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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開五指,我茫然地看向著自己淡藍色的右手,視線卻毫無阻礙地透過那泛著微光的透明手掌,迷失在其後深邃濃稠的無盡黑暗之中……
奇怪,我這是怎麼了?這裡又是哪兒?周圍怎麼黑洞洞的什麼都沒有?
彷彿在響應著我的呼喚一般,一點淡藍色的星光宛如深海中突然點亮的航燈,毫無徵兆地出現在遙遠的正前方,為這片死寂的黑暗陡然增添了一絲虛渺的空曠。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彷彿什麼也沒有吸到,但一種莫名的滿足感卻舒緩了全身的緊張和不安。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只是呆呆地注視著那黑暗中唯一的一點光芒,深怕不經意中的一個眨眼,眼前便又會回到那空無一物的黑寂中。然而,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那一點淡淡的星光不知不覺間在我眼前慢慢變大,也愈發地明麗耀眼起來……
銀河?淡藍色的銀河?!
一片淡藍色的盤狀星雲,如同漩渦一般正緩緩地自轉著,無數璀璨奪目的星沙在其中熠熠生輝,整片星雲便宛如一盞滿綴著細膩銀沙的青釉瓷碟,在這片空曠無際的黑暗中美得令人沉醉。
「主人?!主人!」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自我身旁響起,「出了什麼事情?妳怎麼會來這裡?!」
我茫然地扭過頭去,卻看到一抹如同展翼天使般窈窕修長的淡淡虛影從我身旁急速掠過,轉眼被拋在身後遙遠的黑暗中。
主人?是在叫誰?叫我麼……
「主人!!那裡是意識之海,大地萬物靈魂的歸宿之所!你不要過去啊!!」那聲音聲嘶力竭地大喊著,惶急驚恐之情溢於言表,卻越來越小,漸漸細不可聞。
意識之海?靈魂的歸宿之所?……是在說這片藍色的銀河麼?
就在這時,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突兀地刺入我的腦海,彷彿一把尖銳的匕首般在我的額頭上狠狠扎出一個細縫,緊接著無數熙熙攘攘的嘈雜人語聲便隨著這道裂縫如決堤的洪水般轟然而入。
人……無數的人……數不清的人……一時間無數張各式各樣的鮮活人臉從我眼前不住閃過,如同數萬部高速播放的電影般,將我整個視野鋪得滿滿當當,同時各種稀奇古怪的語言也隨之紛至沓來,低語聲、嘶喊聲、漫罵聲、歡笑聲、痛哭聲、斥責聲……鋪天蓋地無孔不入,這數千萬嘈雜的人聲融匯交織在一起後就像能吞噬整片大地的海嘯一般震得我整個腦殼嗡嗡作響,感覺身體都快要被這片轟然的巨響震碎了。
在這令我耳鳴目眩的轟鳴紛亂中,一隻溫暖柔軟的手突然輕輕按住了我額上的那道裂縫,一瞬間腦海中所有紛亂的畫面和轟鳴的嘈雜頓時煙消雲散,重歸於一片無聲的空寂。
「孩子,這裡還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一個女子悠然清軟的聲音在我耳旁輕輕響起,「快回去吧!」
「妳是……」我茫然看著眼前一抹透明的虛影,一個名字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佩亞?!」
「我已經通知了你的朋友們,他們正在趕來救你……堅強點,孩子,千萬不要放棄……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這悲涼的語調彷彿一條冰冷的溪流緩緩淌過我的心窩,讓我渾身都忍不住顫慄起來。
突然從喉嚨中傳來的一陣強烈刺癢感讓我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死命咳了好半天,彷彿連肺都快被咳出來時,那股難受的刺癢才終於褪減下去。
勉強睜開已咳得滿是淚花的雙眼,我卻驚奇地發現自己正側躺在一張軟綿綿的大床上,身上正蓋著厚厚的絨被,四周昏暗而溫暖,鼻間嗅到一抹清雅的淡香……
這是……哪兒?!
抬手揉了揉淚濛濛的雙眼,卻發現光溜溜的手臂甚至手指摸到的鼻樑上都是濕漉漉一片細膩的汗珠。用手擦了擦滿臉的汗水,我納悶地剛要起身,卻覺得身子比想像中似乎沉了些許,同時胸口一緊,彷彿有什麼東西正牢牢箍在我胸前……
迷濛中下意識地伸手去扒了扒,我卻發覺箍在胸口的竟是一對嫩滑纖細的手臂,悚然一驚間,又猛然感到一個火燙滑軟的身子正緊緊貼在我的後背上,而從背心處緊壓著的兩大團綿軟彈滑的肉球來看,明顯貼在身後的是一名身材相當不錯的妙齡少女!!
這突如其來的認知,霎時間讓我不知所措,驚愕萬分的同時卻又異常敏感地察覺到一股暖暖的氣息正若有如無地輕拂著我的後頸,讓我渾身激起陣陣奇異的酥麻感。
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怎麼會和女生同睡在一張床上?!
直到此刻我才猛然記起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哦,如此想來,應該是我在冰湖中身體失溫過度,必須要急速回溫,所以才有人捨身相救……
阿呆也曾說過,想要救活在荒原中凍僵的人,在沒有必要的救護設施下只能用人的體溫來為其取暖,如果能恰巧碰到一位美女凍僵在雪原上的話,不但能白佔便宜,說不定美女還會感激涕零到以身相許,當然……感激涕零到殺人滅口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此刻的情形倒是恰好反了過來,凍溺在湖中的我被一位女子用體溫給救了回來……感激涕零當然是有,不過以身相許這種事情,這都什麼年代了,不可能還流行如此老掉牙的橋段了吧……
想明白此時境況的緣由後,我心中不由得長鬆了口氣……嗯,畢竟人家是在救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就算被阿湘和阿月她們當場撞見了,估計也不會多說些什麼吧!
咦?!不對啊!那個忒米爾已經將所有的女傭都變成了龍,據他所言,那些女傭恢復人身後都陷入了沉睡,沒有幾天時間根本醒不過來啊,更不要說還會這麼緊地抱著我了……而這荒山野嶺中也再無別的人家,那我身後的女子……豈不只能是阿湘和阿月其中一個了?!
蒼天啊!可千……千萬別是阿湘!!不然別說跟我那過世的老娘交代不過去,連我自己都無法接受啊!
「什麼?!你連為娘的手足姐妹都敢下手麼?!」
「冤枉啊!娘,孩兒也是身不由己啊!」
「不用再狡辯了!我……我真是後悔當初生下了你這毫無廉恥的敗類!」
一段經典肥皂劇式的對白彷彿已在我耳旁響起,一想到今後都不知該用什麼面目來面對與我有過肌膚之親的欒茹湘,我就不由得恐慌萬分,滿心裡惶惶然不知所措。
不過,不是欒茹湘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憑著那丫頭不救人就會寢食難安的天性,只怕根本連想都不想就直接抱著我鑽進被窩裡來了吧!何況在人命面前,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拘禮避嫌,若換了是欒茹湘遇難,如果只有我能救她的話,別說脫光了,就算要丟命可能都顧不上了。
只是,和母親的義妹光溜溜躺在一張床上這種事情,我心理上實在是有點接受不能。
唉……不過仔細想來,其實身後無論是誰,我恐怕都難以接受……我和雪城月天天在學校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如今來了這麼一齣,今後再見面時恐怕也會尷尬異常了……
「啊!妳、妳好啊!」
「你……好……」
「再、再見!!!」
若真是雪城月的話,大概日後見面時基本就都會是這種禮貌性問候完畢就尷尬著各自奪路而逃了吧……
唉……想來想去,恐怕還是欒茹湘最為合適,就算我暫時可能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但她畢竟是我的家人,興許我剛出生的時候,她每天都像這樣哄著光屁股的我睡覺呢,所以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可能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嗯……興許吧……
好不容易做完了心理建設,我故作鎮定地輕輕咳嗽了兩聲,伸手便想拉開正緊緊抱著我的那雙滑溜溜的纖細玉臂,然而本以為隨手就能拉開呢,誰知道拉了兩下竟然紋絲不動,就像是烙在了我的胸前一般。
咦?阿湘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勁兒了?!
心下焦急的我又加了兩分力,剛剛把禁錮著胸口的手臂稍稍拉開,突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夢囈般的嬌哼:「嗯……小暖爐……不許跑……」
聽到這嬌憨的夢囈聲,我只覺渾身的汗毛霎時便如同觸電般直立了起來,這這這……這分明是雪城月的聲音啊!!
不知是否因為過於驚恐的緣故,我背上的皮膚突然變得異常敏感起來,立時只覺得緊貼在身後那火燙綿軟的窈窕肉體簡直就像是半融的凝脂般溜滑盈軟,兩團軟嘟嘟的滑膩肉球帶著驚人的熱力炙燙著我的後心,讓我有一種五臟六腑都快被烤冒煙了的烘熱感……
緊接著,不僅僅是後背,就連腿後也傳來了同樣滑膩火燙的炙熱感,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兩條修長玉腿纖圓豐潤的線條,看樣子雪城月正毫無間隙地將全身都貼在了我身後……
就在一股異樣的感覺正要從我體內竄升起來之時,突聽得一聲輕輕的「哈啾」,身後的雪城月渾身猛然一顫,毫無防備的我頓時只覺胸肋處突然一緊,瞬間便將我剛剛升起的綺念給碾得灰飛煙滅了。
「哈啾……哈啾……」在雪城月輕輕地連續打了數個噴嚏後,我剛要再接再厲地將箍在胸前的手臂拉開,突然又聽身後傳來「嗯……」的一聲嬌哼,緊緊箍在胸前的雙手已自動鬆了開來。
隨著一聲無比滿足的可愛哈欠聲,聲音的主人似乎終於醒了過來,窸窸窣窣地慢慢將手伸出被子,似乎是揉了揉癢癢的鼻子,又發了一陣兒呆後,才很輕很慢地緩緩將另一隻手從我身下抽了出去。
此刻的我,除了繼續裝死外,基本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又過了一會兒,一隻溫軟的小手摸上了我的額頭,似乎是在感覺著我的體溫,接著又輕輕放在我的脖頸動脈處,停了好一會兒後,手的主人這才輕輕鬆了口氣,用手指輕輕撥弄著我的耳垂,嗲嗲地小聲道:「客人,暖床服務結束了,看在你是本小姐第一位顧客的份上,給你打個八折吧,謝謝惠顧哦……」
我當然不敢出聲回答,只能一動不動地裝死。她等了一會兒,見我毫無反應,似乎確定我一時半會兒都醒不過來後,又故作驚訝地小聲道:「什麼?沒錢?沒錢,你還敢往冰湖裡亂跳?!太過分了吧!」
說到這裡,她輕輕揪了我耳垂兩下,氣嘟嘟地埋怨道:「你這傢伙,是想嚇死我對吧?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是吧?是吧!一句話不說突然就跑沒影兒了,還莫名其妙地往冰湖裡跳,想跟我捉迷藏也不是這麼玩的呀!當時欒姐姐抱著你哭天抹淚地喊著少爺少爺,我還以為你真死透了呢,整個人都嚇傻了啊!真是打出生頭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從心頭一直涼到腳底了啊!你知不知道,知道不知道啊!還有那個一口吞掉一顆血淋淋的鯨魚心臟的女人突然脫了衣服說要抱著你一起睡覺的時候,我都快嚇瘋了啊!看她那副一邊盯著你一邊幾乎要流出口水來的樣子,要是睡著睡著突然餓了一口把你吃了怎麼辦啊?!結果你倒好,死豬一樣地躺著,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連個『不』字都不說!要不是我急忙跳出來幫你擋駕,就被那女人得逞了啊!……」
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大通後,雪城月似是狠狠發洩完了一般長舒了口氣,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那,謝就不用了……盛惠一億銀魯克,不夠錢就賣身給我吧!」
「哦,還有,小費就拿欒……」她剛想再說點什麼,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她立刻像隻受了驚的小兔子般「哧溜」一聲縮回被子裡,貼在我身後一動也不動了……
隨著門「吱呀」一聲輕輕打開,聽著欒茹湘那熟悉的腳步聲輕輕來至床前,一隻略有些冰冷的小手輕輕摸上我的額頭,許久之後,才聽到一絲欣慰的啜泣聲。
似乎怕吵醒我,她又輕手輕腳地移到床的另一側,輕輕推著假寐的雪城月。
好一會兒,雪城月才故意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不情不願地「醒」了過來。
欒茹湘用著極低的聲音輕聲道:「阿月,少爺的體溫已經恢復正常了,妳快去洗個澡吧,我把溫泉池清理乾淨了,妳的衣服也都已經洗好烘乾了……」
「嗯,謝謝欒姐姐……」雪城月依舊迷迷糊糊地小聲道。
「噓……我該謝謝妳才是……喏,這是乾淨的浴衣,我特意消毒烘乾過呢!」
接著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起床穿衣聲,雖然明知道身後春光無限,但此時的我卻連喘一口粗氣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回頭偷窺了。
好容易等到二人出門後,我這才徹底鬆了口氣,想起剛才雪城月在我耳旁說的話,愕然之餘,倒也倍覺溫馨。
卻聽欒茹湘在門外很是感激地小聲道:「阿月,今天真是多謝妳了呢!」
雪城月倒是一副大姐大般的口吻毫不在乎道:「客氣什麼,江湖救急嘛!」
欒茹湘卻兀自擔心道:「不過少爺要是知道了,會不會覺得很難為情啊?」
「妳不說,我不說,妳家少爺怎麼可能會知道。」
「可是……等一下少爺醒了要是發覺不對勁,問起來該怎麼辦啊?」
「反正把他脫光光的人是妳,妳照實說就是了,他還能吃了妳麼?剩下的,估計他也瞧不出什麼不對勁兒了吧!」
「嗯,但願如此……」
聽著她們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門外的走廊盡頭,我不禁摸了摸身後還帶著雪城月體溫的空位,鼻間似乎還能嗅到一絲淡淡的清香。轉了轉眼珠,我攤開四肢像一個「大」字般霸佔住整張床,輕鬆地舒了口氣後,便又再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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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時候曾經聽師父說過,一個人的本性,往往會在他最得意的時候暴露出來,不然歷史上也不會有「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這類的道德警言了。
「……歷史上有太多諸如此類的實例,尤其是古代那些從一介平民登上帝位的君主們,那種君臨天下的暢快感,正是用來抒發內心本性的最佳催化劑。居於人下之時,還謙恭有禮,謹言慎行,而一旦大權在握,揚眉吐氣之後,原本被壓抑的本性立刻就會顯露無餘……好比說你們領著一群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百姓,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打下了舊朝的帝都,眼看著萬里江山都成了囊中之物,這時候你們會做什麼呢?」
我當時的回答是:「把各種能吃的山珍海味全都吃一遍!」
阿呆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道:「真是沒見識!歷史告訴我們,這種時候當然是要立刻把全國的美女都納入後宮,把全國的寶庫都洗劫一空啊!」
師父哈哈笑道:「看,這就是你們暴露出來的本性了……總有人說,權力和金錢,會扭曲一個人的本性,哼哼,我看未必然也,本性就是本性,何來扭曲之說?只是眼界不同,本性所貪戀的事物也有所不同而已,而且……很多時候大家看到的都只是被壓抑後的本性罷了……」
無獨有偶的是,阿源竟也有過類似的見解。
「……古人云人性本善,我倒覺得這話有些謬誤。人性是善是惡,其實是看環境而定的。比如在有法律約束的自由下,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因為法律明確規定了善惡的界限,稍一越界,就會受到相應的制裁;可一旦失去了法律的束縛……惡的本性就會立刻顯現出來。比如群眾暴動的時候,法律的制約效力就會大幅減弱,因為很多人都會從心底裡產生出一種法不責眾的僥倖心理,於是乎一群原本遵紀守法的良民便會無法自抑地做出各種各樣的違法犯罪行為。所以,我覺得校長您對這次駭客行為的嚴厲制裁是絕對正確的主張,不過同時也該加強一下學校伺服器的防禦能力吧?不然每次當我看到那麼一大群世界各地的駭客能隨意進出學校伺服器的時候,就會非常的憤憤不平啊!」
順帶一提的是,這是阿源寫給校長的檢討書中的一小段,相較於他這篇洋洋灑灑數千字的長文,校長回覆的批語倒是只有異常簡潔的八個字:「太長了,沒空看,重寫。」
日理萬機的校長果然是惜時如金啊……
官面上的文章,畢竟還得加上些必要的道德偽飾,而私底下的阿源,對於人類本性的看法其實是這樣的。
「不是有句名言麼,絕對的權力,會催生出絕對的腐敗。這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而是必然會如此。當一個人擁有了凌駕於法律之上的權力時,他如果不去幹點自己以前想幹卻不敢幹的事情,那他就真是個腦殘了……古代歐洲的紅衣大主教們,將臣子、貴族們的妻子當成自己的性奴;希臘神話裡的宙斯,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放過;至於酒池肉林這種小兒科的東西,那就更不必說了……而且不光男人,女人也脫離不出這個俗套,歷史上那些獨攬大權的女人們,荒淫無道的程度跟那些無道昏君們比起來也不遑多讓了。不然後來為什麼要君主立憲,甚至推翻帝制,改用民選制呢?就是因為人性這種東西,一旦脫離了法律道德的束縛,就會立刻脫下沉悶的人皮,好徹底顯露出殘暴貪婪的獸性了……」
除了這樣頗為正經的討論,偶爾他也會在看小說時頗有感觸地發表些評論。
「……唉,看看這些擁有了一身絕世武功的主角們,不去幹些姦淫擄掠的爽快事,偏偏卻還要去維護什麼世界的和平和正義,真不知道作者到底懂不懂什麼才叫人性啊!看看歷史上關於冰封劍傳人的那些記載吧,那才是現實中的強者該幹的事情啊,在民主自由的時代裡居然能獨霸一方自立為王,和聯盟總統平起平坐,若不是聯盟最後不得已祭出了毒氣彈這種遠古級的神器,只怕他們現在都霸掉整個北半球了吧!」
有鑒於以上各位專家的發言,我曾對雪城月突然獲得的一身恐怖功力而略微感到過不安。原因無他,就是怕這丫頭會得意忘形而像上述例子中所說的那樣暴露出我所害怕看到的人類本性,雖說不太可能有什麼太荒唐的舉動,但驕縱自大、蠻橫無理之類的也很讓人頭痛。
然而如今看來,我實在是有些多慮了,這丫頭依然和以前一樣,在一眾同輩面前繼續當著意氣風發的大姐大,私底下也照舊還是那個異常愛撒嬌的丫頭……
或者說,其實這就是她的本性?
那可真是要感謝蒼天,感謝雪城月那個偉大的媽媽了呢……
再次醒過來時,藉著從窗簾縫緣處漏出的些微陽光,我才發現已經是當地時間早上十點多了。
床邊的精緻小几上,正整齊地擺放著我的衣物,佩亞的胸甲和面具則放在了最上面,衣服旁邊那台頗顯突兀的照相機倒是讓我愕然了半晌。
奇怪,雪城月的照相機不是壞了麼,這台又是打哪兒來的?模樣也與之前那台大不相同,莫非是她順手從伯爵府裡繳獲的?還有……為什麼偏偏要放在這裡啊?!
猶豫著拿起來一看,電子液晶螢幕上正顯示著近期新拍的幾張照片縮略圖,不過因為畫面太小了,實在看不清。隨手點開了一張,卻見照片上一身特工打扮的雪城月正拿著把麻醉槍小心翼翼地躲在門後,似乎是隨時準備破門而入……
看著照片中那無形瀰漫著的緊張氣氛,我的心一下就揪緊了,難道這是阿湘等人被傷癒歸來的玄鐵翮擒住,雪城月在去救人前為了通知我而特地留下的線索?!
再看第二張,是雪城月正小心翼翼地端著槍在瞄準什麼……奇怪,看這張的背景,似乎就在我這間房裡拍的啊,難道玄鐵翮還衝進來過?
可一看到接下來的第三張,我立刻就氣急敗壞地恍然大悟了。只見一臉得意的雪城月手裡正高舉著一把麻醉槍,還衝著鏡頭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而她腳下踏著的戰利品,居然是正趴在枕頭上流著口水的我!
看著這令人又好氣又好笑的照片,我突然便理解了師父當年追著阿呆滿山跑時那複雜糾結的心情……
唉,阿月一個人惡作劇倒也罷了,一向老實的阿湘居然也在一旁配合著拍照,這就實在讓我有些不能接受了。
於是,穿好衣服的我故作惱火地走出房門大吼了一聲,「阿湘!!」
好一會兒後才急急忙忙趕過來的欒茹湘,慌慌張張地看著我道:「少爺?你醒了?!我……我……這個……」
「呃……」看著她一副驚慌失措又期期艾艾的樣子,似乎是很害怕我質詢她未經許可就扒光我的事情,正想埋怨兩句的我只得於心不忍地咳嗽道:「沒事兒……老燮和墨烈他們怎麼樣了?」
欒茹湘先是鬆了口氣,才略有些擔憂地皺眉道:「他們雖然變回來了,也沒什麼內外傷,卻一直昏迷不醒。我覺得可能是他們被過度激發潛能後的後遺症吧,也許……也許三四天後就能醒過來了……」
「三四天後?」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也太久了吧……對了,那三條蒼尾冰鰭龍呢?」
「蒼尾冰鰭龍?……啊!蒙老先生他們正在研究那把匕首的來歷,聽他們的口氣,那把匕首似乎是一件很邪惡的武器呢!」
廢話,能把人變成龍並且控制其心靈的匕首,再怎麼看都不像是什麼好東西吧……不過蒙老先生……哦,說的是蒙塔洛吧……
「那雪城月呢?那丫頭跑哪兒去了?」
「阿月啊,她剛才吃完早飯就一直在喊好熱好熱,然後就又跑去泡溫泉了。」
「又跑去了……咳咳……」我故作納悶道:「溫泉?這裡有溫泉?在外面麼?」
「不啊,就在圖書室旁邊的露天浴池裡,那裡還有專門的桑拿間和淋浴房呢!少爺,你還是等吃了早飯再去吧,畢竟阿月正在裡面呢!」
「……我又沒說我想去……」我扒開欒茹湘伸到我面前不住左右晃動的手指,好奇道:「妳搞什麼啊?」
「嗯,我怕少爺你腦內有冰渣融化後殘留的血凝塊啊!少爺,你快笑一下……」
我依言很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殘留的血凝塊?怎麼可能啊!」
「少爺,你再把兩隻手都舉起來轉一圈。」
我看著她那無比認真的神情,故作納悶道:「咦?奇怪,我的手好像不聽使喚了啊?」
見欒茹湘很是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我連忙配合地高舉雙手轉了一圈道:「開玩笑,開玩笑的。」
「少爺!」欒茹湘皺著小臉,泫然欲泣地嗔道:「你想嚇死我啊!」
「好了好了,下次不敢了……呃,阿湘,我都快餓死了,能讓我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麼?」
走去餐廳的路上,我又問起昨晚我離開後的情形,才知道原來是雪城月配合著斐湘龍大敗敵軍讓一眾人成功脫困。在四下找我的途中,眾人又聽到奇怪的聲音,得知了我的下落後這才急急忙忙趕到冰湖邊上撈起了已經凍僵的我,順便也抓住了忒米爾……
欒茹湘心性質樸,不善辭令,說到細節處總有些磕磕巴巴,不過好在我想像力還算豐富,很多她說不清的地方,我都自動替她腦補上了。
以下就是本人腦補完後的內容……
當時的情形可以說是千鈞一髮,敵方兩條夜魔龍剽悍無匹,仗著出色的隱身能力和狂猛的攻擊力,硬生生纏得三條蒼尾冰鰭龍無暇他顧,讓敵人能從容不迫地救援傷兵重整聲勢。而燮野明那個笨蛋看到「同類相殘」,不但不聞不問,還對趕過去幫忙的雪城月和欒茹湘齜牙相向。眼見情勢危急,雪城月突然靈機一動,讓欒茹湘治好重傷的斐湘龍,自己則學著敵人的樣子將真氣注入到了斐湘龍體內……
至此,戰況便急轉直下,敵方對斐湘龍突然之間的超級狂暴化驚駭莫名,兩條夜魔龍更是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還沒搞清楚就瞬間一死一重傷……原本就已群龍無首的敵人在遭此重創後,頓時軍心渙散,雖然還妄圖負隅頑抗,但已完全沒有了反擊之力。於是,在又被蒼尾冰鰭龍和神出鬼沒的斐湘龍輕鬆擊殺了三十餘人後,終於倉皇四散逃命去了……
接著,斐湘龍在雪城月的指示下又巧妙地擊暈了對同類毫無戒心的燮野明和墨烈,讓二人順利恢復原狀,就在一群人開始焦急地四處搜尋我的下落時,一個奇怪的聲音突然在眾人腦內響起……
「咦?奇怪的聲音?是什麼聲音?」我好奇地問道。
「嗯……就是腦子裡突然響起的一個女子的聲音,很焦急,從來也沒聽過呢……我本來以為是因為太害怕才產生的幻覺,誰知道大家也都聽到了。看來冥冥中有位貴人在保護著少爺你呢!」
聽完她的描述,我突然想起之前那個奇怪的夢,心中不由暗暗納罕……難道那不是夢,而是我真的差點回歸了意識之海?如此說來的話,這死後的情形倒是跟書上寫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情景差得太遠了啊……
相比起整座城堡的規模,伯爵府的餐廳倒是顯得頗為侷促狹小,裝潢也略顯簡陋,看來曾經的那位老伯爵似乎不大注重吃飯時的格調。
不足三十平方米的空間內,放著一張還算是氣派的長餐桌,周圍擺著十來張黑漆木的靠背椅,四下裡除了一個擺放酒具的餐櫃外,便再沒有其他多餘的陳設了。
「喂?!他怎麼也在這兒?!」我指著坐在餐桌對面對著空盤子怔怔出神的斐湘龍,相當不滿地質問著欒茹湘。
「他……是陪著蒙老先生他們一起過來的啊!」
「這傢伙現在是個通緝犯啊!妳把他留在這裡,豈不是自找麻煩?」
「可是……可是……」欒茹湘滿臉困惑地看著我道:「他不是我們的同伴麼?之前也是多虧了他,才救出了大家的啊!」
「那也是阿月的功勞,跟他有什麼關係?!」
「可是他孤苦伶仃的一個人,除了這裡,還能上哪兒去呢?」
我管這混蛋能上哪兒去,死掉反而會皆大歡喜!不過看著欒茹湘那一臉的不忍心,我也只能無奈歎了口氣道:「算了,反正暗影龍騎團已經元氣大傷,短時間內應該湊出不出什麼人手來騷擾我們了吧!」
一直無視我抱怨的斐湘龍聽到此話,卻突然抬起頭來問了句,「玄鐵翮那傢伙跑到哪兒去了?」
「不知道。」我沒好氣地回了句。
他略有些詫異地看了我一眼,突然哂笑一聲道:「哈,想來你也不可能知道,我還真是多此一舉。」
接著,他又漠然地瞅著餐廳一隅,冷哼道:「說實話,你居然沒死在他手裡,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像這種超一流的武者,你們神戀派那些逃命用的三腳貓功夫在他面前可是一點用也沒有。」
「……」雖然對他的語氣感到很不爽,不過我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的確是事實。
斐湘龍撇著嘴,略有些惋惜地歎了口氣道:「如果不是你幸運地失足跌入冰湖,估計早就已經身首異處了吧!嘿,還真是老天無眼啊!」
「呸呸呸!才不是呢!」一旁的欒茹湘生氣地反駁道:「我家少爺心地善良,又有貴人相助,老天爺才不會忍心讓他出事兒呢!」
我也聽得心中火起,冷然道:「玄鐵翮雖然厲害,不過也被我踢碎膝蓋、削斷左手,兩把武器也盡數毀了,不然他幹嘛不再回去找你們麻煩?我掉入冰湖,那已經是在他逃走之後的事了,至於老天有沒有眼,看看你現在的下場,我倒覺得還算是有吧!」
斐湘龍聽得面色一僵,隨即卻不屑地冷哼一聲,撇過頭去不再理我。
我也毫不示弱地哼了一聲,拉著欒茹湘便走出餐廳道:「老燮他們在哪兒呢?我先去看看他們。」
「少爺,你不吃飯了?」欒茹湘好奇道:「你不是餓了麼?」
「有這種傢伙在,我哪兒還有胃口吃。」我沒好氣道。
欒茹湘「哦」了一聲,卻是笑嘻嘻地瞅著我。
我不由詫異道:「有什麼好笑的麼?」
「呵呵,我覺得少爺你和他就像兩個小孩子在賭氣鬥嘴一樣,以前從沒看到少爺你這樣過呢!」
「賭氣?」我故意哈哈哈地大笑三聲,翻了翻白眼道:「哼,除了我家老頭子,對別人,我才沒那個閒功夫呢!」
欒茹湘聽得黯然扁嘴道:「少爺真偏心呢!」
「啊?」我完全沒搞懂她怎麼會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來,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我真偏心?」
「哼,除了老爺子,你就沒工夫跟別人賭氣了,這不是偏心是什麼啊!」
我愣愣地看了她半晌後,才頭痛地哀歎一聲道:「妳又不會惹我生氣,我沒事兒跟妳賭氣做什麼啊!」
說到這,我才想起剛才照片的事情,不由得埋怨道:「阿湘,妳怎麼能幫著阿月拍惡搞我的照片呢?她可以胡鬧,但妳好歹是我的長輩,怎麼也該矜持一點吧!」
「啊?沒……沒有啊!」欒茹湘很無辜地睜大了眼睛看著我。
「呃……」看著她那雙寫滿了茫然的大眼睛完全沒有作偽的可能,我立刻陷入了混亂,「可除了妳,還有誰會幫她拍那些照片?」
「哦,對了……」欒茹湘偏著頭想了想,「早餐前我看到阿月興沖沖地拿著一個照相機,帶著斐湘龍去了你的房間。」
「帶著……斐湘龍?!」
「是啊,斐湘龍好像對阿月特別敬畏,私底下跟我說起阿月的時候都稱呼她為雪城宗師呢!」
「……」我呆呆地瞪著欒茹湘,差點沒一腳踩空在樓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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燮野明和墨烈的情形,果然如同欒茹湘說的那般,不容樂觀……
在仔細探查完兩人體內狀況後,我直愁得不住歎氣。
這兩人明明脈搏正常、呼吸平穩,偏偏體內絲毫沒有真氣的動向,簡直就像是被廢了武功一般。
得知我醒來便急忙趕來探視的蒙塔洛見狀安慰我道:「孩子,不要擔心,他們只是因為過度透支潛能,暫時陷入了無夢的深度睡眠之中,就如同假死一樣,過幾天就會恢復過來。」
「可怎麼一點真氣的動向都察覺不到呢?」我不無擔憂道:「一般來說,就算睡著了,碰到外力入侵,真氣也會自然生出反應啊!」
「假死狀態下,當然是什麼反應都沒有了。」他如同哄著小孩般柔聲道:「這把匕首雖然邪門,但至少也是個完成品,還不至於會產生什麼嚴重的問題。」
「完成品?」我納悶地看著他,「這是什麼意思?」
「嗯……」他略微籌措了一下用詞,「就是已經設計完善的產品,沒有什麼太大缺陷的良性武器……」
「產品……那種匕首竟然還是量產的麼?!」
「不不,畢竟這東西是用雪斑豹紋龍最長的刃牙作為原材料加工製作的,材料極其稀缺不說,工藝也非常複雜,要至少七種微縮型魔法陣互相疊加在一起才能產生這種完美的變身和心控效果,同時還需要雪斑豹紋龍的皮下腺素作為激活潛能的原料……總的來說,能做出這麼一件成品就已經相當了不起,當然也不排除還有同樣的匕首存在的可能。不過,剛才我研究了一下那把匕首裡面的魔法陣,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漏洞,而成年雪斑豹紋龍的皮下腺素對其他動物的潛能活化作用也不會產生後遺症,所以我才相信你的朋友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聽完他這番頗為專業的講解,我心中的擔憂終於散了大半,雖說不太明白雪斑豹紋龍的皮下腺素怎麼還會有什麼激活潛能之類的作用,但起碼專家說沒問題,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也不知是哪個混蛋,才能設計出這種沒人性的武器。」鬆了口氣後,我兀自恨恨道,把人變成龍,我還能勉強接受,但心控這種設計,根本就已經是在踐踏他人的人格了。
「唉……這應該是不得已之下才發明的東西,傳說中……嘿……」蒙塔洛苦笑著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啊?」我聽著他話裡的意思,不由納悶道:「難道這把匕首也是帕爾蘭大陸的麼?」
他微微一笑道:「關於這把匕首的來歷,我想那位伯爵應該比我知道的更多一點,你若真想知道,不如就去問問他吧!」
之前我還在擔心忒米爾那傢伙會不會已經在冰湖裡給凍到半死了,畢竟對一個已經奄奄一息的傢伙,我實在是沒法出手痛揍……
不過,此時的我倒是狠狠地鬆了口氣,因為還未等我們走到關押他和老管家的地窖,就已經能聽到兩人之間頗有精神的對話聲了。
「少爺,算我求您了,下次您再有什麼計劃前,能不能先仔細調查一下目標的背景再決定啊!上次也是這樣,您問都沒問清楚就上門冒然求婚,結果到了那裡,我們才知道人家已經訂婚了。」
「我現在都這樣了,你能少說兩句麼!一點用都沒有,只會馬後炮的老東西!」
「唉,如果老爺、夫人還在……」
「省省吧,少拿他們來壓我!媽的,若不是念在你服侍我這麼多年的份上,我早就換個年輕貌美又精明能幹的女管家了!」
見我和蒙塔洛走進地窖,兩人便不約而同地住了嘴。
忒米爾被綁著手腳斜靠在一個大木桶上,唇青面白,瑟瑟發抖地裹在一團棉被中,身旁還放了個小型的晶石爐,顯然之前在冰湖裡也被凍得不輕。
同樣被綁了手腳的老管家,則斜坐在他旁邊,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們。
我也懶得跟他們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地對忒米爾道:「說,那把匕首到底是怎麼來的?」
「哼,弄壞我直升機的傢伙,我才不會告訴你呢!」
「喂……」我有些無力地看著他,「第一,你那架直升機是你自己遠程鎖死後撞毀的;第二,你現在落在我們手裡,你跟我賭氣,吃虧的只能是你啊!」
「你敢把我怎麼樣?!」他瞪著我道:「動私刑可是違法的!」
「私刑?不不不,我頂多只會把你扔到外面去而已。」
「那是謀殺!我會被凍死的!」
「真的麼?」我故作無奈地看著他,「可我沒辦法啊,我又不能動私刑,你又不肯說,除了扔你出去,我實在是沒別的法子了。」
老實說,在來這裡的路上,我還曾設想過一上來就給忒米爾這廝幾十個耳光,然後用十幾種法子慢慢折磨凌虐他,好一洩我那滿肚子的邪火。可誰知臨到頭來,當著蒙塔洛的面,我卻又有點放不開手腳了……
此時的我,倒還真是希望忒米爾千萬別開口,不然我實在是找不到藉口揍他啊!
豈料忒米爾當即便軟下來道:「這樣吧,我們做個交易,只要你肯把你那條雪斑豹紋龍送給我,我就告訴你匕首的來歷。當然,前提是你不能再告訴其他人了。」
我滿懷希望地問道:「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你……你不會真想殺了我吧?!」他有些驚恐地瑟縮起身子,戒備萬分地看著我。
旁邊的老管家似乎也看出我意圖不軌,連忙提醒忒米爾道:「少爺,您看他那滿臉的殺氣,擺明了就等著您拒絕了好動手報仇呢,您可千萬別上當啊!這位老先生,我一看您就是位明事理的人,殺人可是重罪,您一定要勸勸這位少俠,讓他三思啊!我們不是不想配合,只是我家少爺性格有點……有點別具一格罷了。」
蒙塔洛聽得搖頭道:「對不起,你們人類之間的恩怨,我是不會插手的。不過你家少爺這種罔顧他人意願隨意進行人體實驗的行為,確實是有些不對……」
老管家聽得呆了一呆,只得又絕望地瞅向我,苦苦哀求道:「這位少俠,我家少爺不是不想說,這事兒干係重大,擅自透露出去的話,惹出亂子來,我們實在是擔待不起啊!」
我聽得心中一喜,不禁微笑著點頭道:「很好,那就不要說了,我當然不會輕易殺人,不過好歹也算是有個揍人的藉口了。」
糟了!我怎麼把心中想的直接說出來了!!
聽到我這番話,忒米爾這才醒悟過來,魂不附體地瑟瑟發抖道:「我……我不會武功……你……你功夫那麼高,幹嘛要欺負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啊!」
我被他氣得直笑出聲來,「嘿,大丈夫敢做就要敢當啊!你當初綁架我朋友,還擅自將他們變身,害得我們險些喪命的時候,難道就沒想到過要負什麼樣的責任麼?」
「從……從沒有過啊!」他有些怯懦地搖著頭道:「我又不是什麼大丈夫,我只是個小人物罷了。」
我突然認識到和這種傢伙理論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仰天歎了口氣,凝出雪羽神劍,很不耐煩地下著最後通牒道:「別廢話了,到底說不說,痛快點好麼?」
「說……我說……不過你一定要答應我,不……不能告訴其他人……」
我正想斷然拒絕,蒙塔洛卻輕輕拉了我一把,傳音道:「他既然肯說了,就姑且先敷衍他一下吧!獲得必要的情報才是當前的首要任務,千萬不要太意氣用事了。」
喂!你這老頭剛剛明明說過不插手的,這也太沒信用了吧!失望地歎了口氣,我只得點頭道:「好吧,我不說出去。」
「你……你呢!」忒米爾又看向蒙塔洛。
「我也不會。」蒙塔洛淡淡笑道。
「我可是很相信你們的,既然你們都是大丈夫,說話一定會言而有信的,對吧!」忒米爾很是期望地看著我們道。
我無奈地瞅了蒙塔洛一眼,卻見他正色道:「你們人類的這種虛名,我雖然沒什麼興趣,不過你放心吧,這種可能會惹禍上身的事情,自然是不會告訴別人的。」
忒米爾這才長出了口氣,輕輕咳嗽兩聲後才怯懦地開口道:「這把匕首的來歷,我也只知道個大概而已,畢竟這是帕爾蘭大陸遺留下來的東西。其實……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人類和高級龍類的遺傳基因組幾乎完全一樣,只是有極微小的不同而已。據史學家考證,當年在帕爾蘭大陸上,那裡的人類似乎為了對抗某種恐怖的生物,開始研製高智商的生化兵器,本來最初的計劃是製造出人類形態的兵種,但考慮到倫理道德和強大的社會輿論,最終便將外形改造成了帕爾蘭大陸隨處可見的龍類,所以高級龍類能使用人類創造的武功魔法便也順理成章了,甚至有些龍還能變身成人的模樣,與人類共同生活……」
什麼?!高級龍類是帕爾蘭大陸的人類製造出來的?!……埃娜和二百五十一號是……兵器?!
實在是難以接受這所謂的「考證」的我,擺手打斷他,喝問道:「這種無稽之談,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忒米爾很是生氣地瞪著我道:「喂!是你非逼著我說我才說的,說了你又不信,到底想要我怎麼樣啊?!」
「這種自相矛盾的言論,你讓我怎麼相信?」我冷冷地看著他,「而且,就算如你所說,高級龍類是人類製造的生化兵器,其目的應該是為了防止人類本身的傷亡,那為何後來又會出現這種把人變成龍的愚蠢道具?這不根本就是本末倒置麼?!」
忒米爾氣呼呼地反駁道:「這種自相矛盾的事情,人類難道還幹得少了麼?器官移植技術明明是為了挽救生命,為何卻有不少人因此而死?生物化學本來是造福人類的技術,為何最後卻搞出了恐怖的生化毒氣?憑著我們如今的建築技術,一棟相同規模的建築成本已經是百年前的三分之一,可為何現實裡抱怨買不起房子的人卻越來越多呢?……如此令人費解的例子可以說是不計其數,多這麼一把自相矛盾的匕首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再說了,你又怎麼知道這把匕首當初是拿來對人使用的?興許是想把那些不太擅長戰鬥的高級龍類變成戰鬥力驚人的雪斑豹紋龍呢!」
看著他臉上突然顯現出的激昂,我不禁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呃……這人雖說不是什麼好人,但怎麼說話的口氣有些類似阿源啊……
一口氣說完之後,他似乎才想起此刻自己的處境,於是又很驚慌地低下頭去,不時還偷偷抬頭瞄我一眼,見我並沒有動手的意思,這才如釋重負般又自顧自歎著氣道:「就好比現如今的情形吧,如今這世界上的高級龍類是越來越少,指望著牠們自己能自覺地繁衍後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而製造牠們的技術又早已失傳,除了眼睜睜看著牠們滅絕,我們還能幹什麼?……所以,我懷疑當年的帕爾蘭大陸也是這樣,所謂的生化兵器並沒有繁衍後代的自覺,而大規模的戰爭又讓人們失去了製造生化兵器的重要設備和技術,來不及重新研究摸索的他們,無奈之下只得設計出了這把匕首來補充戰力……不過看情形,他們似乎最後還是失敗了。」
「搞了半天,原來所謂的來歷也只是你自己猜的啊!」我聽得氣不打一處兒來,「這種廢話就別說了,直接告訴我,你是從誰手裡拿到的,他交給你這把匕首又有什麼企圖吧!」
忒米爾明顯地猶豫了一下,最後低著頭相當不情願地嘟囔道:「這可不是我要說的,是你們逼我說的啊……這把匕首是卡梅迪爾大主教親手交給我的,他說教宗希望我能盡快找到替代雪斑豹紋龍體液的消耗品,可惜眼看著期限將至,而他交給我研究用的實驗材料也都快用光了,我卻依然一無所獲,這要是讓他知道了,我肯定沒命啊!實在沒有辦法,我才想自己抓一條來採集實驗所需的原材料……」
卡梅迪爾大主教是何許人也,我倒不怎麼關心,不過他口中的那位教宗……我沉聲道:「你說的教宗,是迪爾教的教宗麼?」
「啊!你居然敢直呼聖教的名諱!」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你想造反麼?」
我也同樣難以置信,「叫個名字都能被當成造反?!呃,算了……你們聖教的教宗為什麼想找替代品?」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個卑微的研究人員,哪裡敢去問那些大人物想幹些什麼……」
看來關於這把匕首,忒米爾知道的情報也就這麼多了,再問下去也沒什麼意義,我歎了口氣,轉而問道:「那你又為什麼想要綁架燮野明呢?」
「我不是說了麼,我拿來做系統測試用的實驗材料不夠,但又實在不敢向上面申報,只能想別的辦法了。」忒米爾苦著臉道:「這匕首需要的材料太過特別,非要雪斑豹紋龍的皮下腺素不可,上面給的卻嚴重不足,我如果要系統分析完裡面的所有成分,再找出有效成分,起碼需要三百單位的量,上面卻只給了不到四十個單位……」
「嘿,你有膽子綁架老燮,卻不敢向上面申報材料不足……」我冷笑道:「你這人還真是奇怪啊!」
他哈哈地訕笑了兩聲道:「我也是被逼無奈,不然我早和我爸媽一樣意外失蹤了……」
「哦?」我頗為好奇道:「這麼說,你爸媽是被謀殺的?」
「是啊!」他忿忿不平道:「那兩個老頑固,明明只要點點頭,就能擁有享用不盡的無上恩寵,卻偏偏要為了什麼狗屁一般的全民福祉捨棄掉一生的榮華富貴,真是愚不可及。」
「你不氣惱別人殺了你父母,卻反而恨他們太頑固?」我實在是有些理解不能,「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被殺的?」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道:「晶石原子結構的磁場變動率計算公式……」
「啊?!」我有些納悶道:「晶石原子結構……磁場變動率?難道你爸媽也參加過新能源晶石的研發工作?」
他頗有些驚異地瞅了我一眼,「你居然也知道這些?我還以為你只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白癡呢!」
我沒有理會他的不遜,只是追問道:「你也看過那個公式?是怎樣的公式?」
「當然見過,那個公式的樣子嘛……」忒米爾瞇起眼睛回想了一會兒,突然頗為崇慕地搖頭歎氣道:「我老爸說,如果不是個驚世駭俗的天才,是絕不可能設計出那麼完美無瑕的公式的,怎麼說呢,簡直就像是一件偉大的藝術品……」
跟這種傢伙說話,感覺真的好累,我沒好氣道:「我是問你那公式是幹什麼用的!不是長什麼樣!」
「哦……就是計算在特定的高溫高壓環境下,如何用強化過的磁場流在短時間內重塑晶石的原子結構,讓其完全適應地球的磁場變動率。那,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過去晶石能源的種種不穩定性其實就好像水土不服一樣,在帕爾蘭大陸用得好好的晶石能源,到了地球就會出現各種稀奇古怪的毛病,其實是由於地球的磁場變動率與晶石的原子結構不吻合才導致的結果,而這公式就是為了解決晶石能源在地球磁場影響下的不穩定性才設計出來的。不過我老爸也說過,雖然有了公式,但其中關於各種特定條件的計算方法實在是過於複雜,涉及太多的不定因素,沒有幾十億的經費來進行上億次的採樣測試和長時間的系統演算,是根本無法得出確定數值的。」
想不到不久前才從梅凱爾那裡得知的絕密內幕,這個忒米爾卻早已知曉,想必是這傢伙的父母曾經也與迪爾教關係相當密切吧!
而且,從他的描述中看來,那個公式就是拉奇特讓我轉交給校長的新能源晶石配方了……
一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感歎道:「原來你父母也是因此而死……」
「是啊,上面都說了不准他們公開公式,他們卻還死心不息地想偷偷把公式公開出去,不死才怪……唉,他們要去送死就去吧,還把我也給連累了!本來我還滿心歡喜地以為繼承了爵位就能一輩子不愁吃穿,畢竟每年政府還會給一筆不菲的薪金,誰知道他們死了後,不但奪了爵位,停了年金,差點連這伯爵府都收了回去!」
「哦……」我瞭然道:「於是你就把自己賣給了政府,答應幫他們研究那把匕首,才保住了爵位和這伯爵府麼?」
這時一旁的老管家怯生生地插嘴為忒米爾開脫道:「這個……其實我家少爺當年也曾猶豫過的……只是為了活命,才不得不配合政府的……」
「呸!」豈料忒米爾絲毫不領情,「有什麼好猶豫的!能得到這麼多漂亮的女傭和上億的資金,傻子才會不同意呢!」
「少爺……您……」老管家驚得目瞪口呆。
「你給我閉嘴!能得到教宗大人的寵信,那可是萬中無一的榮耀!有什麼好遮掩的!」
我頗為同情地看著那位老管家,伺候著這麼個無藥可救的少爺,想必平日裡一定相當辛苦吧……
蒙塔洛卻突然開口問道:「得到教宗大人的寵信?就憑你麼?你父母都死在了他手裡,他怎麼可能還會再次信任你?」
忒米爾得意洋洋道:「哼哼,當然是因為我全心全意地效忠於教宗,不然還能是因為什麼?」
那老管家卻唉聲歎氣道:「我家少爺被教宗大人在胸口種下了聖眼,如果稍有違逆之意,就會心臟爆裂而死……其實這哪裡是什麼寵信,根本就是個人質而已……我家少爺不敢申報材料不夠,也是因為教宗對少爺的不信任,所以少爺他滿心以為只要能圓滿完成這項研究,就能抵消老爺、夫人曾犯下的過錯,重新贏回家族的榮耀……」
「住口吧,多嘴多舌的老不死!什麼人質!這分明是教宗大人對我青眼有加,為了消除前嫌,特意對我的試煉,一般人哪裡能有這個資格!這種無上的恩寵,你這種資質平庸的蠢物當然難以理解了,不懂就少在這裡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種在胸口的聖眼?」不知為何,蒙塔洛突然面色凝重起來,「能讓我看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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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聽到「聖眼」這個詞,腦子裡第一個聯想到的詞彙,居然是「聖痕」……
當然,之所以會聯想到這個詞,不僅僅是因為它們都帶著一個「聖」字,還是因為曾經有三個人都跟我講過與聖痕有關的同一個故事……
我對這個詞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第一次跟我講有關聖痕故事的,是阿冰。
那時候我們還住在一個寢室裡……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現在我們也還住在同一個寢室……好吧,言歸正傳……
在那時的某天晚上,阿冰突然問我說,羽你聽過聖痕的故事麼?
我當然沒聽過,於是就很老實地搖了搖頭。
阿冰很期待地看著我說:「想聽麼?」
那天其實我並沒有聽故事的心情,因為從飯店回來時過於匆忙,以至於丟了客人給的小費。雖然數額不多,但好歹也有三十魯克,對當時的我來說,可算是好幾天的伙食費了,但是看到她似乎很想講給我聽,便說:「好啊,講來聽聽。」
於是,阿冰就講了起來……
這個故事並不很長,也不特別,就是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上帝的虔誠信徒,日夜不斷向上帝祈禱的他,有一天手腕上不知為何長出了一個洞,而只要有人肯親吻那裡,便能立刻實現自己的願望。於是,便有很多窮苦的人來找他許願,並紛紛達成了自己的願望,而這個洞也被眾人稱之為聖痕。後來那個人的事情不知怎麼的被七傳八傳傳到了皇帝耳中,既妄想能長生不老,又害怕被人利用聖痕篡位的皇帝就裝扮成普通人跑去找他,問他是不是真的什麼願望都能實現。那位信徒卻笑著說,不,只能讓你拿回上帝允許的,同時又是你曾經擁有過的東西,比如丟失的錢財,又比如失去的健康,甚至是失蹤的家人,但是像返老還童這種違逆自然的事情,就是絕對不可能的,又或者謀朝篡位之類的,那就更不可能了……
皇帝不但沒能達成願望,還被人揭破心事,自然恚怒無比,當即便想讓隨從抓了那個信徒帶回去處死,結果信徒很鎮定地親吻了一下自己的聖痕,背上立刻便長出一對巨大的翅膀,當著皇帝和一眾隨從的面,像鳥一般飛走了……不久之後,失去了聖痕的這個國家便因為饑荒而發生暴亂,憤怒的民眾攻入了皇宮,皇帝則在逃往鄰國的路上被一大群鳥啄瞎了雙眼,不久便因為傷口感染而死……
其實這個故事本身沒什麼奇特之處,就像是無數給小孩子講的童話故事一樣普通,但講完這個故事後,阿冰卻突然神秘兮兮地小聲對我說:「羽,其實我就是那位信徒的後人哦……」
當時我當然難以置信,覺得她根本就是在騙人,誰知阿冰卻說:「不信,你就試一試好了,你親親我的手腕,然後許個願望,看能不能實現咯?」
我瞪著她說:「妳手腕上根本就沒聖痕好嗎?!」
她卻很肯定地說:「雖然聖痕沒了,但是許願的效果還在啊!當然,正因為沒有了聖痕,法力也小了很多,所以你千萬不要許太過分的要求。還有,只能讓你拿回上帝允許的,你最近擁有過的東西哦!」
看她說得那麼信誓旦旦,我便試了試……說實話,當時讓我去親吻以為是男生的阿冰,我心裡還是稍微有些牴觸的,不過那時候我想只是手腕而已,應該沒啥吧,便親了一下看能不能找回我不小心丟掉的小費……
結果,我就真的找到了!而且,就夾在我的課本裡!這實在是太神奇了!
可想而知當時我有多麼興奮……當時我興奮得直想山呼萬歲,把阿冰當成阿拉丁神燈一樣供起來天天用抹布擦啊!
誰知阿冰卻毫不留情地一桶涼水潑過來說:「喂,你別做夢了,我法力低微,只能實現一次願望而已!下次要再丟了,可就真的丟了哦!」
不過自那之後,我便對向聖痕許願就能達成願望這種說法深信不疑了起來……
而第二次跟我講這個故事的人,是雪城月。
那是在我把阿蘭送去菲麗斯那裡後不久,當時的我正因為惹怒了校長,而在死命讀書好不被他找到藉口將我開除出赫氏。就在某天晚上,赫氏外的一家咖啡廳裡,古克等人臨時有事沒來,只有我和雪城月兩人在裡面喝著咖啡做習題……
值得一提的是,那家店平日裡放的音樂非常棒,渾厚而又充滿野性的旋律如同刮過茫茫草原上空的風一般自由粗獷,配合著略帶粗粒摩擦感的鼓點聲,在那朦朧的暖色調光暈下,讓人不覺有種正迎著深秋和煦的暖風,在如海浪般的金色草原上斜眺夕陽的奇妙空闊感……
於是,不少學生都紛紛在網上反映說,去這家店裡做考前複習的效果,真不是一般的好。這也是為何雪城月每到考試前都會帶我們去那裡的原因之一。
當時也不知為何,在一旁以手支頤沉思良久的雪城月突然問我,「想不想聽個故事?」
其時正被各種習題攪得昏頭漲腦的我剛好想換換腦子,就說:「好啊,是什麼故事?」
於是,雪城月就眉飛色舞地講了起來,講的故事嘛,自然就是阿冰曾跟我講過的那個了。
好在雪城月的口齒伶俐,表情又生動活潑,講起來倒是比阿冰要有趣多了,而且內容也比阿冰講得豐富詳盡,比如那位信徒曾結過婚,而他老婆湊巧還是個妒婦,看到有女人親她的老公就很生氣,便總是想方設法地刁難那些許願的漂亮女人;又比如當時因為宮廷裡面流行近親通婚,所以皇帝的三個弟弟一個比一個蠢,而且一個比一個肥,卻還總喜歡宴請有學識的人來品評他們之中到底誰最帥、最聰明;再比如最後信徒長出翅膀飛走後,皇帝居然派出了火槍隊乘著船在內海上追趕他,結果被突如其來的巨浪將所有船隻給打翻了……而且,她的故事與阿冰說的也有些小小的不同,那就是聖痕並不是長在那位信徒的手腕上,而是長在兩瓣嘴唇上的十字架凹痕……這也難怪他那位老婆會動不動就發飆了。
津津有味地聽完後,我很是歎服地讚歎了幾句,喝了口咖啡便又想埋頭繼續習題。
卻聽雪城月突然神秘兮兮地低聲說了句,「羽,其實……這個故事可是真實存在的哦,而且……興許你會不信,我就是那位信徒的後人呢!如果你真的很害怕考不好的話,向我許個願的話,說不定即使考砸了也不會被開除哦,不過……嗯……你可不許告訴其他任何人。」
我當即大驚失色,險些沒把手裡的杯子給打翻了,很是詫異地問她,「這信徒的後人難道很多麼?!」
她驚疑不定地問:「難道有人也給你講過這個故事?」
「是啊,阿冰就講過啊!不過她講的跟你有些不太一樣呢,她說的聖痕是長在手腕上的……咦,你們該不會其實是失散多年的表姐妹吧?!」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我至今都還難以忘懷。
當時也不知為何,突然間就滿面通紅的雪城月竟然連書包都沒拿,便尖叫著捂著臉,飛也似地逃走了。結果不知所措的我,面對著那無數雙責難鄙夷的眼睛,也只得如坐針氈地一口喝完咖啡後便匆匆離去。
第二天,我還特意去諮詢了一下暗月楓,「如果你看到一位非常漂亮的女生突然如此這般捂著臉尖叫著從一位男生面前飛速逃開時,你腦子裡會想些什麼呢?」
他非常誠懇地回答說:「當然是……會想揍死那個有露出癖的小流氓吧!」
於是乎,拜雪城月所賜,後來那家咖啡廳,我再也沒敢去過……
第三次跟我講這個故事的人,是欒茹湘,而且就是在不久前。
其實說起來,倒也不算是她跟我講的,而是我正要跟她講這個故事時,她卻突然很開心地拍著手說:「哎呀,少爺,前幾天我剛好聽過這個故事呢!」
於是,我很好奇地問:「是聽誰說的?該不會是阿月吧?」
「不啊,就是你師兄呢!」
我心說師兄怎麼會不正經到連阿湘都敢戲耍了,這不太可能啊?於是便趕忙問她師兄到底是怎麼講的。
欒茹湘便笑嘻嘻地將師兄說的故事複述了遍,大致內容倒是與以前聽過的基本相同,只是這次聖痕的位置更加奇特了,居然是生在腳背上。
我當時聽完後正氣得想去跟師父告師兄的狀,欒茹湘卻突然神秘兮兮地小聲對我說:「少爺啊,你師兄說他曾經還認識一個那位信徒的後人呢!跟你還有一些關係,你快猜猜是誰?」
我咬牙切齒地說:「還用猜麼,當然肯定一定以及鐵定是我那位臭不要臉,連自己老爸老媽是誰都不知道的師兄本人吧!」
「嘿嘿,才不是呢,是龍吟瑤小姐的師姐啊!」
當時的我愕然半晌,好久之後才回味過來是怎麼回事兒,不禁啞然失笑。看來我們神戀派跟聖痕的那些後人們,還真是有緣啊……
雖然傳說中的聖痕,我是無緣親眼得見了,不過現在能瞻仰一下它的近親「聖眼」,倒也不錯。於是,懷著這種奇妙的心理,我不禁頗有些期待地看著蒙塔洛在忒米爾那如遭強暴般的尖叫聲中掀開了他身上的棉被……
「咦?這就是聖眼麼?怎麼一點也沒有神聖的感覺啊,而且哪裡像個眼睛了?」我頗為失望地看著他左胸口上那個有些令人噁心的紅色肉瘤,倒像是個發育畸形了的乳頭啊!
老管家聞言苦笑著道:「這名字也不是我們起的,是那位大主教說的……」
與我的滿臉失望相反,蒙塔洛卻是一副極其慎重的表情,蹲下身去仔細端詳了半天後,突然微微一笑道:「還好,這只是最低級的諜眼,而且因為你少爺的體質孱弱,導致它遲遲沒有發育完全。若是發育完全後,會睜開一隻有黃褐色立瞳的眼睛,那時就是名副其實的聖眼了……」
「諜……眼?」我聽得不知所云。
「嗯,簡單地說,就是一種不擅長潛行追獵的高級龍類能把自己的體細胞種植在其他生物身上,藉以獲取情報或者直接控制對方的一種手段,不過目標最好是體型很大的個體才會不易被發現。」蒙塔洛微帶著一絲苦笑道:「如果種植在低級的大型食草龍身上,就可以像放牧一樣,隨時監視周遭的動向。戰爭中,也可以種植在敵對種族的個體身上,比如蟲之類的大型動物身上,可以獲得必要的情報信息。但,如果種在人的身上,就會顯得……呃……有些怪異了。」
「種植在蟲的身上?!」這句話對我的衝擊性之大,簡直可以用晴天霹靂來形容了。這不但意味著蟲族真的存在過,還間接證實了忒米爾之前的猜測……難道高等級龍族的誕生,真的是帕爾蘭大陸的人類為了對抗蟲族才開發出來的生化兵器麼?!
看著一臉震驚的我,蒙塔洛有些遲疑地皺眉道:「嗯……可以借一步說話麼?」
「哦……好的……」我跟著他走到地窖門外,好奇地低聲問道:「直接傳音不就好了麼?」
「呵呵,我發現你的表情實在是有些過於誠實了,所以怕你會嚇到那位忒米爾伯爵。」蒙塔洛莞爾道:「說實在的,我突然對這個忒米爾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以想問問你,能不能……把他交給我呢?」
「你所謂的興趣……」我狐疑地看著他,想起他剛才說的「怕嚇到忒米爾」的話,不由恍然大悟,繼而更是渾身都有點發抖了,「你……你該不會是想吃了他的腦子來獲取所有的情報吧?!」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我道:「吃了他的腦子來獲取情報?呃,這種事情怎麼想都不可能吧!我只是想把這人帶走而已,畢竟他知道很多我的敵人的事情,還對你們人類現今的科技水平相當熟悉,實在是很理想的俘虜,可以幫我瞭解你們人類世界的很多事情。不過,必須先將他身上的那個諜眼摘除了才行。」
我這才鬆了口氣,可轉念間卻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你的意思是,你們將會在這裡留上很長一段時間麼?你們不是只是來尋找所謂的聖主麼?」
「沒錯,我倒是很想帶著聖主回帕爾蘭大陸,可惜暫時恐怕是回不去了。」他無奈地苦笑道:「那些空間裂縫,只能讓我們過來,卻無法讓我們回去。」
「這……怎麼可能呢?」我呆了一呆,「空間通道怎麼會只能過來,回不去呢?」
「呃……」他皺著眉頭解釋道:「那些裂縫的出口無一例外地都被魔法禁制保護掩藏了起來,不但只能出不能進,而且無法用肉眼辨別出來,甚至連魔法都很難感知到它們的存在。我曾經研究過那些魔法禁制,發現如果強行突破的話,必然會導致裂縫的崩潰,這很明顯是人為設置的屏障。看來有些人並不希望我們能夠自如地進出帕爾蘭大陸,才故意設下了這種限制。」
「迪爾教……」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忿忿然地冷哼道:「一定是那幫傢伙幹的了。」
「嗯,倒是有很大的可能。其實我在來這裡之前並不知道裂縫被設了禁制的事情,畢竟我還能看到不少人類頻繁出沒於帕爾蘭大陸,如今想來他們應該就是那些設置禁制的人吧!當時我看到他們在帕爾蘭大陸的中心位置,曾經最繁榮的城市遺址上仿造著遺跡建起了不少巨大無比的建築物,即使是夜晚都燈火通明,還在以為他們想把人類移居過去。我有一次還想偽裝成他們的一份子混進去探個究竟,可惜被門禁系統辨識出了真身,遭到自動制導武器的攻擊,不得已只能匆匆逃走。」
「而在半年前,我發現曾經一度在帕爾蘭大陸絕跡了許久的聖主護衛們突然成群出現,似乎牠們是因為感受到了聖主的降臨,而從地底冰封的洞穴中紛紛甦醒了過來。就在前不久,牠們集體穿過空間裂縫,來了這裡,這也讓我確認了聖主的下落……當時的我還滿懷希望,認為聖主的再次降臨,必將會給我們整個龍族帶來新的輝煌,能夠讓我那些流落在世界各地的同胞們再次聚集起來,重建曾經那個幸福美好的國度……」
他瞇起眼睛,有些哀傷地繼續道:「可惜自打來到這裡後,我們卻意外地遭到了數起來自人類的襲擊,若不是我們本身還有些自保能力,只怕早已經被他們殘忍地殺害了。最讓我憤怒和不解的是,他們完全不給我們任何辯駁的機會,從一開始就認定我們是這個世界最大的威脅,必須抹消掉……我還曾苦口婆心地試圖告訴他們,我只是想為如今一盤散沙的龍族們謀求一個安定幸福的家園,不會對人類構成任何威脅。我們自身並沒有什麼野心,只是不想再過那種如同無主孤魂般彷徨迷茫的日子了。可惜,他們卻壓根聽不進去,而且追殺的規模從起初的十數人,一直到如今的數百人,甚至連我們的同類都被派來對付我們,看來他們真的是鐵了心地要殺掉我們……」
「然而在碰到你們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並不是你們中的所有人都想將我們除之而後快,至少在你看到我的第一眼時,我只從你的臉上讀到了驚慌和不解,卻並沒有冷漠和殺意,尤其是和你一起的那兩位小女生,對我們更是充滿了同情和友善,這讓我很是欣慰。在與你的朋友交談後,我才發現你們中的很多人甚至連帕爾蘭大陸的事情都已經久不知曉了,這才明白為什麼那些人想要追殺我們。看來在帕爾蘭大陸出沒的那群人並不希望你們知道它的存在,這樣才好將那裡的文明遺跡佔為己有,而我們這些知曉真相的存在,就成了無辜的犧牲品……好在他們的人數僅僅只有數百人,活動範圍也從沒超出過那個中心城市,不然憑著他們如此自私的秉性,我實在難以想像他們會怎麼對付我們那些還生活在帕爾蘭大陸上的同胞們……」
雖然早已得知真相,不過直接從「當事人」口中聽到如此詳細的描述,還是頗有些驚愕……與他一起沉默許久後,我才突然想起他之前的那個要求,「你說的想把忒米爾帶走,該不會是想套問出那些人在帕爾蘭大陸到底想做些什麼吧?」
他卻搖了搖頭道:「不,像他這樣的人,不可能會知道那麼機密的事情,不過他應該可以當一個好的嚮導吧,尤其是在他身上的諜眼被摘除後,他恐怕會比我還害怕被教宗的人抓到。有這樣一個對迪爾教有所瞭解的人在身旁,對我來說可以省掉不少心思。」
「哦……」
原來如此!想想也是,忒米爾對教宗的恐懼,從他那份唯恐還不夠狂熱的言論中就能看出端倪,他極力想表白出來的所謂忠誠,只是極度怕死的表現罷了。
不過,這人也是活該,為了金錢和地位,把自己賣給了教宗,這又能怨誰呢?
讓他跟著蒙塔洛一行人,倒也是個不錯的提議,想想這混蛋從今以後每天都要擔驚受怕,惶惶不可終日地飽受顛沛流離之苦,倒也大大出了我心頭的一股惡氣。
當下我便痛快地點頭道:「沒問題,他就交給你了!」
說完之後,我突然又有些猶豫,「不過……」
蒙塔洛看了我一眼,歎了口氣道:「放心,我不會吃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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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十來分鐘的私下商議,忒米爾便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我「賣」給了蒙塔洛。
「嗯,接下來就是要摘除他的諜眼了。」蒙塔洛低頭想了想,「你那位叫阿湘的小姑娘好像會聖光術吧,我希望等一下她能幫我為忒米爾療傷。」
「這應該沒有問題……不過你現在就要摘了它?」我好奇地問道:「那東西畢竟是長在心臟上面,我們這裡又沒有專業的外科醫生和起碼的手術工具,萬一還沒摘除掉,他就因失血而死,可怎麼辦?」
「哈哈,放心吧!」蒙塔洛笑道:「摘除這種東西對純冰系魔法來說,簡直不值一提。不同種族的體細胞存在著巨大的個體差異,很容易進行區分。就算是你們人類所謂的癌細胞,用冰系魔法進行摘除也是非常輕鬆的事情,就跟拔個牙沒什麼區別。」
「有這麼輕鬆?奇怪,我怎麼就從沒聽說過有人用冰系魔法摘除惡性腫瘤的?據我所知,我們現在的外科手術一般都是用刀的啊!」
「不會吧!」他略有些詫異地看了我一眼,緊接著卻又瞭然笑道:「哦……呵呵,原來如此。我們的魔法多用於醫療和建設,所以追求的都是高精密性;你們則恰恰相反,多是為了殺戮和破壞,自然只會去追求純粹的威力了。唉,真是可悲啊!」
「這個……哈哈哈……」我也只能尷尬地苦笑了。
重新回到地窖內,我衝著正怒斥著老管家的忒米爾嘿嘿一笑,一指便將他點暈了過去。
那老管家在一旁愣了幾秒後,突然不顧被綁的雙手掙扎著便想起身朝我一頭撞過來。
蒙塔洛伸手攔住他道:「別怕,你家少爺只是暈過去了而已。我們等一下要幫他摘除那顆聖眼,為了方便行事,不得不如此了。」
老管家聽得半信半疑,好半天後才哆嗦著期待道:「真的?……」
「當然了,我們幹嘛要騙你。」我匆匆應了句,隨手將忒米爾手腳上的繩子扯斷,又按照蒙塔洛的示意將他半裸著上身平放在地窖正中間。
為了保險起見,我先用艾非拉斯教我的那招將諜眼所在的部位器官用真氣模擬了出來。
從複製出的模型中看來,那諜眼外表雖不起眼,皮膚下面卻隱藏著如同水仙球根般粗壯的肉瘤,肉瘤的根部還長著十數條纖細頎長的線,如同植物的根莖一般蜿蜒四散,其中有數條略粗的連接著血管,其餘則紛紛纏繞在心臟周圍細密的神經叢上。
見到我手上真氣凝聚出來的精緻模型,蒙塔洛不禁頗有些驚異地瞇起了眼睛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對真氣的運用就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哪裡哪裡……」我不好意思地隨口謙虛了句,卻又忍不住皺眉道:「這麼複雜的結構,真的好摘除麼?」
「有些事情,看起來很麻煩,做起來卻很簡單。」蒙塔洛微微一笑,伸指輕輕點在忒米爾胸口那顆諜眼上。
但見一道藍光自他指尖倏然綻放,卻又轉瞬即逝,此時已收回手指的蒙塔洛衝我道:「接下來……就等你去把阿湘姑娘叫過來了。」
「這……這就好了?!」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點了點頭,輕描淡寫道:「我已經把整顆諜眼從頭至尾凍成了碎末,並在它的外層覆蓋了一層保護膜來防止正常肌體組織受損。等阿湘姑娘來了,就可以解凍諜眼,然後如同抽膿液一樣把整個溶成血漿的諜眼輕鬆抽取出來。」
剛剛那彈指一揮間,竟已經完成了如此複雜的操作麼?!這簡直比校長那招用來給晶石粉末成型時進行極限高溫精密加熱的招數還要神奇啊!
在我將信將疑地把欒茹湘拉來後,蒙塔洛便開始了摘除諜眼的手術。
只見他伸指輕輕拈住諜眼突出皮膚的部分,如同從雪地裡拔蘿蔔般將一顆如同果凍般粘軟彈滑而又附帶著十數條細線的紅色肉瘤從忒米爾胸口一點一點地慢慢拔了出來……
看著這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我和欒茹湘都驚得目瞪口呆,直聽到蒙塔洛笑斥著「別發呆了,快來救人」,欒茹湘才如夢初醒般趕忙上去給忒米爾療傷。
整個手術從開始到完成才花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而受術者更是幾乎沒流出一滴血來。
看著又被裹回到棉被中的忒米爾,驚愕得都忘了呼吸的我這才長吐出一口氣來,瞅著一旁同樣看傻了眼的老管家,有點短路的大腦讓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哇……哇!少爺,剛才那真真真是……太神奇了!」好容易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欒茹湘,這才開始了一連串嘰嘰喳喳、語無倫次的驚呼,「你都看到了麼?就像拔蘿蔔一樣,哧溜一下,就好大一坨啊!我還以為只是多長了個乳頭呢!結果……結果……怎麼會有那麼長一大串啊!」
「呃,莫非妳一開始以為我們是在做乳頭切除手術麼?」我一臉無力地看著她問道。
「是啊!」她一邊瞪著眼睛一邊又很老實地點著頭。
蒙塔洛忍不住衝我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的這位女朋友真是太可愛了。」
欒茹湘登時便滿臉通紅,我則連忙擺手解釋道:「呃,她是我娘的義妹,不是我的女朋友……」
妥善處置好忒米爾,蒙塔洛便領著我和欒茹湘去他的房間,將他的兩名同伴介紹給了我。
「這是我的徒弟,阿普洛。」他指著那位正衝我合十作禮的中年男子道:「他正為了繼任下任族長而在努力修行中,這次尋訪聖主如若能成功得返的話,族中的那些長老們便應該會認同他的資格了。」
他又指著那衝我微笑的女子道:「這位……是我的……輩分上不知該怎麼說,也應該算是孫女吧,反正她奶奶的奶奶也是我孫女。她叫德米洛,怎麼樣,我這孫女長得還不錯吧!」
我一邊恭敬地回禮,一邊細細打量,卻見蒙塔洛的「孫女」同他一般俱是高鼻深目,只是肌膚白皙幼嫩得多,宛若羊脂玉瓶般晶瑩滑潤,臉龐更似刀削般稜角分明、俊逸靈秀,卻又有一種纖纖弱質的風流柔美。再加上她此時更是換下之前不合身的寬大白袍,穿著一身珍珠藍的齊膝緊身連衣裙,整個人便恍若一把寒光奪目、精美絕倫的細刃銀劍,看著讓人頗為賞心悅目。而身材同樣高大的阿普洛卻是一副忠厚淳善的長圓臉,濃眉大眼,鼻寬唇厚,長得雖也討喜,但與身旁的德米洛比起來,便顯得平庸許多。
想不到同樣都是一種龍變的,相貌卻能產生如此大的差別,還真是讓我大開了眼界。難怪校長曾信誓旦旦地跟我說什麼埃娜乃是麗質天生,絕非後天雕飾,如今看來,這變形之後的相貌果然不是能隨便改的啊!
「你徒弟和孫女,是一對兒麼?」我不由好奇地側身湊近蒙塔洛悄聲問道,可怎麼看都不像啊……
「哈哈哈,不是不是,我徒弟早有家室。我孫女只是單純地因為擔心我,才執拗地要跟著來的。」蒙塔洛笑著說完,又瞅著他孫女,無奈地搖搖頭歎氣道:「可惜現在我們是有家難回,雖然聖主是有了下落,但今後……唉,倒是連累她了。」
德米洛卻不以為意地微笑道:「這裡好玩,我,不回去。」
聽著她那頗有些生硬的語句,音調都不太對,可見還並不太熟悉我們人類的語言。
我四下裡又瞅了瞅,卻沒發現那顆小冰珠的身影,不由好奇道:「那個叫塔什麼什麼的小傢伙呢?不會還跟阿月待在一起吧?」
「哦,那是我的召喚使龍,塔洛斯嘉,喜歡粘人,是個很得力的小助手。」他莞爾道:「牠可以算是一種純粹的精神體,被我用冰系魔法具現化了,能夠直接聽懂各種語言,當年我就是靠牠學會你們人類語言的。」
「精神體……具現化……」我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所云。
「簡單點說呢,就是用冰系魔法製造出來的生物。跟你們所說的人工智能差不多吧,無需呼吸與進食,完全靠我的魔法能量來維持活動力。」
「哦!是魔法生物啊!」我聽得大為歎服,但一想到自己曾誤將其當成了人家的孫子,又不禁暗暗發窘。
怪不得那小東西善察人心,原來是專司與其他種族進行交流的翻譯官啊……想來這什麼精神體具現化的魔法還真是匪夷所思,只怕連校長也不曾聽說過。
正尋思著是否該為了校長大人向他們討教一下這門超脫造化的魔法技藝,抬眼卻見蒙塔洛三人都很是期待地看著我,不由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怎麼了?」
一旁的欒茹湘拽了拽我的袖子,輕聲嗔道:「少爺,輪到你自我介紹了啊!」
「哦哦……」我這才恍然大悟,尷尬地撓了撓頭,說道:「這個……我叫冷羽,神戀派弟子,赫氏二年級在校生。這位是我娘的義妹,叫欒茹湘,精通聖光術。」
蒙塔洛詫異道:「冷羽?不是叫龍羽的麼?」
「這個……龍羽只是化名而已。」我羞赧地自懷中掏出面具晃了晃,「戴上面具的時候,用的才是冷羽這個本名。」
「哦……」蒙塔洛若有所悟地點點頭,「神戀派弟子啊,怪不得如此年輕就有這麼驚人的藝業。」
「呵呵,這個……」正想謙虛兩句的我聞言一愣,「咦?!難道你認識我們神戀派的先人?」
蒙塔洛笑著搖頭道:「神戀派那麼大的名頭,幾乎我每次來這裡,都能聽到一些關於貴派神乎其神的傳聞。不想這次竟能親眼見到神戀派的傳人,真是榮幸之至。聖主得蒙神戀派照拂,果然是天祐我族啊!」
我這才省起他們此行目的便是為了二百五十一號而來,此時必然很想從我嘴裡得知牠的近況,之前客套半天,我卻在這裡盡聊著些不著邊際的話,只怕若不因為之前曾共同退敵成了戰友,早已將我五花大綁,嚴刑逼供了吧!
我當下連忙不好意思道:「對不起,你們一定是很想知道二百五十一號的事情吧,放心,牠很好,也很安全。」
一旁的德米洛用著生硬的音調茫然道:「兒白無時以毫??」
「就是你們的聖主了……」我趕忙衝她解釋道:「當時因為不知道該起什麼名字好,就隨手瞎起了一個……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德米洛愕然一愣,接著便掩嘴輕笑道:「不要怕,我們不會……那個……怪罪你的……」
蒙塔洛也微笑道:「從你身上的氣味,便能得知聖主一切安好,我們也沒擔心過,只是不知何時才能見到牠?」
我抬頭看了看窗外天色,算了一下來時的航程道:「若是現在出發,興許今晚就能見到了吧!」
旁邊欒茹湘聽了,不知為何急得連連拽著我袖子晃了好幾下,我詫異扭過頭去,卻見她欲言又止,滿臉惶然。
「怎麼了?」我納悶道:「有什麼事兒麼?」
「少爺……」她湊過來在我耳旁極小聲地焦急道:「怎麼現在就要出發麼?先生畫的小姐畫像,我還沒找到呢!」
聽力極好的蒙塔洛在旁邊笑著打消她的顧慮道:「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已有月餘,本來就人生地不熟的,又毫無頭緒,還以為要花上數年甚至數十年才能尋到聖主。如今能這麼快便得知確切所在,已是要感謝聖主保佑了,再多耽擱些時日又有何妨呢!」
欒茹湘聽得滿臉緋紅,連忙連連鞠躬道歉道:「實在是不好意思呢,為了我們的事情,拖累了你們……」
蒙塔洛顯是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愕然半晌後才笑著擺手道:「這個……哪裡哪裡,拖累什麼的,實在是言重了。」
德米洛則走過來一把抱住欒茹湘,在她臉上連著親了好幾口,咯咯笑道:「我好喜歡妳啊!」嚇得欒茹湘不知所措,一臉驚愕地連連扭頭看我。
互相客套完畢,眾人便在鋪了厚地毯的房間裡席地而坐。又閒敘了小半天,不知不覺已是時近午後。
直到我的肚子終於不堪虐待地發出了咕咕的慘叫聲,欒茹湘這才不好意思地起身告辭,要拉著我去吃午餐。蒙塔洛等人也不便挽留,紛紛笑著起身相送。
吃過午餐後,欒茹湘便又去尋找我娘的畫像。我閒閒無事,見餐廳旁的僕人休息室裡居然有台聯了網的電腦,便上網去看看信箱裡有沒有教授們留下的作業。
誰知校園網的郵箱裡除了幾封教授們發來的課外導讀外,居然還有一封暗月楓的道歉信……
(前略)……老大,之前盜用阿冰的帳號騙您,實在是過意不去。不過我也是出於無奈,您可一定要相信我啊!而且,我還為您背了好大的一個黑鍋,搞得直到現在阿瑤都還沒原諒我……唉,不過為老大背黑鍋,也是小弟理所應當的職責,只求老大看在我如此悲苦的份上,能幫我向阿冰大小姐說上幾句好話。
這次事件,因為我的「作弊」舉動被紅方發現,導致我方被判失格而提前出局。也就是說,我、校長和蘭丫頭以及老燮同志的藍方,輸給了羅老大、老姐、阿月和阿瑤的紅方。作為賭輸一方的代表,我便被派來向您報告這次賭博的來龍去脈。
賭博的規則,相信您也已經大致猜到了,是以「雪城月何時才會以實際行動來原諒你」來判定勝負的。從一開始,這次的賭局就對我方相當不利,畢竟主動權完全掌握在紅方阿月手裡。不過在賭局剛開始,蘭丫頭和我通過分析,覺得我們還是有一定優勢的,畢竟只要能慫恿您去主動道歉,阿月再怎麼想耍賴也不可能不原諒您。孰料此後事態的發展完全超出了我們的預料,據老姐在賭贏後私下告訴我說,您的師兄大人竟然曾無恥地向阿月面授機宜,說只要採取冷戰策略,聽若不聞、視若不見,以您那靦腆而又內向的個性,是絕對不敢腆著臉硬逼著人接受自己道歉的,這才是真正的犯規啊……也罷,願者服輸,事後再來抱怨,會顯得我太小人了。
其實小弟以為,這場賭局和小弟以往參與過的所有賭局相比,實在是無趣得緊,既沒有驚心動魄的較量,也沒有什麼出現奇跡的可能。但,因為賭注實在是太誘人了,而又找不到合適由頭的我們,只能採用了這極其乏味的規則。其實小弟一開始是建議用牌局決勝,或者賭馬、賭球,可惜均遭女生的強烈反對,理由是她們統統不感興趣;您師兄則建議比兩方的個人資產總和,不過在聽說蘭丫頭身家三十億以上後,就立刻開始威脅老燮同志說要換隊,結果被老姐罵跑了;校長是想舉行一次智力問答比賽,被老姐嘲笑他「你是不是當校長當傻了,連演戲只需要情商不需要智商這種常識都不知道麼」,便很羞愧地反省去了;老燮同志則提議誰能幫他師弟找到女朋友就算贏,結果被蘭丫頭直接撤銷了他的發言權……
最後,這匪夷所思的建議便被阿瑤擺上檯面,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除了不敢發表意見的我和稍微表示了一下抗議的阿月外,其他人似乎都覺得「以冷羽同學那可憐的情商和智商來看,我方必然穩操勝券啊」……不過因為賭局對我方實在過於不利,所以我方又經過了一番討價還價,附加了一些條件和額外的賭注後,比如勝負判定的期限選擇權、幫老燮同志的師弟找個女友,又或幫我向狄菲婭說項等等等等,直至雙方均覺得滿意後才最終拍板定案。
說到這裡,想必老大您一定對賭注究竟是什麼而感到相當好奇了吧?嗯……如果我說我不能告訴您的話,您會不會……
好吧好吧,其實是這樣的。赫氏下月即將舉行一年一度的學園祭,聽說您去年因為入學較晚而錯過了?而這次埃菲爾小姐為了向全世界的高等學府推廣宣傳天堂島的「助學旅行」活動,決定為這次的學園祭拍一部電影。考慮到宣傳的對象和學園祭的一貫傳統,她覺得最好能讓赫氏學子們感覺親切的人來親自參演其中的主要角色(所以我對老燮同志為何會進隊而感到分外地難以理解)。劇本已經寫好,我們也都看過,小弟因為才疏學淺,不好置評,不過看起來應該會是相當大手筆的一部電影。男主角的人選暫時待定,不過聽埃菲爾小姐的口吻似乎是很希望您能參演。聽說您師兄還曾主動請纓想榮任男主角,可惜被埃菲爾小姐無情地否決了。
而我們的賭注,就是其餘角色的優先挑選權,尤其是女主角。想必現在蘭丫頭的心情一定十分低落,畢竟只要贏了,作為藍方唯一一名女生的她,就是當之無愧的女主角了……
哦,對了,老大您可能還不清楚我們是怎麼分組的……嗯,最先與埃菲爾小姐商定此事的是蘭丫頭和老姐,所以由她們分別擔任兩隊隊長,各自從熟悉的人裡招募隊員。由於埃菲爾小姐事先曾叮囑過,為了不打擾您的修行進度,人選未定之前最好別讓您知曉此事,儘管兩邊都很想拉您入伙,但也只能無奈作罷。
而如今紅方贏了,女主角的歸屬不知會是誰,畢竟三人都很有實力。小弟我比較推薦阿瑤,強氣女主角,現在很流行哦,男生們一定會非常喜歡。可惜阿冰大小姐不在,不然就非她莫屬了……也不知紅方挑完後還能剩下些什麼角色,希望您師兄不會搶走我之前看好的角色。
以上就是小弟我關於此次賭局的匯報,同時希望老大不要輕易放過這一難得的機會。不過,如果老大實在沒空參演,埃菲爾小姐那邊又找不到合適演員的話,到時候小弟我也只能越俎代庖,勉為其難了。
祝老大行動順利,能早日帶著老燮同志平安歸來。
另,埃娜小姐因為要照顧二百五十一號,無法參演,對此我雖然很是無奈,但也只能表示深深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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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這封長信,我學著教授們經常用在我論文後的批覆回了個「已閱,寫得很用心」後,便關掉了信箱。
拍電影麼?似乎是個很讓人興奮的提議……這個什麼學園祭,看來很讓人期待啊!
天堂島的實力自然是毋庸置疑,場景、特效、背景音樂等電影的硬體資源都是得天獨厚。劇情和剪輯等方面,相信以天堂島的人力資源,也沒有什麼擔心的必要。只是,讓從來沒演過電影的一眾人等來參與重要角色的演出,雖說是為了學園祭和宣傳,但會不會太過兒戲了點?
不過,拍電影這種前衛藝術與高新科技缺一不可的尖端技術工作,本來也沒有我置喙的餘地,何苦操這個心呢?
哂然一笑間,忽聽到走廊遠處朝這裡輕快走來的愉悅腳步聲,看來剛泡完溫泉的雪城月同學心情似乎相當不錯。
隨手又打開了網頁,正想查查學園祭的相關信息,看看到底是個怎樣的活動,突又聽見遠處傳來欒茹湘那激動的呼喊聲,「少爺──找到了──少爺──」
此時便聽得雪城月的腳步聲驟然一停,就像雪地中正踽踽獨行的小鹿猛然聽到母鹿的召喚,微微一個愣神後便劈里啪啦的趿著拖鞋朝欒茹湘那邊飛奔而去。
五分鐘後,僅靠著欒茹湘的呼喚聲作為指引的我,終於在這猶如迷宮般巨大的城堡頂層樓梯間裡找到了正引頸相望的她。
「少爺!你可真慢!」欒茹湘嘟著嘴抱怨了句,又拉著我匆匆跑向前方的大廳,「快來快來!」
進了大廳,欒茹湘卻仍未停步,拽著我徑直朝側廳的小門跑去。回頭匆匆掃了一眼,才發現這裡居然是一間裝飾奢華富麗堂皇的巨大舞廳,舞廳北側對著大門的舞台上方懸掛著一幅比人還高的油彩人物肖像,看那人一身珠光寶氣卻又不失威儀莊重的著裝打扮,似乎是某位教皇級別的大人物……
跟著欒茹湘進了側廳,才發現雪城月正穿著件可愛的吊肩蕾絲睡衣,拿著根雪糕呆呆地凝望著牆上的一幅畫像,直到我們走到她身旁時,才回過神來般扭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帶著滿臉的不可思議抬頭再看看畫像,接著又扭回頭來看看我,如此反覆了十數次,突然又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
之後,她便如同被嚇壞了的兔子般渾身僵硬地慢慢轉過身來指著我,顫聲問道:「你……你是女孩子?!」
「……」我毫不客氣地當頭給了她一個栗爆。
「啊──」被敲醒了的雪城月捂著頭慘呼一聲,淚眼婆娑地衝著我委屈嘟囔道:「女孩子哪有妳這麼凶的啊!」
「妳醒醒!這是我娘!」我快被她氣瘋了。
「少爺,我就說嘛,小姐和你長得很像呢!要不當初我怎麼一眼就認出你了呢?」眼圈早已紅透了的欒茹湘,又是感傷又是得意地指著小姐畫像對我說著。
聽到欒茹湘的話,這才明白過來的雪城月彷彿鬆了口氣般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一邊吃著雪糕一邊仔細將我和畫像對比了一番後,才嘖嘖驚歎道:「原來這就是你媽媽的畫像啊,好漂亮,長得和你好像啊!怪不得之前那群侍女對你那麼感興趣……」
她邊說邊轉過頭來,卻見我正很是無語地盯著她手中的雪糕,立刻緊張地跳開一小步,用手小心護住雪糕,警惕的道:「你想幹嘛?!」
「瞻仰別人老媽遺像的時候,居然還津津有味地吃著雪糕品頭論足……」我無奈地捂額歎氣,說著又瞅了瞅她那裸露著粉嫩香肩和修長玉腿的睡衣,以及那雙鞋面上飾著蝴蝶結的粉色拖鞋,一想到老媽的在天之靈說不定正通過這幅畫在納悶地看著我們,我便突然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我……我又不知道這裡會有你媽媽的畫像……」她不服氣地小聲爭辯了句,又抬眼偷偷瞅了瞅我的神情,才知錯了般很是氣餒地耷拉著腦袋說了聲,「對不起……」
驚異於她少見的老實乖巧,我倒是有些不忍苛責了。脫下了外套輕輕披在她身上,拉著她的手向前走了兩步,衝著畫像裡素未謀面的老媽介紹道:「這位是雪城月,冬劍雪城家的二小姐,也是我的同學。」
然後,我又指著我娘對雪城月介紹道:「這是我媽,叫伊秦。」
雪城月將雪糕藏到身後,頗為忸怩地紅著臉恭敬地喊了聲,「伯母好。」
「喂!少爺,哪有對自己母親直呼其名的啊!」一旁的欒茹湘抹著眼淚輕笑地嗔怪道:「不過看到少爺你平安長大,小姐在天之靈一定很欣慰呢!」
直到此刻,我才有機會近距離仔細打量這幅畫像,卻見畫中的女子年齡似不過二十,秀髮如水長垂腰際,冰肌玉骨清麗難描,身著淡雅端莊的青綠仕女裙,卻又俏皮地披著件雪白的貂皮小背心,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溫婉可愛……尤其那雙似在盈盈顧盼的雙眸,竟如清晨嫩葉上的朝露般明澈清瑩,雖蘊著柔柔的笑意,卻又似乎暗藏著一絲淡淡的憂愁,讓人不禁好奇她正在看著什麼。
這……就是我媽?……
呆呆看了半晌後,我心中不禁有些恍惚……她那熟悉的神情,依稀似在夢中見過……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經意地一瞥間,她,就站在那裡,遠遠地凝視著我,溫柔地笑著,帶著一絲莫名的憂傷……便似這畫上一般……
隨著眼前景象的逐漸模糊,沉寂在記憶深處的畫面卻愈發清晰起來……是了,是了!當時夢中所見到的,不正是這畫中的人麼?!
當時的我只是茫然地與她對視,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兒見過。直到一陣低沉的汽笛聲傳來,遠處一艘巨輪緩緩駛離港口,我才驚覺她已消失無蹤……
然後,我便醒了過來,躺在月光幽暗的寢室裡,聽著上鋪阿冰平穩的呼吸聲,才知剛才只是做了一場夢。可心頭那揮之不去的悵然若失,與臉上那還略微有些發燙的面具,讓我迷惘了好久……
不知不覺中,一股酸酸的哀傷,已緩緩地爬上了鼻樑。
此時我才突然明白,為何那天得知我是孤兒後的阿冰,會哭得那麼傷心了……
我是不是也該藉著這個機會,好好地哭上一場呢?
不行,萬一讓師兄和老燮知道了,會被他們笑話死的……
「少爺……」
茫然扭過頭去,才看到欒茹湘遞到眼前多時的紙巾,我愣了愣,「這是……」
她沒有回答,只是用眼神朝我身旁示意了一下,我這才發現,站在旁邊的雪城月早已無聲地哭成了個淚人兒。
「喂……妳哭什麼啊?」我納悶地問道。
「我……我又想起我媽了……」雪城月帶著濃濃的鼻音嗚咽著。
「……」想起先前的教訓,我輕歎了口氣,將她緩緩摟到懷裡。
有了依靠的雪城月,立刻便似找到了個宣洩的出口般,肆無忌憚地抱著我大哭了起來。
這還真是……莫名其妙啊……
「喂……喂!妳的雪糕!都沾我衣服上了!」
「不∼──管∼──」整張臉都埋在我懷裡的雪城月用濃濃的鼻音撒著嬌。
由於畫框實在不便於攜帶,雪城月便提議將畫框拆下,用畫筒攜帶畫像的方法。
「喏,電影裡不經常都有類似的情景麼,擅長偷畫的賊,會隨身背著一個長長的畫筒。」雪城月回憶道:「不但便於攜帶,也能保護畫卷,要是遇到什麼意外,藏匿起來也很方便呢!」
「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果然見多識廣。」我一邊擦著背心處冰冷濕膩的雪糕污漬,一邊言不由衷道。
「哦?具體是什麼樣子的呢?」欒茹湘好奇地問著。
「大概有這麼長……這麼粗,空心的,硬塑膠,一邊有蓋子可以旋緊,大多都是黑色的……」雪城月伸手比劃了一下,「實在找不到,也可以找差不多大的東西替代吧,玻璃的、木頭的,我想應該也都可以。」
於是,我們便原地解散,四處去尋找這所謂的畫筒了。
十五分鐘後,實在找不到合適圓筒的我,拿著幾根從倉庫搜出來的樹脂實心圓柱回到了畫像旁,比對了一下長短後,挑了根比較合適的,就準備現場加工成圓筒。
加工方法很簡單,用四顆飛羽流星將圓柱水平固定在半人高的空中,同時用兩顆飛羽流星夾住圓柱一端讓它高速旋轉,就像加工零件的車床一般。最後,只要拿雪羽神劍當車刀,在它中心慢慢掏出一個圓孔就行了。
幹得正歡時,兩手空空的雪城月一臉沮喪地走了進來。
我瞅了她一眼,不由歎道:「看來忒米爾似乎沒有做賊的嗜好啊!」
「你這是在自製畫筒麼?」她好奇地瞧著我身前不住高速自轉的圓柱,又看了看旁邊地上的那幾根,突然高聲叫道:「住手!這是拿來儲存稀有金屬物品的密封筒啊!!……」
她話音未落,我突覺已插入圓柱十數公分的雪羽神劍猛的一顫,似是捅在一層極其堅硬的金屬外殼上,不由連忙收手。納悶地停了飛羽流星,我將那圓柱拿起來往孔裡一瞧,裡面果然藏著一件黑黝黝的金屬事物。
「咦?還真叫妳說對了,似乎是根金屬棒。」我皺著眉仔細看了一下裡面的金屬物件,「妳怎麼知道這是密封筒的?」
「我哥小時候曾砸開過一根類似的……」雪城月也好奇地把腦袋湊了過來,「結果被我爺爺大罵了一頓。」
見我再次用飛羽流星固定住圓柱,拿手輕輕按在其上,她不由緊張道:「你要幹什麼?這種東西一般都很珍貴的,你可千萬別亂來啊!」
待我拿開手時,已複製出一幅與圓棒大小相同,用真氣模擬出的立體結構圖。
「果然是根金屬棒,看,上面似乎還刻著字呢!」我指著淡藍色半透明立體圖中那根金屬棒表面上密密麻麻如螞蟻般的符號道。
卻見雪城月半張著紅嫩的小嘴,呆呆瞅著我手中的立體結構圖,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等我將其他幾根圓棒一一用此法探明內部結構後,好容易才回過神來的她,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使勁兒搖晃著央求道:「教我嘛!快教我!剛才那招到底是怎麼弄出來的?!簡直就跟科幻片裡演的一樣帥呢!」
被晃得全身骨頭卡卡做響的我,趕緊舉手投降道:「這是冰蓮龍翔的絕技之一,艾非拉斯親自傳授給我的,沒他的允許,我哪兒敢教妳……」
「哼!小氣鬼!」她撅著嘴放開我的胳膊,猶自不甘心地慫恿道:「偷偷教給我嘛,艾非拉斯又不會知道。」
「憑妳現在對真氣的掌控水平……」我無奈聳了聳肩道:「恐怕就算我教了,妳也學不會啊!」
「瞧不起人……」她氣哼哼地扭過身去,「再也不要理你了……」
過了會兒,她卻又湊過來輕輕拉著我胳膊,嗲聲撒嬌道:「好吧,我不生你氣了,快教給我嘛∼」
就在此時,突聽蒙塔洛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喲,這裡還挺寬敞的。」
「少爺就在裡面。老先生,您真能裝下那麼大的東西麼?」欒茹湘那頗為懷疑的聲音也跟著傳了進來。
「呵呵,放心吧!區區幾幅畫而已,還不在話下。」蒙塔洛說著,已負手走進了側屋,衝著我微微頷首,又看了一眼雪城月,忍不住笑道:「這麼清涼的打扮,還真是活力四射啊!」
聽到他此話,這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件輕薄睡衣的雪城月登時滿臉通紅,一邊抱起我的外套遮著身子,一邊又匆匆栽贓了我一句「我剛剛其實是想著要去換衣服的,是……是被他硬拉來的」,便趿著拖鞋劈里啪啦地跑了出去。
「年輕真好啊!」蒙塔洛笑咪咪地瞅著我,剛意味深長地調侃了一句,卻又愕然望著我娘的畫像驚歎道:「咦?!」
「那是我娘。」我沒好氣地回了句。
「哦,怪不得這麼像。」他瞭然地點點頭,「如此說來,要帶走的畫就是這幅咯?」
「是啊,老先生。」欒茹湘畢恭畢敬道:「我房間裡還有一幅先生畫的山水畫,也要一起帶走呢!」
蒙塔洛從牆上取下半人高的畫像,也不知怎麼弄了一下,那幅畫便自他手中憑空消失了。
「咦?!」欒茹湘驚疑不定道:「老先生?這這這……怎麼突然就不見了?」
「我已經放好了。」蒙塔洛神秘一笑,「放心,畫像不會有絲毫損傷的。」
之前倒也見過蒙塔洛這一手,所以我並不如何驚訝,只是將密封筒內的金屬棒再次用真氣複製出來給他看,「這東西,你見過麼?」
「哦?」他湊近瞧了幾眼,臉色突然凝重起來,「這……應該是古代宗教記錄重要事件時所用的聖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也是偶然發現的。這上面的字,塔洛斯嘉能翻譯出來麼?」
「這是我們那個世界的文字。」他又仔細看了看,「嗯……大意是說這裡面封存的東西,是讓信徒們在未來若是受到外來武力壓迫時,可以用來防身護教的修煉法門。」
「哦?!」雖已隱隱猜到這應該是帕爾蘭大陸的古代遺物,卻沒想到居然是武功秘籍,我不由吃驚道:「這些難道都是帕爾蘭大陸的武功秘籍?」
「這一根記錄了武功,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他說著拿起密封筒,朝我示意了一下能否打開,見我沒有反對,手中白光一閃,樹脂材料的密封外殼便碎裂成無數細碎的粉末紛揚灑落,露出了裡面完好無損的金屬棒。
「嗯……」他略微研究了一下金屬棒,分別用兩手捧持在短棒兩端,似乎是明白了般點點頭道:「應該是這樣打開的吧!」
只聽得一陣輕微嗡鳴,原本黑黝黝的金屬棒上突然射出數十道淡藍色的光線,如同投影機般瞬間將數十個半透明立體影像投射在我們周圍數米內的半空中。卻見每個影像都是一個手掌大小活動著的小人,或臥、或坐、或走、或立,演練著各種奇怪的招式,看得人眼花繚亂,驚歎不已。
最神奇的是,隨著每一個動作,小人身上都會有色彩繽紛的亮線流動,有的代表著呼吸方法,有的代表著真氣流向,甚至有時一拳揮出,還會憑空突然出現一塊被擊得四散粉碎的大石,同時在身周用箭頭顯示出使力的訣竅和出招的順序。
又屏息看了數分鐘後,我那一開始還激動得霍霍直跳的心臟,卻又慢慢平復了下來……唉,還以為是什麼玄妙無方的深奧武技,豈料不過是些最粗淺的築基功法罷了。
身旁的蒙塔洛也失笑道:「這看來果然是給信徒們防身用的功法,還真是簡單明瞭,一學就會啊!」
一直不語的欒茹湘突然納悶道:「咦?這東西,以前我家小姐有很多呢!」
蒙塔洛略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卻轉過頭來問我道:「你那姐妹也是神戀派的麼?怎麼會有這種東西的?」
「不,她說的小姐是我娘……」我尷尬一笑,將我娘的生平事跡簡略敘述一遍,末了攤了攤手歎著氣道:「我家被抄之後,這些東西估計也被政府統統沒收了吧,不然拿去拍賣行興許還能換點錢……」
「不是的,少爺,不是的!」欒茹湘很不高興地打斷我,「小姐在懷上少爺之前,就已經把很多珍貴的事物都悄悄藏起來了呢,根本不可能被政府搜走的,更不可能被拍賣掉!」
小姐在懷上少爺之前……對於欒茹湘的天然,我實在是無力吐槽了。
「哦,看來你母親還真是有先見之明。」蒙塔洛頗為欽佩地讚歎了一句,又頗為期待地向欒茹湘問道:「那妳家小姐又是從何處找到這些東西?」
「嗯,好像是從北美那邊的某個遺跡裡挖掘出來的。小姐說,那是當年帕爾蘭神教存放古代聖物的一處隱秘聖所,如果不是靠著面具的指引,恐怕永遠都要塵封於地下了呢!」
蒙塔洛聽得苦笑一聲,頗為失望地搖頭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妳家小姐是找到了可以往來帕爾蘭大陸的新通道……」
「呃……真是對不起……」欒茹湘立刻習慣性地道了句歉。
蒙塔洛卻哈哈一笑,擺手道:「阿湘姑娘太客氣了,這又不是妳的錯。」
當下,他也不再言語,只是將剩餘的幾根圓柱紛紛剝開,一一檢視起其中聖器所儲存的內容。
一查之下,卻讓人大失所望。餘下的聖器內,不是記錄著宗教經典的釋義或聖人的言行身教,就是大型祭典的禮儀流程,甚至還有拿來招募信徒用的福音宣傳片。除了立體影像效果還不錯,其餘甚是乏善可陳……
檢視到還剩最後一個聖器時,我已是哈欠連天,負責翻譯的蒙塔洛也苦笑連連,只有欒茹湘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想不到帕爾蘭大陸的人,和我們倒是長得一個模樣……」這是我看了兩個多小時立體影像後得出的唯一結論。
「這是最後一個了……」蒙塔洛看了看滿臉期待的欒茹湘,只得強打起精神啟動了聖器。
「咦?」看著毫無反應的聖器,蒙塔洛有些奇怪,「這個難道壞掉了?」
又細細讀了讀聖器上鐫刻的文字,他才恍然道:「這上面說因為裡面的內容一旦洩漏,將可能對後世造成無法估量的影響,所以為了保密,被加了禁制……」
「哦?」我立刻來了精神,「能遺禍無窮的東西,必然是什麼驚天動地的武功秘籍了!你能解開麼?」
「我試試看吧……嗯,這上面有句謎語,翻譯過來就是『聖主之僕,聖女遺孤,聖劍傳人,聖盔所托,集此四聖,有緣即開』。」
「……」這不倫不類的謎語,怎麼好像是在指著我說「就是你啊」一樣?等一下,這該不會是個陷阱吧?而且……聖主、僕人什麼的,分明只能是蒙塔洛自己胡謅出來的嘛!嘿,這老小子該不會是怕我翻臉不認賬,故意編出個什麼古代人的謎語來套住我吧?
一旁的欒茹湘倒是老實,歪著頭想了想道:「咦?這好像說的就是少爺啊!」
我立刻撇嘴道:「別說笑了,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這是帕爾蘭大陸的東西,自然說的也是帕爾蘭大陸的人。就算真有能集齊這什麼四聖的傢伙,也早死到不知哪兒去了吧!」
蒙塔洛倒是頗有興味地問欒茹湘道:「為什麼會說是妳家少爺呢?」
「嗯……我家小姐曾被尊為聖女呢,那少爺不就是聖女遺孤了麼?埃菲爾小姐說少爺是靈劍卡古亞特的主人,那把靈劍據說是神戀派始祖的佩劍,那就是聖劍傳人了。聖盔嘛,應該就是佩亞靈盔了。至於聖主之僕……既然你們說要找的聖主是二百五十一號,那養育二百五十一號的少爺……應該也算是聖主的僕人吧?」
「哦……」蒙塔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笑看著我道:「想不到你娘居然是聖女,真是失敬失敬。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所說的靈劍和靈盔是什麼,不過聖主之僕,確實好像是在說你呢!」
我翻著白眼,冷哼一聲道:「我才不會給你們的聖主當什麼僕人的,想都別想。」
「是不是僕人,倒無所謂。既然這麼巧,說的都和你有關,你又何妨一試呢?萬一真是什麼驚天動地的武功秘籍,錯過了豈不可惜?再說,上面『有緣』二字,倒也相當貼切,今時今日,正巧被你發現了這聖器,而我又恰巧懂得古帕爾蘭語,還懂得開啟這些聖器,這若還不算有緣,那如何才叫有緣呢?」
我被他說得怦然心動,細觀他的表情也不似作偽,而且他與我初見,應該不可能知道靈劍、靈盔和我娘的事情,雪城月和欒茹湘也不會這麼多嘴……
心念及此,這才伸手接過了他遞來的聖器,拿在手中把玩了幾下,沒發現什麼機關的我納悶道:「這東西,你剛才是怎麼打開的?」
「從兩端輸入體內的能量,就能激活。」
原來如此……我便試著從兩端輸入真氣,過了好一會兒,聖器卻毫無反應,心道這果然是在耍我,不由氣悶道:「看來不是我了……」
正要將它遞還給蒙塔洛時,卻聽「喀剌剌」幾聲脆響,聖器表面已裂開數道蜿蜒的裂紋。
我頓時嚇了一跳,慌張道:「完了,不會是被我弄壞了吧?!」
蒙塔洛接過去看了看,「只是外面的殼裂開了而已,可能是你剛才用力大了點。」
「沒啊,我還沒怎麼……」
我剛想辯解,他卻驚異地擺手打斷道:「咦?這下面似乎還有字!」
說著,他便順著裂紋剝去黑黝黝的金屬外殼,立時露出一片光滑珵亮的淡藍色金屬棒身,卻見上面果然另刻著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文字。
「哦?」在看完上面的文字後,不知為何他愣了半晌,才緩緩抬頭看向我們道:「這是……聖者本人親手製作的末日預示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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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預示錄?」興致勃勃的欒茹湘先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旋即又皺起小臉道:「哇!人類又要倒霉了呢!」
「不不不,這是上次末日之前的帕爾蘭大陸某位聖者所預示的末日內容,對我們來說,這已經全都是發生過的事情了。」蒙塔洛安慰她道:「所以,沒什麼好怕的。」
「哦……」欒茹湘這才鬆了口氣,又很開心地對我道:「看,少爺,之前的那個謎語果然說的就是你吧!」
「這種加個殼再胡謅上幾句不倫不類謎語的玩意兒,分明就是在蒙人,妳還當真了。」我倒是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搞得如此神神秘秘的,結果卻是這種毫無用處的東西……」
蒙塔洛神色凝重地搖頭道:「據說我們古代的宗教聖者,都是擁有極強異能之人,能準確預見數萬年之後的事情,並有如親見。興許他正是預見到了你的存在,才會特地錄下這段預示,而且那謎語若是不相干的人看了,只會茫無頭緒,也只有你這當事人才會一看就懂了。」
我聽得更加不解,皺眉道:「可就算他說的那個有緣人真是我,也都已經是發生過的事情了啊!難道他還指望我能坐什麼時光機器飛回去拯救他們麼?」
「也是……」蒙塔洛也費解道:「既是末日預示錄,怎麼會加了封印秘而不宣,偏偏要留給末日之後的人看呢?」
「這個……看了不就知道了麼?」欒茹湘在一旁插嘴道。
天然呆就是不同凡響,一語驚醒夢中人……蒙塔洛哈哈笑道:「說的是,看了就知道了。」
說著,他便啟動聖器,這次果然順利無比,「嗡」的一聲,一道藍光已綻射而出。
隨著立體影像的展開,蒙塔洛開始解說道:「從這上面的紀年來看,應該是在三萬年前,倒是和剛才那幾個聖器的錄製時間相符。當時的這位聖者預見到,帕爾蘭大陸的人類社會在將來發展到極致後,會形成一個奇特的社會格局。影像上所示的就是社會格局的象徵,法杖、劍盾、長弓,分立三角,分別代表的是命運、自由和公正……在我們那裡,命運也被叫作神諭。」
他見欒茹湘滿臉困惑,便試著解釋道:「嗯,這三個可能就是你們這裡所說的宗教、民主和司法吧……畢竟我也沒見過,興許是別的東西也有可能。這三者既各司其職,又相輔相成,同時還相互制約。而它們所拱衛的,是在三角形正中央稱為聖典省的神秘組織,其組織核心是名為聖淚的人工智能,負責調解外圍三者的矛盾,同時維持它們之間的平衡……」
「然而,再穩定和諧的社會形態,遲早也會出現裂痕,畢竟人類的慾望是永無止盡的。不甘於被局限在這片陳腐狹隘的大陸之上,一小撮嚮往著回歸起源的極端自由主義者妄圖開啟自由之門,卻差點引來神罰。持杖的神諭者為了平息神怒,以身祭天。而失去了杖的制約,三角平衡的態勢立刻土崩瓦解,持劍盾者趁機偷走了聖淚,想利用其來打開通往人類起源的自由之路……」
就在這時,之前已來過好幾次的雪城月又無聊地跑了進來,拿著相機對著影像卡嚓卡嚓連拍了好幾張後,好奇地湊過來衝我小聲道:「咦?奇怪,那把弓,和我師父手裡拿的好像啊,都是個方方正正的半六邊形呢!」
「那可是象徵司法公正的標誌啊……妳師父果然是個有內涵的男人。」
「呸!我師父是女生好不好?!」
「噓……」我示意她小聲些,別妨礙蒙塔洛的翻譯,她只得氣鼓鼓地瞪了我一眼。
「……而持弓者為了阻止劍盾可能會給世界帶來毀滅的愚行,便與其展開了一場殊死的決戰。然而,面對控制了聖淚的劍盾,長弓處處被動挨打,雖然頑強抵抗,卻無濟於事,終於被劍盾擊潰……」
「呀,妳師父輸了。」我看著影像裡被手持劍盾的人砸成三截的長弓,不禁惋惜道。
「分明是對方作弊!我師父才不會輸呢!」雪城月憤憤不平。
「咦?等等!」忽覺不對的我,猛的站了起來,衝著蒙塔洛道:「暫停!快暫停!」
蒙塔洛聞言立刻停止了播放,不明所以地看向我。
我屏息走近定格的影像,指著那長弓中間的一截殘骸顫聲道:「阿月,妳快來看看,這不就是德蘭多爾拿過的那一截殘骸麼?!」
雪城月走近來仔細瞧了瞧,不由咂舌道:「哇!真是呢!斷口處和花紋都一模一樣!」
我越看越是驚異,難以置信道:「這個預言末日的聖者好生厲害,居然連殘骸的模樣都能預見得一絲不差。看來這並不是什麼象徵的標誌,這劍盾和杖子也都是真實存在過的神器啊!」
蒙塔洛也是吃驚不小,「原來你們還曾見過這弓的殘骸麼?我還以為那只是虛幻的神話傳說。如此想來,這位聖者不但能預見末日,還能具現出末日的景象,真是個了不起的傢伙。」
「果然是個不世出的天才神棍……」我由衷讚歎道。
「什麼神棍,人家明明是開宗立教的聖人。」雪城月白了我一眼,又突然覺得似乎有哪兒不對勁兒,歪著頭想了想道:「咦?末日??怎麼我們又要末日了麼?」
「妳這個上課總溜號的傢伙,剛才蒙教授不是說了麼,這末日早就發生過了。」
「哼,歷史課什麼的,才不感興趣呢!」雪城月撅著嘴扭開頭去。
「唉,真是不堪教化啊!」我仰天長歎。
「噗哧」一聲,雪城月掩嘴咯咯輕笑起來,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笑看著我道:「你把我的台詞背得倒是蠻熟嘛,就是表情太死板了點。」
「妳倒是過於生動了呢!」我撇嘴道。
剛才上面那段對話,是暗月楓給我補歷史課時曾上演過的一幕,只不過說的人正好反了過來,至於最後那句無奈長歎嘛,則是暗月楓那個混蛋說的。
「嗯,我們有多久沒這麼說過話了?」雪城月用指尖繞著垂在胸前的髮綹,有些感歎地怔怔看著窗外。
「兩個多小時吧!」我看了看她手上的錶。
「我說的是像剛才那樣!」她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
「哦,那可真是好久了……」
蒙塔洛輕咳兩聲,打斷我們的對話道:「這個……還得暫停多久?」
「啊!不好意思。」我尷尬地拽著雪城月匆匆從影像前走開,「您請繼續!」
「……劍盾打敗長弓後……」蒙塔洛開始繼續播放道:「自身也傷亡慘重,實力大損,聖典省的殘部趁機帶著聖淚的核心數據逃離了劍盾的掌控……」
「啊啊啊啊!暫、暫停……」欒茹湘焦急地舉手道。
「嗯?又有什麼問題麼?」蒙塔洛再次暫停畫面,看向她道。
「剛才少爺說那三樣武器都是真實存在的,那這條淚滴型的項鏈,是不是也是真實存在的呢?」欒茹湘滿臉期待地看著蒙塔洛道。
「應該是吧!」蒙塔洛不太敢肯定地皺著眉,緩緩點了點頭。
「那……那……」欒茹湘指著影像中的聖淚,激動地衝我道:「少爺,那個東西我見過呢!」
「什麼?!」我們三人異口同聲地看向她。
「妳在哪兒見過的?!」我激動無比地看著她。
「小姐書房裡!」
「那完蛋了……」我扼腕痛惜,捂額長歎,「這可是聖淚的核心數據,又便宜政府那幫混蛋了……」
「沒有啊!小姐後來把它和好多這種聖器都藏起來了呢!」
「哇!那把弓的殘骸就已經能讓德蘭多爾無敵天下了,要是拿到這個……嘿嘿……嘿嘿……」雪城月頓時兩眼發亮,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沉浸到無比幸福的幻想中去了。
「別做夢了,這東西被劍盾搶走的時候,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明顯弱得要死。」我冷靜地提醒她道:「不然我娘不早就無敵於天下了?」
欒茹湘抬頭想了想,又說道:「嗯,小姐好像說過,那條項鏈似乎是個數據存儲裝置,可惜完全無法讀取,不然興許就能解開帕爾蘭大陸古文明的滅亡之謎呢!」
「原來只是個過時太久,早已無法兼容的行動硬碟麼……」我聽得大失所望。
雪城月歪著頭想了想,突然興奮的道:「啊──興許埃菲爾姐姐能有辦法讀取呢!」
「對啊!」我眼前倏地一亮,欣喜地拍了拍雪城月的肩膀讚道:「還是妳聰明啊!」
「哼!那當然!」她得意洋洋地抬起小下巴斜睨著我,模樣當真是可愛之極。
一旁的蒙塔洛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道:「怪不得聖者指明要讓三萬年後的你來看,原來這聖淚,竟是落到了你娘的手裡。說不定那上面也有能讓我們重返帕爾蘭大陸的方法,嘿,這還真是令人期待啊!」
我此時已是興奮難當,急忙問著欒茹湘道:「那我娘把那些東西都藏到哪兒去了呢?」
「嗯……不知道。」
「……」這讓人幾乎淚流滿面的回答,瞬間便澆熄了我們剛剛燃燒起來的激情。
好半天後,蒙塔洛才再次用兩聲輕咳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寂,歎了口氣道:「我們還是先看完了再說吧!」
好不容易才從這沉痛的打擊中勉強恢復過來的我,無精打采地繼續聽著蒙塔洛的解說。
「……為了能與劍盾抗衡,聖典省在聖淚的指引下,聯合與世無爭的高級龍族開發出了能大幅度提升潛能極限的魔法生化武器──殞落之淚……」
「原來那把匕首是為了對抗劍盾才開發出來的?」我看著影像中那把忒米爾用過的匕首,恍然大悟。
蒙塔洛也暫停了播放,從懷中掏出那把與影像中一模一樣的匕首細細比對了半晌道:「淚殞?原來這就是淚殞??……」說著臉上還露出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苦笑。
我和雪城月面面相覷,完全不明所以。
欒茹湘倒是心直口快,好奇地問道:「老先生,這名字你以前聽說過?」
蒙塔洛緩緩點了點頭道:「在我族的神話傳說中,邪神俘獲了智慧之神後,曾脅迫她幫助自己來打敗戰神。趁著邪神慘勝後的虛弱,智慧之神毅然捨棄被禁錮的身體,用靈體形態逃回到了人類的陣營中。而我們龍族為了幫助人類對抗邪神,便將這先代聖主遺留的刃牙贈給了人類,讓智慧之神將它改造成殺神的武器──淚殞……」
「這傳說和聖者的末日預示,倒是極其吻合啊!」我訝然道:「看來應該說的是同一件事情了。」
蒙塔洛苦笑道:「是啊!我以前一直以為這些都不過是虛妄飄渺的神話故事罷了,如今才知道竟然是事實。如此看來,這『淚殞』兩字,淚應該就指的是聖淚了,殞……難道是說聖淚已然殞落了麼?」
我想了想道:「嗯……這聖淚不是人工智能麼,既然是非生命體,哪會有什麼殞落不殞落的。起這樣的名字,可能只是為了警醒後人而已,也可能是為了紀念被打敗的持弓者,未必就是你猜的那樣。」
「希望如此了……」蒙塔洛怔怔出了會兒神,突然又搖頭失笑道:「唉呀,說了看完再說,看完再說,我自己倒是又說起來了。」
「……在淚殞的幫助下,無數化身為龍的人類勇者,以極其慘重的代價打敗了舊傷未癒的持劍盾者。然而,這勝利來得實在太遲,雖然劍盾遭到了封印,但通往人類起源的自由之路,最終還是被打開了。」
「恐怖的能量風暴席捲了整個世界,空間被撕開了無數道裂縫,就連大陸的一角都隨著撕開的空間炸裂開來,消失在裂縫的另一頭。數以億計的人類在這場災難中喪生,僥倖存活下來的極少數人類中,大多也因為遭到了劇烈的能量輻射而罹患重病……」
「這場恐怖災難之後,察覺到『門被打開』的神靈降下了神罰,無數體型巨大的蟲族從地底鑽出,吞噬掉了地表殘存的所有人類文明。至此,人類滅亡。」
隨著字幕的消失,蒙塔洛也停止了解說,影像中只剩下了荒涼破敗的都市和杳無人煙的大地。
短短不到三十分鐘的影像,所包含的信息量卻大得驚人。尤其是最後這段,寥寥數個鏡頭,卻讓人渾身為之顫慄。不解的地方實在太多,然而想要開口發問,又讓人不知該從何處問起。
正努力整理著思路,眼前那原本已經一片空白的影像突然又晃動起來,漸漸浮現出一位少年模糊的身影。
只見那少年站在某處大門前,正茫然地左顧右盼。忽而整個影像一換,那少年已手持長劍與不知什麼人纏鬥起來。又過了幾秒,場景再次轉換,那少年又手持著酒杯,與某人在酒吧裡喝起酒來……
就這樣走馬觀花般,那少年時而與敵人纏鬥,時而與友人交談,背景凌亂而模糊,彷彿夢中景象……
正看得莫名其妙間,突見一位手持長弓的半裸巨漢猛然朝身在半空中的少年射來三箭,我心中不由一驚,轉眼又看到一條巨蛇朝那少年張口噴出一道狹長的冰柱……
「啊!!……啊!這……這不是我麼?!……」我驚愕地大叫出聲後,卻見其餘三人都拿著奇怪的眼神瞅著我。
雪城月更是衝我翻著白眼道:「你居然現在才認出這就是你自己麼?」
「咦?難道你們對此一點都不感到奇怪?」我指著影像中的另一個我,試圖讓他們理解眼前這正在發生的一切明顯已超脫了人類認知的範疇。
「當然奇怪了,憑什麼你的身形那麼清晰,輪到我的時候就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啊!」雪城月忿忿不平。
「啊!這個好像是我呢!」一旁的欒茹湘突然也指著畫面開心地叫了起來。
蒙塔洛則喃喃驚喜道:「剛剛那條小小的龍,莫非就是聖主麼?牠身旁的那位女子又是誰?」
「……」我驚訝地看著他們,忽然有種自己成了搞笑整蠱節目犧牲品的錯覺,那彷彿就像是「我明明都快被嚇死了,為什麼他們卻還在哈哈大笑」的強烈混亂感,讓我一時間不知所措。
此時投影中原本模糊混亂的影像不知何時竟漸漸清晰起來,現出了一片被無數殘破凋零的古代遺跡環繞著的挖掘工地。鳥瞰的畫面中,依稀能辨認出身著現代制服的人們正操作著各種大型設備在其中忙碌地挖掘著,而工地外圍,還有不少全副武裝的士兵在四處巡邏。
隨著鏡頭突然高速拉近,眼前猛的一花,我們彷彿是從數百米的高空瞬間便穿透重重地層,到達了地底的極深處……
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眼前似乎是一個封閉的狹小空間。緊接著,視野就像是適應了這片黑暗般,漸漸照亮了四周……
「這是……」我呆看著畫面正中逐漸顯現出的事物,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劍,和盾……」蒙塔洛也難以置信,「原來……他們是在挖這個?!」
正說著,彷彿供電不穩般,影像毫無徵兆地閃了幾下後,便突然中斷了播放。蒙塔洛手中的聖器也隨之發出了一陣「卡卡」輕響,接著,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呃……怎麼突然壞掉了?」我愕然道。
「好像是啟動了自毀程序。」蒙塔洛皺著眉檢視了一下,「看來這位聖者是不想讓其他人再看到這段影像了。」
「自毀?」雪城月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道:「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自毀?多好的末日紀錄片啊!」
欒茹湘在一旁解釋道:「這個不是紀錄片啦,是三萬年前一位帕爾蘭大陸的聖者預見到末日之後,專門錄下來給少爺看的……哦,之前還有個什麼禁制,說是除了少爺,誰都不能解開呢!」
雪城月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瞅了我好半天,才彷彿明白過來般歪著頭自言自語道:「哦,我還說呢,怎麼這傢伙也跑到裡面去了,原來是這樣啊!」
我衝她嘿嘿一笑,學著她平時得意的樣子一抬下巴斜睨著她道:「怎麼樣,妳師兄我厲害吧!連三萬多年前的異世界聖者都崇拜得親手錄了個片給我看,可見我的名聲已經突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真正的無遠弗屆了啊!」
聽完我的話,雪城月非但沒像我預料中那般難以置信地指著我「哇!哇!」大叫,反倒像個被壞叔叔嚇到了的小女孩般,一言不發地躲到欒茹湘身後,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瞅著我,然後便轉身一溜煙地逃走了。
「少爺,你好像嚇到她了呢!」欒茹湘擔心地看著她逃走的方向道。
「是啊!」我也看出來了。
「這可能是由於突然出現的巨大認知落差,導致了情感處理上的強烈混亂吧!」蒙塔洛摸著下巴推測道:「要是我孫女突然用鐵錚錚的事實告訴我她其實是我奶奶的話,我恐怕也會被猛的嚇上一跳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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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末日預示錄中有著令人費解的謎語,比如「通往人類起源的自由之路」,還有所謂的「神」和蟲族的真實身份……但起碼有一點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這絕對是一部貨真價實的預示錄」。
通過和蒙塔洛的一番長談,我們一致認定所謂的「自由之路」應該是指帕爾蘭大陸通往這個世界的空間裂縫,而自由之路的開啟,不但毀掉了整個帕爾蘭大陸的文明,同時也讓地球上的文明險些毀於一旦,但為什麼它會叫做「自由之路」,就著實令人想不明白了。帕爾蘭大陸物產豐富,文明程度也遠超地球,在如此發達的科技輔助下,應該不至於會因為過大的貧富差距而出現階級壓迫。而且,就算是有階級壓迫,代表自由意志的劍盾持有者也應該是屬於壓迫別人的統治階級,這種人都還要為了自由而被迫造反的話,那些被他壓迫的老百姓們該情何以堪?
至於神罰和蟲族,蒙塔洛告訴我說,龍族的傳說中曾不止一次地出現過與蟲族的戰鬥,不過蟲族所針對的目標,一般都是擁有著高度科技文明的人類,對他們龍類反倒沒什麼太大的威脅。只是因為高級龍族和人類社會過於密切的關係,龍族才會多次主動與人類聯手,抵抗蟲族的侵略。尤其令人奇怪的是,傳說中每一次蟲族的侵略,總是莫名其妙地便在中途戛然而止,接著彷彿從未存在過,連遺骸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從這點看來,搞不好那些詭異的蟲子們還真是什麼神召喚出來的也說不定……而最讓我開心的是,從這點能夠看出,龍類並不是什麼人類開發出的高級生化兵器,之前一直糾結的問題,終於可以放下了。
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劍盾了。在末日預示錄的最後,顯示出一群人正在帕爾蘭大陸上挖掘劍盾,這想必就是蒙塔洛曾在帕爾蘭大陸上看到的那群人了。先不說他們是如何得知劍盾的確切埋藏地點,畢竟這應該已經是既成事實了。他們為何要找到這兩件武器,才是我們所要擔心的重點。僅僅是神弓的殘骸,便能造就出一個舉世無敵的德蘭多爾,而看上去幾乎完好無損的劍盾,只怕會造就出更為恐怖的東西……
所幸的是,劍盾似乎被埋藏得極深,末日預示錄中也並未直接顯示出他們得到了劍盾。興許他們挖著挖著,突然覺得希望渺茫,人生苦短,腦子一抽筋,就會換個地方繼續挖去了……
當然,這種前景雖然是過於樂觀了點,但也未必就不會成真。
蒙塔洛猜測說,可能那些人已經知道了自由之路的真正含義,而劍盾便是其中的關鍵所在。
我自然是無法反駁,但也提出了另一種猜測:或許他們害怕蟲族會再次侵入這個世界,想找到劍盾來抵禦蟲族的進攻。
最後欒茹湘總結道(咦?為什麼會是阿湘?):「老先生和少爺說的可能都對,不過我覺得,現在先找到小姐藏起來的那些古代遺物才是最關鍵的呢!」
蒙塔洛點頭稱是,「這末日預示錄既然告訴了我們聖淚的存在,恰巧我們又有關於它下落的線索,很可能聖者就是想讓我們去找到它。興許找到之後,所有的謎題都會迎刃而解。」
我納悶地衝欒茹湘道:「不是連妳都不知道在哪兒麼,那我們還怎麼找?」
「少爺,你是小姐生的啊!所以,你肯定能找到的,對不對?」
她說得信心十足,覺得這簡直就是理所當然一般。無言以對的我只能「哈、哈、哈」乾笑三聲,轉頭卻尋思道:如今也只能去找埃菲爾,看她能否把我娘復活了……
因為擔心剛才被我嚇跑掉的雪城月,我一邊喊著她一邊在城堡中上下轉了一整圈,卻都沒見到她的蹤影。正納悶她到底出了什麼狀況,突然一架固定電話出現在我的面前……
由於這座城堡遠離城市,又不像天堂島那般闊氣到能直接在航母上裝載衛星信號中繼器,導致行動電話沒有信號的我遲遲未能與埃菲爾取得聯繫。試著按出埃菲爾之前預留給我的電話號碼,那邊立刻便接通了。
「喂?埃菲爾麼?」
「……您終於肯親自聯絡我了啊!」電話那頭傳來埃菲爾冷冷的聲音。
「咦?」沒想到她這麼生氣的我吃了一驚,連忙解釋道:「啊……之前沒找到電話,一直無法聯繫。」
「哦,這理由看起來倒是蠻合理的,不過為什麼欒小姐和雪城月都已經聯繫過我了呢?」
「呃……」我有些啞口無言,只得轉移話題,「……那個……哦!對了,昨晚我好像夢到妳了呢!」
「您是說,您差點死了的時候看到我了麼?那還真是我的榮幸啊!」埃菲爾的口氣依然冰冷。
「哈哈……咦?妳怎麼知道的?」
「您的靈魂差點就回歸意識之海了,我當時都已經開始考慮是否要通知您師父節哀了呢!」
「咦?那難道不是夢麼?」我驚詫無比,「真是太神奇了,原來死後沒有天堂的啊!」
「天堂有沒有,我是不知道,不過您肯定是去不了。」她淡淡地譏諷了一句,語氣卻終於軟了下來,歎了口氣解釋道:「那裡是回收靈魂記憶的地方,將人這一生的記憶全部回收後,接下來靈魂再去哪兒,我就不知道了。」
「哦,原來天堂島之所以能將那些古人復活,都是靠著意識之海麼?」
「是啊,靈劍能夠直連意識之海,篩選出自己想要的記憶並將之在自己創造出的意識空間中具現出來。這就是天堂島最大的秘密了,恭喜您哦!」她一邊用著冷冰冰的敬語,一邊似乎還很是敷衍地鼓了鼓掌。
「那……」我興奮道:「妳能找到我娘的靈魂記憶麼?」
「不能。」她很乾脆地回答道。
「啊?為什麼?」
「就像你之前所經歷的一樣,你娘的靈魂記憶也受到了類似的保護,不在意識之海內。」
「呃……那我爹的呢?」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這個倒是可以,不過……」她沉默了一會兒後,才輕聲道:「主人,你確定要復活他麼?」
「有什麼問題麼?」
「這個……」她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很是為難地開口道:「你父親記憶中的你,僅止於當初那個嗷嗷待哺的嬰兒。由於他死時過於強烈的執念,導致他不但不會接受現在的你,甚至都無法接受你母親已經死了的事實……據靈劍的分析推算,他只會把你當成你母親,但又因為你的性別問題而導致認知錯亂……簡而言之,他看到你之後,除了發瘋,不會再有別的可能了。」
「……」
「抱歉……」她有些難過地輕聲說著。
「沒事兒……」我強作精神,自我安慰道:「至少,我爹他這麼愛我娘,讓我很欣慰啊!」
「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她鬆了口氣,又問道:「那還要復活他麼?」
「呃,算了,我其實並不太想打擾他,畢竟見面了也不知該說啥,我只想知道我娘把她的……」
我正說著,突然從身旁的窗戶看到了遠處冰湖上的雪城月,而在她身旁的,是變成了龍,正用尾巴釣著魚的斐湘龍。
「啊!回去再說吧,我還有事兒!」
「咦?……」埃菲爾似乎很無奈地歎了口氣,「那好吧,主人你保重。」
我匆匆掛斷電話,打開密封嚴實的保溫窗就跳了出去……
此時站在冰湖之上的雪城月,正呆看著斐湘龍身前鑿開的冰洞出神,連我到了她身旁都毫無察覺。
「阿月,妳沒事兒吧?」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擔心地問道。
她好奇地抬頭看了我一眼,皺著眉似乎努力想記起什麼一樣,又茫然地問了一句,「你誰啊?」
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旁邊的斐湘龍也驚訝地扭過頭來瞅了瞅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突然渾身微微一顫,猛的一甩尾巴,便已將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叼在了嘴裡。
「阿月,妳真……把我忘了?!」我既是難以置信,又是驚慌失措,伸手就想拉住雪城月。
看到雪城月似乎有些畏縮地退後了兩步,深怕她再次逃跑的我,趕忙縮回手來,努力擠出一副親切的笑容衝她輕聲道:「別怕,我不會傷害妳的……龍吟瑤,妳認識麼?」
她納悶地點了點頭。
「菲麗斯呢?」
點頭。
「阿加力、古克、龍迪、麗絲雅,妳都認識的吧?」
點頭。
「暗月楓呢?校長呢?」
點頭。
「冷羽呢?」
茫然……搖頭……
撲通一聲,我無力地雙手扶地,跪倒在了冰面上。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就把我給忘掉了?!
「咳……嗯……」將魚打暈後放進身邊冰坑裡的斐湘龍突然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其實……這種暫時性記憶缺失,是很好治療的。」
「真的?」病急亂投醫的我,立刻就把他當成了救星,「怎麼治?」
他一邊繼續將尾巴插入冰洞,一邊思索道:「嗯,只要稍微刺激一下就能恢復。比如是你所獨有的,並且擅長的,而她又最感興趣的事情……在她面前演示一下的話,興許就能喚起她對你的記憶了……」
我抬頭想了想,突然記起雪城月似乎說過我那對翅膀非常漂亮,當即運功展開一對靈翅,衝她說道:「怎麼樣?」
除了些微的驚訝外,便還是一片茫然……
「看來,這似乎並不是她最感興趣的。」斐湘龍分析道。
我又掏出面具戴在臉上,期待地看著她,「這個呢?」
這次連驚訝都沒了……
斐湘龍翻著白眼嗤笑道:「你整張臉,她都不認得,還遮起半張臉……你是覺得之前的問題太簡單,所以想提高難度麼?」
我絞盡腦汁,都想不出還有什麼能讓她記起我來的事情。
正苦苦思索著,斐湘龍在旁邊歎了口氣,「你的人生,還真是乏善可陳啊!」
「這不科學啊!」我欲哭無淚道:「我只是跟她開了個玩笑而已,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什麼玩笑?」
「我說,連三萬多年前的人都認識我……」
「哦……」他瞭然地點了點頭,「我知道她為什麼會不認得你了。」
「為什麼?!」
「她的大腦潛意識認為你在三萬年前就已經死了,現在的你應該只是一抔塵土而已……你試著抓把土,問問她認不認識你。」他一本正經地對我說道。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想找打麼?」
「來呀,我正想再領教領教你們冰蓮派的功夫。」
「對不起,我是神戀派的……」沒心情與他吵架的我扭開頭去,腦中卻突然靈光一閃,對啊!冰蓮派!不久之前才讓她艷羨不已百般央求的,不正是艾非拉斯教我的那招麼?
想到這裡,我當即用真氣複製出左手食指,遞在雪城月面前道:「這招,妳還記得麼?」
她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先是很好奇地看了看,接著,便很是驚喜,卻又帶著點羞怯地看著我,就像個看到陌生人手裡的棒棒糖想要卻又不好意思開口的小女孩般。
「這招……」一直蔑視我的斐湘龍這次也有點傻眼了,動容道:「這不是……」
「你也見過?」我好奇地瞅了他一眼。
「聽我師父說過……」他輕描淡寫地掩去剛剛的失態,看著雪城月的表情,皺眉道:「她怎麼似乎對這招很感興趣的樣子?」
「嗯,她剛才一直喊著要學來著……」我歎了口氣,又嘗試著柔聲對雪城月道:「如何?想起我來沒?」
她臉上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就好像突然間碰到一位記不起在哪兒見過的人一樣。
「快,她好像快想起來了!你再加大點刺激,一鼓作氣!」連斐湘龍都微微激動起來,「她之前不是說想學麼?你就教她啊!」
「這個……」我猶豫了一下,終於一咬牙,對著雪城月微笑道:「師兄教你這招好不好?」
正期待著她很開心地點頭說「好啊」,然後就這樣恢復記憶……然而我眼前的雪城月卻突然歡呼雀躍地指著我,衝斐湘龍叫了起來:「他說了!他說了!你都聽到了吧!」
「是的,我都聽到了。」斐湘龍優雅地鞠了一躬,「我會為妳做見證的,雪城月小姐。」
「咦?……阿月,妳……妳記起我來了?」我費解地看著眼前正開心地抱著斐湘龍直說謝謝的雪城月,腦子裡一時沒轉過彎來,「等一下,阿月……妳真的想起我了麼?」
完全沒有人理睬我……
雪城月笑得就像在發表獲獎感言般,拍著斐湘龍光溜溜的脖頸,不住誇讚道:「你剛才配合得很好嘛,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我要做什麼了。我會去讓埃菲爾姐姐也給你留一個角色的!」
「妳也很厲害,這演技真是出神入化啊!」斐湘龍也不嫌肉麻地回拍著馬屁道。
於是,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我被人耍了!怪不得剛才斐湘龍還故意叫錯我的派別,其實就是在催著我跳進他們挖好的陷阱裡吧!
搖頭歎了口氣,我轉身就走。
雪城月在身後大叫道:「喂!你要去哪兒?你剛剛答應我要教我的啊!」
「對不起,我不認識妳。」我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哼!說話不算話!賴皮鬼!小斐,你快幫我譴責他!」
小斐?……我聞言險些沒摔倒在地,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憋著一口悶氣,回到了城堡裡的我,在迷路三次後,終於又找到了之前上網的房間。
剛打開電腦,便聽到走廊遠處的雪城月一邊高呼著「羽──」,一邊小跑了過來。直到她一路呼喊著從我門外經過,上了樓梯,又從我頭上蹬蹬蹬地跑過,我都完全沒有理會。
過了一會兒,似是蒙塔洛在門外敲了敲門,我聽得他身旁沒有其他人,便開了門,好奇道:「請進,有什麼事兒?」
他有些詫異地伸手指了指頂樓上還在四處喊著我的雪城月,見我面無表情,瞭然一笑,邁步進來道:「剛才跟欒小姐談起你,她說你最近在修煉那個……混合真氣?」
我愕然點頭。
「聽她說你因為進展不順,很是苦惱,我便有些好奇,特來問問。」他找了張椅子坐下,「憑你如今對真氣的掌控熟練程度,按理說應該也能很輕易地掌握混合真氣才對啊,到底是哪兒遇到了問題呢?」
「這個……」稍有些猶豫的我,見他滿臉關切,頗為真誠,便甩掉情緒,一五一十地將自己所遇之難題告訴了他。
「原來你是在修煉最難的月虹瞬斮……」他點了點頭,理解地笑了笑,「怪不得,這斮勁……嗯,就是火電之氣,必須在命中瞬間激發才最有威力,但也是最難練成的。」
「月虹瞬斮?」我不明所以。
「呵呵,我們龍族中,將斮勁分稱為日虹和月虹兩種。前者就是凝勁劈砍,光明正大,讓敵人也瞧得分明,能提前躲閃或者拆解。後者如同月下虹影,隱隱若現,閃爍不定,直到極近處才能看清,但刀劍臨身之時才看清的招數,哪裡還躲得及?」
「哦……」聽他如此一說,倒還真是形象貼切,我又煞有興味地問道:「那冰火和冰電又各叫什麼?」
「冰火為『琰』,意思就是像冰一樣寒冷卻蘊含火焰光芒的美玉。冰電之氣最為耀眼,就好像是在威懾對方,讓其不敢輕易進犯一樣,稱為『慴』。」
我聽得大為歎服,想不到這遠居帕爾蘭大陸的異族,卻對我們的文字如此瞭解。
蒙塔洛從袖子裡取出一枚黑黝黝的鐵指環遞與我道:「這是我收藏的一件寶物,最適合拿來修煉混合真氣,你只要將它戴在手上,在不同真氣混合成功的那一剎那,腦中便會聽到各自獨有的聲響,你拿去試一試吧!」
我好奇地接了過來,將它戴在右手食指上,凝出雪羽神劍,將火電之氣在其上高速諧振。果然就在那火電真氣達至水乳交融卻又倏合即分的一瞬間,腦中立時聽到了「叮──」一聲輕響,雖輕得就像一根銀針跌落在玉鐲上,卻又清晰無比。
我嘖嘖驚歎,摘下鐵指環遞回去道:「這果真是件寶貝啊!」
他笑著擺了擺手道:「既然用得著,那就別還我了。你幫我們尋回了龍族的至寶,我謝你還來不及呢!這件東西雖然珍貴,但與淚殞比起來,那簡直是不堪一哂,還希望你別嫌棄。」
「哇!……」我又驚又喜,趕忙道謝。
他卻哈哈笑道:「你既是聖主的家人,便也是我們的家人了,還這麼客氣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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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蒙塔洛出門時,卻看到雪城月正耷拉著個腦袋,如同犯錯後被罰站的小學生般一聲不吭地站在門旁邊。
蒙塔洛好笑地瞅了她一眼,衝我擺了擺手便即離去。
我看著老實得有點嚇人的雪城月,好奇道:「妳怎麼找到我的?」
「小斐用鼻子找到的。」她聲若蚊蚋,吶吶道。
「哦……」
「對不起……」她小心翼翼地偷偷抬眼看了看我的表情,又識趣地低下頭去。
「算了。」此時我心情大好,也懶得再與她計較,搖了搖頭轉身回房,她趕忙蹭著小碎步跟了進來。
見我在電腦前坐下,站在我身後的她大氣兒都不敢喘地安靜了好一會兒後,才試著出聲道:「那個……我能坐麼……」
「坐吧!」我受不了她這麼畢恭畢敬的樣子,無奈開口道:「以後別再開這種玩笑就行了。」
「你不生氣了?」她歪著頭湊過來偷瞄我的表情。
「我又不是那麼小氣的人……」我白了她一眼,「再說上次不也把妳惹哭過麼,算是扯平了吧!」
「上次……」她臉微微一紅,搬了椅子過來坐到我旁邊,「其實……我也沒生氣了……」
「哦?」我有些詫異,「那妳當時哭那麼傷心又是為什麼?」
「這個……我說了,你不許笑哦!」
「嗯……」我點著頭,順手打開赫氏的主頁。
「那天早上欒姐姐跟我說,那籠包子裡只有一個是海鮮餡兒的,這是你媽媽以前的習慣,還說如果前五個都沒吃到的話,那天就會很倒霉呢!」她煞有介事地說道:「正好呢,前一天晚上菲麗斯阿姨偷偷跟我說了件我特別感興趣的事情,說第二天就會商量出結果。我當時就在想,如果前五個沒吃到的話,那件事情可能就沒戲了。結果……結果……我當時都吃到第四個了,還沒吃到海鮮餡兒的,於是就很緊張地在最後兩個裡面挑來挑去,糾結了好半天都沒法決定……誰知最後被你給一口全吃掉了!」
「呃……」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我當時本來正緊張得不得了,結果一下子就崩潰了……滿腦子都在想,完了,完了,這下沒戲了,然後……不知怎麼的就……就哭了……」她紅著臉吞吞吐吐道:「其實……當時你要是沒跳窗逃跑的話,我也就不會去跟阿瑤開玩笑說把你嚇得都跳樓了……嗯,興許也不會假裝生氣那麼久了……」
「妳特別感興趣的那件事,該不會是拍電影吧?」我看著她道。
「咦?!」她瞪大了雙眼看著我道:「你知道了?!」
「嗯,暗月楓今天寫信告訴我了。」我指了指電腦,「他說他們輸了這次賭局,女主角將會在你們組產生。」
「真的?!」她興奮得差點沒跳起來,「我這就去問問!」
說著,她掏出行動電話就興沖沖跑了出去。
五分鐘後,她又開心地蹦了回來,喜不自勝地對我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哈哈!埃菲爾姐姐說等我們一回去就開拍呢!」
我瞅著快要樂上天的她,忍不住搖頭說教道:「我說,你們這麼搞,真的沒問題麼?拍電影可是件很嚴肅的事情啊,哪有靠這種玩笑一樣的賭局來決定誰演什麼角色的?」
「埃菲爾姐姐說演技不是問題,因為隨時可以換替身嘛!」她理直氣壯道。
呃,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不過,我還是再次試圖說教,「可全程都靠替身的話,不就沒有參與感了麼?」
她嘟著嘴道:「所以我最近都有在練習演技啊,剛才不就把你給騙到了麼?」
「哼,利用別人的擔心來騙人,這哪裡叫什麼演技!」我不屑地撇了撇嘴。
「咦?」她突然湊到電腦桌旁,彎下腰來以手支頤側看著我,抿著嘴笑嘻嘻地沒說話。
「幹嘛……」
「嗯……我在想著你剛才擔心我的那副樣子。」她一邊輕聲說著,一邊依舊笑咪咪地看著我。
「喂,我就那麼好笑麼?」我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別總把我當笑料看好不好,我偶爾也是會有自尊心的啊!」
她「噗哧」一下笑出聲來,抬頭看著天花板,撅嘴道:「好吧,我再也不敢了……」
「喂!一點誠意都沒有……」
「真是的,被我笑一笑有什麼不好的啊!」她嘟著嘴不服氣道:「你難道想看我一提到你就板著個臉麼?」
「我現在可算是妳的師兄啊,妳成天把我當個笑話似的到處講,讓我這個當師兄的臉往哪兒擱?」
「好嘛,我以後不敢了。」她可憐兮兮地垂下頭去。
一看到她這個樣子,我又有點不忍心了,無奈撓頭道:「唉……算了,妳想笑話我就笑吧,適可而止就好,反正我也習慣了。畢竟我不像你們,打小就受過貴族式的精英教育,這個……土裡土氣,沒見過世面,不懂禮數什麼的,被人笑話,也是難免的。」
「喂!誰說你土裡土氣、不懂禮數了,我可從沒覺得過。」
「妳不用安慰我了……」我苦笑著道:「當初剛來赫氏時,因為我吃相不夠文雅,還被飯店的老闆罵過好幾次呢,所以在你們面前的時候,我吃東西時都很小心,深怕丟醜。其實……唉,我家老頭子倒也教過我吃飯該有的禮數,可妳想想,如果妳每天吃飯都要跟一個見到肉就不要命的傢伙搶菜吃,哪裡還顧得上那些……所以自家事情,我還算是有那麼點自知之明的。還有那次第一次去妳家也是,我當時都看傻了眼,心說『這難道就是天堂麼』,然後也不知道鬧出多少笑話來,回來後找了些書查了查,結果腸子差點都給悔青了,當時心裡就想,這次可算是丟臉丟到家了,以後死都不能再隨便跑去那麼高級的地方了。」
「你這人真是的,怎麼總喜歡這麼妄自菲薄啊!」她很是不滿地看著我,「我可從來沒覺得你出過什麼糗,反倒還讓我們覺得自愧不如呢!而且,我笑你,就是因為覺得開心嘛,哪兒有什麼瞧不起的,朋友在一起逗趣、開玩笑什麼的,你幹嘛想那麼多。」
「呃,也許是我想太多吧,不過……」我打開了自己的郵箱,從垃圾箱裡翻出那些被我刪掉的信給她看,「學校裡可真的有很多人笑話過我的。喏,比如這封吧,標題就很直白啊,『給一整年都穿著同一套校服的學弟』。還有這封,『摘下面具的你是這樣的麼』,裡面把我的照片修成了個連額頭都長滿頭髮的怪物。還有這封,當時阿源笑了一晚上啊,這是一位男生為了惡搞而寫給我的求愛信,他故意把我腦補成了外星來的公主,說什麼證據就是哪兒都查不到我的身份證註冊信息,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還說我一定是為了掩人耳目才戴著面具,還故意打扮成男生的樣子,謊稱自己是奇亞族……最受不了的是,這傢伙居然還假想出了我所在的那個星球的文明程度還停留在刀耕火種的奴隸社會,還說我一定是為了躲避戰亂不小心跌入井裡的時光隧道,才掉過來的……」
說到這裡,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聳肩道:「當然,罵我的也不少,什麼奇亞狗滾出去之類的,我都見怪不怪了。還有說我靠龍羽的名頭狐假虎威泡妞的,仗著表妹阿蘭的關係佯裝闊少四處騙錢的,甚至阿湘都被他們說成是我恬不知恥從暗月楓那裡借過來撐面子的……唉,有時候想想,你們總這麼毫不嫌棄地把我當朋友看,背地裡肯定也被不少人冷言冷語笑話過吧,什麼『偽善』啦、『裝高貴』啦,我這裡都看到過很多,更何況你們呢!啊,對了,這裡還有人在信裡很同情你們啊,說什麼讓我能不能自重點,別再糾纏你們了,死皮賴臉的好不難看,還說為了跟我這種傢伙套交情,你們一定做出了不少犧牲吧!」
她屏息看著那些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對了,這些信,妳要是看了一定會很開心的,裡面都是些說要給我多少錢,或者給我介紹女朋友,讓我幫忙把他們拉進妳那個交際圈的,最高居然有好幾千銀魯克。嗯……」我扭頭發現她不但沒高興,反而都有點咬牙切齒了,連忙改口道:「啊,為了保護他們的隱私,我還是不給妳看了。哦,這裡還有些龍迪的女粉絲,一開始都說要跟我交往,然後就開始問我能不能介紹你們給她們認識……還好我還算是有自知之明啊,不然豈不真成了赫氏學子們茶餘飯後的笑話了。」
就看到雪城月鐵青著臉沉默了好半天,才突然皺眉道:「能讓我看一下龍羽的信箱麼?」
「啊?」我納悶地看了她一眼,切換到了那個我很少打開的郵箱。
一打開,就是滿屏要求交往的信件,密密麻麻排了上百頁,不光是同年級的女生,還有很多高年級的學姐,甚至剛入校的新生,就連校外都有不少不知從哪兒聽說過龍羽的女粉絲。
「你為什麼不告訴她們,你就是冷羽呢?」雪城月皺著眉道:「明明龍羽這麼受歡迎,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肯在他們面前摘下面具?」
「因為我怕死啊!」我在信件篩選欄裡輸入「決鬥」兩字,立刻便刷出十幾頁的決鬥信。
「……!!」她的眼睛霎時瞪得溜圓。
「幸運的是,這種信最近越來越少了,來自校內的也幾乎沒有了。」我笑了笑,「不過,敢發來決鬥邀請的,好像也越來越厲害了,這可真讓我頭痛。」
「我們學校裡居然還真有人想跟你決鬥啊,瘋了麼?」她喃喃道。
「這不算什麼,還有更恐怖的……」我又輸入「高薪誠聘」這四個字,刷出了七八頁標題帶有「高薪誠聘」字樣的信,隨手點開一封,便是某殺手組織的邀請函,結尾還用猩紅的大字標注著一句「殺富濟貧,不違天理」。
「……」她已經徹底無語了。
「看完這些信,老實說,也滿讓我寬心的啊!萬一以後找不到工作什麼的,這好歹也是條出路,而且報酬豐厚哦!最開始只有五六千、一兩萬的,現在都已經有五十萬以上了。」我哈哈笑道:「五十萬銀魯克,五千萬魯克啊,幹一票就可以退休了啊!我以前可是做夢都沒想過我能值這麼多錢的。」
「你……你不會真的考慮過吧?」她有些緊張地看著我。
「哪兒敢啊,我家老頭子會殺了我的。」
「呼……」她捂著胸口長鬆了口氣,「萬幸,師伯真英名……」
「當然,最驚悚的,是這幾封……」
我輸入「你是我的」四個字,刷出十來封沒有署名的信,隨手點開一封,便看到裡面貼著幾張不知從哪兒拍到的龍羽照片,每一張上面都有一個紅色的唇印,下面寫著兩行字──「神戀派的小傢伙,你還真是越來越可愛了。聽說你最近把那三個傻瓜組合都解決掉了,姐姐我真是愈發欣賞你了,恨不能親手廢掉你的武功,把你栓在家裡天天看啊!等我哦!」
「這變態的老妖婆是誰啊?!」雪城月渾身雞皮疙瘩直冒地大叫道。
「我哪兒知道。」
「喂!你居然還回覆過她!」雪城月眼尖地指著「已回覆」標記,氣哼哼道。
「這是埃娜幫我回的……」我白了她一眼,「這個信箱基本都是她在幫我打理的,好讓人感覺龍羽似乎真的存在一樣,我自己哪兒有空回這些信。若是發現什麼特別重要的信,她都會來告訴我的。」
「咦?……別關啊!我看看埃娜姐都回覆了些什麼……」她搶去滑鼠,點開下面的回覆記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埃娜的回覆還真是符合她教育者的身份,例如「這種損人利己的行為是不對的哦」等等。
「埃娜姐不會每封信都給你回了吧?」她又隨便找了一封,好奇地點開,「哦,還真是……這個是『謝謝妳的關心和支持』呢……這個回覆給殺手組織的居然是『我會繼續努力的』?!呵呵……」
看了十來封後,她頗有些嫉妒地看著我道:「埃娜姐對你真好呢!」
「哼哼,」我得意道:「埃娜可是我在赫氏的心靈寄托啊!要不是有她在,我早被校長氣跑了……」
見她很是委屈地看著我,我趕忙安撫道:「當然,要不是妳也在,我早就無聊地跑去菲麗斯那邊了……」
「那邊是女校耶!你安慰別人,都不會找個好點的藉口麼?」她不悅地嗔著。
「過去做助教啦!」
她臉上一紅,輕輕「哦……」了一聲。
我拿回了滑鼠,關掉信箱,苦笑總結道:「反正就像妳看到的那樣,妳師兄我能苟活到今天,也不容易啊!如果我真把面具摘了,只怕第二天赫氏就一片腥風血雨了吧!所以,還是被人當笑話看,比較安全點……」
聽完這番話後,雪城月似是理解般「嗯」了一聲,便以手托腮,看著窗外怔怔地沉思起來。
直到差不多過了二十多分鐘,我都看完了教授指定的兩篇導讀並寫完感想後,雪城月才深深吸了口氣,似是下了什麼決心,卻又有些猶豫地喊了聲,「羽?」
「嗯?」我納悶地看了她一眼。
「你在……看到那些嘲笑你的信時,有沒有……恨過我們啊?」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恨你們?為什麼會這麼問?」
「因為……因為……是我們……才會讓你成為被攻擊的焦點的……」
「哦……這麼說起來,我倒曾經有過想和你們保持距離的念頭……」我回想了一下,「因為太多人寫信給我說讓我要自重身份,別把他人的同情當成是理所當然之類的。」
「啊?」她身子輕輕顫了一下,很緊張地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阿蘭來了,所有事情都亂得像一鍋粥,我又要照顧她,又要救她爹,又要救人質,又要應付考試,忙得焦頭爛額,雖非出自本意,但無形中跟你們接觸得比以前少了很多……」
「哦……」她呆呆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那個時候的事情……那陣兒確實,想在課外看到你,很難呢,也就大考複習的時候,才在自習室裡難得見上一面。」
「是啊!」我回想起和阿蘭在一起的日子,不由得會心一笑,「不過,後來將阿蘭送走後,一個人靜下來想想,覺得還是跟你們保持距離比較好。畢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嘛,將來的人生軌跡估計也沒什麼交合點,與其死皮賴臉地背負罵名,自己找不痛快,不如專心武學,還能圖個清靜。正巧當時師兄說要特訓,我就推了菲麗斯的邀請,在天堂島修行了一個多月……」
「果然是這樣啊!」她沮喪地低下頭去,輕聲歎了口氣。
我斜睨了她一眼,好笑地問道:「怎麼了?覺得我很薄情寡義麼?」
她輕輕搖了搖頭,沒說話。
我繼續回憶道:「之後的事情,就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了。先是你們被捲入了神諭教事件,然後校長又發現了我和天堂島的關係,再然後妳就成了我的師妹……感覺彷彿冥冥之中有一雙大手,硬生生將我們之間原本無法彌合的代溝給填平了一樣。」
「代溝……」她好像被這個詞刺激到,抬頭狠狠白了我一眼,「哪是什麼代溝,根本就是鴻溝!」
「哦,原來妳也有同感?」
「才不是呢!你以為自己很低賤,總被人瞧不起,覺得別人高高在上,可你又知道別人是怎麼看你的麼?」她撅起嘴氣哼哼地指著我道:「在別人眼裡,你可是個嚇死人的武學天才,是讓無數人羨慕無比的存在啊!多少人夢想著能有你那樣一身武功,能青春永駐,能年紀輕輕就笑傲江湖,逍遙自在一輩子……可他們一沒有你那樣可怕的天分,不到二十歲就已成了絕頂高手;二也沒有你那樣的好運氣,找了個你師父那樣的好老師,還有個那麼了不起的師兄……是啊,你是個孤兒,是沒見過世面,曾經窮得叮噹響,一年只能穿一套校服。可你知道麼,老天有多麼不公平啊!人家說,上天給你關上了一扇門,還會再打開一扇窗戶。可你倒好呢,上天給你關了一扇,卻直接把牆給你全扒掉了……」
「在你眼裡,別人都高高在上,可在我們眼裡,你根本就是高得遙不可及啊!我哥二十歲當上藍徽,已經是被公認的天才了,你倒好,連我哥都驚歎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傢伙,那根本就是讓人感到絕望的存在啊!雖說有了武功也未必會讓人感到幸福,沒有武功的人也能過得很幸福,可這兩者的幸福根本就不在一個數量級上,有著天地般的差別啊!有錢人再怎麼有錢,也不可能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怎麼活就怎麼活,像你師父、師兄那樣的活法,這世上能做到的又有幾人?以前的我,雖然衣食無憂,可哪裡有現在這樣自由自在過?以前的我,只能仰望著你,哪能像現在這樣,感覺伸手就能摸到你呢?結果在我們那麼辛苦地追趕著你的時候,你卻還在那裡妄自菲薄、自怨自艾,你這樣還要人家怎麼活啊?!」
此時的雪城月,就好像一隻張牙舞爪的貓,氣勢驚人地瞪著我,彷彿隨時都會撲上來狠狠咬上幾口,我不由得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身子,吶吶道:「……絕頂高手什麼的……太誇張了吧!」
「哼!哪有……」她狠狠扭開頭去。
「我昨天可都差點淹死在冰湖裡了啊!」我努力辯解道。
「那是意外!」
「還有……像我這樣白天上課,晚上修行,成天到晚累得像條狗一樣的人,哪兒逍遙自在了啊?」
「那是你自作自受!」
「喂喂!妳這個綜合戰力上七千的人,好意思這麼說別人麼?!」
「就好意思!」她毫不臉紅地撅著嘴。
我無可奈何,只得舉手投降,「好吧,您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
她又狠狠瞪了我一眼,似乎還想教訓幾句,卻「噗哧」一聲掩嘴笑了起來,之前那迫人的氣勢頓時消散無蹤。
好一會兒,她才又勉強正色道:「那……那個……你真的完全沒把我當一回事兒麼,覺得我們之間的友情,隨便就可以拋在腦後麼?」
「呃,可以不回答麼?」
「不行!我可是糾結得要死呢!說了這麼半天,鼓足了勇氣,就是要問你這個!」
「哦……」
「喂!你快說啊!」
我下意識地扭開臉去,「當然沒有了。」
她固執地又將我的臉扳了回來,「看著我說!」
「當然沒有了,我很在乎妳啊!」我面無表情道。
「一點誠意都沒有!」
「喂!這麼難為情的話題,妳讓我怎麼好意思說得出口啊!」
「說嘛∼∼」她一副急得都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好吧好吧!」我趕忙如實招供,「那可是相當的捨不得,簡直就像是從心頭割肉一樣。」
她聽得紅暈滿頰,嬌嗔著「呸」了一聲。
我撇嘴無奈地攤著手道:「看,我真說了,妳又這麼不屑。」
「沒有啦!」她趕忙拉著我的手,「快說嘛,到底為什麼捨不得?」
「不說了……」
「我掐死你哦∼」她不依地半威脅半撒嬌道。
「救命啊!」我剛作勢要喊,就被她摀住了嘴。
「不許喊!你這人怎麼這麼討厭啊!」她又笑又嗔,伸手便在我腰間哈著癢道:「快說,快說!」
「哼哼,這招對我沒用的……」我剛淡定地說完,就突覺不對……
這丫頭居然用真氣硬衝開我的護體真氣,直接刺激在我腰部密集的神經元上!我當即慘哼一聲,如觸電般渾身抽搐不已。
好不容易等她收回手,我才得空喘著氣,忿忿不平道:「妳、妳這是作弊啊,早知道我、我才不會讓妳輕易碰到我……」
「誰叫你這麼討厭的啊!」她撅嘴嗔道:「快說嘛!」
「唉……長官,剛才您為了練習演技佯裝失憶之時,小的我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不都已經被您瞧在眼裡了麼,還想要小的我說什麼啊!」
她紅著臉不依地輕聲道:「就算看到了,可人家想知道為什麼嘛∼你以前總那麼若即若離的,讓我都以為你開始討厭我了呢!」
「嗯……為什麼啊……因為……」我很不好意思地轉開視線道:「有妳在身邊的時候呢,就覺得寂寞啊、憂愁啊什麼的,突然就統統不見了……嗯,感覺妳就像個太陽一樣光彩奪目、活力四射,走到哪裡都能讓大家熱鬧開心起來……平日裡嘛,妳就像個有擔當、有膽識的少年任俠,敢說敢做、英氣勃發;可一到了私底下,卻又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了……反正就是那種一忽兒豪氣干雲,一忽兒纖弱敏感,一忽兒頑皮搗蛋,讓人感覺總是那麼元氣十足的樣子……借用妳娘曾說過的那句──『會走路的小暖爐』,細想起來,還真是這樣,凡是在妳周圍的人,都會因為妳而感到無比的溫暖。喏,就拿前些日子說吧,妳假裝生氣,突然不理我,我立刻就感覺世界好像成了一張黑白照片,了無生氣,過得那叫一個愁雲慘淡啊!」
說到這裡,我看著又是嬌羞又是開心的她,聳肩道:「好了,這下妳知道為什麼了吧!」
巧笑靚兮的她很是用力地「嗯」了一聲後,突然起身一屁股坐到我腿上來,搶過滑鼠,打開我的信箱,劈里啪啦地在鍵盤上打起字來。
「喂,妳在別人信箱裡寫什麼啊?」
「把你剛才說的寫下來,寄給自己做紀念啊!」
「自己寫信誇自己,妳就不覺得難為情麼?!」
「哼,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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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這趟任務,若是換作以前那個當慣了獨行俠的我,只怕早已被這層出不窮的意外和亂七八糟的狀況搞得心力交瘁了。可如今有了欒茹湘和雪城月的陪同,就變得像是個雖然出了點意外,但還算有驚無險的旅行。
晚飯過後,我又去看了看燮墨二人,見他們呼吸依舊平穩,體內也開始漸漸有了真氣活動的跡象,更是鬆了口氣。當晚我便在他們師兄弟二人的床邊上打了個地鋪,反正兩人安靜無比,既不會打擾我的修行,也能順便看護他們。
用蒙塔洛送的指環練習著瞬斮的節奏,不知不覺已到了晚上十點的光景,突然屋內和走廊上的燈光同時熄滅,四周立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一邊心想難道這裡也有熄燈就寢的習慣不成,一邊起身探出窗外查探,卻見整座城堡似都被切斷了電源般,黑漆漆一片,好不陰森恐怖。
過了片刻,蒙塔洛三人和雪城月在渾身發光的塔洛斯嘉引領下,來到了我的房內。
「出了什麼事兒麼?」我納悶地瞅著他們。
蒙塔洛苦笑道:「有大批你們政府的部隊正在向這邊趕來,看來他們已經掌握了我們的確切所在,想趁夜將我們一網打盡了。」
我大驚失色,連忙朝窗外看去,卻發現數公里內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蒙塔洛解釋道:「白天的時候,我讓阿普洛和我孫女在城堡外圍方圓數公里內布下了很多魔法暗哨,剛剛已經感應到有十幾個暗哨發出了警報。從暗哨提供的消息來看,此刻至少有三五百人在向這邊趕來,而且身手敏捷,只怕不到二十分鐘就會趕到這裡。至於外圍負責攔截和包圍的還有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不過,經過昨天一役,他們肯定會佈置更多的人手在外圍堵截。」
我聽得眉頭直皺,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燮墨二人,心中一時沒了主意。帶著這兩人逃走倒也沒什麼問題,可一旦陷入重圍,就難以保證他們的周全了……
蒙塔洛看出了我的擔心,擺擺手道:「逃走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有些事情要提前交代清楚……」
「嗯?」
「這次將你們牽連進來,我們心中頗過意不去,畢竟對手是你們的政府,與之為敵,恐怕會為你們今後帶來極大的麻煩,所以等一下無論出現任何狀況,你們都絕對不能出手或暴露行跡,一切都得聽從我的安排。」
「好的。」我點點頭,又詫異道:「阿湘呢?」
「我讓她去找忒米爾和那老管家了,等一下也要將他們一併帶走。畢竟他們知道了我們的關係,萬一落入政府手中,你們也會有很大的麻煩。」
「帶著這麼多人,到底要怎麼逃啊?」我懷疑道。
「我自有安排。」蒙塔洛笑道:「快些將這屋內的東西收拾乾淨,千萬別留下什麼把柄落人口實。」
由於時間緊迫,當下也不再廢話,我和雪城月一起將所有行李打包。
在看到雪城月將一件裝飾古怪的皮背心努力塞進自己那早已滿滿當當的包裹時,我不由好奇道:「這件男士背心哪兒來的?」
「忒米爾身上扒下來的,據說是他自己發明的。」她得意道:「這可是能無限使用的閃光彈背心哦!再次充能只需要短短的數十秒,搭配耳塞的話,效果更佳!」
「……」
就在此時,一直不見蹤跡的斐湘龍也來到屋內,依然是龍的形態,畢恭畢敬地對蒙塔洛道:「聖者,請問有何吩咐?」
蒙塔洛簡略將當前的事態說與他知,肅然道:「眼下形勢危急,你若是怕被牽連,可以自行離去,以你潛行匿跡的本事,應該不成問題。」
斐湘龍毫不猶豫地搖頭道:「如今我在這世上已沒有任何牽掛了,還怕什麼牽連?只求聖者能夠收留,若是有什麼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儘管吩咐就是。」
「收留你……」蒙塔洛露出一絲苦笑,「這個……」
他身後一直沒說話的德米洛卻突然有些不悅地接口道:「爺爺,他既是我們龍族同胞,又是落難之人,我們怎麼能棄之不顧呢?」
阿普洛卻笑道:「小姐,妳誤會了,如今我們的處境相當被動,妳爺爺是怕連累他啊!」
「哦……」德米洛愣了一下,便不好意思地閉上了嘴。
斐湘龍卻誠懇道:「不瞞聖者,我也在被政府軍追殺,所以根本沒什麼連累之說。與你們在一起,可能我活下去的機會還更大一些。」
「既然這樣……」蒙塔洛點了點頭,「那好吧,等一下你與冷羽他們一起行動,切莫洩露行跡。」
我雖然不太清楚蒙塔洛他們到底有什麼計劃,但在剛才看到斐湘龍時,腦中卻突然想到一個極好的點子,只是因為與斐湘龍有隙,不便直說,只得偷偷傳音告訴了雪城月。
於是此刻雪城月便輕輕咳嗽一聲道:「嗯……我想到了一個可以突圍的好方法哦!」
「哦?」眾人驚訝地看向她。
「那,小斐可以隱身,我們手中又有淚殞,何不讓小斐帶著淚殞潛到敵人中間,能刺到幾個算幾個,攪得他們陣腳大亂之時,我們就可以輕鬆突圍了。」
蒙塔洛聽得一怔,不由哈哈大笑道:「好聰明的小姑娘,果然是個好法子。」
雪城月又道:「小斐有我傳功的話,就算被發現了,自保應該也沒問題,等到敵人自顧不暇之時,就及時脫身來與我們匯合。」
斐湘龍聽得大喜道:「小姐您肯出手幫忙,那我是求之不得啊!」
「不客氣!」雪城月笑咪咪地拍了拍他的脖子。
「不知蒙老先生您之前有何打算?」這時我才發問,反正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我就順著阿湘的習慣亂叫了。
「我倒是想利用冰湖,和阿普洛把這批先遣隊都騙上去,然後瞬間破壞冰層,讓他們統統被凍僵在湖裡,同時吸引外圍更多的人來追趕我們。等你們跟著德米洛悄悄順著沒有被觸發的魔法暗哨突圍出去後,我們再設法趕去與你們匯合。」蒙塔洛道:「不過,既然有小斐幫忙,這倒讓我們有了更便利的突圍方法,我等一下直接帶著你們飛出去就行了。」
「飛……飛出去?」我愕然道:「您還會飛的麼?!」
「我不會飛,我召喚的魔寵會飛……」蒙塔洛笑道:「等一下到了中庭,你們自然就能見到了。事不宜遲,我們邊走邊說吧!」
三分鐘後,我和阿普洛分別背著燮墨二人,跟著蒙塔洛等人趕到城堡中庭時,卻看到欒茹湘早已等在那裡,正與忒米爾的老管家在爭辯著些什麼。
只聽被捆在棉被裡的老管家躺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小姑娘,您發發慈悲,放了我們吧,我保證我家少爺以後再也不敢了啊!」
欒茹湘卻義正辭嚴道:「不行!你們濫用邪術,草菅人命,我可不能放了你們。少爺說要讓你們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不然你們哪兒會反省自己的錯誤。」
如此大義凜然的話語出自一向有些脫線的欒茹湘口中,讓我聽得肚子裡暗暗好笑,上去點暈了老管家,我看了看同樣被綁在棉被中卻一言不發的忒米爾,納悶道:「你怎麼如此老實了?」
「我的人生已經被你們徹底毀掉了,你還指望我能說什麼呢?」忒米爾臉如死灰,口氣冷漠,似乎已經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了。
我雖不同情他,但多少也能理解,迫於強權忍辱偷生,為了富貴放棄尊嚴,對於弱者來說,這也是沒有選擇的選擇,畢竟這世上沒幾個人願意一輩子貧困潦倒。不為五斗米折腰這種事兒,也只有那些恃才傲物之人才有資格去做了。如今的他,已經徹底失去了再次重振家族的希望,今後的命運也必將曲折難料,會這麼想不開也是難免。
雖說現在的他看起來格外老實,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把他點暈了。
此時蒙塔洛已從那百寶箱般的袖子裡拿出了一根一人多高,通體潔白晶瑩的法杖,頂端六支細長的弧刃宛若六根手指般托抓著一顆帶著龍翼的玉珠。那玉珠兩側半張開的龍翼精緻細膩,栩栩如生,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恍惚中似乎有看到那對龍翼還微微扇動了一下……
隨著蒙塔洛念出一段似是帕爾蘭大陸古語的咒文後,那顆玉珠陡然便閃亮了起來,在灑落著月光的中庭裡綻放出奪目的光芒,接著便看到蒙塔洛猛然將法杖擲向空中,「砰」的一聲悶響中,一股氣浪捲著滿地雪粉猛的向四周湧去,一條三十多米長的亞型飛龍已憑空出現在我們眼前。
那飛龍剛招出來時還晶亮得宛若透明一樣,但緊接著便好像變色龍般數個呼吸間已是渾身墨黑一片。卻見牠垂下細長的脖頸,極為親暱地蹭著蒙塔洛的身子,似是在與好久不見的主人打著招呼。雪城月也忍不住上前摸了摸牠的腦袋,直誇「好乖好乖」。
這條飛龍的大小與軍隊專用於運輸的飛龍相比迷你了許多,而牠的軀幹也與尋常飛龍迥異,如同扁舟一般,脊背平坦而內凹,沿著脊線層疊而生的一排厚重盾鱗上居然附有固定身體用的鋼環和勾索,甚至還搭了方便人攀爬的繩梯,看來是專門為了供人乘坐才特意改造成這副模樣。
看到阿普洛一馬當先,背著燮野明爬上了龍脊,我們也緊隨其後,將忒米爾和老管家一起提了上去。
沿著脊線分兩排將昏迷的四人和行李用勾索固定牢靠後,眾人便分坐在這四人外側,雪城月還不忘掏出照相機卡嚓卡嚓連拍了數張照片。
蒙塔洛一邊爬上龍背一邊說道:「之前不敢用這辦法,是因為這招耗費魔力太大,而且最多只能飛行幾百公里,便無法支持。尤其是萬一遇到專司遠程攻擊的魔法高手們群起狙擊,無法恢復本體的我們更是毫無防禦的辦法,一旦落入重圍,魔力不濟的我恐怕還會成為你們的負擔。如今有了小斐保駕護航,被擊落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被蒙塔洛拉上龍背的斐湘龍卻困惑道:「聖者,難道我也要跟你們一起飛麼?那還怎麼去擾敵?」
「哈哈哈,夜翼的潛行能力雖不如你,但數百米外的話還不至於被人發現。等我們正面撞上敵人時,你再悄無聲息地下去偷襲就是。」蒙塔洛說著,攤開五指將手按在龍背上,道了聲,「要飛了……」
霎時間,我們只覺眼前陡然一花,渾身被一股巨大的慣性壓得險些趴下身去,再定睛時,才發現瞬息間竟已騰躍到了數百米的高空,而斜後方籠罩在月色下的城堡僅如手掌般大小了。
出乎意料的是,這名為夜翼的飛龍體型雖小,卻意外地平穩安靜,不但扇翅聲比想像得要輕微得多,就連呼吸聲都沒有,看來魔法生物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而隨著蒙塔洛又將一顆神奇的銀珠鑲在龍脊正中盾鱗上的一個小孔內,一道透明的魔法護盾瞬間張開,將整個龍背都籠罩其中,四周頓時便安靜了下去。看來這魔法護盾不但能擋住迎面而來的狂風,連聲音都能屏蔽。
我掏出懷中的衛星導航地圖儀,看著現在的方位,指著東南方道:「朝那邊飛個十七八公里就到機場了。我覺得按照我們的速度,只要不被發現,估計十分鐘就能飛到。」
斐湘龍冷笑道:「你也太低估軍方的智商了吧,既然都認出了你,怎麼可能猜不到你是坐飛機來的,居然還敢往機場飛?要是我,現在早已派重兵把守機場,並將你們的飛機引擎鎖死。」
我不理會他語氣中的嘲諷,反駁道:「既然他們派來的是暗影龍騎團,就說明不想讓軍方參與此事,甚至可能不希望軍方知道此事。即使有埋伏,可他們已經派了這麼多人來圍剿我們,在那裡的防守想必相當薄弱。」
「就算如此,一旦發現我們突圍的話,他們也可以立刻炸毀飛機,趁我們沒有退路之時團團包圍。」斐湘龍不屑道:「年輕人,不要以為在荒郊野外沒有信號中轉站,他們就無法互通有無,連軍隊都配備有搭載中繼站的小型飛龍和巡航偵查機,暗影龍騎團怎麼可能沒有。」
「……」這點我倒是完全沒有想到,不由一時語塞。說起戰鬥經驗,我雖不輸給他,但論到行軍打仗,就只能甘拜下風了。
蒙塔洛卻似被我們提點了般「哦」了一聲道:「我說怎麼附近有四頭小型飛龍在四處徘徊,原來就是你們說的什麼中繼站啊!」
「咦?!」我扭頭看向四方,視野中卻沒發現任何可疑的事物,不由驚異道:「您怎麼察覺到的?」
「我們龍族對人類的感知能力雖然不太強,但對自己龍族之間,卻相當敏感。畢竟我們沒有先進的通訊工具,只能靠靈敏的精神感知來互通有無。」
我立時想起昨晚混戰之時他曾提醒我十數公里外有飛龍接近,那絕對不是能靠視力或者聽力感知到的,當即欣喜道:「這樣一來,我們可就不用怕了!」
斐湘龍納悶道:「難道我們還要追過去先擊落牠們麼?那反而會增加我們被發現的機率吧?」
我微微一笑,也不作答,問著蒙塔洛道:「能知道牠們的具體方位麼?」
順著蒙塔洛的指引,我藉著夜視望遠鏡輕易便找到了第一條小型飛龍,距離我們只有三公里的距離。屏息靜氣,將思緒沉入心湖,開啟心眼鎖定那條飛龍後,凝出長弓的我隔著魔法護盾搭箭便射,僅靠一顆飛羽流星的牽引,瞬間便擊毀了那條龍背上的信號中繼器。
第二、第三條飛龍的距離也都在附近五公里內,只是分散在相反的方向。依法擊毀牠們搭載的中繼器之後,最後一條卻竟是在我們的正後方十公里處。由於目標過遠,不得已只能再次借助雪城月的幫助。
靠著雪城月的助力,將心眼擴展至極致的我,牢牢鎖定住那條飛龍,嵌著十六顆飛羽流星的雪羽箭呼嘯而出,數息後便已射至那條飛龍一公里範圍內。藉著流星調整了一下箭的方向,就在雪羽箭眼看便能擊穿飛龍背上中繼器的瞬間,突然一道暗芒飆至,正中箭身,雪羽箭當即被彈飛,就連十六顆飛羽流星也被打散。
我心中一驚,心湖立時劇烈激盪起來,但好在飛散的流星已距離中繼器只有十數米之遙,勉強控制著兩顆流星朝中繼器急速襲去。又是一道暗芒襲至,一顆被擊中的流星頓時失去控制,但此刻另一顆流星卻終於砸在了中繼器上。
確認中繼器被毀之後,我退出波濤淘湧的心湖,衝正看著我的蒙塔洛苦笑道:「雖然打掉了,卻被人發現了。」
身後的雪城月「咦」了一聲,有些慌張道:「那他們知道我們往這邊逃了?」
「這麼遠的距離,應該還不至於……而且,被發現前,我已大幅度調整了箭的方向,他們未必能猜出我們的正確方位。」
蒙塔洛也詫異道:「那飛龍上並未載人,如何被發現的?」
「似乎是在地面上看到了,還用暗器擊中了我的箭……」我一回想起來,不由暗暗心驚,此人竟能在地面提前察覺射向高空飛龍的箭,並能瞬間做出精準攔截,這身功力實在是高得讓人匪夷所思了。
蒙塔洛瞧出了我的不安,沉吟片刻後,突然笑道:「不用驚慌,那人必然是一位擅長召喚的魔法使。頂尖級別的武者就算能提前預判攻擊,也無法預判到偏離自己七八百米遠的襲擊,而精神系高手要長時間不間斷地警戒如此大範圍的空間,只怕會活活累死自己。所以,只有可以召喚出無數小型飛行生物的魔法使才能做到這點。而擾亂你攻擊的,大概也不是什麼暗器,而是剛好就在附近偵查的召喚使魔罷了……」
我這才心下稍安,旁邊的斐湘龍卻赫然變色道:「是蝠魔……」
久未聽到這名字的我心頭一驚,忙問道:「你確定麼?!」
「也只能是他了。」此刻龍形態的斐湘龍雖讓我無法瞧出他的表情,但從語氣聽來,想必心情也非常之沉重。
「這蝠魔是……」蒙塔洛好奇地瞅了瞅我們。
「一位超一流的魔法召喚使。」斐湘龍歎氣道:「不但極為擅長追蹤覓跡,他召喚出的毒翼蝙蝠龍更是對你們有著極其巨大的威脅。那無孔不入的攻擊已經是讓人防不勝防了,加上聖者你們本體體型巨大,更加不易躲避,而只要被咬中一口,就會中毒。想必政府已經無法容忍再三的失敗,決定使出殺手 ……」
「哦……」蒙塔洛點了點頭,卻笑道:「好在他在我們的正後方,只要他追不上我們,那也構不成什麼威脅。」
話音剛落,他又詫異地「咦」了一聲,伸指輕點魔法護盾,頓時一個低沉的聲音便傳了進來,「想不到神戀派的傳人竟真敢助紂為虐,也別怪老夫我要不講江湖道義了。縱使你們今天能逃出生天,日後我也必然會找上門去的。哼,好自為之吧!」
這聲音順風而至,帶著些微的回音,略顯嗡鳴,聽得似正是從後方十公里外傳來。然而,如此平靜的語氣,隔著十公里的距離,竟還能凝而不散,字字清晰,當真是絕世高手的功力了……
我是聽得頭皮一陣發麻,心中亂作一團。
斐湘龍則慘笑道:「這下好了,連玄鐵翮的師父也來了,好在他們似乎還沒掌握我們的具體動向,又失去了聯絡系統,只希望前方不要再出現這樣的變態人物,不然我們今晚恐怕就真是難逃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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