍,我們現在應該已經平安過河了。剛才你們的打鬥驚動了路過的偵察機,我們才不得不回頭來阻擊追兵。不過暫時應該是沒什麼危險了,你就放輕鬆些,趁機恢復一下體力吧!」
我疑惑道:「妳剛才不是還說為了等一下突圍要保留生力軍麼?既然要突圍,那還在這裡慢悠悠地晃什麼?」
「年輕人啊,還真是沒耐心。」菲麗斯笑著曲指敲了一下我的腦袋,「他們早就已經接到情報嚴陣以待了,我們遲去早去都要碰上,不如慢慢地過去,讓他們多緊張一下,消磨消磨士氣也是好的。再說你我剛才都消耗了不少氣力,就這麼衝上去,肯定吃虧啊!」
埃娜補充道:「現在追兵被我們狙擊,後面的肯定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要無法確定我們的動向,他們就不敢再派飛行部隊來追擊我們。現在拖一拖,反而對我們更有利。」
我一想也是,也就不再言語。
拉奇特趁機立刻拍馬屁道:「師叔果然是軍事天才,正如古人所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妙計,任我等庸才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哇……」
菲麗斯嗤之以鼻道:「你這種拍馬屁的伎倆也太著於行跡了吧,還趕不上阿楓那小子的萬分之一。哼,怪不得混了這麼多年,到頭來還落得個如此下場。」
拉奇特被罵得垂頭喪氣道:「師叔教訓得是……教訓得是……」
我不禁笑道:「暗月楓那傢伙的馬屁功夫是與生俱來的,渾然天成,老姐妳怎麼能拿他來跟從來不用拍馬屁的金徽龍騎將相提並論。」
誰知菲麗斯立刻瞪眼道:「什麼老姐老姐,我們又沒有血緣關係,別人聽了可會誤會的!再說了,難道我很老麼?」
「……可暗月楓和我師兄都這麼叫的啊!」
「哼,他們是他們,你可不行!以後你再敢在我面前提一個『老』字,我可不饒你。」她惡狠狠地嚇唬我道。
面對老毛病又犯了的菲麗斯,我只得頭痛道:「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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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脫了夜魔龍的追襲,又狙擊了梅凱爾派來的追兵,雖然前方仍是吉凶不明,但此時眾人明顯輕鬆了不少,我心頭壓力一輕,話也自然就多了起來。
在這一行六人之中,菲麗斯輩分最高、聲望最盛,羅特和拉奇特則均是曾經或者現在聲名顯赫、閱歷豐富的大人物,而裴教授又是化外高人。
若是在平常,假日與這四人出去同遊,只怕悶都要把人給悶死了。
雖說除了裴教授,另外三人跟我都有著不淺的交情,菲麗斯是師父的生死之交、羅特是我師兄、拉奇特則把女兒托我看顧,如果僅和其中任意一人在一起我都能滔滔不絕聊個不停,只可惜偏偏這幾個人都擠在一塊兒,無論跟誰攀談,都有冷落他人之意。
況且,我也沒有雪城月、暗月楓那樣玲瓏八面、面面俱到的本事,無奈之下,只能和與我一樣寂寂無名的埃娜聊天解悶了。
聊著聊著,我突然想起飯店的老闆,不禁問埃娜道:「最近因為恐怖分子的事件,學校周圍很多商店酒店都紛紛關門,校長知道這些事情了麼?」
「知道是知道,可也沒有辦法啊!」埃娜歎道:「其實校長以前最喜歡去你打工的那家飯店,而且總是一個人偷偷去,從來不讓人陪。」
身旁有邊拉住我的手不放還邊跟師兄有說有笑的菲麗斯在,埃娜的表情顯得頗不自然。
「啊?真的?我怎麼沒看到他來過。」
「呵呵,我說的可是以前。自從葉靈冰和你去那裡打工之後,他就再沒去過,可能是怕惹人注意吧!」
我恍然大悟,不禁心中好笑。
什麼怕惹人注意,校長去那裡吃飯,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若是被我和阿冰發現了他的這點癖好,還不給取笑死了。
不過,飯店裡那些美女招待們無一不是身材火辣又嬌媚風流的極品,只怕隨便拉出去一個,都夠讓趨之若鶩的星探們搶得頭破血流了。
記得一次午後休憩之時,眾侍女們聽說附近商場來了一款非常名貴的化妝品,當即一哄而散,統統跑去搶購。
老闆則在櫃檯旁一邊擦著滿櫃的水晶杯一邊跟我們感歎道:「這幫小妖精們,還真是恃寵而驕,越來越不像話了。不就是一款化妝品麼,居然給我跑得一個人都不剩了……唉,想當年剛開張的時候,雖然幾個臨時雇來的招待都長相平平,但至少克盡職守、兢兢業業的,哪像她們這樣無法無天啊!」
「一直以來生意這麼紅火,還不是多虧了她們平日裡那麼賣力拉攏客戶的緣故麼?偶爾放鬆一下也沒什麼吧!」阿冰笑嘻嘻地安慰老闆。
「拉攏客戶?」當時正努力學習經營飯店之道的我立刻虛心求教,「怎麼拉攏的?我看她們平時招待客人的方式跟我們沒什麼兩樣啊!」
老闆笑道:「自然是趁上菜結賬的時候讓顧客們揩揩油了,若是看到年少多金的主兒,她們也會主動去親近親近。只要能讓客人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她們那些小動作啊,我也只當是沒看見了。」
「哦……原來如此……那什麼是揩油啊?」
「這個嘛……就是讓客人趁機佔點便宜,吃吃豆腐了。不過別看她們平時好像開放得很、言笑無忌,私底下可都是落落大方的大家閨秀,私生活嚴謹的很,談吐見識都非同一般,而且眼光也相當的高哦!」老闆居然趁機向我們推銷起來。
雖然當時我還似懂非懂,但是看到紅著臉一個勁兒給老闆使眼色的阿冰,心裡也明白了個七八分。
「原來如此……」我無奈地歎道:「可惜我和阿冰都不是女生,不然也能跟她們一樣了。」
阿冰紅著臉瞪我道:「你想跟她們一樣就去,提我幹什麼?」
老闆笑咪咪地調侃道:「你們如果是女生的話,只怕你們教授可就不忍心把你們交給我咯!阿冰這模樣,就算是男生也能迷死一群男人,如果變成女生,那還得了?阿羽,你若是不戴著個面具,只怕來這裡吃飯的富婆們都能擠破門檻。以前那幫小妖精們天天對阿冰上下其手,現在你來了,就立刻冷落了阿冰,恨不能把你搶回家去,唉,看著連我都羨慕不已啊!」
阿冰被老闆說得滿臉通紅,見我還在一旁傻笑不已,氣得拿起菜譜就敲了我一下道:「你呀!天天對她們逆來順受的,難道就不知道反抗一下麼?結果現在害得連我都被老闆取笑了!」
老闆哈哈大笑道:「看,阿冰嫉妒了不是?」
「才不是呢!」阿冰氣哼哼地瞪了我們一眼,抱起擦乾淨的杯碟就走進廚房去了。
趁著阿冰不在,我偷偷問老闆道:「難道這裡以前都沒有男招待麼?」
「有過,」老闆苦笑道:「只是自從她們來了以後,就再沒有過了。我曾經想招幾個能吃苦耐勞或者身強力壯的男生來幫忙,畢竟偌大個店舖,上下好幾層樓,沒幾個男人的話,未免顯得陰盛陽衰。可她們偏偏不幹,還百般挑剔,不是說那男生長得難看,就是嫌人家蠢得一無是處,找個長相好點的吧,她們又說是好色之徒、游手好閒。可我若是不找吧,她們又會說我不懂得體恤她們,在店裡辛辛苦苦討好客戶收拾店面,自己卻連個能養眼的對象都沒有……唉,一個個簡直就跟活祖宗似的,難伺候得要死。還好你和阿冰來了,不然我還不得被她們給嘮叨死啊!」
我聽得頭大無比,不由得問道:「她們都是從哪兒來的?一個兩個倒還好說了,可一下來了十幾個……老闆,難道你有朋友專門在美女如雲的地方上班的麼?」
「哪兒啊!」老闆看了看左右,湊到我耳旁小聲道:「這些可都是赫迪亞校長親自介紹過來的。據說她們以前全都是黑道上某些大人物們的女兒、侄女,甚或是孫女兒,後來那些大人物遭到政府圍剿,害怕她們受到牽連,便紛紛在臨終前拜託校長的一位老友來照顧她們,那位校長的老友雖然跟他們交情不淺,但卻是閒雲野鶴,只好將這些丫頭們拜託給校長了。當時我開張才不到兩年,有一天赫迪亞校長偷偷跑來問我能不能收留一批孤女,我也是一時心軟,就應承了下來,心想收留一兩個孤女我還養得起。結果沒想到一下竟來了十幾個,還都是沉魚落雁、羞花閉月的主兒。嘿,這可讓我撿到寶了,沒幾年,我的店面就擴大了十幾倍,客人也是源源不斷,生意紅火得不得了。唉,說起來,我還真得好好謝謝赫迪亞校長才是。」
難怪她們一個個都肯安心在這裡工作,不去另謀高就,原來是身世使然,不便拋頭露面啊!我皺眉道:「黑道上的大人物?難道他們後來就沒來找過他們的女兒、侄女們?」
「唉,一晃都過去二十多年了,也沒看到一個來找的,估計全都遭遇了不測。」老闆歎道:「以前她們私底下還偷偷議論這些,背地裡抱在一起哭個不停。有幾個還曾經回去找過,回來後都失魂落魄的好幾個月一言不發。可時間一長,她們也就漸漸淡忘了,你看她們現在整日裡有說有笑的,不也很好麼?而且她們平日裡收入不菲,一個個都有十幾萬的身家(普通平民年收入僅四五百銀魯克,折四五萬魯克,十幾萬銀魯克在一般人眼裡已經是天文數字了),只怕就算再讓她們回原來的黑道世家裡去過那種整日提心吊膽的生活,她們也不願意了呢!」
我心下暗歎人世無常,卻又忍不住詫異道:「二十多年?她們都那麼大了麼?可怎麼一個個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啊?」
「嘿,還不是多虧了赫迪亞校長?他曾在私底下教過這些丫頭們一種能夠青春永駐的功法,說算是對當年看著她們長輩落難卻無力施救的一種補償。我曾經求赫迪亞校長傳授給我和我老婆,結果他居然說我們沒這個資質,學也學不會。」老闆說到這裡,猶自憤憤不平,「哼,萬一我要是老死了,這幫丫頭們還能依靠誰去呢?!」
聽我說完那些侍女們的身世,埃娜不禁失笑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校長他也跟那些客人一樣去揩油了呢!雖然她們身世可憐,但結局倒還算美滿。」
我心道原來妳也這麼想,不禁笑出聲來。
卻聽菲麗斯皺眉道:「美滿什麼?!哼,赫迪亞怎麼這麼糊塗,放著我這個專門收容孤女的修女學院不去,偏偏去找一個飯店的老闆!」
誰知一旁的羅特聞言苦笑道:「老姐啊,當初我不是問過妳麼?一批死到臨頭的黑道老大紛紛向我托孤,我問妳該怎麼辦,妳當時想都沒想就說去找赫迪亞校長,怎麼現在反倒怪起他來了?」
「啊……有過這件事情麼?」菲麗斯聽得瞠目結舌,「我……我怎麼完全不記得了?」想了一想,突然又氣道:「哼!還不都是你害的,平日裡來找我就從來都沒什麼好事兒,不是來借錢、借人,就是要我幫你核算價格、評估風險的,費心費力幫你忙完了卻連個謝字都撈不到,突然跟我說要托孤,我當然要往外推了!」
「這個……這個……」羅特哭笑不得,舉手投降道:「是是是,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了!不然我現在豈不是多了十幾個貼心的好姐妹,哪裡還用得著事必躬親去忙得團團轉啊?!」菲麗斯咳聲歎氣,悔之不迭。
我聽得驚異無比,「那個校長的老友原來是你啊!師兄,你怎麼還跟黑道上的人有交情?怎麼他們不找別人托孤,卻偏偏都來找你呢?」
「老姐,就連赫迪亞都不敢讓她們進入赫氏就學,何況是妳那一向以貴族學校聞名於世的修女學院?如果讓人知道了她們的身世,還不得在背後對妳指指點點,說妳私交匪類,甚至參與洗黑錢啊?唉,我這還不是為妳好麼?」羅特小心翼翼安撫完氣憤填膺的菲麗斯,這才又搖頭歎道:「那些黑道老大們當年也是橫霸一方舉重若輕的大人物,而且都互相熟識,私交不錯。我在任的時候,黑道白道上各類人物都結識了不少,像他們這種風雲人物,當然也不能免。唉,黑道上的很多事情,在外人看來都難以理解,關係更是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有些事情也只能靠他們來幫我們解決。一來二去,大家也就互相熟悉了。依我看,他們雖然是黑道上的人,但是重義氣、有血性,一言九鼎、從不失信,比那些官場上道貌岸然、爾虞我詐的奸佞之輩不知道好了多少,深交之後更發現他們都是因年少不得志,憤世嫉俗後才投身黑道的,自然也就推心置腹,惺惺相惜起來。」
「哦?這麼說來,倒也不是些什麼大奸大惡之輩了,可怎麼還會被政府圍剿呢?」
「嘿,黑道上混的,哪個不是滿手血腥?又有幾個能有好下場了?不然那些黑道們幹嘛要拼了命地想洗白自己?還不就是為了讓子孫後代能平平安安,讓自己能頤養天年,過上幾天安心的日子麼?」羅特苦笑道:「當年克迪族大屠殺事件發生後,他們那幫人看不過眼,偷偷收留了一批克迪族的難民,想給克迪族留後。不料幾年後東窗事發,元老議會立刻跟他們來了個秋後總結算,連數上百條罪狀起訴他們,說他們包庇死囚、心懷不軌,甚至還勾結血刃叛軍,是恐怖分子的幕後主使,於是這位拉某人和梅凱爾就屁顛屁顛地去圍剿他們了。還好我消息靈通,行動得快,不然別說這些孤女了,只怕他們家裡的老鼠、蟑螂們都難逃一死了。」
裴教授長歎一聲,「羅特總統領悲天憫人,連你的這些朋友們也一個個都是英雄豪傑。唉,只可惜我鼠目寸光,竟錯過了和他們平輩論交的機會……」
拉奇特見我和埃娜都鄙夷地看著他,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道:「我也是沒辦法,誰叫他們那麼大意,讓人發現了呢?我僅僅是私藏了一個,尚且要小心謹慎生怕走漏了半點風聲,他們居然敢讓那些人去工廠裡幹活,甚至還去給人送外賣,那不是找死是什麼?」
十幾公里的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我們雖然比之前逃命時的那般狂奔猛衝慢了許多,但談話間凡爾賽斯河便已遙遙在望了。
雄偉壯闊的大河恢宏西來,滾滾東去,浪花翻湧怒濤拍岸,一派千軍萬馬一往無前的駭人聲勢。
羅特不禁吟道:「滔滔怒水幾時盡,滄海桑田亦若何。千古春秋過,滾滾濁浪來。開山嶽,劈天塹,復東流……」吟罷苦笑,「一別中土三十年,這番景象卻分毫未改。想當年,我和部下們隔岸相望,互道珍重,彷彿就像是昨天的事情。」接著自顧自長歎一聲,一馬當先,縱身躍入河中踏浪而去。
凡爾賽斯河雖然水勢兇猛,可這幾位高手卻如履平地般都依次輕鬆躍過大河,隱入對岸茫茫山嶽之中。
臨到我時,我卻猶豫了起來。
準備最後過河的菲麗斯看了我一眼,好奇道:「你的功力應該已經完全恢復了,怎麼還躊躇不前呢?」
我面有難色道:「這是我這一生來第二次渡河。第一次,就是在幾個小時以前,不過卻是這條河水勢平緩的上游。可眼下這麼大的浪,我還真沒什麼自信啊!」
菲麗斯笑道:「怕什麼?如果我沒猜錯,你現在應該已經突破神戀第四重了,既然如此,那就更不在話下了啊!」
「妳怎麼知道的?」我奇道。
「剛才你輸送功力的時候,我便感覺到你體內真氣和之前大不相同,彷彿活了一樣,不用我提醒就能自動感應出我體內的魔力消耗,不是這樣,怎麼可能那麼順利地就把那些傢伙全都射下來了?」菲麗斯笑著說完,卻又歎道:「雖然功力大進不是壞事,但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兒。據我所知,你師父領悟第五重用了七年,你師兄比他更短,但也是用了四年才領悟,而我師兄也要到五十歲時才能達到冰蓮龍翔第六層的境界。這三人無一不是練武的奇才,尚要花費這麼長的時間慢慢積累功力才能勉強突破,你卻僅在一年之內,就從第二重突破到了第五重……唉,希望是我多慮,像你這樣萬中無一的天縱奇才,我雖然沒看到過,但也聽前輩們說起過幾個,他們武功進境之速,可以說是前無古人了,二十多歲便能縱橫天下,可惜無一不是英年早逝就是暴病而亡。縱然是你們神戀派的不世奇才特魯亞,也在二十多歲的年紀便慘遭不測。正所謂天妒英才,鋒芒太盛,反而容易遭人嫉恨,就如同鋒利至極的劍一樣不祥,注定夭折。」
看著菲麗斯眼中無盡的關切之意,我心下一陣感動,不由得笑道:「我的武功進境,全憑巧合,哪裡算是什麼天才。師父倒常跟我說,人生在世,雖然不能枉死,但碌碌無為卻更加可惜。還有一個呆子也曾說過,命裡注定的事情,多半難以更改,只要在知道自己大限將近前,愛過恨過,什麼都享受過,再無遺憾,死就死了,也沒什麼好在意的。」
「你能看開,可別人未必會啊,你這樣想,就實在太自私了。」菲麗斯苦笑著搖頭,「且不說你師父、師兄會有多傷心難過,就說阿冰、阿月她們,還有阿蘭……你想想,如果她們之中有一個人突遭不測,你又會是怎樣的感受?」
「……」
見我無言以對,她拍拍我的肩道:「好好地活下去,才是對關心愛護你的人最大的報答。好了,別猶豫了,他們都在等我們呢!」說著,拉著我便一起躍入河中。
與菲麗斯一起過河,當真是履險如夷。每當我們要落到滾滾波濤中時,腳下必然會適時出現一塊浮冰,雖然不大,卻剛好夠兩人落足,如此三縱兩躍,便已輕鬆到了對岸……
僅有五十公里深的狹長丘陵,原以為就算敵人沒辦法層層封鎖,也必然是十步一崗五步一哨。可我們直闖進去二十多公里深,都沒有聽到一絲動靜,別說人了,連老鼠都沒碰上半隻。
一路上只聽到眾人衣袂翻飛的輕微響動,這過分的死寂讓我們更加心神不寧。
「有什麼動靜麼?」我身旁的菲麗斯問道。
「前方無異樣。」羅特報告。
「左方無異樣。」拉奇特也報告道。
「右方無異樣。」這是埃娜。
「後方……」裴教授出現在我們身邊道:「也沒動靜。」
「這就太奇怪了。看剛才那幾架偵察機匆忙掉頭向這裡飛來,怎麼可能會不通知埋伏在這裡的守軍呢?」菲麗斯忖道:「莫非只是虛張聲勢,讓我們以為這裡埋有重兵,不敢輕易過河?……你們都先過來集合,不要再貿然前進了。」
他們三人回來後,菲麗斯問道:「你們說梅凱爾有可能就這麼放過我們麼?難道剛才的那一箭,就讓他嚇得不敢追來了?」
拉奇特笑道:「如果我是梅凱爾,聽說自己派出去的空軍遭到莫名的攻擊,損失慘重,權衡之下,肯定不敢再輕舉妄動。面對如此強大的傷害力,派一般的軍隊去攔截無異於送死,憲兵精銳部隊又無法支援,倒不如敞開條路讓敵人走算了。」
菲麗斯又看向羅特,羅特也點頭道:「拉奇特說得沒錯,如果是我,也會盡量避免過大的傷亡,但是這還要看他們肯不肯輕易放棄這個殺掉我們的機會了。如果對方是窮凶極惡的匪首,一旦放虎歸山,以後就絕無安寧之日,只怕就算動用鐳射裂核槍、賠上幾萬人,元老議會也不會善罷甘休。」
「的確,就像當年冰封劍繼承人司路蒂亞,為了他前後賠進去差不多七萬多條人命。」菲麗斯沉吟道:「可是拉奇特又不是司路蒂亞,既沒有宗教領袖的地位,又沒有什麼太大的號召力,一旦失去了金徽的頭銜,他也沒什麼作亂的能力了。」
「……」面對菲麗斯的評價,拉奇特苦笑無語。
「……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圍剿當職的金徽總統領,這件事若哄傳出去,元老議會的信用度和支持率都會跌至谷底。如今正值經濟危機過後的復甦階段,聯盟間的關係看似平和實則暗藏危機,一旦元老議會面臨信任危機,只怕大小聯盟之間又要開始一場新的互相吞併和掠奪資源的風暴了。」羅特皺眉道。
菲麗斯疑惑道:「這麼說來,他們是不會這麼輕易就放走我們的了?」
「那倒未必,可能開始只是想逼他講和而已,結果讓他跑了,這才裝模作樣追一追……」羅特苦笑一聲,「元老議會這次也是冒著巨大的風險來圍剿拉奇特的,可到底為何,我卻不太清楚。聽傳聞,赫氏的能源更新計劃已經胎死腹中,而能翻譯克迪族能源計劃書的人也已經歸天,按理說元老議會實在不必如此大動干戈了……」
我尷尬地咳嗽一聲,看了看埃娜,後者只得無奈地說道:「其實能源更新計劃並未中止,而且還馬上就要成功了,只是我們完全封鎖了消息,就連元老議會也不清楚事情真相。而拉奇特被圍剿,則是因為他為了阻撓梅凱爾往我們赫氏派駐軍隊,用恐怖分子的身份襲擊了蘇特斯統領,而之前元老議會已經下令禁止他再騷擾梅凱爾,所以……」
「原來如此……」羅特了然道:「公然和元老議會反目的金徽總統領,以前也曾經有過幾位,最後都死於非命。想不到你明知有前車之鑒還敢去碰那幫老不死的逆鱗,我羅特算是服了。」說罷哈哈大笑著對拉奇特鞠了一躬。
「少給我來這一套!」拉奇特瞪著他道:「你以為我願意麼?」
「你若是不願意,怎麼會搞到現在這種局面?」羅特笑道:「如果確實如此,這裡看不到人也沒什麼奇怪的了。」
說著,他指著空無一人的前方道:「對於意圖謀反的金徽龍騎將,元老議會必然已經下達了最高級別的追殺令,無論你逃到哪裡,都無法逃過他們的追殺。既然普通的追擊圍剿已經沒有了意義,那麼接下來的,就將是元老議會監察司最高執法部隊出動了。」
「最高執法部隊?」拉奇特奇道:「那幫老頭子還在?不是說都紛紛隱退了麼?」
「什麼紛紛隱退?是都去享福了。」羅特苦笑道:「全都在天堂島上頤養天年呢!我還以為這次事件是為了能源風波而引發的,想不到竟是元老議會在清理門戶。若僅僅是為了能源更新計劃,只要你肯乖乖就範,交出克迪族原本,他們也不會再追究什麼,頂多惱你負隅頑抗,讓你自動請辭也就是了。可一旦上綱上線,性質就完全不同了。嘿嘿,我說今天怎麼這麼離譜,梅凱爾那廝連變身的龍都放出來了,搞了半天原來你竟然捅了這麼大的漏子……」
菲麗斯擺手打斷他道:「這麼說來,這裡空無一人,反倒是有更大的危險了?」
「恐怕是了……今晚就算我們能僥倖逃脫,只要元老議會不撤銷對拉奇特的追殺令,他還是難逃一死,只怕我們也……」羅特說到這裡,撓了撓頭道:「我倒是無所謂了,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可妳的學校和赫氏恐怕就要麻煩了。只要元老議會將拉奇特往日罪行宣揚出去,並且揭露他和恐怖分子互相勾結的事實,那麼作為包庇他的修女學院校長和赫氏的高級教授,以及能代表校長的校長高級助理……」
見眾人臉上都勃然變色,羅特苦笑道:「也未必就會這麼糟。總之不管結果如何,現在我們最要緊的,就是先逃過這一劫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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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師兄這麼一說後,氣氛更為緊張,眾人都顯得憂心忡忡,對周圍環境哪怕是極微小的變化也格外敏感起來,簡直有點草木皆兵。
這麼小心翼翼地又前進了五公里後,卻依然平安無事,更加令人疑神疑鬼,心神不寧。
事到如今,我不禁深感自責。若不是師兄剛才那一番話,只怕我根本想不到竟有如此惡劣的後果。就因為我的一意孤行,赫氏和菲麗斯都受到牽連,唉……難道元老議會就真的沒人敢反抗了麼?
哀歎未完,我腦中思緒突然泛起一陣奇怪的漣漪,彷彿有人正在極遙遠的地方想窺探我的思想,卻被彈了出去一般。
正懷疑是不是自己精神過於緊張下的錯覺,卻聽菲麗斯傳音道:「大家小心,有人在用搜魂術窺探我們!」
「果然還是來了……」羅特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話音未落,頭頂高空中傳來一陣異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快速膨脹凝結。
菲麗斯駭然驚呼道:「深藍襲擊!撤!」
未等我反應過來,數十塊直徑上百米的巨型冰山已經帶著強勁無匹的風壓鋪天蓋地地砸了下來。霎時間,我們身周方圓三公里的範圍內黑壓壓看不到一點星光,抬頭觀望,卻只見頭頂漆黑一片,根本分辨不出哪裡是黑夜哪裡是正在急速墜落的冰山。此時連我都要佩服自己的處變不驚了,眼看厄運臨頭,我卻還在妄想能找到冰山之間的縫隙來逃過此劫。
「羽!往北!」
師兄的聲音驚醒了茫然無措的我,身旁人影一晃,我已被一隻小手拉住往北方飛速逃去,卻是埃娜。
我心道了聲慚愧,足下發力,瞬息之間已將埃娜轉拉在身後奔了出去。此番惶急之下,竟是全力以赴,以不知道超過音速多少倍的速度眨眼便逃出了黑影覆蓋的範圍。停下身來剛想看看師兄他們跑哪裡去了,卻差點被剎不住身的埃娜撞倒在地。
「沒事兒?……」
我扶住埃娜,剛想問她有沒有受傷,腳下大地突然狂猛地顛簸起來,身後傳來的轟隆隆如滾雷般的巨響瞬間吞噬了我的聲音。
回頭看去,竟是一片駭然的景象,一團巨大的茫茫冰霧籠罩了方圓數里的範圍,無數房子般大小的冰塊帶著滾滾碎冰轟然四洩,幾個呼吸間便湧至眼前。
在埃娜的驚呼聲中,我又拉著她不住向前逃開這鋪天蓋地洶湧而來的冰流,一陣奇寒刺骨的狂風呼嘯而過,險些將我們二人掀翻在地,順著風勢又狂奔出三四公里遠後,這才堪堪逃離了險境。
對著已經漸漸平靜下來的茫茫冰原雪海,我和埃娜面面相覷,看著她灰白的臉色,相信此刻我也同樣好不到哪裡去。
茫然四顧,卻見周圍已是大霧瀰漫,灰濛濛的什麼都看不清,更加不知道師兄他們跑到哪兒去了。
「師兄、菲麗斯、拉奇特、裴教授……你們在哪兒?」
我焦急地傳音呼喚,他們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我心下憂急如焚,拉著埃娜便想跑出冰霧籠罩的範圍去找他們。
剛跑出數十米,體內寒星真氣驀地一動,腦海中立刻看到一個老頭從身後冰霧中瞬間竄至背後,悄無聲息地一劍朝埃娜背心刺去。
心念電轉間,我一掌將埃娜推出,她「啊喲」一聲驚呼踉蹌退開,還未等我收手,手臂微微一抖,「嗤」的一聲輕響,那老頭已在我胳膊上劃出一個兩寸長的血口。
此時,遠處冰原中心隆隆的雪崩之聲未止,竟讓埃娜對他這一劍毫無察覺。
未來得及出聲提醒埃娜小心,那老頭已如發了酒瘋的醉漢般朝我狂劈猛砍了過來。看他劍法雜亂無章,東劈一劍西刺一劍,卻快得驚人。我仗著寒星真氣扭身一一閃過他一口氣連續劈出的數劍,拔劍一招雪羽降塵朝他紛灑而去。
就在我劍氣脫劍而出的瞬間,卻見他劍上突然紅光四射,硬頂著我的劍氣當頭斜劈而至。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長劍劈至我頭頂之時,數千道劍氣也轟在了他的胸腹間,「咄咄」一片爆響中,劍上傳來數千記強勁彈力瞬間將我震退兩步,而他也被那不住旋轉的劍氣彈得踉蹌而退,電光石火中已一劍劈空。卻又是「嗤」的一聲輕響,我手上一輕,長劍卻被他那落空的劍勢削下一寸來長的劍頭。
混合真氣?!我心中一驚,抽身便退。那老頭也沒有追趕,竟回身一劍搠向想來幫我的埃娜。
我驚呼出聲,搶上前去想擋住那一劍,八顆藍光粲然的飛羽流星已從我胸口急射而去。他當即收劍護身,抖出數個奇異的劍花瞬間迎上飛羽流星。
一時間,「叮叮叮……」聲亂響個不停,而我也隨之渾身輕顫,體內真氣居然能從飛羽流星上感應到那老頭劍上曳生出的一股吸墜之力,似是想將飛羽流星中蘊含的真氣吸個乾淨,讓它們無力為繼。然而隨我心念微動,八顆飛羽流星中的真氣也猛然急速旋轉起來,便如高速轉動的陀螺般反倒將那吸力化為自身的能量,劍氣撞擊之聲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密了數倍。
待我衝到埃娜身前時,那老頭手中長劍已被擊成齏粉,八顆飛羽流星正齊齊轟向他的胸前,卻見他低喝一聲,雙掌平胸推出。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我身子猛然一晃間,八顆飛羽流星已倒捲而回。再看那個老頭,已被轟得橫滾了出去,在地上直滾出十七八米這才停住,吃力地爬起身來時,眼耳口鼻均是淌血不止,神情恐怖之極。
我持劍擋在埃娜身前,任她幫我將手臂上的劍傷醫好,只是全神貫注地看著那個老頭。
卻見他慢慢盤膝坐起,啞著蒼老的嗓子歎了聲,「老了……」自顧自地搖了搖頭,閉上眼睛便一動不動了。
又過了片刻,我見他依舊沒有動靜,試探性地當空一劍刺去,那老頭竟應聲而倒,胸口中劍處鮮血長流。
驚駭莫名下,我小心翼翼走上前去,這才發現他已經昏死過去了。
埃娜走過來探了探他的鼻息,又仔細辨認一番,驚呼道:「帕內特長老?!」
「怎麼,妳認識他?」我驚異道。
埃娜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曾有過數面之緣,當年為了申請元老議會的教育基金,我還和他打過幾次交道,想不到他竟然也來了。」
「那……」我躊躇道:「我……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埃娜卻又搖了搖頭,「當年若不是他和那幾名長老暗中收受賄賂,誣蔑我們赫氏在私下研究生化武器,我們就拿到那三千萬的教育基金了。校長事後也頗為無奈,上百人嘔心瀝血寫出來的幾公尺厚的申請材料,讓他一句話便成為了無用功。」
「……」我心道那爛芝麻陳穀子的事情跟眼下這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又有什麼關係,無奈笑了笑,又問她道:「我看他八成是不行了,那到底救不救他?」
埃娜想了想後,皺眉道:「他剛才分明認出了我,卻依然痛下殺手,那幹嘛還要救他?哼,堂堂前金徽,曾經聲望卓著的名宿耄耋,居然還偷襲我們,死了活該!」
「前金徽?!不……不會吧……」我低呼一聲,這老頭雖然會用混合真氣,可若真是前金徽,怎麼會如此不堪一擊?
埃娜起身笑道:「有什麼會不會的。他太小看你了,你剛才那一招就算是校長也不敢硬擋,他居然想硬扛住好一劍劈死你,結果不但肋骨盡斷,內臟也破損嚴重,當真是活該。如果他當時立刻就逃開療傷,也不會有什麼事兒,結果又來殺我,被你的流星一頓亂砸後勉強壓住的傷勢立刻爆發,不但內出血嚴重,肺葉也被內折的肋骨刺穿,哼,純屬自己找死,你幹嘛還可憐他?」
我一想,倒也確是如此,不禁啞然失笑。
世間之事當真是無法預料,如果不是我剛剛突破了第五重,體內真氣大異於前,只怕剛才那一劍就要了我的命了。
歎了口氣,我也不再管他死活,我便拉著埃娜去找師兄他們。
走了數百米遠,便隱隱聽到東北方數公里外傳來陣陣劍氣激盪之聲。
剛要趕過去探個究竟,我心念一動間,回身一劍,卻聽一聲悶哼,劍已刺穿一道剛剛閃現而出的人影。
「裴教授?!」待看清來人相貌,我不禁大驚失色,埃娜趕忙上前幫他療傷。
「阿彌陀佛……真是無妄之災。」裴教授拭去胸口的血跡,慘笑道:「你這一劍當真是準,若不是埃娜也在,只怕我就沒救了。」
我冷汗淋漓道:「天哪……還好還好。」
「看到你們沒事兒,我就放心了。師伯他們被困在前方,她怕你們出事兒,就讓我來找你們。」裴教授指向打鬥聲傳來的方向,「我們快過去吧,我師伯之前耗力太多,全靠你我的師兄在苦苦支撐。」
說話間已能看到打鬥現場,只見數百米外五六十位銀衣人在外圍成一個圓圈,當中卻是滾滾濃煙混亂之極,不時耀出銀光千條紫氣萬道,劍氣縱橫之聲更是密如驟雨,卻看不清到底是誰和誰在打。
正欲上前偷襲,突然打橫又縱出二十多位銀衣人攔在我們身前,領頭的一名白髯黑袍老頭一言不發便朝我們揮劍殺來。霎時千道劍氣迎面撲來,八顆飛羽流星應聲而動,瞬間織出一道藍色光網將我們三人罩在中間,將那近千道劍氣盡數擋住。
「裴教授,趁他們還沒包圍,我掩護你們,你帶著埃娜快過去幫師兄他們!」藉著飛羽流星的掩護,我朝那群銀衣人掃出一記雪羽降塵,匆忙吩咐他們道。
「那你呢?!」埃娜急道。
「有你們在,我更危險!」
那群銀衣人都不是庸手,而且配合默契,只見其中數人雙手合胸,霎時眾人身前不斷凝起一重重薄薄的冰牆,雖然在我強橫的劍氣下都不堪一擊,但是臨衝到他們身前時也已沒了威力。
「……」埃娜被我這句大實話噎得說不出話來。
裴教授拽住她道:「我們在這裡反而讓他分心,走吧!」
「埃娜,妳活著,我們就都死不了,保重啊!」我說完這句,揮劍使出緋冥神羽箭,意念剛動,體內真氣便立刻翻滾起來,長劍在真氣牽引下僅正反各轉了一圈,一道耀眼奪目的紅芒便脫劍而出,直朝著前方老頭的胸口射去,「跟著它衝出去!」
那老頭果然識得厲害,連忙躲身閃避。我此刻已能隔空操縱劍氣,長劍微動,紅芒在空中如蛇扭動身子般嗖地擦著他的脖頸劃過,他身後的銀衣人隨之一陣大亂,紛紛四散逃開,頓時讓出了一個缺口,讓跟在紅芒之後的埃娜和裴教授瞬間突出重圍。
唉,剛才那一招緋冥神羽箭出招比以前快了五六倍,簡直就跟普通招式般隨意揮灑而出,若不是剛剛突破第五重,還沒完全掌握這種隔空操縱劍氣的竅門,不然就得手了。暗叫了聲可惜,我將飛羽流星收縮在身旁三尺之內,打算拖住他們,讓埃娜他們能夠不受干擾地去救援菲麗斯三人。
還未等我第二招雪羽降塵出手,一連串兒的冰箭和火球突然從四面八方齊齊射到,身周的飛羽流星立刻急速亂舞起來,猶如一道光幕將我罩在中間。驚異中掃目四望,卻見周圍銀衣人中有十數人紛紛當胸捏著指訣,身前竟飄著一團或銀光璀璨或通紅如火的光球,那冰箭、火彈便從這銀紅兩種如一挺挺機關鎗般的光球中爆射而出,最奇的是這些光球還能四處飄動,隨時尋覓著我身周的破綻。緊接著下一刻,不計其數的冰箭、火球已「辟辟砰砰」地在我身旁炸裂開來,寒冷刺骨的冰渣和熾熱的火花不時從光幕中濺射而出,打得我臉頰生痛,冰寒熾熱之感如潮水般從渾身上下同時襲來,就彷彿穿著厚厚的棉袍在零下一百多度的冰天雪地中拚命狂奔一般,渾身雖汗出如漿,可轉眼汗水便凝成冰渣,讓你凍得五臟六腑都僵麻了。
正思忖如何才能突破這冰火兩重天的圍困,突然腳下一陣滑膩,還未等我反應過來,身子猛的一沉,兩腿已陷入稀泥中直沒膝蓋,緊接著頭頂風聲大作,一塊直徑七八米的巨石轟然砸落。
正欲提氣縱出泥潭,豈知兩腳又驀地一緊,稀軟的泥濘竟瞬間凝固成堅硬的凍土,將我雙腿牢牢固定,驚慌失措間,巨石已夾著狂風砸至頭頂,而一道銀芒也突然突破流星光幕當胸搠至!
危急中,我心底突然爆出一聲狂吼,那道急刺而至的銀光頓時微微一滯,就連身周如傾盆暴雨般響個不停的炸裂聲也隨之急停,趁著這微妙的一剎那,周身真氣急速流轉,一招破天式震碎凍土沖天而起!
劍上藍光流轉,銀芒如瀑,剎那間已如切豆腐般將壓頂而來的巨石切成無數方正平滑的石塊,被隨身而起的飛羽流星一陣狂掃,立時帶著強烈的氣勁紛紛砸向四周。眨眼間我已身在半空,未等他們再次將火力集中,臨空一掌虛劈,藉著體內真氣急墜之勢瞬間斜落至陣外。
若是再傻站著不動讓他們合圍以後狂轟,只怕就沒剛才那麼幸運了。我不敢停留,未等那老頭撲殺過來,已經展開身法殺入銀衣人群中。
若是之前,只怕我就算能達到超音速的高速,也無法駕馭自己的行動,就好像高速公路上風馳電掣的車輛般,一旦急剎車就有可能衝出護欄車毀人亡。然而如今全身潮漲潮落生生不息的真氣宛若活物,其隨環境變化之靈動敏銳,當真是動如脫兔靜若處子,時而巨浪滔天山呼海嘯,轉瞬間又已平靜無波落針可聞,讓我也得以在如此高速的運動中矯如靈狐巧若飛燕,隨心所欲地靈動八方,忽前忽後忽左忽右,眨眼間便如虎入羊群般將那群銀衣人殺得豕突狼奔,屁滾尿流。
紛紛揚揚的劍氣縱橫呼嘯,再加上飛羽流星隨身護駕,四面八方射來的冰箭火彈不是追不上就是紛紛落空,偶有一兩發迎面而來,也被流星紛紛打落。
長劍在人群中左刺右劈,呼嘯的劍氣撞擊在眾人匆忙凝成的冰盾上砰然有聲,隨著劍氣的划動急轉,不堪一擊的冰盾紛紛碎裂,還未等他們再次凝出,下一波劍氣又激射而至,霎時間已有數人中劍,慘叫聲中不是做了滾地葫蘆,就是飛跌出去與其他人撞做一團。
眼見陣腳大亂,那個老頭怒吼一聲發力追來,卻被我三晃兩晃便在人群中甩得不見人影。突見紛亂中有七八人排成一排凝神掐訣,似又要催動什麼陣法,心念一動間我已閃至他們身側,一招緋冥神羽箭瞬間將這八人如糖葫蘆般串成一串。那八人未吭一聲便已屍橫就地,可奇怪的是中劍處卻並未流血,反而化出千萬道銀絲朝我捲了過來,我抽身飛退,又朝其他人揮劍殺去。
轉眼間,場內已被我殺得只剩下兩三名中劍未死的銀衣人和那名依然窮追不捨的老頭,正要轉身去幫師兄他們脫困,突聽耳內梵音大作,霎時間二十餘名倒地的銀衣人紛紛如人肉炸彈般「砰砰」地炸裂開來,驚得我猛然拔地而起,卻見不但沒有血肉橫飛腦漿四濺,碎裂的肉身反而化作無數銀絲隨風飄動,如海底茂密飄動的海藻一般將我身下方圓三十米內化作一片銀海雪原。
縱氣提身斜落而下,還未等我躍出這片銀海,無數肉眼看不見的銀線已隨風飄至,如蛛絲般粘住我的周身,惶急下我揮劍企圖掃開不住飄來的銀絲,誰知劍氣過去,那一縷縷輕若無物的絲線也裊裊地飄開,轉瞬卻又繞了上來。待我落在地上時,不止身上,就連頭上劍上也纏上了不少細絲,揮之不去,還不斷纏來,當真是讓我不知所措。
隨著銀絲越纏越多,我身形也漸漸滯重,幾個呼吸間,便已如同拖著幾百公斤的重物般讓我無法再高速疾馳。眼見那老頭從後追上,無奈之下只得又是一招雪羽降塵朝他擊去。
那老頭可能從之前的打鬥中已明白我這看似平淡無奇的一招非同等閒,不敢硬攖其鋒,扭身閃避,孰料我的劍氣彷彿長眼睛般隨身而動,饒是他閃得奇快,肩頭大腿仍不免中了數劍。
那老頭悶哼一聲,劍上銀芒一閃迫身而來,使得竟是大開大闔凝重沉穩的招數,飛羽流星應聲而上,豈知與他的劍梢一碰觸便遠遠彈開,震得我胸前也一陣陣抑鬱難當。
驚詫中,那長劍劈至眼前,我閃身不及舉劍相隔,「堂」的一聲巨響竟被他震得連退數步依然剎不住身,劍上的真氣也被震得悉數倒捲而回,幸虧體內經絡已被錘煉得堅韌無比闊若江河,不然這一下就夠我傷重嘔血的了。此時彈開的八顆飛羽流星又一哄而上,他長劍開闔起落,轉瞬便將流星們紛紛擊退,卻並未讓我有剛才那一劍時的強烈反震感。
駭然之下,我猛然想起拉奇特曾經派來的那三個廢柴,他們聯手之時也能將我劍上勁力全數反彈……
莫非這老頭劍上也是冰電混合的真氣?娘啊,怎麼接連讓我碰到金徽級別的高手,那幫成天吃閒飯的銀徽們都死哪兒去了?!
尚未收住身子,又一道銀芒劈至眼前,我哪裡還敢用劍去擋,驚慌中扭身閃避,無奈身形遲滯,雖勉強避開上身,腿上卻被他劍鋒刮到,護身真氣立時潰散,鮮血迸濺中已劃出道五六寸長的大血口。
所幸混合真氣並不能連續運用,他每劈出一道銀芒,必然要收劍回氣待數劍後才能再次劈出,不然我焉有命在?趁此機會流星再上阻他劍勢,我則又是作勢一招雪羽降塵,唬得他連忙側身躍開,還未落地,我一招緋冥神羽箭已當胸射至。
卻聽他大喝一聲,銀光耀眼間已一劍正中紅芒箭鋒,隨著「砰」的一聲悶響,他身形晃了幾晃便又揮劍殺了上來。
壓箱底的絕技竟在彈指間灰飛煙滅,當真是讓我心膽俱裂,疾退數步避開他的劍勢,心中惶惶直想轉身逃命。無奈師兄等人身陷重圍,我若是再逃了,這老頭去加入合圍,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瞬間靜下心來,一邊凝思對策,一邊讓飛羽流星依次去騷擾那該死的老頭,免得一次被他盡數震退後又有空來砍我。這招果然奏效,只是每當他劍上銀芒閃動之時,我胸口真氣便也一陣翻湧,連帶八顆流星都略微停滯,擋了不到十數招,便已又被他覷空迫至身前。
此時尚有兩顆流星在我周身環繞,靈機一動之下,兩顆流星一左一右分而合擊向他劈來的長劍,心隨念轉間,一顆猛然間寒如冰魄銀煙迸射,另一顆則紫電隱隱如夾風雷,霎時兩星一劍已在空中撞做一團。
隨著胸口氣血翻騰,我只覺周圍如疾風驟雨般的劍氣碰撞之聲忽然遠去,瞬間消散無蹤,耳內驀地一片死寂,眼前的一切竟如無聲電影般讓人恍然如夢,連退數步後,那消散的聲音又「轟」的一聲如潮般洶湧而至,在我腦內激盪來回,嗡鳴不斷。
頭暈目眩間,我踉蹌著跌坐在地,再看那老頭,也正跌跌撞撞地不住倒退,手中長劍已不知飛向何處。
大喜之下,我豁然起身,一招緋冥神羽箭朝他刺去,豈料仍不住翻湧的氣血讓這招僅使到一半便無力為繼,苦笑一聲,只得隨著旋轉的劍勢抖出一枚冰錐,便又跌坐地面。
旋轉中的晶瑩冰錐乘風而去,瞬間從老頭倉促揮舞的雙掌間隙中劃過,「噗」的一聲竟出乎意料地正中他心口……
這突如其來的勝利不僅讓我驚詫莫名,就連那老頭自己恐怕也難以置信。隨著一道血箭順著那尚未消融的冰錐激射而出,他晃了晃身子,心有不甘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呼……」
長吐出一口濁氣,看著仍摀住胸口朝我怒目而視的老頭,我暗暗感激冰龍迪爾教給我的這招冰封劍。
雖然這招在我看來有些過於華而不實,只要一顆飛羽流星就能讓它完全無效,但出其不意間卻也能給敵人造成重創(冰封劍,螺旋形的中空冰錐,因為質量極輕內部真空,急速旋轉時可隨著風的空隙而動,在真氣指引下能準確命中敵人要害)。
直到那老頭終於倒在地上不再動彈,我體內的真氣才逐漸平復下來。剛才生死關頭靈光乍現的一招竟真的奏效,著實令我慶幸不已。古語有云「天祐善人」,誠不欺我,雖然我還不敢自稱善人,但比起這些只為了錢就能給元老議會當殺手的人可好太多了。
仔細想來,從步入赫氏至今,沒有一仗能像今晚這般驚心動魄凶險迭生。以前的對手決鬥時尚還誇誇其談以顯其游刃有餘,招數無不都是華麗非常極盡修飾;然而直到今夜,我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高手對決,上來便是生死搏殺,毫無廢話,一招一式都樸實無華大巧若拙,短短數招之內便能生死立判,只要一個失誤,就成為對方的劍下亡魂了。
唉,與這個老頭的身手比起來,拉奇特那花巧繁多琳琅滿目的招式簡直不值一提,真不知道他這個金徽龍騎將是怎麼混到今日的。
起身剛想趕去幫師兄他們解圍,卻只覺身後彷彿拖著一輛火車般讓我吃力無比。低頭一看,渾身上下竟已被仍不住飄來的銀絲裹得密不透風,只要一邁步便如七八噸的重物壓在身上,讓我舉步維艱,可一旦停止動作,這些銀絲卻又輕若無物了。
靜待片刻後又試著動了動身子,只覺如臨怒濤深淵,那幾能覆海移山的迫體重壓讓我渾身虛汗直冒,腿上創口立時迸裂,鮮血濺射而出,汩汩直下,轉眼已將鞋浸透。歎了口氣,我不敢稍動,呆呆想了半天,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遠處的激鬥聲漸漸止息,起初那五十多名銀衣人已剩下不到二十,陣中塵煙漸漸散開,卻見師兄正獨擋二人合攻,裴教授與拉奇特和另一人戰做一團,菲麗斯靜坐一隅閉目不語,埃娜則側立在她身旁,另還有兩名黑衣人倒在一邊,看樣子似乎已失去了知覺。
戰鬥中的三人身上也都銀絲覆體,行動滯澀,卻仍能勉強和那三個老頭鬥個旗鼓相當,不落下風。眼見師兄手中紅芒耀眼,顫如蛇信,十六顆飛羽流星亦幻出五彩之色,分進合擊翩舞如蝶,在夜幕中織出一團五彩斑斕的光霧,將無法動彈的菲麗斯和埃娜以及自己護得嚴嚴實實。
那兩名黑衣老頭幾番強攻都不能近師兄分毫,反被他時而趁虛而入,一刺一挑之間便讓那兩人手忙腳亂至雞飛狗跳,竟不敢接近他的長劍三尺之內。
突見師兄收劍回身,護身的幾顆流星援往不住後退的拉奇特,那兩個老頭立刻並劍而上,誰知師兄身前驀地紅芒大盛,一個老頭閃避不及,只聽「嗤」的一聲輕響,握劍的手已齊腕而斷。此時身後數名銀衣人立刻上前伸掌抵住退後的老頭背心,但見他傷處綠光一閃,斷腕又完好無損地接上了。
這一幕著實令我驚駭不已,卻又搞不明白那兩名倒地的黑衣人為何沒被救起來。突聽「啊」的一聲大喊,卻是正與拉奇特和裴教授戰作一處的老頭被師兄偷襲得手,一劍正中後頸,拉奇特趁他步履不穩中門大開之時猛的欺身上前,一掌拍在他胸前,掌上銀芒一閃即逝,那老頭立時飛跌出去倒地不起,任數名銀衣人如何治療都起不來了。
我這才想起拉奇特也曾用這一招弄瞎過阿蘭和奇佳麗,事後均無法救治,不禁暗歎冰蓮龍翔果然了得。此時已是三對二的局面,那兩個老頭不敢再冒進強攻,只在外圍游鬥。若不是師兄等人身上銀絲越裹越多,也跟我般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同時還要兼顧菲麗斯他們的安全,只怕那兩個老頭早就屍橫就地了。
此時我們雖然佔了人數上的優勢,但是看到師兄等人動作越來越遲緩,格劍招架吃力非凡,只怕再過片刻,他們便都無法動彈,那時就算有流星冰蓮護體,也遲早要被逐個擊破了。
心急如焚下,我猛然省起曾在赫氏圖書館中看到過的有關古往今來各大禁式的介紹,其中不光有洛克曾經用過的雷神之怒,還有一招叫做銀甲天兵……
書中說,此招之所以被禁,倒不僅僅是因為其威力巨大破壞力驚人,而是其煉製材料過於聳人聽聞的緣故。
銀甲天兵,說白了也就是一種高段精神系傀儡術,精通此招者能夠同時控制幾十個傀儡與人作戰,甚至結成大型魔法陣發動魔法,就算因中樞控制結構破損而導致失控,也能減緩敵人的行動力,讓控制者可以從容逃跑。
為了能讓傀儡受到人的精神控制,製作傀儡的材料都是用動物體內神經元中的某種蛋白質煉製而成。而只要傀儡與控制者的精神波長越契合,其發揮出來的威力也就越大,所以材料供給者體形越接近人類越好。
以前一些修煉這種功法的人,都是用靈長類的神經元來煉製,然而隨著傳人越來越急功近利,到後來竟出現了拿人的神經元來煉製材料的變態殺人狂。
因為一個傀儡人所需的材料量就需要三十多個活體的神經元,而面對高手若想克敵制勝,起碼都要二三十個傀儡才行,再加上一個傀儡的活性頂多能維持十數年便會失效,所以,此招僅傳了不到二百年便被封禁,凡是修煉者或是參與研究的人均要被冠以反人類罪名慢慢炙烤致死……
現在看來,這招確實就是那書中提過的銀甲天兵了,只是為何已經明令禁止,卻還有人敢來修煉?不過此刻也不是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如何能擺脫現在的困境,才是眼下的當務之急吧!
此招關鍵之處便在於精神控制的媒介──神經元蛋白質,只要能破壞掉它,附載在我身上的精神力也會隨之消散。高溫下蛋白質便會失去活性,就好像煮雞蛋一樣凝結成固體。
我想到這裡,便將火勁輸入長劍,隨著劍上溫度急劇升高,長劍瞬間變得一片通紅,可附著在其上的銀絲卻沒什麼變化。
哦,對了,書上還說過經過煉製的神經元是浸泡在某種極特殊的粘液中,說是這種粘液不僅能夠抵抗高溫焚燒,熱傳導性極佳,而且無揮發性,能在常溫下持久保持粘性……這麼說來,高溫對它恐怕是起不了什麼作用了。
我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心中不住咒罵那個發明這種狠毒禁式的混蛋。冥思苦想中,突然又想起教授曾講過若是人誤服重金屬鹽,只要立刻吞下生雞蛋清或者大量的生牛奶就可以解毒……
對呀……對呀!!我高興得差點沒跳了起來。課本上明明說過,重金屬離子帶正電荷,能與蛋白質負離子結合成不溶於水的沉澱物!上次阿蘭中毒後,我也是立刻給她灌了不少雞蛋清的!
只是……眼下似乎找不到什麼重金屬鹽……哦,對了,課本上還說只要能將溶液酸鹼度調到適當程度,蛋白質也會沉澱析出!而上魔化基礎課(也就是化學基礎課程,主要講解煉金術的基礎理論和各種利用魔法控制反應進程的基礎知識)時教授曾說過,只要能控制溶液中的電勢能,調節正負離子的反應活性,就能調節溶液酸鹼度了!一般來說,導熱性能佳的材料導電性也非常好,嘿嘿,這下可讓我找到破解的法子了!
當下我便又將電勁緩緩輸入劍中,慢慢調節銀絲上的酸鹼度。果然,當電量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劍上無數銀絲立刻凝結變形,變成了一團團乳白色的固體散落在地,然而當電勁繼續變強,餘下的銀絲又不再變化。
我緩緩吐出口氣,繼續反覆調節電量在那個酸鹼度附近摸索,直到確定了那一點後,我立刻穩定劍上電勁,隨手一揮間,身上大片的銀絲立刻被掃了下來!
萬歲!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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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真恨不得能立刻飛奔回赫氏,將那名教授抱在懷中狂親一番。
欣喜若狂下,我三兩下清掉身上的銀絲,拔腳便朝師兄他們跑去。操縱傀儡的人似乎完全沒想到我竟能掙脫銀絲的束縛,猝不及防下被我的飛羽流星瞬間將餘下十數名銀傀儡扯得支離破碎。
見我脫困而出,那兩個老頭立刻圍了上來,兩柄長劍一左一右同時殺到。此刻沒有銀絲纏身,我也不再戀戰,身法全力施展之下,瞬間便繞過二人來到師兄他們身旁,二話不說,揮劍便朝師兄身上砍去。
「你瘋了?!」拉奇特見我砍向被銀絲快纏成蠶繭的羅特,不禁鬼叫一聲,「他是自己人啊!」
可下一刻他又驚呼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說話間,羅特已脫困而出,持劍哈哈笑道:「不愧是我師弟啊!這種砍不斷燒不爛的鬼玩意兒,也只有他有辦法了!」
那兩個老頭見大勢已去,互相使了個眼色轉身便逃。師兄長笑一聲追上前去,十數顆五彩流星一擁而上將他們阻在半空,接著只見他手中紅芒暴漲,身形微微一晃,眨眼便與半空中狼狽不堪的二人擦肩而過,卻沒有發出半點聲息。待落至地上,師兄隨手挽了個劍花,看都不再看他們一眼便笑嘻嘻地走了回來。
再看那二人,已如死屍般從空中直挺挺地斜墜而下,「撲通撲通」數聲栽落在地,兩個圓圓的腦袋又骨碌碌滾出好遠才停了下來,斷頸處噴湧而出的鮮血直濺出七八米遠。
「好一招破天式,」我歎服道:「真不愧是師兄哇!」
「哪裡哪裡,唉,若不是你,只怕也沒機會用到這招了。」羅特苦笑一聲,指了指另外兩個「蠶繭」道:「快點把他們也放出來,我們還未脫困呢!菲麗斯正在和另外兩個尚未現身的高手決鬥。」
待將拉奇特和裴教授從銀絲中解救出來,走到菲麗斯身旁,卻見盤膝而坐的她緊閉雙目,渾身僵直,彷彿連呼吸都停止了。而她身旁的埃娜也是閉目一言不發,單掌按在她的肩頭,渾身微顫,顯然是正全力為她療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擔心道:「她們倆沒事兒吧?」
裴教授雙掌合十道:「這是噬心之術,除了我老師,當世也只有一人會用這招了。」
「噬心之術?」我納悶道:「也是精神系的?」
「對,使用這一招的人,便是剛才用搜魂術搜索我們所在的那人。師伯已用鶴舞心法將所有的精神傷害全部轉嫁自身,可惜她之前耗力太多無力反擊,僅憑微薄的功力自療保命。若不是羅特大人和我師兄捨命守護,埃娜小姐也及時趕到,她老人家恐怕已經心臟破裂而死了。」裴教授說到這裡,仍是心有餘悸。
我也聽得心驚膽戰,茫然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羅特在一旁笑道:「自然是合我們眾人之力,好好幫她收拾收拾那兩個混蛋了!」
當下眾人在菲麗斯身後盤坐成一圈,我居正中,其餘三人單掌抵在我背心處將真氣源源不斷輸入我體內,再由我轉化成魔法力傳給菲麗斯。
霎時三道強弱分明的真氣湧入我的體內,與我自身真元融為一體,排山倒海般向抵在菲麗斯背心的手上湧去。
這股強悍無匹的真氣差點沒將我的經絡瞬間撐爆,就連僅承受了三分之一衝力的菲麗斯也身體微晃,轉瞬間便精神一振,如醒過來般微微一笑道:「小子們,幹得好啊!」
眾人笑而不答,埃娜則鬆開手無力地跌坐在地,長吐出一口氣後才摀住胸口喘息道:「天,好厲害的招數……羽,你受傷了?!」
她低頭看見我腿上的傷勢,伸手就要來療傷。
「別碰他!」
菲麗斯還未說完,埃娜的手已經撫在我的腿上,突覺大腿上真氣一跳,埃娜立刻如遭雷擊般被彈飛出數米,「撲通」一聲跌坐在地。
好半天,埃娜才喘出口氣驚道:「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傻丫頭,妳坐在那裡別動。」菲麗斯輕笑一聲,「只要妳肯聽話,我保證會把他完好無損地還給妳。」
「嗯……」埃娜果然乖乖地應了一聲,老老實實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菲麗斯見她如此聽話,忍不住又笑出聲來,好容易笑容稍斂,這才舉起單掌拍落地面,輕喝一聲,「出來吧!」
卻聽遠處「彭彭」兩聲輕響,兩道絳青色的人影分從東西兩面的軟土中躥了出來,接著又有無數道銀光從土中分朝他們二人追射而去。也沒看那二人怎麼動作,那無數銀光剛射至半空便接連炸了開來,霎時一陣連珠般氣勁爆響不絕於耳。
待那二人翩然落地,菲麗斯冷笑一聲道:「你們這兩個該被殺一千遍的老混蛋居然還活著?看來元老議會的驗屍報告可真是錯漏百出啊!」
就在她說話間,體內魔法耗損突然又增大數倍,顯然是已經和這兩人暗暗交上了手。
其中一人冷哼道:「原來是妳。當年我二人被妳師弟追殺得走投無路,若不是元老議會肯收留我們,哪裡還能有我們師兄弟今日?」
「怪不得,我說你們這兩個亡命徒怎麼肯為元老議會賣命了。」菲麗斯瞭然地點了點頭,「原來這藏污納垢已經成了元老議會的拿手好戲,唉,也罷,今天我就幫我師弟把你們給了結了吧!」
另一人聞言囂張地笑道:「這世上除了妳那短命的師弟,還有誰能奈何得了我們?今天就玩到這裡,恕我們不奉陪了,告辭!」
說罷,兩道人影一晃,竟憑空消失了。
「想跑?」菲麗斯冷哼一聲,雙手橫張,瞬間捏出無數玄妙奇幻的指訣,宛若仙鶴展翅般曼妙絕倫,讓人目不暇接。
突聽高空傳來一陣高亢宏亮的鶴鳴,其聲嚦嚦,悠悠不絕,直震得我心頭一陣狂跳,體內真氣運行速度立時狂增數倍。幾乎就在眨眼間,身前十數米處轟然一聲巨響,塵土飛揚中已憑空落下一塊通體晶瑩的巨大冰塊,而之前逃走的那兩人居然不知何時竟被凍在了冰棺之內!
驚歎莫名中,菲麗斯已盈盈起身,笑看著那二人道:「滋味兒如何?這九玄冰棺不但能鎖住你們的精神力,還能千年不化,一絲一絲慢慢耗去你們體內的精元。普天之下除了我那個古靈精怪的師弟外,也沒有第二個精神系高手能逃出去了。哼,你們當年犯下的滔天罪行,如今就在這冰棺中慢慢償還吧!」
卻見那二人在冰棺中一動不動,其中一人臉上還凝固著剛才那囂張的笑容,叫人看著心裡直發毛。
想站起身來走近前去看個究竟,誰知體內竟空空蕩蕩沒了一絲真氣的影子,我連續兩次想拚命站起,卻都因為渾身虛軟無力不得不半途而廢。回頭看去,卻見身後三人也都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軟軟歪斜在地上只剩下喘氣的份兒了。
菲麗斯見我們四人東倒西歪地躺了一地,不禁笑啐道:「看看你們一個個像什麼樣子,這哪還叫什麼高手風範?那那,起來起來,還不趕快對我頂禮膜拜高呼萬歲?」
羅特呻吟道:「饒了我們吧,老姐。您這下是爽了,居然搞出那∼∼麼大的一個冰棺來,別說兩個人,我看都能裝下一頭長毛象了。您怎麼就不想著替我們留點體力啊?搞得我現在連抽根煙歡慶一下的力氣都沒了……」
拉奇特勉強撐起身來朝那冰棺中的兩人望了望,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書呼外歲,外歲,外外歲……」便又「撲通」一聲躺了下去。
菲麗斯白了他一眼道:「鬼才能聽清!根本一點誠意都沒有。」
卻見裴教授又掙扎著支起身來,高喊了聲,「阿彌陀佛,師伯您老人家真是英明神……」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喊出來,便已被菲麗斯惡狠狠地踹趴下了。
趁他們吵鬧之時,埃娜已細心地為我療好了腿傷,並將我扶坐起來靠在她懷裡。頭枕著埃娜那豐圓滑軟的嬌嫩酥胸,被她輕柔地捏按著肩膀,我舒服得差點沒呻吟出來。
躺在地上的羅特和拉奇特都艷羨地看著我,羅特更是氣憤填膺道:「年輕人啊,難道就不能檢點一些麼?!」
我此刻心中也正惶惶不安,畢竟有這麼多前輩在這裡,可偏偏渾身綿軟無力,只能心安理得地任人擺佈了。
埃娜給我揉著肩膀,問菲麗斯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呢?」
遠處的菲麗斯拎起那兩個人頭,仔細瞅了瞅道:「等他們恢復體力了再說吧,難道我們還能背著他們走麼?」
「可萬一再有人來了怎麼辦?」埃娜不無擔心地說。
「放心,我現在功力盡復,等閒幾個金徽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菲麗斯笑道:「埃娜,這兩個人妳應該認識吧?」
埃娜這才放下心來,朝她手中的兩個人頭瞧去,略一思索,便點頭道:「左邊那個是格列長老,右邊那個是達佩恩長老,他們都是銀徽出身,後來進入元老議會核心階層,退隱前曾擔任過很多重要部門的首席職務。」說罷突然歎了口氣道:「當年校長還跟我說,如果這兩個人不是冤家對頭,只怕很多荒謬絕倫的法案條例就不會通過了。想不到……唉……他們根本就是沆瀣一氣,為了元老議會的利益互相作秀而已……」
菲麗斯也隨之歎了口氣道:「是啊……只是那個時候誰又能料到呢?哼,兩個老奸巨猾的東西,死了也是活該。」說著隨手將那兩個人頭遠遠扔了出去。
羅特驚訝道:「這兩個人不是相傳年輕的時候有奪妻之恨麼?難道……都是編的?!」
「也許是真的吧,但是在共同的利益面前,一個已經不在人世的女人又能有什麼價值?」埃娜歎道:「見利忘義之人,這世上難道還少了麼?」
菲麗斯又圍著那三個倒在地上的老頭看了幾圈,皺眉道:「這三個老傢伙倒是面生得很……」
埃娜掃了他們一眼,淡淡說道:「他們是前金徽拜拉斯手下的三名銀徽,拜拉斯參政後他們也轉而紛紛在文職機關擔任要職。當年舉旗高呼聯盟自由的熱血青年,如今也居然淪為了元老議會的走狗。」語氣雖然冷淡,但卻掩藏不住對這些人的鄙夷之意。
「埃娜,妳還真不愧是赫迪亞的賢內助啊!」菲麗斯嘖嘖稱讚著,又將遠處那名被我殺死的老頭屍首拖了過來,咯咯笑道:「剛說到拜拉斯,這傢伙原來就躺在這裡啊!」
「拜拉斯?」羅特頗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屍首道:「羽,你剛才就是在跟他交手?」
「嗯……差點就被他殺了……」我點了點頭,心有餘悸道。
「嘿!小子,行啊!」羅特哈哈大笑道:「我們費了半天勁,卻只殺了幾隻小蝦米,大魚竟然讓你給抓去了。」
我尷尬笑道:「你們要守著菲麗斯,我則是毫無顧忌,怎麼能相提並論呢!」
埃娜卻插嘴道:「那邊還有個帕內特,也是羽殺的呢!」
羅特又是一聲驚呼,菲麗斯則哂笑道:「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們神戀派以身法輕靈著稱,當世有幾個人能跟你們比速度的?更何況你們那無賴至極的什麼飛羽流星盾,哼,根本就是作弊嘛!少藉著自己師弟往你那張老臉上貼金了!」
羅特乾咳兩聲道:「不過看這小子的身法卻是比我還要快上幾分。唉,大概是我真氣不純的緣故,一旦全力放開速度,總是無法隨心所欲地控制身法……我們家那老頭子也曾說過,我的身法著實是差得可以,若再不在劍法上痛下苦功,只怕以後就要淪為神戀派後輩們的笑柄了。」
菲麗斯呸了他一聲道:「當年叫你不要進入軍隊,你小子死活不聽勸,整天打打殺殺,又被那麼多俗務纏身,自然無法靜心練功了!現在知道後悔了?哼,活該!」
羅特歎了口氣道:「進入軍隊倒也不後悔,至少我結交了不少值得我敬佩的朋友。只後悔當初不該那麼意氣用事,造了不少殺孽,才導致殺氣徹底融入真氣,想化解都化解不了了。唉,這也是報應啊!」
「阿彌陀佛……」一直默不作聲的裴教授又適時插話道:「羅特總統領知錯能改,老衲當真是替你歡喜不盡。」
菲麗斯白了他一眼道:「什麼知錯能改,剛才那兩顆人頭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手筆!」說著走過來款款坐在我身旁笑道:「羽,剛才那些傀儡們爆炸後的銀絲,你是怎麼給弄掉的?」
稍微恢復了些體力的拉奇特也好奇道:「對啊,我們三人想盡了辦法都拿它沒轍,你小子怎麼一下子就解開了?」
我笑著將在書上偶然看到的關於銀甲天兵的介紹和教授在課堂上講的內容一一告訴他們,臨末了感歎道:「還好那教授講課非常風趣,讓我記得頗牢,事後還專門看了些資料,不然哪裡能想得到這個辦法?」
菲麗斯歎道:「你還真是個天才,一般人就算知道是蛋白質,恐怕也束手無策。剛才要不是多虧了你,只怕我們幾個就沒這麼幸運了。若是讓你師兄來想,想破了頭,他都想不出個辦法來。」
我但笑不語,心道阿源才是真正的天才。我不過是碰巧聽到過這方面的知識,那傢伙卻是博聞強記,連失事的飛機都能被他給救起來……
「哈哈,學校裡學過的知識,我畢業那天就全忘光了。」羅特乾笑道:「早說是蛋白質嘛,我身上還帶了不少金幣呢!」
裴教授卻在一旁落寞道:「真不知道該如何講課才算風趣,唉……如果我也能風趣一點,可能逃課率就不會那麼高了。」
「裴教授,你何必自責,宗教學本來就很枯燥啊!」一直悶悶不樂的埃娜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開心地在我鼻子上捏了捏道:「校長曾經說過,知識就是力量,還真的沒有說錯。」
此時身上漸漸有了些力氣,我趁機從埃娜懷裡坐起,慢慢走到那冰棺面前指著那兩人問道:「這兩個人都是誰啊?」
菲麗斯笑道:「左邊那個叫悟三,右邊那個叫悟四,都是他們出道後的化名,本名沒人知道。那個在笑的就是悟三,而剛才控制傀儡的就是悟四了。這兩個人合稱青冥雙煞,不但是師兄弟,還是親兄弟,他們當年成名的時候,你師兄都還不知道在哪個豬圈裡刨食吃呢!」
正在衣袋裡摸煙的羅特立刻抗議道:「我算過命的,上輩子我可是大聖人啊!什麼在豬圈裡刨食吃,老姐妳分明是在妒嫉我的命好……」
我失笑道:「原來如此。只是我很好奇,銀甲天兵明明已經被列為禁招,這個悟四又是從哪裡弄到的材料呢?書上說一個傀儡的活性最多能保持十幾年,而這麼多傀儡,只怕要兩千多條人命才能煉成,這十幾年間難道就沒人發覺麼?」
拉奇特忖道:「既然是元老議會的走狗,那八成是從那些開採冶煉鎢鈦合金的奴隸身上弄到的。囚犯的話,不太可能,現在一般的殺人犯都只是無期監禁而已,只有罪大惡極的政治宗教類罪犯才會判死刑,而且現在多是注射毒液致死,並公開執法,他們身上的神經組織都會被毒液破壞掉。如果是平民的話,那就更不可能了……」
我聽得默然無語,裴教授更是直念阿彌陀佛。
羅特卻突然一拍腦門道:「哈哈!只要有這兩個人在我們手裡,今次的事件可就有轉機了!」
見我們愕然朝他望去,他悠閒地吐了口煙圈笑道:「這兩個早就已經被元老議會證實死亡的傢伙,居然成了元老議會的手下,現在又被我們人贓並獲,這事情一旦公開出去,嘿嘿,不怕那幫老東西們不肯乖乖就範了……」
「對啊!」菲麗斯拍掌笑道:「以前總是他們誣蔑別人勾結恐怖分子,如今這兩個當年殺人盈野的恐怖魔王居然是他們的手下,一旦讓世人知道了真相,那幫滿口仁義道德的老東西們只怕出門轉轉都會被走過的路人丟臭雞蛋了。」
「丟臭雞蛋?不從背後捅他們刀子就已經很不錯了!雖然年代是很久遠,但是提起青冥雙煞的名號,老一輩的人都不會不知道這兩個人的,畢竟當年關於他們的傳聞實在是太多了。」羅特道:「聽說那個悟三為了給他師弟湊集材料,一個晚上就將三個小鎮上的人殺了個精光,而前後死在他們手中的有近十萬人之多。這數千年來,就算是死在恐怖分子手中的人也還不到三萬之數。」
「十萬人……他們到底是怎麼殺的?!」我驚駭道。
「很簡單,那個悟三所用的噬心之術就是大範圍的殺傷技,能讓方圓十幾公里內所有人都因為心律過急導致毛細血管或者心臟爆裂而死,就算不死,也會因為腦出血過多變成白癡。若是他將所有精神力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那人的五臟六腑都會炸得稀爛。」菲麗斯淡淡道:「而那個悟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深藍襲擊就是他的拿手好戲,通過這些傀儡的增幅作用,讓他能輕易使用很多破壞力驚人的魔法。當年死在他們手中的成名高手不計其數,若是遇上頂尖高手,就算打不過,他們也會用瞬間移動逃之夭夭,讓人追之莫及。」
聽菲麗斯說完,我才明白對於武學之道,自己不過是個坐井觀天的青蛙罷了。
呆看著冰棺中的悟三悟四兄弟二人,我搖頭歎道:「還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沒人能治得了他們,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接著又詫異道:「妳師弟昂加已經失蹤了那麼久,這兩個傢伙怎麼還會安分地聽命於元老議會呢?」
「元老議會能收留他們,自然會有交換條件,不怕他們再出爾反爾。只怕是給他們下了蠱,要不就是用某種能令他們上癮的東西來控制他們了。」菲麗斯說著,忽然得意道:「今次若不是有我在,你們幾個還不死得難看?」
「是啊是啊!」羅特笑道:「來來,大家抽煙,一起慶祝慶祝!」說著從兜裡又掏出好幾根雪茄,一人丟了一根。
眾人此刻心情大好,就連菲麗斯和埃娜也裝模作樣地抽了幾口來助興,卻見裴教授笑著將雪茄還給他道:「多謝了,老衲可不敢沾它。」
羅特撇了撇嘴道:「這東西可不便宜啊,你們這些出家人……唉,真是不會湊趣。」
我也笑著學師兄抽了一口,立刻被嗆得咳嗽了起來,正想不明白師兄怎麼會喜歡抽這種東西,懷裡的行動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拉奇特瞪著我道:「你今晚來救我,還帶著電話?!而且還沒關機?!」
我掏出電話來,不好意思地笑道:「忘了,忘了。我平時電話也不多,根本就沒這個概念……」
看了看號碼,居然是校長的車載行動電話。
「喂……」
「羽!你們現在在哪兒?!都還活著麼?!」剛一接通,校長那怒氣衝天的咆哮聲便從電話裡衝了出來,「埃娜呢?!她不但不攔住你,還跟你一塊兒去瘋!」
「她……她就在我身邊……我們現在在凡爾賽斯河南岸……」
心驚膽戰的我還沒說完,菲麗斯已經把電話搶過去罵道:「赫迪亞,你凶什麼凶?!現在才想起來問我們還活著沒,剛才你給我死哪兒去了?!」
「咦?妳是……」
靜夜中電話裡的聲音即使隔了很遠,也依然能聽得清清楚楚。
「你該不會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吧?!」菲麗斯愈加火大道。
「啊?咳咳……妳、妳怎麼也在那裡?哈哈哈……」校長在電話那頭乾笑幾聲道:「我我我……我那不是愛之深,責之切麼……我說誰那麼厲害,彈指間就把元老議會最精銳的空軍打得差點全軍覆沒,原來是妳啊!唉,早知道妳也來了,我也就不多事了……」
「少給我來這套,限你半個小時內趕來接應我們,晚到一分鐘,我都饒不了你!還有,多給我帶點人來,順便把攝影機帶過來!再見!」菲麗斯說完就要掛電話。
校長在裡面喊道:「等等等等,我還沒說完呢!」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咳咳……妳別那麼凶好不好……我們剛剛與元老議會達成和解,他們已經同意撤軍了。還有,你們快點回喀斯特,我們就在市政府外面。」
「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是怎麼讓他們答應撤軍的?」
「嘿嘿,這事兒要從頭說起可就長了……」校長得意地笑了笑,一五一十地將經過說了出來。
原來在發現我和埃娜都已不在校內後,暗月家立刻派直升機沿路去追我們,可半路卻被空軍攔截下來。無奈之下,校長只得厚著臉皮請出其他十幾個著名學院中德高望重的同輩宿老,一起去與元老議會談和。
說是談和,實則是逼宮,在得知幾名參與此次事件的核心議員正坐鎮喀斯特市政府指揮部隊攔截我們後,十幾位德高望重的老校長們紛紛帶著自己最得力的手下將他們圍了個水洩不通,揚言如果不撤軍就連人帶樓一起炸掉……
「就憑你也能讓那十幾個老狐狸來跟政府作對?少給我胡扯。」菲麗斯壓根兒就不信,「你們這些年為了生源和各種教育基金一個個爭得頭破血流,他們沒在背後詛咒你快點死就已經很不錯了。何況這麼跟政府對著幹,對他們有什麼好處?難不成還能讓政府免掉你們的專利盈利稅?……」
「咳咳……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妳……我自然是請不動他們,是他們自己來找我的……」
「你就扯吧!」菲麗斯沒好氣道:「鬼才信!你要不說清楚,我們才不會去找死呢!誰知道是不是你為了脫身,把我們給賣了?」
「唉……好吧好吧……咳咳……其實是我告訴他們那賊老頭的徒弟有難後,他們才紛紛趕來找我的……」
「哦……」菲麗斯這才點頭道:「怪不得……只是就憑你們十幾個人的面子,元老議會怎麼會那麼輕易點頭?難不成你們還真敢動手不成?」
「呃……其實妳師……嗯,艾非拉斯也來了,不然這件事情也不會這麼順利解決。只是拉奇特的總統領職務……」
「哼,區區一個總統領,我們冰蓮派還不希罕呢!」菲麗斯不屑道,似乎壓根沒聽到「艾非拉斯」這四個字。
「呵呵,那就好……我這就通知暗月楓去接你們。你們也小心點,別中了元老議會的埋伏。畢竟我們這次可是冒了天大的風險才成事,你們要再出什麼意外,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菲麗斯笑道:「放心,就算借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再找你們麻煩了。」
「哦?難道你們也拿到了他們什麼把柄不成?」老奸巨猾的校長還真是一點就透。
「嘿嘿,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菲麗斯得意道:「別忘了讓我老弟暗月楓帶攝影機來!還有,多派架運貨的直升機來!」
電話才掛了沒多久便又響了起來。
「喂……」
「老大!你也太不厚道了,和埃娜私奔,怎麼也該通知我一聲啊!就算她不喜歡我,也不用這麼誇張吧?!」
聽著暗月楓那激動的聲音,我看了看滿臉通紅的埃娜,忍不住笑罵了句,「去你的吧……」
十幾分鐘後,暗月楓便帶著七八架直升機「嗡嗡嗡」地趕了過來。
一大群黑衣人剛跳下飛機,就在暗月楓的帶領下齊刷刷地鞠躬喊道:「菲麗斯大姐大好,祝大姐大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這一句話便將坐在我身旁的菲麗斯哄得花枝亂顫,笑容可掬。
一邊吩咐手下們去拍攝現場,暗月楓一邊又對其他人等一一鞠躬,敬佩之情溢於言表,感激之詞源源不絕。然而面對著羅特,一向才思敏捷口若懸河的暗月楓卻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被羅特笑著塞了根雪茄後,暗月楓這才一邊陪著他吞雲吐霧,一邊由衷歎服道:「上次在修女學院看到您時,我就暗暗懷疑了,後來又問了老大,才知道果然是您啊!唉,這世上就連那些目中無人的黑道梟雄都不得不心折的人,也只有您一個了。對了,您這頭哪兒剪的,小弟我也很想留一個啊!」
待將現場物證一一拍攝下來後,為了更增加說服力,菲麗斯又絞盡腦汁自編自導了一齣「實況錄影」……
演員表:菲麗斯──分飾悟三、悟四以及自己;拉奇特、羅特──路人甲;龍羽──路人乙;埃娜──路人丙;裴教授──路人丁;其餘人等,全部飾演話外音……
台詞如下:
(眾人喊殺聲起。)
悟三(感激涕零狀):……若不是元老議會對我們恩寵有加,既往不咎,我們哪裡還能活到今日?
拉奇特(難以置信狀):怎麼可能?!元老議會都公開了你們的驗屍報告啊……難道那些都是假的?!
(眾人獰笑:當然是假的了,哈哈哈哈……)
悟四(得意洋洋狀):哼,區區幾份驗屍報告又算得了什麼?這上百個銀甲天兵,才真正稱得上是大手筆啊!為了它們,元老議會可是瞞天過海暗渡陳倉,為了我們兄弟當真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啊!
(眾人紛紛低語:哇!一百多個銀甲天兵,三千多條人命啊!不得了,不得了……)
拉奇特(驚恐萬分狀):我不信!我不信!……(然後倒地不起,作昏死狀。)
悟四(獰笑狀):嘿嘿嘿,現在信了吧?
悟三(囂張狀):哈哈哈哈,這世上除了聖.修女學院的菲麗斯,就沒人能被我們放在眼裡的了!
(眾人突然高喊:啊!天下無敵的菲麗斯來了!快逃啊!……)
悟三:哇!不好了!師弟,快跑!!
悟四:救……救命啊!!
(直升機刮起的狂風肆虐中,鏡頭開始亂晃,然後對準冰棺,特寫,接著緩緩轉向天空,菲麗斯白衣如雪從天而降,落在冰棺上。)
菲麗斯:你們這兩個罪該萬死的狗賊,今日總算是落到我手裡了!
(路人甲乙丙丁也紛紛登場,同聲歡呼道:菲麗斯小姐德貌雙馨,武功蓋世,懲奸除惡,名揚四海!真不愧是我們年輕一代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啊!……)
「……」
看著這生平第一次有幸參演的劇本,眾人均是面色慘白,無言以對。天才如菲麗斯者,這世上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人了……
平日裡看著那些演員們在電影電視裡粉墨登場揮灑自如,總以為演戲沒什麼了不起的,可臨到了鏡頭前,我才知道這一行還真需要有點天分才行。
我們還好說了,反正不是面對著鏡頭,感情再怎麼不到位也不怕被觀眾看到,扯著嗓子喊也就是了,倒是苦了被連續正面特寫兩次的拉奇特……
「卡!」菲麗斯皺眉道:「我說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做『難以置信』啊?!好好給我想像一下你女兒告訴你她懷孕了的時候你是什麼感受!再來!」
於是乎,拉奇特驚喜莫名道:「怎麼可能!……」
「卡!卡!卡!」菲麗斯氣得直想踹他,「難不成你還想請他們去喝酒慶祝麼?!」
「……」
連「卡」了十七八次後,不得已之下,菲麗斯只得連拉奇特的份兒也一起演了……
拍完之後,暗月楓驚歎連連地對我道:「老大,想不到老姐的變形術竟然如此的出神入化,就連演技也是一流啊!我看以後就算你不小心殺錯了人,上錯了妞,只要讓她變成受害者來給你辯白一番,那還不立刻就給你無罪釋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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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菲麗斯的吩咐下,那個巨大的冰棺被送交赫氏保管,而幾個老頭的屍首就地掩埋。至於那些傀儡們爆炸後剩下的銀絲,其中一部分也將作為證物和錄影帶一同帶往喀斯特,剩下的因為無法處理,只得跟屍體埋在一起。
其間校長來電話催了十幾次,菲麗斯都置之不理。
待全部收拾妥當,已經是早上五點多了。
隨著直升機高高昇起,看著東方隱現的魚肚白,眾人都如釋重負般地長出了一口氣。
當直升機穩穩停在喀斯特市政府辦公樓前的廣場上時,校長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平日裡似這般清爽的早晨,赫氏中已有不少人在操場上進行晨練了,然而此刻市政府廣場周圍卻空蕩蕩看不到半個人影,只能隱約看到極遠處的街道上有龍騎警在擋住過往車輛禁止通行。
菲麗斯詫異道:「你們不是說帶人圍攻了市政府麼,怎麼會一個人都沒看到?」
「天亮前就散了。」校長沒好氣地抱怨道:「你們磨蹭了一個多小時,天都亮了才過來,要是再繼續圍著,還不讓全世界都知道了?!再說有艾非拉斯在,誰還敢過來找死?」
「哦……」菲麗斯點了點頭,「他人呢?」
「在裡面。」校長指了指政府大樓,「大概還在跟那幾個老混蛋們聊天呢!」
菲麗斯莞爾一笑,回頭對我們道:「走,我們也去打個招呼。」
剛走進市政府大樓,便看到十七位同樣白髮蒼蒼的老者正坐在大廳裡不住往這邊張望。看到我們平安無事,一眾老頭都鬆了口氣,紛紛上來跟菲麗斯、羅特等人打招呼。
在得知神戀派的「新人」年僅十七時,眾老頭立刻嘖嘖驚歎,讚不絕口,什麼「神丰俊朗氣宇不凡」、「自古英雄出少年」諸如此類的詞彙層出不窮,更有甚者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拽著我的手道:「當年你師父無數次出生入死,救蒼生於水火,挽狂瀾於即倒,我們這些老一輩的人對他的恩德不敢或忘。如今看到你們神戀派新人輩出,當真是讓我們好生欣慰……」
我直聽得滿頭冷汗,只能傻笑以對。
接下來眾人又對赫氏一頓口誅筆伐,眾口一詞譴責赫迪亞見利忘義居心不良,紛紛勸我早日棄暗投明免得明珠蒙塵,氣得校長在一旁吹鬍子瞪眼,卻偏偏發作不得,直到師兄笑著出來打了圓場,這才忿忿作罷。
而當得知我們已經掌握了元老議會窩藏重犯的確鑿證據後,卸去重壓的他們又不禁談笑風生起來。
菲麗斯笑道:「眾位不辭勞苦遠道而來,為了我們幾人甘冒巨險鼎力相助,你們欠我的人情,也就此一筆勾銷了吧!日後若再有需要,只管開口,我肯定讓你們滿意。」
見這些老頭一個個笑得跟花兒一樣燦爛,我不禁好奇地問埃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埃娜笑道:「從聖.菲麗斯修女學院出來的學生可都是世界頂尖的秘書人才,而且無一不是外貌氣質俱佳的名門淑媛,每一屆都還沒等畢業就已經全被各大聯盟和元老議會瓜分乾淨了。若不是菲麗斯暗中照顧,哪兒還輪得到讓他們去先挑呢?」
送走了那些老頭後,我們六人這才在校長帶領下來到頂樓的會議室,與此次事件的幾位主謀談判。
剛推開會議室大門,便只聽身旁「撲通」一聲,拉奇特已經跪倒在地,激動得淚流滿面道:「師父……您……您老人家可還好麼?」
「嗯,還好。」
這淡淡的語氣聽來既熟悉又頗有些陌生,令我不禁抬眼望去,只見落地窗前一個修長挺拔的背影緩緩轉過身來,卻只是一個年齡五十許間的中年英挺男子,長得溫文儒雅氣宇不凡,清秀瘦削的臉上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一點也不似我想像中白髮蒼蒼神情孤傲的那個艾非拉斯。
嗯,師父看起來倒是比他略微老了點,而且也沒有這種渾然天成的貴族氣質……
他將視線一一掃過眾人,微笑道:「想不到世侄你也來了。」
羅特立刻笑著打招呼道:「世叔好啊,可真是好久沒見了。」
艾非拉斯點點頭道:「上次還和你師父談起你,也不知道你劍法練得如何了。」
「這個……咳咳……」羅特尷尬地指著我,轉移話題道:「這是我師弟,您一定還沒見過吧?」
「見過。」艾非拉斯笑看著我道:「你這師弟人倒是很好,就是有點喜歡多管閒事。」
「……」我什麼時候喜歡多管閒事了?看了看旁邊一言不發的菲麗斯,我也不太好意思先開口說話。唉,這師兄妹見面,本該是輕鬆熱絡的場面,這兩位可倒好,一個是視若無睹,一個是冷若冰霜……
艾非拉斯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突然傳音道:「你和她昨晚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
「啊?!……」我心中一驚,連忙傳音問道:「你、你當時也在那兒?」
他淡淡笑道:「自己徒弟出事兒,做師父的能不去麼?這次多謝你了,等一下若是沒事兒,你到樓頂來找我,我還有話要單獨跟你說。」
聽他跟我道謝,還真讓我有點受寵若驚,連忙點了點頭。
他衝我微微一笑,接著對眾人一揚手道:「坐吧!」
眾人這才走進大門,依次在長長的圓桌旁就座。
卻見拉奇特還跪在地上不敢起來,艾非拉斯無奈地歎了口氣,嘴唇微動,也不知傳音跟他說了些什麼,拉奇特這才驚喜萬分地擦去了一眼淚,緩緩起身。
坐下之後,我才看到寬廣的會議室對面遠遠坐著五位面色蒼白的議會長老,其中有一位看起來年紀還不到五十,戴著窄窄的金絲眼鏡,見我看向他,頗不自然地抬了抬眼鏡低下頭去。
「你們談吧,我就不打擾了。」臨出門前,艾非拉斯瞥了一眼一直望著空空如也的桌面發呆的菲麗斯,隨手關上了大門。
艾非拉斯走後,這凝重的氣氛才得以緩和。
在幾位長老結結巴巴地向我們做了簡短的公式化開場白後,赫迪亞便按照計劃首先開炮,直接質問那幾位長老為何要圍剿拉奇特。
那位戴金絲眼鏡叫做艾格的長老皺眉道:「如果你們無法保證我們的人生安全和此次談話的內容不會公開,我們是不會回答你們任何問題的。」
菲麗斯冷笑道:「難不成你們還希望我們提供保鏢和律師給你們麼?」
「若按照一般的司法程序,你們應該先得到保密機構的許可後,才能詢問這些軍事機密。」艾格長老努力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回答道:「所以我們必須先要確認你們是否有這個資格,才能考慮是否可以回答。」
羅特聞言笑道:「這位長老,司法程序中似乎只規定了非當事人以外的調查者才需要相關的許可,你要搞清楚,我們可是當事人啊!」
「……」艾格長老不安地看了看其他幾位長老,見他們都默然不語,只得點頭道:「按照憲法規定,你們的確有詢問的權力,但是並沒有規定我們一定得回答。」
羅特又笑道:「憲法中明確規定,凡元老會長老或者高級軍官的質詢,不管在職與否,只要獲得允許,元老議會就必須正面地、詳細地給予回答,否則將以瀆職罪論處。我們這裡在座的,不僅有元老會長老,還有兩位曾在職的金徽總統領。我想你一定是新來的吧,艾格長老,怪不得連這個都不知道。」
「……」艾格長老尷尬地拿下眼鏡用布擦了擦,戴上後仔細看了看羅特問道:「請問您是……」
「前金徽總統領,羅特。」羅特淡淡笑道:「你說的這些司法程序,老子當年每天都玩。如何?現在可以回答我們的問題了麼?」
「……好吧!」艾格長老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既然如此,你們想問什麼?」
校長拍著桌子怒道:「廢話!少給我們裝蒜!你們圍剿拉奇特,到底是為了什麼?!」
「哦……他曾多次勾結恐怖組織襲擊金徽總統領梅凱爾的部下,妨礙正規任務的執行,擾亂社會秩序,在民眾中引起相當的恐慌,並且證據確鑿。按照憲法條例,應該按謀逆罪名論處。我們只是在例行公事而已。」
「放屁!我們校園被炸案,就是梅凱爾那狗娘養的幹的!他娘的才是真正的謀逆分子!」校長義正詞嚴的說。
唉,真不得不佩服校長他老人家的演戲天分,剛才在電梯裡跟菲麗斯對台詞的時候還為了這麼多俚語而頗感尷尬,此刻卻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激動萬分。
「您有證據麼?」艾格長老攤了攤手道:「如果沒有證據的話,隨便污蔑他人,可是要追究法律責任的。」
「請問……」羅特皺眉道:「勾結恐怖組織的話,就算是謀逆罪?」
「是的,還有反人類罪。」艾格長老挺直了身子,輕蔑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拉奇特。
「那應該如何判處?死刑麼?」
「是的,而且無論是誰,都可以將他就地正法,不需要通過任何司法程序的許可。」
「你……能確定麼?」羅特猶自不信地懷疑道。
「當然能確定。」自以為掌握住了談判節奏的艾格長老用手指一下下點著桌面道:「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的人身安全和元老議會的威信受到威脅,我們是絕對不會同意撤軍的。所以你們現在的行為已經嚴重地妨礙了司法公正,如果仍要肆意妄為,就別怪我們……」
「那麼,你們先看看照片上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兒吧!」羅特打斷了他,將一疊拍有青冥雙煞凍在冰棺中的照片順著桌面輕輕滑了過去,「如果你們不認識的話,我們還有一卷關於他們的錄影帶,嗯,看起來他們跟你們可是很熟啊!」
在看完會議室的大螢幕上菲麗斯自導自演的「電影」之後,那五位長老的臉色便如同連吃了十幾隻蟑螂般,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羅特笑嘻嘻地抽出那把紅光四射的長劍,輕輕削著指甲道:「你剛才好像說過,勾結恐怖組織的,只要證據確鑿,無論是誰都可以將他就地正法……是吧?」
面色如土的艾格長老此時早已說不出話來,旁邊一位長老終於崩潰道:「好、好吧,你們到底想要我們怎樣……」
「那麼……」羅特翹起了二郎腿,點了根雪茄瞅著他們道:「就先來說說你們為何要指使梅凱爾偽裝成恐怖分子去襲擊赫氏吧!當然,你們可最好記清楚,我身邊這位當事人可是有著不經過司法程序便能將你們就地正法的權力哦……」
隨著幾位長老那強硬的司法後盾和心理態勢在無可辯駁的證據面前土崩瓦解,所謂的談判立刻就變成了一場身份對調的審判。
在校長聲色俱厲的連番炮轟下,幾位長老只得勉強「招供」了自己的罪行。
「……這個……這個……我們也是害怕赫氏重蹈當年克迪族的覆轍,再次引起全球範圍內的經濟恐慌。現在正處於經濟復甦時期,現階段脆弱的聯盟經濟體制無法再承受一次那樣大規模的經濟風暴了……」
「……你們也知道,從古至今,非政府的能源壟斷行為都是絕對不會被允許的,必要的時候,是可以訴諸武力來解決的……當然,我們也是非常猶豫的,畢竟赫氏在世界上聲譽卓著,所以才只能借這種手段,力圖用最小的損失來息事寧人……」
「……其實我們也曾考慮過此事將造成的嚴重後果,但是梅凱爾總統領異常固執己見,並一再保證絕對不會造成人員傷亡,我們才不得不默許的……但也只是默許,並沒有任何口頭或者書面上的許可……」
這些供詞雖說都不盡不實,有關鎢鈦合金的問題更是隻字未提,但校長也見好就收,不再追問,只是要求他們必須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解決方案,否則赫氏必然會對此事追究到底……
幾位長老抹著冷汗低聲竊語了一番之後,艾格長老才期期艾艾道:「雖說我們可以讓梅凱爾自動請辭,但是……但是眼下已經沒有合適的金徽人選了,我們只怕……只怕……」
一直沒開口的我這時插話道:「蘇特斯統領就是非常合適的人選,無論資歷還是聲望都足以勝任金徽之職。」
羅特立刻點頭道:「就我多年的觀察,他的確是能接任金徽的不二人選。至於反刺殺能力嘛……連拉奇特本人都殺不了他,你們也該放心了吧!」
「這個……這個……任命金徽不是我們這幾個人隨便就能定奪的,非要經過元老議會慎重討論後才能確認……」
校長當即拍著桌子吼道:「好啊!那我們不如立刻召開個記者招待會,讓全世界的人都來慎重討論一下如何?!順便也讓他們來討論一下你們這幫人渣還有沒有資格坐在元老議會裡!」
「好吧……好吧……我們回去以後就立刻向元老議會提出委任申請……」艾格長老擦著滿頭的冷汗道。
解決了梅凱爾這個最大的潛在威脅之後,談判內容便轉到了關於拉奇特的謀逆罪名上。
菲麗斯義正詞嚴地指出,憲法中明文規定金徽總統領有權力和義務阻止任何意圖不明的非常規軍事行動,既然梅凱爾的某些軍事行動無法證實是否經過元老議會的許可,那麼拉奇特所採取的「策略性」干預行動也就不屬於違法了。
經過一番「慎重」的討論之後,長老們只得唯唯諾諾地點頭表示認同她的觀點,並許諾不再追究拉奇特的任何法律責任。
接下來,便是讓他們輪流在埃娜擬定的協議文件上簽字蓋章兼蓋手印,並在會議錄音磁帶上進行細緻的聲紋確認。
面對師兄手中那削鐵如泥的血羽劍,以及菲麗斯手中不住把玩著的錄影帶,長老們只得含淚屈服。
當一切都辦妥之後,菲麗斯笑著將那捲錄影帶和照片扔給他們道:「辛苦各位了,放心,只要你們能切實履行協議上的承諾,這兩個人渣就絕不會再出現在你們眼前了。今日情非得已,多有冒犯,還請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哪裡哪裡……」五位長老戰戰兢兢地慘笑道。
「別這麼拘束嘛,我又不會吃了你們。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們了,你們派來的另外那七個人,為了幫我們圍剿青冥雙煞的後人,已經全部壯烈犧牲,唉,真是可惜,希望你們日後能好好撫恤他們的親屬……」
長老們震驚得幾欲昏厥,紛紛點頭如搗蒜般連聲不迭道:「一定一定……」
至此,這一能令世界震驚的圍剿「恐怖分子」行動總算是悄無聲息地圓滿結束了。
就在五位長老以為終於可以脫離無盡苦海之時,老奸巨猾的校長和早有預謀的菲麗斯又春風滿面笑容可掬地開始了關於「專利盈利稅」和「專業人才培養基金」相關條款合理性與否的新一輪談判。
看著但笑不語的師兄和對相關條款倒背如流的埃娜,我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借口上洗手間,提早離開了會議室。
當這一切都即將結束之時,我才得空掛念一下現在恐怕已經醒過來了的阿蘭,也不知道在她得知我失蹤之後,會不會又去跟雪城月她們哭訴自己被遺棄的悲慘經歷……
奇怪,這富麗堂皇的政府辦公大樓內,怎麼就連個洗手間都裝修得如此極盡奢華?不但有衣櫃、書櫃、晶石電視,還有沙發和全套的雪茄設備,而打開燈之後,一淙清麗婉轉的歌聲便合著悠揚的樂曲緩緩從四面的牆壁中流淌而出,超大的晶石螢幕上立刻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龍、龍吟瑤?!
懷疑地出門又看了看門上那「盥洗室」三個燙金大字,我這才確信自己沒有誤闖入酒店的特級套房……
洗掉臉上頭上臭烘烘的墨水之後,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回想起昨晚種種的驚心動魄之處,直到現在我還心有餘悸。
摸了摸藏在懷中的面具,我不禁又懷念起和阿冰在飯店打工的那段日子。
此刻看來,那時簡直就像在天堂一般,看似平淡無波的生活,卻有無數溫馨至極的回憶縈繞在我心頭,徘徊繾綣,戀戀不去。即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經意間的幾句對話,突然從心底深處翻騰上來時,卻能讓我失魂落魄地呆立良久,直到被阿蘭或者二百五十一號咬醒為止……
就在前晚的夢中,我便又回到了那個秋高氣爽的時節,和阿冰一起坐在午後靜謐的飯店櫃檯旁,低聲對著就餐的客人評頭論足。
「……呵呵,羽,你怎麼知道那兩個人一定是同性戀啊?!」阿冰咯咯地笑著,「他們看起來明明很正常嘛……」
「你想啊,我們店裡這麼多漂亮惹火的女招待,平常那些客人們來了都看得直流口水,他們卻看都不看,只是盯著對方說個不停。而且左邊那個脖子上還有好幾道吻痕,雖然刻意豎起了衣領,但離得近了還是能看到,這一切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麼?」我得意地對著自己的脖子比劃道。
「真的?」阿冰立刻端起茶壺,藉著倒水跑過去仔細地看了看那人的脖子。
當看到那人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地伸手摀住脖子時,我笑得差點沒從旋轉高腳椅上掉了下來。
回來後阿冰吃吃低笑道:「哇……你真厲害……剛才我不光看到吻痕,還看到他們桌子底下握在一起的手呢,看見我來了才不好意思地分開……」
就在這時,對面那兩個年輕男子突然也朝我們看了過來,左邊那個指著我們不知道說了句什麼話,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阿冰好奇地問我道:「羽,他們在笑什麼啊?」
「不好!他們八成也把我們當成同性戀了……」我趕忙拿起菜譜擋住臉,苦笑道:「沒辦法,誰叫我們面對面坐著,你還偏偏長得這麼像女生……」
「呸!」阿冰紅著臉笑啐了我一口,「瞎說什麼,我根本就是女生好不好……」
那一剎那間,我便醒了過來……回憶起夢中的細節,心中暖意盎然,忍不住就想笑出聲來,卻怕吵醒了一旁的二百五十一號。
記得赫氏召開元老議會的時候,應徵去當服務員的我倆便經常在會場中對著那些「環肥燕瘦」、「儀態萬千」的老頭們指指點點。
說來我們那元老議會中還真是極品薈萃,那幫老頭們或臃腫肥碩到一人坐兩三張椅子,或瘦骨嶙峋得好像木乃伊般隨時都會散架,或精神矍鑠到一看到美女便立刻彎腰撿筆,甚至還有睜大了雙眼端坐不動卻流著口水鼾聲震天的奇人異士……
只可惜當時根本沒錢買照相機,不然一一拍下來整理分類,再加上我和阿冰的各種經典評論,說不定就能付梓出版,大賣特賣呢……
「叮」的一聲電梯鈴響,打斷了我的回憶,這才發現已經走到了走廊盡頭。
「……可是他們明明答應我們,只要我們幫忙就給我們火蛭啊!」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從電梯裡傳了出來,「再說又不是我們的錯,是他們自己突然要撤軍的……」
「唉,事已至此,師妹妳就別多事兒了。」
這男子的聲音……莫非是昨晚那個陸雲清?那和他在一起的,就是那個女瘟神?
「不行,我一定要找他們問個清楚,哪兒有這麼耍人的?!……」
說話間,電梯門徐徐滑開,一名黑衣蒙面女子氣沖沖地快步走了出來,看到正站在樓梯間門口的我,不禁愕然停住腳步。
「……是你?……」她見我也驚訝地看著她,猛然反應了過來,立刻拔出長劍指著我道:「你這傢伙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走出電梯的陸雲清一看是我,連忙喝道:「師妹!他不是壞人!」
「哼!我才不信!」她瞪著我道:「拉奇特跟恐怖分子就是一夥兒的,這傢伙怎麼可能不是壞人?」
「這個……這個……」陸雲清顯然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做答。
我沒好氣地瞥了那女的一眼,對著陸雲清道:「你們也來找那幾位長老?他們正在開會,現在沒空。」
話音未落,心念一動間我剛要拔劍護身,卻發現是艾非拉斯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我身旁。
「啊!」那女子顯然也吃了一驚,倉促間連退幾步想橫劍護身,才發現手中長劍竟不知何時已落在了艾非拉斯手中。
「你……你……你是誰?!」她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如此高手,敵我難分之下臉色霎時略顯蒼白,「鬼鬼祟祟的想幹嘛?快把我的劍還給我!」
艾非拉斯詢問地看了我一眼,我聳聳肩,表示自己不認識這兩人。
「不想死就滾。」艾非拉斯淡淡地下著逐客令,卻突然「咦」了一聲,將那把劍拿起來看了看道:「冰炎劍?」
「你、你怎麼知道的?快還給我!」那女子更顯驚慌,上來就想奪劍,卻被她師兄一把拽住。
陸雲清將他師妹護在身後,恭敬地彎腰施禮道:「晚輩陸雲清見過前輩,不知前輩別來無恙否?」
「陸雲清?」艾非拉斯皺眉道:「我見過你麼?」
「四十年前澄靈山上,前輩以一敵七救了師母和在下……」
艾非拉斯想了想,搖頭道:「不記得了……」
陸雲清尷尬道:「詩籐奇是家師。這位是我師妹,家師的女兒詩籐蕊。」
「哦……」艾非拉斯輕輕點了點頭,「我說那老小子什麼時候如此大方了,居然將這把珍若性命的劍輕易送人……」
「前輩,我們今次只是想來找那幾位長老要點東西,還希望……」
「不行。」還未等他說完,艾非拉斯已冷冷拒絕。
「你說不行就不行?憑什麼?」回過神來的詩籐蕊氣道:「這地方又不是你家……」
陸雲清嚇得連忙摀住她的嘴,結結巴巴地對艾非拉斯道:「前輩,別、別聽她胡說,我師妹年幼無知,冒、冒犯之處還望海涵。」
「算了……」艾非拉斯不耐煩地將劍還給他們,「我還有事,別來煩我。」
「是……是……前輩,我們告辭了。」陸雲清接過劍,拽著他師妹就匆匆走進電梯。
「師兄,幹嘛這麼低聲下氣?他到底是誰?!」電梯裡詩籐蕊依舊怒氣沖沖。
「師妹,小聲點……」陸雲清緊張的聲音隱約傳來,「他可是我們的大恩人啊!」
那對煩人的師兄妹走後,艾非拉斯突然歎了口氣,黯然道:「我那徒兒雖然資質不佳,但小時候卻性情耿直,頗為善良,如今落至如此境地,全都是我的錯……」
我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卻訝異他居然肯當著我的面說出來。剛才那個陸雲清,明知道艾非拉斯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卻依然會去幫政府圍剿他的徒弟。而那個詩籐蕊口口聲聲說拉奇特和恐怖分子是一夥兒的,艾非拉斯明明聽見,卻也只能裝聾作啞,這種憋屈的感覺,對他而言,恐怕是相當難受了。
他看了我一眼,突然笑道:「怎麼不說話?你師父可經常跟我說你小子從小就喜歡問東問西的,那張嘴幾乎就沒有閒下來的時候,怎麼現在反倒這麼安靜了?」
「……」我瞅了瞅他,尷尬道:「長大了嘛,自然要矜持一些……」
「呵呵……」艾非拉斯忍不住笑了起來,「當年你師父收養你後,還獻寶一般叫我去看。當時我還嚇唬他,如果我看上眼了,他可別怪我動手搶人……唉,一晃十六年,你竟然都這麼大了……」
他說到這裡,便只看著我但笑不語,彷彿還在回憶著當年的往事。
我卻聽得冷汗直冒,心中暗呼好險。當年若是被他搶去,我現在豈不是成了拉奇特第二了?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搖頭苦笑道:「難道我就這麼可怕麼?連我至交好友的徒兒,居然都不敢跟我輕鬆地說上幾句話……」
聽他這麼說,我倒不好意思起來,只得吞吞吐吐道:「我聽菲麗斯說……我師父之所以不殺拉奇特,只是因為你不殺我和我師兄的緣故……她說這是你們之間的協議……」
「哦……」他點了點頭,「原來她說過這話,怪不得。」
「沒有這件事兒麼?」我好奇道,難道菲麗斯也會騙我?
「也不能說沒有……三十年前克迪族慘案後,菲麗斯便來找我,質問我為何縱容我那徒兒屠殺平民。我雖然知道拉奇特是替人背了黑鍋,可畢竟是咎由自取,也不好辯解什麼,於是她盛怒之下揚言要代我清理門戶。無奈之下,我只得答應她另覓新徒,待時機成熟時便廢了拉奇特的武功,並威脅說她若是再敢干涉我和我徒兒之間的事情,我就踏平她的學校。不歡而散之後,她見我遲遲沒有另收新徒的舉動,就又讓你師父去殺拉奇特,你師父沒有辦法,便說我和他之間有個互不侵犯協議,誰都不能殺誰的徒兒……」
原來如此……我瞭然地點了點頭,又好奇道:「可是我聽很多人都說,你已經找到一個新徒弟了啊!」
「哼……」艾非拉斯苦笑一聲,「我也是為了警告我那胡作非為的徒兒,才故意嚇他的。結果他不但毫不收斂,反而更變本加厲……唉,當年我也曾因體內真氣異常而偏激暴躁,先師為了能讓我寧神靜氣,修身養性,不光教我練字繪畫,還帶我閱盡名山大川,走訪了無數奇人逸士,用那些前輩們的親身感悟來開導教化於我……然而我對拉奇特卻連半點做師父的責任都沒有盡到,只是放任自流,不管不顧,真是愧對先師當年對我的教誨……」
我暗歎了口氣,撓頭道:「既然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也不必太自責了吧……」說到這裡,我才發現這哪裡是對待長輩的語氣,連忙改口道:「呃……您、您也別太傷心了……」
艾非拉斯瞅了我一眼,笑道:「若是那些不相干的人,我理都懶得理,但是對於你們師徒三人,我卻是看成自己的兄弟孩子一般,說什麼做什麼都毫無顧忌。你師兄在我面前,可沒有你這般拘束。」
「第一次見……咳咳……難免嘛……」我尷尬的笑了笑,又忍不住問道:「對於拉奇特,日後你要怎麼辦呢?他約好了和我師兄去天堂島的……」
「也好,那裡也算是一個修行的好地方。我本想待此地事了之後,便帶他去詩劍島上修煉,既然如此,便讓他自己選擇吧!」
這還用選麼?我暗自偷笑,若是拉奇特得知此事,只怕就算師兄答應五五分帳,他也不去那什麼天堂島了吧!
說到這裡,我不禁想起了阿蘭的眼睛,就想求他去幫忙醫治。
卻聽他突然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來單獨見我麼?」
「……聊拉奇特?」
他笑了笑,搖頭道:「特魯亞年紀輕輕便天下無敵,可年僅二十五歲便死於非命……你知道為什麼嗎?」
搞不懂他怎麼又突然提起這件事情,我忖道:「是因為他太傻了?……」
「錯……」艾非拉斯肅容道:「你可又知道,你們神戀派的入世修行是為了什麼?」
「……」我愣了愣道:「不就是因為特魯亞被人暗算,才用這種方法來告誡後人的麼?」
艾非拉斯苦笑一聲,「特魯亞不是被人暗算……他是自己服毒的。」
「什麼?!」我驚訝道:「可我聽說……」
「你聽說的那些,我也聽過。」他擺擺手,打斷我道:「那些好事者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編排政府的好機會,對於這種歷史迷案,誰又能證明政府沒有下毒呢?」
「可你又是怎麼知道的?」我更驚訝了,「既然是歷史迷案,總不可能是他親口告訴你的吧?」
「是你師父親口告訴我的,連你師兄都不知道。」艾非拉斯淡淡笑道:「特魯亞年紀輕輕便天下無敵,不過可惜的是,天下無敵的人,也無法敵過疾病。他十八歲就突破第五重境界,二十三歲領悟萬神渡劫曲,可他二十一歲時,就得了一種怪病,渾身經絡痛楚難堪,不得不靠服食曼陀羅的花葉來麻醉自己。因為曼陀羅花葉中含有劇毒,他死後體內依然留有殘毒,便被人誤認為他是被人下毒而死。其實,他是在與人打鬥時突然病發,渾身經絡劇痛而走火入魔死的……」
我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呆呆問道:「那是什麼病?」
「其實說是病,倒不如說是內傷。他武功進境太快,身體還沒發育完全,便擁有了曠世無匹的功力。如果換了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成年人,擁有那一身功力,可以說是百利而無一害,可對於他來說……那就是一種極大的負擔了。」他歎了口氣,「神戀派最講究的便是真氣的純質和靈性,至純則明,至靈則無滯,只有達到這兩點,才能將神戀派的身法和招式發揮得淋漓盡致。但是即使再純淨再通靈的真氣,在你們神戀派那種身法和招式下,也會給經絡帶來極大的負擔,若是成年人的話倒沒什麼,可對於特魯亞那樣的年輕人……唉,更糟糕的是,一旦突破第五重,身體的衰老便會變得極為緩慢,是正常人的三十多倍,而到了第六重以上,便會長生不老,可他突破第五重之時,只有十八歲……唉,也許是天妒英才,總之,他是死了。」
我被他這番話說得冷汗淋漓,一想到菲麗絲跟我說過的那番話,不禁連忙問道:「如果我現在達到了第五重的話,是不是也會變成他那樣?」
艾菲拉斯看著我,笑而不答,卻突然轉開話題道:「你知不知道你師父最擔心你的是什麼?」
見我茫然搖了搖頭,他慢慢說道:「他最擔心的,就是怕你成為第二個特魯亞,即使是武功全失,也比半路夭折要好得多了……」
說著,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道淡淡的寒氣突然從他掌心竄出,瞬間鎖住了我全身各大穴道,頓時令我動彈不得。
詫異間我呆呆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如此。
卻聽他歎道:「若不因為是你,我怎捨得用這一招?是吉是凶,全看你的造化了……」說著,抬手輕飄飄的一掌便朝我天靈蓋拍來。
霎時只覺體內寒星真氣如狂獸般嘶吼亂竄,無奈穴道被封,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掌翩然落下,驚駭得腦中一片空白。
耳際「轟」的一聲巨響中,一股沛然無匹的寒冰真氣從頭頂洶湧而入,隨著眼前一黑,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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