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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氏學園祭所掀起的高潮餘韻尚未褪去,龍吟瑤的下半輪巡演活動便又已緊鑼密鼓地敲開了帷幕。
「……所以呢,因為到今年年底可能都抽不出空餘的時間了,我就想趁著學園祭的空隙,去看一看我媽媽,不然總覺得心裡像有根刺扎著一樣……還有,你必須陪我去,說好了的,可不許賴帳哦!」龍吟瑤在電話裡如是說道。
在與艾非拉斯談過龍吟瑤的身世後,一開始我是打算說服龍吟瑤放棄這次尋親之旅的,畢竟詩籐奇到底是否真打算把她鑄成劍,當真還很難說。但,後來一想,一味逃避並不是解決事情的根本辦法,何況就算放棄了又如何,這丫頭常年在外演出,我們也不可能天天跟著,萬一她那個真喪心病狂了的爹在得知親生女兒還活著後找上門來,我們恐怕就要追悔莫及了。
再三思量過後,我終於下定決心,拉上雪城月一起陪她走這一趟,不管是真是假,都去親眼確認一下,以期能徹底消除這一隱患。
「咦?阿月?」龍吟瑤在電話那頭想了想道:「她要是能請到假,我自然沒問題,不過我原本還打算偷偷見過我媽媽後再去告訴她,好嚇她一跳的。」
於是,又約定了出發日期後,龍吟瑤便匆匆掛斷電話去忙著排演了。我則趕忙去請教艾非拉斯,看看他那個所謂的戰術到底想出來沒有。
「嗯……想對付詩籐奇,憑你的智商,玩陰謀詭計是沒什麼可能了,而且越精妙複雜的戰術,執行的難度就越高。所以,我經過一番細緻考量後,終於找到個既簡單直接又極其適合你們的戰術。」艾非拉斯負手站在我面前悠然道。
我大喜過望,趕忙問道:「那是什麼樣的戰術呢?」
「聽說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麼?」
「啊……聽說過。」我納悶地點點頭。
「哦?那能給我講講這句古諺中所隱含的意義麼?」
完全不明白他意圖的我撓了撓頭道:「讓人不要過於目光短淺,要考慮周詳吧……這跟詩籐奇有什麼關係?」
他並未理會我的問題,只是搖頭笑道:「你還真是照本宣科啊……蟬在吸露,卻不知螳螂在後,而螳螂捕蟬,也不知黃雀在後。當一個人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住後,他的眼睛所能看到的,也就只有那隻蟬而已。而我所制定的戰術,就是讓你來當蟬,月丫頭當黃雀,讓詩籐奇那老小子,去當那個自以為是的螳螂。」
「哦……」我恍然大悟,「是讓我吸引詩籐奇的注意力,然後讓阿月偷襲他?」
艾非拉斯點點頭道:「嗯,這就是整個戰術的核心思想,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相當難。畢竟,你這隻蟬能不能完全吸引住他的注意力,可是整個戰術能否成功的關鍵所在。」
說著,他便將幾張寫滿了密密麻麻小字的信紙遞過來道:「戰術的所有細節,我全都寫在上面了,有不明白的地方,隨時可以來問我。哦,對了,作為黃雀的月丫頭,負責的部分雖然極其簡單,但也極其致命,對於從未殺過人的她來說,要毫不猶豫地狙殺掉好友的父親,恐怕會有很大的心理障礙。所以,你事先最好不要告訴她事情的真相,萬一詩籐奇理智尚存,又或者我壓根就猜錯了,那這事兒也就你知我知,讓她們一無所知地皆大歡喜認親就是了。」
我心懷感激地接過信紙,卻又突發奇想道:「鑄劍興許只是要點血就夠了,阿瑤都這麼大了,拿個幾百CC的血出來應該也沒啥問題吧!就算是要帶點骨肉,有聖光術的話應該也……」
艾非拉斯苦笑著打斷我道:「既然是要幽絡天通,就肯定是要用魔法陣將完整的幽絡與劍體融合。這幽絡可是遍佈全身的,你自己想想抽了幽絡,那人還能活麼?」
「……」
見我還有些不肯相信,他斜瞅著我,冷然警告道:「那些天真的幻想還是省了吧,但凡能有詩籐奇今天這番成就的人,必然都心志堅定無比,你要是還幻想著他能放棄理想選擇親情,那可真是癡人說夢。到時候你若是抱著這種想法去面對他的話,死了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我只得無奈點頭道:「是……」
是夜,我在酒店房內獨自展信研讀。
本還想著這幾句話就能說明白的戰術為何還會洋洋灑灑寫了數千字之多,通讀完後,才明白其中的細節和竅要果然不像我想的那般簡單。
短短數千字的文章內,不但涉及到武學身法的運用對動態視力捕捉的影響,更有心理學上的博弈和人在過度專注時生理學上的種種表象特徵,甚至連環境光影對人物視線的干擾都有著詳細的論述,讓我不禁對艾非拉斯的博學暗暗折服。
這位冰蓮派的大師兄,果然不愧是「博覽」百家的武學大宗師,雖然早年間那四處打劫搶奪各門各派武學秘籍的憤青行為相當令人不齒,但也著實讓我這後輩蒙蔭甚多。在他這短短數千字的戰術講解中,每講到一個難解的細節時,便會隨手拈來一例某派的武學要旨,短短幾十個字的精闢講解,頓時便讓我茅塞頓開,心曠神怡。而且,更難得的是他不但文筆雋永,又寫得一手讓人賞心悅目的好字,那通篇的瘦金體不但工整俊逸,更是鋒芒畢露,傲氣十足,縱然是我這種對書法基本一竅不通的人,也知道這絕非一朝一夕之間便能練就的。
看完之後,唯一的感想便是自家老頭子和人一比,簡直就像個沒文化的土包子,無怪乎菲麗斯一說起她師兄便是當年如何風流倜儻,泡妞手法何其精妙,而再提起我家老頭子,就只剩下連連的苦笑了……
看完筆記後,又去練功室實踐了整晚,我便已有了七成把握能牢牢吸引住詩籐奇的全部注意力。不過,接下來最關鍵的問題,則是如何讓雪城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來進行戰術的配合訓練了。
一開始我還在想,這丫頭既然稱我為師兄,那我讓她來陪我練功,她自然不會拒絕,於是第二天放學後,我便直截了當地邀她去天堂島練習。
誰知她老人家卻很為難地婉拒道:「這個……晚上我還要看電視劇呢,女主角都快要病死了,好可憐的,改天好不好啊?」
「網上不也能看麼?」我瞪著她道,心裡卻想,在電視劇裡病得要死要活有什麼好可憐的啊!
「網上雖然也有,但至少要等到明晚呢,那論壇上的萬人火爆大討論,我就沒法參加了啊!」她皺著小臉哭訴道。
「……」我木然看著她,硬是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龍吟瑤那邊都已經要鬧出人命了,這丫頭居然還在關心什麼論壇上的萬人大討論……
見我沉默不語,不明就裡的她頗有些忐忑地偷瞧了一下我的臉色,期期艾艾地小聲打著商量道:「那……要不看完了再去,好不好?也就兩……兩個多小時而已嘛,你吃完晚飯再……再看完教授交待的論文也就差不多了。」
我無奈答應道:「好吧!你看完了打個電話,我好去接你。」
於是,這兩個多小時的空窗期內,我便很沮喪地一邊繼續研讀艾非拉斯的戰術,一邊構思著接下來雙人配合訓練的具體實施計劃。
然而,一想到已完全沉迷於電視劇而無法自拔的雪城月,我就頭痛無比。
這戰術恐怕沒幾天就要面臨實戰了,照著這丫頭此刻的心性,若是不說出真相,她根本不可能全心投入啊!而要是練得完全達不到戰術目標,到時候讓詩籐奇成了驚弓之鳥的話,只怕龍吟瑤這輩子都擺脫不掉隨時會被人抓去鑄成劍的恐怖命運了。但,若是說出真相,這丫頭到時候恐怕更難下手,那戰術基本是百分之百要失敗了……
正愁得五內糾結之時,多日不見的蒙塔洛突然登門來訪。寒暄幾句後,他見我一臉苦悶,不由詫異地問在煩心何事,我便將當下的情形簡略介紹了一番。
他聽完後哈哈笑道:「原來如此,這就跟聖主的情況差不多呢,小孩子心性,貪玩好動,專注力極差,只有拿令牠非常感興趣的事物來吸引牠,才會讓牠熱衷於學習。」
我不解道:「二百五十一號只熱衷牛排啊,難道牛排也能拿來學習麼?」
他笑著搖頭道:「非也非也,小孩子不光貪吃,也貪玩的。而聖主最喜歡的,便是偷東西吃,尤其是那種偷到手時的成就感,最是讓牠欲罷不能,即使偷到的只是最不愛吃的魚排。所以,我就讓埃菲爾小姐幫我設計了個藏滿了各種食物的迷宮,裡面佈滿了形形色色的謎題,還有無數與牠體型、能力相同的敵人看管著食物。於是,每當牠偷竊遇阻,灰頭土臉地逃出來時,便會虛心求教於我,我則會趁機給牠講解各種謎題的原理,什麼數學、物理、魔法、武學,甚至音樂、哲學,但凡只要是和謎題有關的,牠都學得專心致志,而且鑽研極深,每次解開最難的謎題後,都還會叼著戰利品大搖大擺地在我們面前炫耀半天。」
我聽得滿頭大汗地打斷他道:「等等,你們這是在培養什麼?絕世小偷麼?那傢伙要是偷上了癮,將來還怎麼得了?」
蒙塔洛微笑道:「偷,本來就是豹紋龍幼年至關重要的生存技巧之一,這是天性。而且,一旦成年,便會因為自尊而不屑再為之,你就不用多慮了。趁著牠此刻還沒什麼王者之尊的覺悟,正偷得上癮的當兒,趕緊利用一下,才不會枉費了這一天性啊!」
當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蒙塔洛告辭後,我立刻便叫來埃菲爾,讓她幫我將練功室進行重新設定,將其完完全全地改造成了一個全新的遊戲世界。然後,我又按照自己設計的訓練步驟安插各種劇情和角色,就在將將設定完畢之時,雪城月的電話也正好打了過來。
卻聽到電話那頭這丫頭正在嘈雜無比的電視廣告音樂聲中不住抽泣,我納悶地問:「這是怎麼了,莫非女主角直接病死了?!」
她呸了一聲,說:「才沒有呢,是男主角為了給女主角找到合適的肝源,於是鋌而走險去打劫黑市販賣人體器官的倉庫,卻不小心打破了玻璃器皿而感染上致命病毒,結果就在女主角被推進手術室時,在手術室門口的他突然發病,並被告知已罹患絕症。女主角病癒後,發現男主角已經不辭而別,就開始滿世界地各種瘋找……」
我是聽得瞠目結舌,已經完全不知該如何來安慰她了。
雪城月則抽抽噎噎地問我,「你還愣著做什麼,不是要去練功麼?快點來接我啊!」
「……」我真是無言了,心說您老人家都哭成這個樣子了,還能練什麼功啊?可轉念一想,如今時間緊迫,真不能再耽擱了,只得苦笑著將她接到了天堂島。
「聽師伯說,你最近不都在獨自練什麼瞬閃麼,而且還不能被打擾,害得我最近都只能在家裡自己練習箭術呢!」雪城月眨著一雙已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睛問道:「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已經神功大成,想拿我來試刀麼?」
我正躊躇著該如何開口,她卻已嚇得驚叫出聲道:「喂!你真要拿我試刀啊?!我可是你最最最聽話的師妹呢!你你你……你真是太過分了!」
「怎麼可能啊!」我白了她一眼,「只是想進一步熟悉一下心眼的運用罷了,順便想試著和你配合看看能達到什麼樣的效果而已。」
「哦……」她這才拍著胸口鬆了口氣,轉而又無比期待道:「用你的心眼和我配合?難道你能讓我進入你的心眼麼?」
「這個……」我哭笑不得道:「恐怕不太可能吧!」
「哦,果然不能麼?哼,真小氣!」她很失望地獨自小聲嘟囔起來。
剛一進入已被改成遊戲世界的練功室,雪城月便瞬間被眼前美輪美奐的大都市夜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還未等她回過神來,在街角電話亭處等候多時的一位阿拉伯裔美男子臉色蒼白,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問道:「你們就是私家偵探社派來的人麼?我女朋友被壞人劫持了,你們快救救她吧!」
雪城月滿臉驚異地盯著他道:「咦?!拿法爾?!你……你女朋友,該不會就是雅麗桑卓吧?!」
「是啊,雅麗桑卓她現在很危險,求求你們一定要救她出來啊!」
我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等等,你怎麼會認識他們的?」
「他就是我在看的那部電視劇的男主角啊!」雪城月興奮地拽住我道:「埃菲爾姐姐真是太貼心了呢!」
我不由也在心中道了聲埃菲爾姐姐您真是太貼心了,又從那位電視劇男主角拿法爾手中接過本遊戲世界的關鍵道具──一把鐵胎弓和十數枝羽箭,便連聲催著雪城月道:「既然是你的熟人被劫持,那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救人吧!」
早已一掃頹廢,精神抖擻的雪城月,立時便「啪」地立正衝我行了個軍禮,氣勢十足地高聲喊道:「是!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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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視劇男主角拿法爾的一路帶領下,數分鐘後,我們來到一座酒店大廈的頂樓平台。
拿法爾指著兩條街區外的一棟黑燈瞎火的花園別墅道:「他們就躲在那裡,雅麗桑卓也在,上帝保佑,希望他們還沒把她怎麼樣……」
在根據訓練要求所做出的遊戲設定中,劫匪們設置了極度靈敏的紅外線辨識裝置,只要有人攜帶無法辨識的武器裝備靠近他們犯罪窩點三百米範圍內,人質便會被無情射殺。
然而,面對如此不合常理的設定,雪城月居然連眼都沒眨一下就完全接受了。
我納悶了片刻後,隨即釋然:連那種怎麼看都完全不可能的電視劇劇情都能甘之如飴的她,這種僅僅不合常理的設定自然是……根本沒有在意的必要了。
「可是這麼遠,連人都看不見,我們要怎麼救人啊?」為人質安危而擔心到坐立不安的雪城月焦急道:「雅麗桑卓小姐此刻一定怕得都快哭出來了吧!」
「放心,有我呢!」我勸慰她道:「我會用心眼幫你精確定位,悄無聲息地一個個解決掉劫匪。」
說著,便又從男主角同志手中接過本遊戲世界另一個關鍵性道具──犯罪現場視頻監視器。
打開小巧如書本的監視器,顯示屏上立刻出現了紅外線鏡頭下的花園別墅內部景象,所有劫匪的位置霎時便一覽無餘,就連被綁在椅子上的雅麗桑卓小姐那害怕至極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雅麗桑……」拿法爾剛要入戲地驚叫一聲,被我不耐煩地狠瞪一眼後,便立刻識趣地閉上了嘴。
我指著坐在雅麗桑卓身後持槍的那名劫匪,對雪城月道:「這是對人質威脅最大的目標,所以我們要優先擊殺掉他。接下來,聽到他倒地聲響的會是在旁邊監視著紅外線辨識裝置的那個劫匪,那就是我們的次要目標了。幹掉這兩人之後,雅麗桑卓小姐便會暫時脫離險境,我們只要繼續逐一清掃掉其他可能會聽到動靜而趕來視察情況的劫匪就行了。」
雪城月聽得連連點頭,卻又茫然道:「可他們的位置都不是靠窗的,從這裡根本沒辦法直接射中啊!」
「憑你的功力,穿個兩道牆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在她弓弦的搭箭點上用真氣做了個方便心眼跟蹤的記號,又隨手凝出兩顆珍珠般大小的飛羽流星,分別飄在斜下方十米與二十米遠處,在心眼的觀測下讓其隨時與目標和搭箭點保持在同一條直線上,「你瞄準的時候,當箭頭與這三點變成一點,便表示你已經瞄準了目標。根據你的箭速,三百米內一般的風速根本無法影響弓箭的軌跡,只要流星突然消失,你立刻全力射出就行。」
雪城月好奇地左右揮動了一下弓,見飄在空中的兩顆流星也隨之不斷變換著方位,不禁瞪大了雙眼,無比崇拜地看著我道:「哇!真的鎖定了呢!好厲害啊!」
正用心眼不停跟著她調整流星方位的我沒好氣道:「喂!別鬧了,流星要消失了!」
「嗯嗯!」她趕忙張弓搭箭,屏息靜氣地瞄準了定位用的流星。
就在流星消失的瞬間,只聽「嗡」的一聲,弓弦響動,脫弦而出的羽箭已頃刻間劃過數百米的空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這箭射出的速度雖然比我想像中慢了不少,但射程應該夠了……然而,數秒後,監視器上的目標卻依然完好無損,只是稍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天花板,似是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聲響。
「啊!」雪城月見狀趕忙吐著舌頭,不好意思道:「聽動靜,箭好像撞斷在牆上了呢!」
「你的真氣拿去強化弓的強度了麼?」我無力地看著她道。
「沒……沒有呢!」心虛到都不敢與我對視的她,低下頭去唯唯諾諾道:「我平時練……練箭的時候,都光靠臂力就夠了。」
「唉,就因為你的粗心大意,剛才雅麗桑卓小姐差點就慘死在劫匪的槍口下了。」我無奈地搖頭訓斥起她來,「這動靜要是再大一點,劫匪一旦警覺的話,興許就不再只是抬頭看看,而是直接條件反射地開槍射擊人質了。」
她嚇得趕忙扭頭去瞧監視器上雅麗桑卓小姐的情況,見其依然還活著,這才鬆了口氣,又很不好意思地對男主角同志道歉道:「對不起呢,因為我的粗心,剛剛差點害死了雅麗桑卓小姐。」說著說著,聲音竟哽咽得都快要哭出來了。
我一見斥責似乎起了反效果,趕緊又好聲寬慰她道:「好了好了,別哭別哭,雅麗桑卓小姐不還好好活著麼,你只要下一箭別再出差錯就行了嘛!」
「嗯嗯!」立刻又重新振作起來的她,飛快地用手背拭掉眼角的淚花,握緊小拳頭,很用力地點著頭道:「一定不會再出錯了,長官!」
第二次嘗試,還是失敗了。
這次雪城月是全力以赴蓄勢待發,可在流星消失後,她卻完全沒有動作,過了好一會兒才「咦」了一聲,很是心虛地對我說了一句,「長官……那個……能再幫我重新鎖定一下麼?」
「剛才流星消失的時候,你沒反應過來麼?」我納悶道。
「呃……嗯……那個……」她支支吾吾了幾聲,才垂頭喪氣地道歉:「我光想著瞄準和用真氣強化弓箭,一時有些分心了。」
「哦……」我點頭笑道:「這是我沒考慮周全,你別在意。」
再次用心眼讓流星鎖定目標後,這次我又稍微調整了一下射擊提醒的模式,畢竟實戰時我不可能在她身旁提醒她流星會何時消失,而若突然消失,她又像剛才那般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話,興許就會貽誤戰機。所以說,戰前實踐果然相當必要,若不這樣邊發現問題邊解決問題,實戰時恐怕就會因為種種小疏忽而一敗塗地。
經過調整,流星會連續閃爍三次後再消失,以保證射擊路線的通暢。這次,我便沒再開口提醒,而全神貫注於凝勁瞄準的雪城月在有了如此明顯的前置提示後,果然反應迅捷,流星剛一消失,箭「嗡」的一聲便已離弦。
這一次在雪城月的真氣強化下,那箭的速度幾乎已超出了我的想像,就看監視器上的目標幾乎在弓弦響動的瞬間渾身猛然一顫,緊接著持槍的手便無力地垂到身側,整個身子也像脫線的木偶般順著椅子軟軟滑了下去。
「初速十三點四倍音速,穿透十七公分水泥牆後有百分之十一的速度衰減,三百米內軌道偏離度為千分之零點二,預測最大有效殺傷射程為六千米,一個大氣壓下偏離度零點三度,偏移距離三十一米!建議採用渦旋型箭頭提高遠程精確度!」監視器立刻顯示出了剛才那一箭的各種數據。
我看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怪不得憑我的動態視力也沒能捕捉到這一箭的軌跡,就連監視器上也完全看不見那箭的蹤影,想必是在射穿目標後,又繼續穿過地板,逕直射到地下室去了吧!
還未等我驚歎完呢,一旁的雪城月已急得叫了起來,「快快……快鎖定下一個啊!不然雅麗桑卓小姐會有危險!」
我這才想起人質身旁還有個在監視著紅外線辨識裝置的劫匪,趕忙用心眼協助鎖定,然而心急的雪城月尚未等流星消失便已一箭射出,我當即便被擊穿的流星上傳來的反震力震得渾身一顫,而監視器上那名正詫異地準備起身的目標也隨之無力地摔倒在地板上。
「耶!」看著監視器上人質已脫險,雪城月不禁歡欣鼓舞,抱著弓開心得又跳又叫,直歡呼了足足半分鐘,才發現我正一臉木然地看著她。
趕忙收斂起笑容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我,小聲問道:「怎……怎麼了,長官?」
本打算開口訓斥一番的我,一見她這副擔心被責罵的可憐模樣,便不由打消了念頭,只得苦笑著道:「沒什麼,幹得不錯,只是下次若是能等到流星消失後再射擊,就更完美了。」
「是……」她稍有些氣餒地點了點頭,又噘著嘴不服氣地小聲嘟囔道:「可是既然已經瞄準目標,不就可以射了麼?」
我無奈地解釋道:「我的流星會阻礙你的箭路,若是距離再長一些,恐怕會影響射擊精準度。而且,流星會將你的力道直接反饋給我,讓我受到強烈的反震,屆時如果我也身在戰場的話,恐怕會因此而出現一些讓我措手不及的意外狀況。」
「哦……」她這才瞭然點頭,又很不好意思地道著歉,「對不起呢,下次不會了,長官。」
我擺了擺手道:「這又不是你的錯,有什麼好道歉的,只是我事先沒講清楚而已。還有,你能別叫我長官了麼?聽著真是彆扭……」
「不行!」抱著弓的她執拗地一扭蠻腰,噘起嘴撒嬌道:「這樣才有在辦案的感覺嘛!」
天哪,這丫頭已經徹底入戲了麼……
在無聲無息地解決掉花園別墅內剩餘的全部劫匪後,雅麗桑卓小姐終於和拿法爾再次重逢。
看著俊男美女哭著抱在一起深情擁吻的感人場面,雪城月用肩頭輕輕蹭了蹭我的胳膊,有些意猶未盡地小聲試探道:「長官,這就結束啦?」
「當然沒有,」我扭頭瞅了一眼正滿臉期待著下一個任務的她,不由暗暗好笑道:「不過,這個時候你也該去睡覺了吧!」
「不要嘛∼」她不情願地扭著身子抗議道:「長官,我一點都不睏!再救一百次人質都完全沒問題的啦!」
我不由納悶道:「你既然這麼喜歡救人質,怎麼平日也不見你去正經的人質遊戲裡救人啊?」
「我狙擊槍玩得又不好,風速偏移什麼的根本都不會算,又沒人教我該怎麼瞄準,結果總是把人質給打死了。」她很哀怨地低下頭,撇著嘴道:「然後,遊戲世界裡的警察就斥責我說先去學會開槍再來吧,連劫匪都罵我說什麼你沒贖金也不用搶著幫我們撕票啊,甚至……甚至同行隊伍裡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小男孩,都曾很著急地對我說姐姐你別瞄被綁著的人啊,瞄那些拿槍的壞蛋啊!」
我聽得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來,見她氣鼓鼓地拿眼睛瞪著我,便咳嗽兩聲,強忍住笑,「不會用槍,就用弓嘛!」
她轉著眼珠想了想,苦著臉,搖頭道:「不行呢,那裡外人很多,弓又不像槍,誰都可以玩,要是被師父知道我在外人面前顯露武功,可是會被罵死的!」
說著,她又抬起小下巴,很不屑地哼哼道:「那幫遊戲世界裡的警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呢,本小姐雖然槍法稀爛,但弓術造詣早已登峰造極,傲視群雄,只是不想讓他們知曉罷了。哼哼,這才是頂尖高手真正該有的大俠風範,他們那些短視之徒哪裡懂得這些!」
我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她則一邊靦腆地賠著笑,一邊又趁機挽住我,噘嘴央求道:「長官,難得任務解決得如此順利,我們就趁勝追擊,趕緊去救下一個人質吧……」
這遊戲竟能讓雪城月癡迷至此,倒是頗出我的意料,不過也算是正中下懷。
既然她本人都強烈要求繼續了,我自然不可能推辭,便順著她的意,激活下一個任務。
「……求求你們,救救我叔叔吧!」獲救後的雅麗桑卓向我們哭訴道。
雪城月不禁驚呼道:「連約拿大叔也被綁架了麼?!」
原來雅麗桑卓之所以會被如此大張旗鼓地綁架,只是劫匪們用來吸引我們注意力的幌子罷了,他們的真正目標,另有其人。
看著雪城月滿臉的急切之情,完全不清楚這電視劇裡人物關係的我不由虛心求教道:「約拿大叔又是誰啊?」
「他就是雅麗桑卓小姐的大鬍子叔叔啊!是個又有錢,心地又特別善良的大叔呢!」雪城月捏著小拳頭,憤然道:「劫匪真是喪盡天良,連約拿大叔這樣的大好人都不放過!」
我一邊應和著她的義憤填膺,一邊向雅麗桑卓問得約拿大叔的手機號碼後,通過監視器立刻就追蹤到他所在的方位。卻見一個不停閃爍的紅色光點正沿著我們相鄰街區的主幹道不斷向遠處移動,顯然劫匪正挾著人質在驅車倉皇逃離。
「咦?」雪城月奇怪地看著監視器問道:「這次他們怎麼不老老實實待在房子裡啊?」
「一定是與這邊的劫匪失去聯繫後,知道自己的真實意圖已經暴露了吧!」我隨口胡謅道:「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追擊吧,可千萬別讓他們給跑掉了。」
「是!長官!」
按照劇情要求,男主角同志當即自告奮勇地說他能開車載我們追擊劫匪,於是我們三人匆匆坐上樓下劫匪們的御風車,朝著目標逃離的方向疾馳而去。
坐在後座上的雪城月推開轎車的天窗,興奮無比地探出頭去叫道:「哇!想不到居然還有城市追逐戰!真是太……唔……嗚∼」
聽她聲音有異,我納悶地回頭一瞧,卻見匆匆縮回車內的她正叼著根髮飾將被風得亂七八糟的劉海攏在一起別在額側的髮際線上,又相當麻利地紮了個高馬尾後,便接著繼續探出頭去,高聲喊道:「太爽了!!」
本關任務的訓練目的,自然就是練習如何狙擊平行同向移動中的目標了,尤其是在敵我都高速移動的情形下,風壓所帶來的射擊偏差以及如何在建築物空隙間進行預判射擊,都是需要通過練習來克服的難點。
其實這些所謂的難點,基本都是針對我個人而言的,畢竟負責鎖定的人是我,而且又是在建築林立的主城區內,對於完全不會心眼的雪城月來說,和我們隔著整整一個街區的目標根本就不可能讓她進行什麼預判瞄準。
在如此大的難度下,毫無意外的,用來試水的第一箭自然是射偏了,而且僅僅只是蹭掉了一點車漆而已。
「嘁!」看著監視器裡安然無恙的劫匪們,雪城月很不服氣地撇了撇嘴,「真是一群好命的傢伙呢!」
完全沒想到雪城月射出的箭軌在時速高達近百公里的風壓下都絲毫不受影響,以致於我那自以為精準無比的預判反倒成了失誤的主因,忍不住在心中驚歎一聲後,我主動承認錯誤道:「唉,是我算錯了校正值,下一箭應該沒問題了。」
「嗯,加油哦,長官!」毫不介意的雪城月笑吟吟地為我打著氣。
老實說,憑著雪城月那驚人的箭速,與我們在相鄰街道上平行同速行駛的劫匪簡直就跟靜止的標靶一般,雖然我們之間有著四百多米的距離,但在十三倍音速的箭速下,也不過是不到零點一秒的一瞬罷了,這已經超出了正常人類的極限反應速度,就算他們能預判到攻擊並在瞬間剎車,也毫無意義。如果剛才不是我畫蛇添足地多算了二十五公分的風壓偏差,此刻劫匪們應該就只剩下司機一個活口了。
再次鎖定目標後,憑著心眼預判到劫匪的轎車即將從右前方建築物空隙中暴露在我們視野內的前一秒,我再次發出了射擊信號。
眼看著監視器上後座與副駕駛位的兩名劫匪在這一箭下同時斃命,站在後座上的雪城月禁不住興奮地高高揮舞起小拳頭,就像是足球場上射門得分的球員般「喔嗚喔嗚」地歡叫了起來。
「喂!人質還沒脫險呢,你等一下再激動好不好?」我無奈地提醒著已經得意忘形的她。
「對不起,長官。」她笑得眼如彎月,開心無比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在沒有誤傷人質的情況下一箭雙鵰呢,這感覺真是太棒了!」
「哦,那可真是恭喜你了。接下來,我們還要射爆車胎,然後在車停下來的瞬間擊斃司機,任務可是很艱巨的,容不得半點馬虎,你趕快就位吧!」
「是!長官!」
就這樣,在不斷的摸索配合中,我和雪城月有驚無險地救下約拿大叔後,又接連阻止了在地鐵上意欲劫持約拿大嬸的劫匪、開著直升機的銀行搶匪、帶著潛水裝置在水下企圖刺殺拿法爾的職業殺手,甚至是駕駛著戰鬥機想要用導彈炸毀約拿大叔公司的恐怖分子……
在驚險無比地連續狙爆掉兩枚迎面而來的導彈後,極遠處的空中那架已被順帶擊斃了駕駛員的戰鬥機像隻無頭蒼蠅般,一頭栽進郊外的無人荒野。
雪城月抹了抹額上的冷汗,長呼出一口氣道:「約拿大叔這下總算可以安心了呢!」
是啊,約拿大叔一家在經歷了這多災多難的一夜後,終於又可以回到往日平靜的生活中去了。
原本打算分成至少三天來逐步完成的訓練任務,想不到在雪城月空前高漲的積極性下竟然一個晚上就全部搞定,我在驚愕之餘也是倍感欣慰。
而通過這些練習,雪城月也逐漸認識到了我的心眼對整個戰局走向所起到的主導作用,於是從一開始的她定位射擊而我去輔助鎖定,慢慢變成了後期的我選定射擊角度和方位由她來主動配合瞄準,這期間自然是經歷了不少次失誤後反省再調整的過程,兩人之間的默契度也隨之越來越高,到最後狙擊導彈時,我們二人鎖定射擊的配合時間竟已縮短到了不超過零點五秒,這一驕人的成績就連監視器都發出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的驚呼,更別提眼下正竭力裝出一副高手風範持弓冷冷掃視著四周的雪城月心裡會有多開心了。
「幹得漂亮,尤其是最後一擊,連導彈帶駕駛員,相距近一公里的兩個不同速目標,卻幾乎同時命中,堪稱天堂島第一神箭手了。」我瞅著監視器上令人驚歎的戰鬥數據,由衷地嘉許道。在我鎖定目標標識出最佳射擊方位後,能在零點五秒內從換位拉弓到瞄準射擊一氣呵成,又是如此精準完美的一箭,神箭手之名,當之無愧。
辛苦繃了半天冷臉,假裝高手的雪城月,在聽到我這番讚美後,這才收起弓來嫣然一笑,卻並未像之前那般歡呼雀躍,只是默默跟在我的身後。
直到出了遊戲世界,她才突然間毫無徵兆地抽泣了一聲,我納悶地瞅了她一眼,卻見她不知為何已眼泛淚花,泫然欲泣了。
「喂!好端端的,怎麼哭了啊?」
「開心嘛!」她用手背拭著淚,帶著濃濃的鼻音抽噎著笑道:「這還是我第一次玩遊戲……玩到這麼開心的。」
一邊苦笑不已,我一邊在心底納悶這丫頭為何會玩個遊戲都能開心得哭出來。
埃菲爾笑著在我腦中解釋道:「主人,別看阿月平日如天之驕女備受眾人矚目,可歸根結底也只是因為長相和家世的緣故罷了,能讓她自己感到自豪的地方卻幾乎沒有。如今好不容易在弓術上獲得了你的讚譽,自然會開心得不得了啦!」
原來如此,還真是個相當單純的丫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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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好厲害:聽阿月說她昨晚被封為天堂島第一神箭手了?真的假的?
冷羽:是啊……咦?阿冰?!你怎麼大白天的也跑出來了?
師父好厲害:當然是因為師父有事,我就趁機放羊了嘛!
冷羽:我得去跟你師父打小報告了。
師父好厲害:你敢!
冷羽:看你的名字,你師父最近做了什麼特別厲害的事情麼?
師父好厲害:當然咯,昨天新聞報導說本地接連出現了四起惡性殘害幼女的事件,我師父就打了個電話過去告訴他們嫌犯預訂的下一個犯案地點和目標,結果跑去埋伏的警察果然就當場抓獲了罪犯,還從罪犯家裡搜到了大量的犯罪證據呢!
冷羽:哇,果然好厲害!只是,你師父沒被懷疑為何會提前知曉嫌犯的作案計劃麼?
師父好厲害:所以他今天被警察帶去問話了啊!
冷羽:你師父就不會用公用電話匿名舉報麼?
師父好厲害:我提醒過啊,他說不實名的話怕警察會不重視,萬一再讓嫌犯得逞,又要多傷一條人命呢!
冷羽:天哪,你這師父和艾非拉斯真的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麼?性格根本就是南轅北轍啊!
(雪城月進入聊天室。)
雪城月:長官,我已經接到欒姐姐了,我先吃了,吃完再給你送過去哦!
冷羽:你敢!
雪城月:欒姐姐臨走前都點頭同意了呢!
冷羽:我今天特定的牛肉卷和栗子蜜汁炸乳豬皮,你不許動!
雪城月:哼,哪裡有標明是你的啊!
冷羽:除了阿雅幫龍迪預訂的酥炸豬排,暗月楓預訂的蟹黃醬豆腐,剩下的都是我的!你敢再給我全吃光,我明天就把阿湘的手機號碼給換了!
雪城月:好嘛……哼,小氣鬼!
師父好厲害:你們這幫好命的傢伙!真討厭!
雪城月:哦!阿冰!剛給你打完電話就跑上來了?好乖!
冷羽:我也是受害人好不好……這丫頭每每從阿湘那兒打聽到有自己最愛吃的,就要主動去接她,然後每次都趁機把最好吃的優先搶光!上次竟然還只留了兩盒米飯給我,簡直是欺人太甚啊!
雪城月:我以為另一盒也是芝士魷魚卷嘛,誰知道兩盒都是米飯的。真是的,我都道過歉了,長官你竟然還在阿冰面前揭發我!
冷羽:……
師父好厲害:哈哈哈哈,活該!
雪城月:就是!
冷羽:阿冰你……我必須去向你師父打小報告了!
師父好厲害:!!……( _ ;)
冷羽:阿月,你也是!再敢都吃光,以後救人質,你就自己一個人去吧!空著肚子的本長官,恕不奉陪了!
雪城月:嗚……長官,我錯了!
雪城月:哦,這小羊排烤得好好吃,根本停不下嘴!天堂島的大廚手藝,果然世界一流!
冷羽:你……你……你完蛋了,我都讓阿湘藏在最底下了,沒想到還是沒能逃過你的毒手!
雪城月:嗯?這麼好吃,為什麼要藏起來啊?應該沒人預訂吧?
冷羽:有的,那是埃娜幫校長預訂的。
雪城月:……
師父好厲害:不行,我要笑死了!
雪城月:騙人的吧,我才不信呢!
(校長進入聊天室。)
校長:羽,我訂的小羊排送來了麼?
(雪城月離開了聊天室。)
(師父好厲害離開了聊天室。)
冷羽:……
校長:怎麼人都跑了?我的羊排呢?
冷羽:校長再見!
三天後,我便以龍羽的身份和雪城月一起,陪著踏上尋親之旅的龍吟瑤,乘飛機來到了位於地中海與大西洋交匯處的臨海城市丹吉爾。
入住進預約好的五星級酒店後,一邊吃著當地特色早餐一邊讀著報紙的雪城月,突然驚喜無比地大叫道:「咦?!雅麗桑卓小姐也來丹吉爾了!她……她該不會就住在這家酒店吧?!」
正在陽台上欣賞海景的龍吟瑤回頭好奇道:「雅麗桑卓小姐?是誰啊?你朋友?」
「是她在追看的那部電視劇的女主角。」用筆電檢查著電子郵箱的我隨口解釋道。
「哦!約芙妮啊!」龍吟瑤會心一笑道:「你居然是她的粉絲?」
「約芙妮是誰啊?」這次又換成雪城月茫然以對了。
「你最近看的那部電視劇女主角就是她演的啊!」龍吟瑤搖頭無奈道:「連演員名字都不知道,還敢自稱粉絲,真是太可笑了。」
「哼,網上都叫她尼雅的,我可從沒聽說過什麼約芙妮!」雪城月不服氣道。
龍吟瑤笑道:「她之前簽約的那家公司被甄鶴聯盟旗下的娛樂公司吞併了,新公司因為她以前只演過舞台劇,沒什麼名氣,約芙妮這名字又有些太俗氣,才讓她改了藝名的。不過,我們私下裡還都叫她約芙妮。」
雪城月恍然道:「怪不得我都找不到她以前演過的片子呢,原來是演舞台劇的啊!難道她以前和你合作過?」
「當然了,不然憑她以前那可憐的知名度,我怎麼可能認識她。」龍吟瑤得意地晃著長長的馬尾,「得知自己心目中崇拜無比的女明星當初也曾在我手下演過歌劇,你是不是感到特別特別震驚?然後特別特別想讓我幫你要她的簽名照?」
雪城月立刻高舉右手出價道:「柏路哥特鮮魚子醬三百克!外加特調雞尾酒兩大杯!我家祖傳秘方調製的哦,和柏路哥魚子醬搭配在一起,簡直完美無缺!」
「呸,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只知道吃麼?」龍吟瑤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那……冬劍家全套特色按摩服務,半個小時!」雪城月有些不情願地縮了縮手。
「一個小時!」龍吟瑤斬釘截鐵道。
「羽!你看阿瑤!」雪城月立刻可憐兮兮地向我哭訴道:「就喜歡訛詐我!」
「你找誰訴苦都沒用的。」龍吟瑤上前捏著她的小臉蛋,笑嘻嘻地威脅道:「小冤家,方圓三百里內,可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哦,你還是老老實實從了我吧!要是再敢講價,哼,可別怪姐姐我不接你這筆生意了!」
「好嘛,一個小時就一個小時好了。」雪城月分外委屈地低頭小聲答應著,「不過,可要貨到才能付款哦!」
「這個是當然的了。」龍吟瑤似是想起什麼好笑的前事般,掩嘴心虛地賠著笑道:「放心,這次絕不會騙你了。」
為了避免被她們二人察覺到任何異常,我特地暗中託暗月楓訂購了一把時下富人中較流行的碳纖維複合弓提前送至丹吉爾,此刻電子郵件如約而至,正是暗月楓發來的,告知曰送弓的人已在酒店樓下恭候,讓我速速去取。
隨口編了個理由出了房間後,搭電梯下到一樓的我,在酒店大廳遇到了暗月家的兩名手下,他們一見到我便立刻恭敬地點頭致意,其中一人隨即上前遞過來一個黑色的狹長手提皮箱。
我打開箱子檢查了一下,見弓果然已按要求刻意做舊,就像是富豪人家的公子哥玩膩後隨手丟掉的廢弓一般,還特地備了七枝掉了漆的羽箭,不由滿意點頭道:「辛苦二位大哥了,這點錢就拿去當酒錢好了。」說著便將暗月楓幫我準備好的五百銀魯克紅包遞給他們。
「能為龍羽老大您辦事,已是小的們的榮幸了,這……這怎麼敢當!」那二人趕忙惶恐搖頭道,死活都不敢要。
我聞言失笑道:「這是你們少當家讓我給你們的,說這是規矩,可不是我的錢。你們要是不拿,你們少當家的也不好做啊!」
那二人這才收下了紅包,又慇勤無比地將我送進電梯,臨關門前還齊齊畢恭畢敬地行了個告別禮。
對於這上司給下屬紅包的規矩,起初我也有些難以理解,暗月楓當時便向我解釋道:「凡是有些名望的黑道家族,對待為自己辦私事的下屬,向來都是這個規矩,可不是我們暗月家獨有的。畢竟,想要讓人心甘情願地幫你做事,並且做得讓你挑不出毛病來,就必須得讓他們知道為你辦事後的好處所在。若只是上司對下屬那般下個命令就等著結果,下屬心裡但凡有點不情不願,甚至抱怨連連,恐怕最後得到的結果也難以讓人滿意。尤其是這種出不得任何差錯的事情,好處更是要給足才行。而且,一旦讓他們嘗到甜頭,日後再私下為老大你辦事,自然就會盡心盡力,全心全意了。這給錢只是其中最簡單的一種,有些黑道家族甚至連女人都給呢,當然像我們這種徹底洗白了的是不可能的……」
坐電梯剛到五樓,便被一位戴著墨鏡,衣著頗為靚麗時髦的年輕女子叫開了電梯門。與我對視一眼後,她微微一愣,緊接著頗有些不太自然地衝我略一點頭走進電梯,隨手按下了二十三樓,正是我們入住樓層的樓下。
此時我心中滿是疑惑,心說這女子明明是第一次見,怎麼感覺有些莫名的眼熟啊?突然腦中閃過遊戲世界中雅麗桑卓小姐的模樣,再想起剛才雪城月提及的新聞,我登時恍然大悟,不由默然無語,想不到竟在這裡碰到了真人。
當下我便猶豫著是否該幫雪城月向她討要親筆簽名照,可轉念一想,她既戴著墨鏡,顯然是怕被人認出,而且她空著兩手,身無長物,一副要去會老友的模樣,恐怕別說筆了,就連照片都沒帶吧!若是貿然討要,非但無果,還會徒惹尷尬!想及這裡,我便扭開頭去,假裝根本沒認出來了。
此時卻聽那女子突然開口,很謹慎地輕聲問了句,「請問……你是龍羽……龍先生麼?」
猝不及防的我頓時大驚失色,心說埃菲爾該不會是把真人給我抓進遊戲世界去當人質了吧?可細想之下又覺得不太可能,不由惶恐無比地看著她道:「咦?!你……你怎麼會知道我的?」
她見我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掩嘴失笑道:「果然是你啊,要不是髮型和服裝與電影裡的完全不同,我剛才險些就直接喊出來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是看了網上下載的電影……鬆了口氣後,又心虛地汗顏道:「哈哈,我剛才也還在說呢,怎麼你看起來這麼眼熟,該不會是約……尼雅小姐吧?」
她頓時驚喜莫名:「你也看過我的電視劇麼?那真是我的榮幸呢,請問能給我一張你的親筆簽名海報麼?」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在心中無力大喊道:大姐,您怎麼能搶走我的台詞呢?這可是演員的大忌啊,你知不知道?!
「咦?不方便麼?」她一見我神色不對,趕忙尷尬地道著歉,「對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不不不……只是我正好也想要你的簽名照,所以……一時有些……過於吃驚。」更加尷尬的我苦笑著解釋道,說到這裡,就已經不知該再說什麼了。
相互間就這麼尷尬地沉默對視了大概十秒鐘,她才突然「噗哧」一笑,摘下墨鏡,禮貌地向我伸出手來,重新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尼雅,初次見面,很高興能認識你。」
此時的她與之前像是突然變了個人般,不但笑容親切可掬,儀態端莊大方,整個人更是充滿自信,儼然變成了螢光燈下萬眾矚目的大明星。
我則一邊傻笑著連連地與她握手,一邊機械性地回覆著:「我是龍羽,久仰久仰。」
她又順勢邀請道:「我樓上一位朋友的房間裡正好有你的海報,也有我的照片,如果方便的話,不如我們去她房間互相交換簽名如何?」
「那可太好了……咦?你這朋友怎麼剛好會有我的海報?」
「她可是我的現任頂頭上司,自然會有人幫她收集各種具有商業價值的情報了。」她莞爾一笑,「興許等會兒她還會邀你拍電影呢,畢竟臨陣挖角這種事情,她可是相當在行的。」
我一聽是她的頂頭上司,又想起之前龍吟瑤提起過的甄鶴吞併之事,不由心生疑惑,試探地問了句,「你說的,該不會是甄鶴家的那位大小姐吧?」
「咦?你也認識她?」她驚異無比,「我這位現任老闆可是輕易不會在人前露面的啊!」
我登時頭皮發麻,唯唯諾諾道:「她……她不是住院了麼,怎麼這麼快就……」
「哦,你說的那位是她侄女甄鶴文馨小姐,那是我頂頭上司的哥哥,也就是當今甄鶴家家主的女兒。」她見我滿臉的不自然,不由詫異地問道:「怎麼,你和甄鶴家還有過什麼不愉快的往事麼?如果實在不方便的話……」
「啊……那倒沒有……」我一聽是甄鶴文馨的姑姑,倒是稍稍放下了心,隨口搪塞了句,「只是突然就要去見這種娛樂界的超級大鱷,一時間心裡有些沒底。」
她聽得再次掩嘴失笑道:「你武功那麼好,難道還怕她會吃了你不成?」
我尷尬賠笑,心下卻苦笑連連……
與尼雅小姐一起來到她頂頭上司的房間外,來開門的居然是一位留著一頭波浪捲髮的動人美女,上身穿著一件斜露著香肩的藍色露臍圓領衫,腰間則是條短得不能再短的漿白色牛仔短裙,將纖圓的腰肢和兩條修長的美腿襯得動人無比。
尤其是她那一身的珠光寶氣,在走廊燈光的照耀下簡直能晃瞎人眼,細鐲般大小的紅藍寶石耳環,拱衛著顆鴿蛋般大小藍鑽的碎鑽項鏈,五光十色嵌滿各色珠玉的銀色腕環,摞成一打的細絲烏金腳環……
與她那一身豪奢的寶石藍相比,精緻甜美的五官和纖細頎長的脖頸不由又顯得過於文靜了些,讓人在感歎這美女當真喜歡藍色的同時,也會不由自主地懷疑她到底是哪個富翁包養的高學歷情婦。
想不到那個老奸巨猾的甄鶴文馨,居然還有個如此年輕貌美的姑姑……
「咦?」似乎沒想到會平白多出一個人來的甄鶴家二小姐詫異地瞟了我一眼,接著便失聲笑出來道:「真是太巧了,剛剛還正在電話裡說到你呢,沒想到正主兒這就來了。」
「……」這位美女也太不認生了吧!
她隨即又挽著尼雅,向我優雅地行了個屈膝禮道:「貴客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快裡面請。」說完便轉身拉著尼雅進了客房裡間。
我一邊打量著大廳裡散亂著各種資料文件的沙發和茶几,一邊猶豫著自己到底該坐在哪兒,卻聽從裡間探出頭來的她舉著兩瓶酒,徵詢我道:「香檳?啤酒?」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我心有餘悸地趕忙拒絕。
她似是也猜到了我的心思,促狹地微微一笑,便逕自開了一瓶自斟自飲起來。
此時一直沒說過話的尼雅才開口問道:「霖姐,我的照片,你放在哪兒了?」
「哦,我的包裡吧……咦?莫非他是來找你要簽名照的?!」
「是……是啊!」
「唔……哈哈哈哈哈……」坐在床沿上品著酒的甄鶴霖先是艱難地嚥下剛喝進嘴裡的香檳,緊接著便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邊笑邊揉著肚子仰倒在床上打著滾道:「救命……我……我不行了……哈哈哈哈……」
「怎麼了?」尼雅看著她,嗔道:「喂!人家看著呢!你……你至於這個樣子麼?」
甄鶴霖這才強忍住笑,站起身來,似乎是想向我道歉自己剛才的失禮之處,可還沒等張口就突然又忍俊不禁地轉身捂著嘴笑彎了腰,只留下滿臉尷尬的尼雅不知所措地看著她,直到不明就裡的我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後,她才醒悟般匆匆替自己的上司關上了房門,然後便聽到房內的甄鶴霖又爆出一陣比剛才還要肆無忌憚的大笑聲。
待那笑聲好不容易止歇後,又過了好一會兒,尼雅才拿著自己的照片,神色淡定地開門走了出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讓你見笑了,我這上司有時候就像少根筋一樣,所以她才會很有自知之明地極少在外人面前露臉。」
說著,她又遞過來一張電影宣傳海報,指著右下角道:「能幫我在這裡簽名麼?嗯……就寫『致親愛的甄鶴穎,天涯咫尺』好了。」
「甄鶴……穎?!」
見我一臉驚愕,她笑著解釋道:「就是我上司的妹妹,你的大粉絲,不然她剛才幹嘛笑成那樣……」
無暇細想的我瞭然地「哦」了一聲,依言寫完,剛要遞還給她,她卻有些傻眼地看著那海報道:「你簽名都不寫自己名字的麼?」
「啊,抱歉。」我趕忙又補上龍羽兩字,再次遞了給她。
她這才歡喜地接了過去,反覆看了幾遍後頗為滿意地放在身旁,又指著自己的大幅彩照問我道:「要我寫什麼呢?」
「嗯……」我略一沉吟道:「就寫『致親愛的阿月,祝神箭無敵』吧,弓箭的箭。」
「原來都是替朋友要的!」她聽得捂嘴直樂,說著如是寫完後,又細心吹乾墨跡,才小心翼翼遞給我,「雪城月小姐可是我的偶像呢,如果方便的話……」
我趕忙點頭道:「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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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當我帶著尼雅的簽名照回去後,雪城月會如何的欣喜若狂了。
「長官,我再也不偷吃你的午餐了!」她開心地直蹦道。
「哦,那還真是太好了呢!」我苦笑著點頭。
一旁的龍吟瑤則冷若寒霜地斜視著我,盯得我心下發怵,只能賠笑道:「這個……是她先找我要的簽名……」
「敢搶我的生意,就要做好必死的覺悟!」她完全無視我的辯解,走過來不容分說地瞇起雙眼狠狠逼視著我道:「既然這麼喜歡替人分憂解勞,那阿月欠我的酬勞,就由你來代付好了。」
「可是我不會啊!」我攤了攤手,為難道:「那個什麼按摩……」
「可以學嘛!」她嫣然一笑,拉起我的手,指著雪城月道:「喏,這不就有個現成的指導老師麼?」
「請容我鄭重拒絕!」雪城月跪坐在沙發上,高舉著手道:「家傳秘方,豈能輕授!」
「你!」龍吟瑤為之氣結,瞪著她道:「好啊,你個死阿月,一張簽名照,你就臨陣倒戈了麼?」
「哼哼!我就是這麼知恩圖報!」
「哼,知恩圖報是吧,要知道我可是睚眥必報的!你這個牆頭月,以後有事兒可別再來求我了!」
「長官!你看!阿瑤又不講道理了!」雪城月噘著嘴告狀道。
我歎了口氣,擺手打斷她們道:「好了好了,別鬧了。阿瑤,你聯繫上詩籐蕊沒有?她再不來接我們的話,明晚我們可就要回去了。」
正氣呼呼地和雪城月互瞪的龍吟瑤這才扭回頭來,皺著眉頭道:「我也正奇怪呢,前天都說好了的,到了這裡再電話聯繫,可我剛才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是關機中,往郵箱發郵件也完全沒有回覆,真是怪了。」
「哦?璐娜那邊你問了沒有?她應該還有別的聯繫方式吧?」
「也問過了,她跟我一樣,說聯繫不上阿蕊,唉──」龍吟瑤哀歎了口氣,道:「若就這麼回去的話,我可真不甘心呢!」
雪城月從後面蹦過來,輕輕摟住她,寬慰道:「那就多待幾天唄,這裡這麼好玩,我們可以趁機四處逛逛嘛!」
「可瑪麗姐都跟舉辦方定好了下次的公演時間,我明晚要是不回去,就趕不上公演了。」
我揣測道:「興許只是臨時有事吧……她知道你今天到麼?」
「知道啊……真是的,就算臨時有事,手機也不用關嘛!」
我無奈道:「看來如今也只能乾等了。我先回房間補個覺,有事兒再叫我吧!」
一覺醒來,居然已是當地下午兩點。
這期間近五個小時龍吟瑤都沒來叫過我,讓我不由在心底暗暗納悶,跑到她們的房外,敲門問道:「有人麼?!」
隔了好一會兒,同樣睡眼惺忪,一身睡衣的雪城月才打著哈欠來開門道:「長官,你睡飽了啊!」
「詩籐蕊還沒來電話麼?」我好奇道。
「不知道呢!」雪城月歪著頭想了想,「我睡著的時候隱約聽到阿瑤接了個電話,然後什麼都沒說就匆匆出去了。」
「她什麼時候出去的?」
「大概……」雪城月回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奇怪道:「咦?都下午兩點了?!她好像是十一點左右出去的吧!」
我聽得心中一驚,忙掏出手機要給龍吟瑤打過去,卻見螢幕上顯示著數個未接來電,竟是師兄的。眼下哪裡還顧得上給他回電,我隨手關掉提醒,按下了龍吟瑤的號碼。
「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已經關機。」聽到這一句,我頓時心中「咯登」一聲脆響,額上的冷汗瞬間便淌了下來。
「羽,怎麼了?你怎麼臉色突然變得這麼難看?」雪城月好奇地瞅著我,又從我手中接過電話去聽了聽,納悶道:「阿瑤怎麼也關機了?電池沒電了?」
腦子裡亂作一團的我深吸口氣,竭力用著平穩的語氣道:「阿月,阿瑤可能出事兒了。」
又看她還穿著一身睡衣,我不由皺眉催促道:「你快去換身衣服,我們得趕快找到她才行。」
「哦……哦……你等等哦!」她雖然一臉茫然,但還是匆匆跑回了臥房。
趕回房間拿出之前藏好的皮箱,剛出門便聽到走廊拐角的電梯「叮咚」一聲打開門來,緊接著又傳出一陣高跟鞋頗有節奏的叩擊地面聲。
「阿瑤?!」我心中一喜,不禁脫口喊出聲來,卻沒聽到對方回應,心下苦笑一聲,只見早上才打過照面的甄鶴霖竟從走廊拐角處走了出來,正尋聲朝我這邊張望過來。
若是平時,我恐怕還有興致提醒她上錯了樓層,如今卻只衝她略一點頭,便算是打過招呼了。
豈料她卻環珮叮噹地主動迎上前來,對我打著招呼道:「嗨!剛剛是在叫我麼?」
「啊……我以為是一位朋友,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哦,看樣子,你似乎找不到那位朋友了呢!」她踱著步子慢慢走近,先是細細打量了一下四周客房和走廊陳設,見四下悄無人聲,這才湊近過來,瞇起眼睛,衝我微微一笑道:「怎麼,要不要姐姐來幫你找啊?」
「……」大姐,沒看我正煩麼,別來添亂了好嗎?
似是看出我心情不佳,她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笑道:「剛才我的一位手下突然通知我說,看到一名行跡可疑的中年男子正挾持著似乎與你同行的一名年輕女子驅車前往郊外,那男子看起來身手不俗,而你的那位朋友好像失去了意識。我心想既然大家萍水相逢,有困難自是要互幫互助嘛,就特地好心上來通知你咯!」
中年男子……身手不俗……失去意識的女子……腦中瞬間篩出的信息,頓時讓我驚喜莫名,「你手下在什麼時候看見的?那名中年男子現在在哪兒?!」
她拿起手機調出通訊記錄,「幾分鐘前吧!喏,具體方位已經鎖定在我的手機地圖上了,在城外……」
未等她說完,我已一把搶過手機,連聲道著謝地推開雪城月的房門,順手將她關在外面道:「太謝謝了!先借我用一下,回來還你!」
「哦……」她愣了一會兒,才隔著門在外面笑吟吟道:「謝就不用了,事後請我吃頓飯如何?!……就這麼說定了,不見不散哦!」
推開雪城月的房間,她正在鏡子前面低頭匆匆繫著平時練箭時穿的那套雪狐連體運動衫的束腰帶和扎肩。
我心道這丫頭倒也有心,連這套衣服都帶來了,嘴上卻催促道:「阿瑤已經被人抓走了,我們得趕快出發!」
「我聽到了啊,長官!」她急匆匆地蹬上旅行靴道:「你確定那個女子就是阿瑤麼?」
「八成就是了。」我拉開陽台的落地窗,看著手機上指示的方位,指著朝東的海岸線方向道:「就是那邊!」
「好端端的,為什麼會有人劫持阿瑤?!」雪城月焦急地問道:「難道是她媽媽的仇家麼?」
「可能吧……詩籐蕊之所以一直沒回電話,恐怕也跟此事有關吧!」我歎了口氣,竭力不讓自己去胡思亂想,「事不宜遲,我們直接跳到海上,走直線追過去!」
「哇!好多人啊!」身旁的雪城月探頭看了一眼下方的海灘,驕陽下密密麻麻攢動著的人頭讓她不由躊躇起來。
「怕什麼,陽光這麼強,衝著太陽跳,他們就看不見了。」我將皮箱交給她道:「準備好了麼?跟我一起,一,二,三……跳!」
斜斜落在距海灘四五百米遠的海面上後,幾十米外尚在半空的雪城月驚呼一聲,顯然是害怕會直接栽進海裡,隨即被趕上前去的我用飛羽流星將她托住,緩降到海面上。
藉著流星的托力在海面上站定的雪城月,先攏了攏被風吹散的頭髮,又手搭涼棚遮著刺眼的陽光,瞇著眼睛喊道:「是哪邊?!阿瑤在哪邊?!」
我這才發現手機螢幕在陽光下根本看不清顯示的內容,摘下她別在襯衣胸口上的墨鏡戴上後才勉強看清,指著太陽的反方向道:「那邊!」說罷拽著她,拔腿便追。
「咦……」一名與我們擦身而過的摩托艇男剛驚異地喊了半聲,便被我們急馳而過的風壓掃落水中。
「對不起!我們有急事!」雪城月很惶恐地回身道著歉,也不知那人能不能聽到。
在海上狂奔了近兩分鐘,建築物鱗次櫛比的市區已被遠遠拋在身後,手機上顯示的目標也漸漸近在咫尺。
抬目四望,卻見東南方不遠的海岸附近有一處背靠著山坡的廢棄碼頭,還停靠著兩艘破舊的漁船,正是目標此刻的方位所在。
瞬息後,我已拉著雪城月躍上其中一艘漁船,稍稍運氣吐納,平復下焦躁不安的心緒後,便迫不及待地開了心眼探查四周動靜。
一邊在心中不住祈禱著阿瑤平安無事,我一邊慢慢控制心眼擴大巡視範圍,終於在隔著沿岸山崖後的公路主幹線上找到了一輛轎車和幾個人影。
隨著心眼的聚焦放大,細細看去,雖聽不到聲音,似乎是幾名巡警在此設置路障攔下了我們的目標,又發現車內狀況異常,正在與目標交涉。
莫非是甄鶴霖提前通知了警方?不然怎麼會剛巧就攔住了這一輛……
此時感覺雪城月拽了拽我,似乎有什麼急事,我睜開眼睛扭頭看去,卻見她指著正東方極遠處的海平面,滿臉驚異道:「羽,那邊好像發生火災了!」
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只見遠處的海平面下方隱隱冒起一股黑煙,雖剛露出海平面便被吹散,依稀能讓人判斷出位於海平面下方的極遠處某地正發生著規模極大的火災,至少距我們百公里以上,可能是海上失事的貨輪,也可能是某座渡假的島嶼。
不過,我們現在哪還有功夫去管那些……
「那邊應該和阿瑤無關吧!」我安慰她道:「我剛才在山後發現了目標,似乎阿瑤就在那裡。」
「她沒出事兒吧?!」雪城月分外緊張地問道。
「暫時看來似乎還沒什麼事兒……」我從她手裡接過皮箱,走進漁船的駕駛室內偷偷取出弓箭,又故意四處翻弄了一番,這才佯裝驚訝地拎著弓和箭走出來道:「咦?這裡居然有弓?!」
唉,原本是打算在去詩籐蕊家之前假裝無意中撿到的,誰知詩籐奇居然主動找上門來,讓我預先的計劃全盤落空,此刻也只能瞎扯一番,希望雪城月不會察覺了。
豈料正焦急打量著山坡的雪城月扭過頭來,沒好氣地瞪著我道:「我都聽見你剛剛從皮箱裡拿出來了!」
我有些尷尬地瞅著她,將弓箭遞過去道:「反正若是事後有人問起,你就說是船上撿到的,聽到沒有?」
「哦!」她也沒問為什麼,只是乖巧地點了點頭便接了過去,將箭囊背到身後。
「真乖。」我微笑道:「還記得前幾天我們的配合訓練麼?」
「嗯……」她又點了點頭,「你標記,我看到信號就射擊。」
「如果我沒發信號,但機會又非常好呢?」
「當然是繼續等待長官的信號。」
「不錯,你都還記得。」我無比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鄭重囑托道:「天堂島第一神箭手,一切就全靠你了。」
她有些擔心地看著我,卻依然點了點頭道:「是,長官。」
與雪城月悄聲摸上山坡,找了處可供藏身的岩石躲在其後,我再次開啟心眼,以確定目標車內的狀況。
此時我們與目標相距不到三百米,正是伏擊的最佳距離,而且太陽正巧就在我們身後,目標就算抬頭看向這邊也會被晃花眼,若是突施偷襲的話……
一想到將要面對的是連師兄都不是敵手的詩籐奇,我便壓下了這誘人無比的念頭。雪城月的箭速雖然快得離譜,但面對詩籐奇這種等級的近戰高手,偷襲的成功率只怕不高。艾非拉斯也曾在手稿中特地叮囑過,詩籐奇的劍術主旨基本都是防守反擊誘敵先攻的路子,其修煉的心法也對帶有敵意的攻擊意圖具有極強的精神感應能力,雖然還不及寒星真氣那般神奇到連方位速度都能提前精確預判,但這邊雪城月可能尚未瞄準,那邊的他就已經察覺到有危險存在,開始拔劍戒備了吧!
心眼的最大弊端,就是無法探查沒有光線的所在,比如全封閉的保險箱,又或者關得嚴嚴實實的後車廂。在探查到車內並無人影後,我便有些慌了手腳,雖然知道車內能藏人的地方還有後車廂,可偏偏又是心眼探測不到的地方……我腦中瞬間劃過數個方案,卻都有暴露自己的可能,最後只能決定冒險湊近用流星來開廂了。
提前在雪城月弓上做好定位標記後,我囑咐她千萬別露頭,便自己一人悄悄摸下山去,直湊到距離目標僅五十米遠路旁的樹叢中,才放出飛羽流星。
在心眼操控下,流星輕鬆藉著草叢的掩護到達目標車旁,又從他們視線難及處一溜煙竄到了後車廂上,試探地按了兩下廂鎖。發現被上了鎖後,我一咬牙,直接就讓流星砸碎了後車蓋上的鎖。
隨著後車廂蓋的猛然彈起,前方幾人立時察覺。與此同時,我的心眼也終於看清了後車廂中的情景。
一隻斷了繫帶的高跟鞋,正無助地橫躺在後車廂中,旁邊則是一支已經關機了的手機。
這高跟鞋,就是一路上龍吟瑤拿來踩我的那隻,確定無誤了;這手機,也是她隨身攜帶的那款,早上還見她用過。可是,龍吟瑤呢?她怎麼不在?!難道醒了之後,用瞬間移動跑掉了?
還未等我想清楚龍吟瑤到底去了哪兒,卻聽前方傳來一聲慘叫,車旁一名巡警已駭得跌坐在地,餘下數人竟紛紛倒在了血泊中,均是被一劍切斷了喉管,脖頸中汩汩冒出的鮮血讓他們喊都喊不出聲來,只能在地上捂著脖頸無力掙扎著。
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甩掉劍上的鮮血,冷冷瞅著那倖存的巡警道:「原本看在市長的份上,我還想留你們一條活路,可惜你們偏偏太不識趣。」
「這……這到底怎麼了?!饒……饒命,我……」那人話音未落,喉頭血光一閃,隨即軟軟倒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我看得眉頭大皺,心中極為不忍,但也毫無辦法,畢竟欒茹湘不在身旁。如今龍吟瑤的下落才是最緊要的,旁人的死活,只能聽天由命了。
那人用劍仔細在尚未死去的巡警身上拭抹乾淨,又收回劍鞘後,這才去後車廂查看壞掉的車鎖,掀開車廂蓋來,卻是一驚,顯然也未料到本應待在廂內的人不見了。
直到此刻,我才徹底放下心來,心道阿瑤果然是自行脫身了!雖然眼下的情形完全超出了我的設想,但既然阿瑤已然安全,我自然也不會貿然暴露行跡。
正尋思著接下來該如何尋找阿瑤,手中的手機卻突然要命地響了起來。我心下一驚,趕忙想要掛斷,然而從沒用過這種新式手機的我,慌亂中不但接通了來電,更是打開了外放功能。
「喲!龍羽?你朋友,我們已經救回來了哦!想不到居然是我的偶像龍吟瑤大小姐,你的面子還真大啊!嗯,我在酒店等你哦,這頓飯,你可是逃不掉了。」
我看著已經站在我面前的那名中年男子,又低頭瞅了瞅手裡還在說個不停的手機,不由苦笑一聲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那我就恭候大駕了,你可千萬別失約啊!」得到答覆的甄鶴霖,終於掛斷了電話。
「龍羽……」那中年男子冷冷看著我,「真是幸會。」
「啊!」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口,只能按照打招呼的慣例,點點頭道:「請問你是……」
他無視了我的禮貌詢問,只是問道:「給你打電話的人是誰?」
我怎麼可能告訴他,無奈搖頭道:「你放棄吧,我不可能再讓你接近阿瑤的。」
「哼!」他冷笑一聲,「乳臭未乾,倒是自信得很。原本都打算放過你了,卻還要自己送上門來,連被人耍了都不知道,真是何其可悲。」
我聽得莫名其妙,茫然道:「對不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昨晚有一個匿名人士突然來電話告知了我,你的行蹤,並且以一個我無法拒絕的交換條件,讓我殺了你。」他抽出劍來豎在眼前,仔細檢查著劍上無數漩渦般的紋路,淡淡道:「我自然不會幹這種自惹麻煩的蠢事,畢竟跟你們神戀派為敵,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所以才刻意避開了你。想不到,你居然還傻呵呵地追了上來。」
我愕然無語,心道自己到底幹了什麼,居然天怒人怨到這麼多人想要我死……苦笑兩聲後,我低聲問道:「那個你無法拒絕的交換條件,就是阿瑤麼?」
「廢話!」他極度自信地冷笑一聲,一劍便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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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話音剛落,劍鋒便已急刺而至,直取咽喉,然而我體內的寒星真氣卻一絲動靜也無。心下微訝間,我也屏息靜氣,一動不動地等他變招。
直至劍鋒距離咽喉不到三指的距離,我才悚然驚覺這絕不是什麼虛招,而是勢在必得的致命一擊,然而此時左右閃避已然不及,渾身汗毛直豎間,只能真氣瞬間爆發,眨眼全速疾退。
似是早有準備,詩籐奇也緊跟著急追而來,然而他的瞬間爆發速度雖也快得驚人,但相比我來還是稍慢了一籌,瞬息間退出近百多米時,他已被我拉開了近兩米的距離。一看危情緩解,我當即趁隙展開「之」字形身法,仗著靈巧如電的身法,左右來回三晃兩晃,便逃出他的追擊範圍。
停下身來,細思剛才經過,不禁驚疑不定,胸口心跳如鼓,渾身冷汗涔涔。寒星真氣向來靈驗如斯,屢試不爽,今次怎會突然失效,當真令人難以置信。難道他掌握了什麼可以避免觸發寒星真氣的訣竅不成?如若真是如此,那今次一仗,可以說勝算全無了。
在原本既定的戰術中,寒星真氣便是支撐我近身擾亂他注意力的重要倚仗之一,如今這能保我不死的優勢一失,近身纏鬥必然會變得凶險萬分,縱然有心眼能洞察敵人招式變化,但畢竟不能制敵機先,加上實力差距,戰局一旦陷入僵持,最終便只能落入被動挨打且萬難扭轉的極劣境地中。
當然,此刻轉身逃命,倒還是來得及的,畢竟阿瑤已經脫險,縱然窩囊,也比枉死好上不少。只是艾非拉斯既與詩籐奇是舊識,為何先前竟未提醒我,他有能克制寒星真氣的招數?難道是忘了?
可那戰術制定得詳盡周密,寒星真氣更是戰術制定的根本基礎,就算百密一疏,也斷不可能會出現這種重大疏漏……
莫非……莫非艾非拉斯因為記恨師父不讓阿湘嫁給他徒兒,於是遷怒我,要置我於死地?!
呃……這也太荒謬了吧,怎麼想都不可能啊!
不過,艾非拉斯的心思,也不是我等凡人能夠隨意揣摩的,畢竟其曾發狂弒師,這對他的精神狀況造成的負面影響根本無法估量。說句不好聽的,萬一這次湊巧精神錯亂,想要算計我一下……
等等,真要精神錯亂了,怎麼還會有如此清晰的思路來幫我制定戰術?
這……這,這怎麼想也都是不可能的啊!
「嗯……當世武林中,若論逃命的功夫,神戀派果然獨步天下,無出其右者。」詩籐奇突如其來的冷言譏諷,登時將我從滿腦子的恐慌混亂中拉回到現實,這才發現拿著手機的左手正因為過度緊張而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深吸口氣,極力壓下胸中的驚惶後,一邊苦思著對策,我一邊慎重開口道:「我並不想與前輩為敵,只是想救出朋友罷了。既然前輩之前說過也不打算殺我,何不就此罷手,當作沒見過面如何?」
「哼,你想得也太天真了。我剛出城便遭人截停,目標更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截走,可見對方一直秘密監視著我,若我不殺了你,對方恐怕不會讓我如願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登時恍然。甄鶴霖為何會恰巧得知阿瑤被人劫持,而且人明明在我們趕到前就已經被救走了,她卻不第一時間來電話通知,直等我潛伏到附近時,電話才適時響起驚動目標?
如今聽詩籐奇這麼一說,頓時疑竇全開,這事情若不是甄鶴霖在幕後操縱,還真難說得通了。甄鶴家的女人果然都是魔鬼麼,不害死我,就不肯善罷甘休了?
只是詩籐奇要用親骨肉鑄劍一事,就連對其知根知底的艾非拉斯都僅止於揣測而已,甄鶴家又是從哪兒獲得的情報?唉,想來甄鶴文馨連迪爾教教宗之女都能認識,家中還私下為其招募預備兵源,這情報,八成就是靠著迪爾教神通廣大的情報網獲得的了……
心念及此,我當機立斷,「卡」的一聲捏碎甄鶴霖的手機,衝詩籐奇苦笑一聲道:「前輩,你好歹也是武林名宿,就這麼甘心被人當槍使麼?況且,你既然知道我逃命功夫了得,何必還要白費力氣?」
他只是冷笑一聲,橫劍於胸,默運功力,但見清凌凌的劍身上突然泛起一層瑩瑩綠暈,便如同朦朧派畫作中的初春新綠暈染開來的塗彩一般。
我正心下納悶這會是什麼系的魔法招數,突見他隔空遞劍,在數十米外朝我遙遙劃了斜十字,體內霎時便生出一種詭異無比的感應,彷彿體內靈魂已被一股強大的引力束縛住,就如同嵌在殘破土窯壁頂中的巨石,正「咯吱」作響地要擠碎我的軀殼直砸向引力的源頭。
這股奇異的感覺僅持續三四秒便迅速消褪,也並未對我的身體造成什麼實質影響,活動了一下手腳,一切如常。剛放下心來,卻發現左手正冒著淡淡的綠光,忙伸到眼前張開五指仔細端詳,果然整隻手掌都被包裹在一團極薄的綠暈中,而且不僅是手,也延伸到了手臂上……忙又看向右手,也是一般模樣,心中不由一驚,暗道莫非我現在整個人都在發綠光麼?這到底是什麼法術,如此莫名其妙?
卻聽詩籐奇冷然笑道:「縱使你神戀派身法快絕天下,中了這招,也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了。」
我聽得心下警覺,隨即凝出雪羽神劍以備不測。
他看著我手中的雪羽神劍,微微驚異道:「我那徒兒上次跟我提起你時,評價還僅是初出茅廬,勇氣可嘉,真氣極純,實力尚可。想不到這才沒多久,你便已進步如斯……哼,也好,不然等一下就會顯得太無聊了。」
話音未落,他人已憑空消失,但覺身後氣流微動,在護體真氣的應激作用下,背心立時感到一陣針扎般的刺痛,但體內的寒星真氣竟依舊毫無動靜。
雖然不知道他是否也用了精神系的瞬間移動,但我好歹與類似的對手交手多次,應對熟練,心眼一開,側身閃過這無聲無息的致命一劍,接著順勢疾衝而出,展開身法瞬間閃出數百米開外,佯裝要衝入路旁的樹林之中,將將進入樹林的十數米深處,體內真氣猛然爆發,以五倍於音速的超速,眨眼已反向閃出近千米,一個急停,隱蔽在公路中一段跨越低窪沙地的架橋下,以躲避他的視線。短距離快速瞬間移動的目的地必須在視線可及處才能保證安全,如今他就算想追上來,也得先找到我在哪兒再說了。
屏息靜氣隱匿聲息後,我第一時間將兜內蒙塔洛贈的那枚戒指掏出來戴在了持劍的右手食指上。倘若等一下真的無法逃命,那就靠著這戒指跟他拚上一拚,待他心無旁騖全神貫注之際,再讓雪城月趁隙偷襲……
剛打定主意,詩籐奇竟再次出現在我身後,猝不及防的我連忙回身橫劍招架,驚得連心湖也隨之動盪不已,險些未看清他的劍路。
雙劍甫一接鋒,我便被震退兩步,虎口一陣刺骨般冰寒,顯是劍上所蓄冰勁也被吸過去後加諸在他內力中一併反彈了回來。光論修為深淺,我已遠不是他的對手,再加上這柄能吸蓄對手冰勁並以之反擊的冰炎劍,更是毫無勝算,只能且戰且退,引到開闊地時再召喚箭神雪城月大大來救命了!
一思及此,當下連忙穩定心神,將神識完全沉入心湖,藉著洞世之眼那猶如腎上腺激素爆發般減緩時間體感的神奇功效,凝神全力應對迫體而來的狂亂劍招。
詩籐奇果然是劍術大家,常言道「外家擅刀,內家用劍」,劍鋒無弧度不利砍劈,但劍身筆直卻極利透勁點刺。而詩籐奇用劍,蘊勁不吐,每出一招其勢未盡,只要劍氣被我阻擋,立時換招,讓劍氣始終維持在劍鋒外三寸處,或點或刺,收招出招迅快,劍路更是天馬行空無跡可尋,倏忽而左下,倏忽而中右……
身處其劍勢範圍中的我當真是打得莫名其妙,瞬息間已換招過百,竟是連對方手中的劍都沒碰過一次。心眼護持下的砌羽劍訣雖防守嚴密,但對手劍氣甫一微微觸及雪羽神劍,便已收劍換招,似乎根本不想與雪羽神劍正攖其鋒,如此愛劍護劍之心,令我錯愕之餘也是哭笑不得。
然而就算如此,這暴雨傾盆般的劍路也著實讓人手忙腳亂顧之不及,畢竟少了寒星真氣的預判,光憑心眼的即時映照,讓習慣了前者的我一時之間難以適應。
匆匆十數個吐納間,千招已過,眼見無法靠正面狂攻克敵的詩籐奇突然繞著我身周來回不斷瞬移。
一見他開始繞著我忽前忽後忽左忽右來回不斷地轉來轉去,劍勢雖更晃得人眼花繚亂,但節奏卻比之前的正面狂攻慢了許多,先前還苦苦支撐的我頓時鬆了口氣。心眼映照下,我身周根本毫無死角可言,再加上本人最引以為傲的正是身法,跟我比身法,不是自取其辱麼?!
只是,這毫無間斷的瞬間移動,除了德蘭多爾,連其他精擅傳送術的高手都做不到,真不知道這以武功劍術聞名的詩籐奇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定心守了三十餘招後,我便已掌握了他瞬移的間隙節奏,趁著他再次瞬移的空檔,身形消失的瞬間,我也展開身法側閃出十數米外,就在他將將現身一刻當即瞅準方位眨眼又折返至他身後,一招瞬閃迅疾劈出。
詩籐奇錯愕之下閃避不及,登時周身破綻大開,無奈之下只得回劍格擋,此刻卻是身形不穩,劍勢凌亂,被我趁勢瞬閃得手,但聽「叮」的一聲疊響,我手中無勁之劍瞬間閃出五劍,此時心中聽得戒指上傳來一聲真氣混合的清音,第六劍已然劈在冰炎劍上,卻是傳來一股喑啞的氣勁消融悶響,果然被冰電之勁抵消掉了。
心底不禁暗歎一聲,難得抓住如此好的時機打出一次瞬閃……
待第七劍正要閃出,卻被已穩住陣腳的詩籐奇側身讓了開去,我立時收劍緊守門戶等著他再次瞬移,他突然身形一晃,倏忽退出數十米開外,細細端詳手中長劍,靜立不動。
我還道他欲蓄勢再展開第二波更為凌厲的攻勢,孰料卻聽他突然輕撫劍身,低聲道:「幸好幸好,毫髮無傷。」
頗為無語的我苦笑一聲,記起當初詩籐蕊身佩的劍便是冰炎劍,卻與此劍配飾頗為不同,而且他既然肯把冰炎劍交予女兒,怎可能又會愛惜到如此變態的境地,不由詫異詢問道:「莫非,這是你新鑄的冰炎劍?」
「哼哼,」他不屑地冷笑一聲道:「冰炎劍縱使斷為十截,我也絕不會皺一皺眉頭,再鑄一柄就是。此劍若是有絲毫損傷,小子,你就算死上百次,也難贖其罪!」
「這……這難道不是冰炎劍?!」我聞言大驚,「莫非你……你已經……」
說到一半,我才想起阿瑤還活得好好的,根本不可能已被鑄成劍,不由臉上一熱,卻是更加好奇道:「這劍比冰炎劍還要厲害?」
他微微一笑,面現得色道:「冰炎劍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凡器中的極品罷了,再怎麼極致,也脫不了凡器的品相。這柄劍,卻是真真正正地超凡脫俗,已步入神器之境了。」
我聽得瞠目結舌,彷彿在聽天方夜譚般,看著他手中的劍道:「神器不是……只有帕爾蘭大陸才曾有過麼,難道你竟然掌握了其鑄造方法?!」
話音剛落,他已斂起笑容,惋惜地哀歎了一聲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卻已聽說過帕爾蘭大陸的傳說。可惜,鑄造方法根本就沒流傳下來,不然那些神器何至於絕跡了數萬年?不過,雖然沒有鑄造方法,但天幸讓我得到了鑄造的材料,只要慢慢摸索,數十年後……哦不,五百年內,能與古帕爾蘭傳說媲美的神器必當重現於世。」
「那個鑄造的材料,莫非是……」
他斜睨著我,不無譏諷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惜你根本就不可能猜到。此物質乃是萬物之中的虛數,大衍之數中那遁去之『一』的根基,神妙之處,難以盡數。剛才你無論逃到何處都無法擺脫我,便是此物之功。」
怪不得他剛才的瞬移有著頗多難合常理之處,原來竟是利用了此劍的特殊效果?那寒星真氣毫無反應,難道也是因為此劍之故?!
未及細思,又聽他道:「而其中最通俗易懂的一例,便是利用歐拉公式的常數螺旋配合此物的性質製造出虛數弧角長,也就是不存在於現世的負能量的存在,能與宇宙中任何形式的能量進行反向消除。」
歐拉公式諸多,不過我倒是聽教授說過這麼個公式,自然常數的虛數單位半圓弧角次冪,與自然數單位一的和,恰等於零。此公式曾被世人稱為最完美的公式,只有上帝才能製造出來,足見其玄妙之處。因為其原理圖解形似於陰陽八卦中的陰陽魚,又有好事者稱這公式暗藏陰陽相生相剋之理,與八卦易理相合,當然事實如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註:此處所指的歐拉公式便是e^ i+1=0,e為自然常數, 為常數圓周率,也代表半圓的弧角度數,i則為虛數,i^2=-1)
然而,這個虛數單位,只存在於理論公式之中,唯一能表現其存在意義的也只有平面坐標圖形,至於現世之中能有虛數這種實物存在,當真是聞所未聞。
我自是難以相信,搖頭失笑道:「前輩,您怕是瘋了吧,歐拉的這個公式雖然正確無誤,但這虛數怎麼可能存在於現實之中?別說虛數了,就連它的平方數負一,在現實中也是不存在的。無就是零,最多就是絕對零度的真空罷了,怎麼可能會出現比真空還缺失存在的存在呢?」
他聽了不但不惱,反而面露嘉許之色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的,不但功夫了得,數學上的見識倒也不差。我跟我徒兒、女兒講起這些,他們除了滿臉茫然之色,就連個為什麼都問不出來,更別說提出質疑了。呵呵,說到這負數嘛,自然是存在的,只是你相信靈魂的存在麼?」
我愣了一愣,想起先前冰湖中險死還生的經歷,隨即點頭道:「相信。」
「不錯,孺子可教也。既然你相信靈魂的存在,這便是那負數的存在了。常言道,大衍之數五十,萬物滿盈,不可稍動。待有了這遁去的一,才形成了如今的宇宙,瞬息萬變,周而復始。生靈也是如此,本是五十盈滿之數,一團死肉罷了,直到靈魂加身,才使其遁去一數,便即成了活物。」
這靈魂乃負數存在之說,我還真是頭一次聽到,但細細思來,從哲學角度上看,倒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
瞭然地點了點頭,我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當即脫口問道:「既然靈魂即是負數,那這負數的根基,莫非就是用靈魂製成的?」
「哈哈哈……」他讚許地點頭道:「果然是一點就透,雖不中,亦不遠矣。不過,此物無法直接從靈魂中提煉而出,畢竟靈魂無形無質,根本沒法拘束。但,卻有方法從別的事物提煉出來。」
說到這裡,似是察覺失言的他微微一頓,搖頭失笑道:「可惜此物的存在乃是天大的秘密,不然我何至於寂寞到連個能傾吐炫耀的人都找不到,要對著個將死之人嘮叨不休?唉,念在你我還算有點共同語言,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一點的。」
「呃……多謝。」我聞言苦笑道。
「剛才過於輕視你,是我的不對。」他隨手挽了個劍花,又持劍於胸行了一個古禮,板起臉孔道:「接下來我將竭盡全力,以示對你的尊敬,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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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接招吧」將將出口,詩籐奇手中清凌凌的長劍霎時通體墨黑,猶如星夜一般深邃幽暗,卻又掩映出繁星萬點,更有似銀河般的渦狀星雲遍佈其間。
我看得心中驚歎,這「神器」之名,看來絕非虛言恫嚇了。轉念又想了想當下的處境,若這劍真是神器,那可就對我大大不妙了。
德蘭多爾僅憑神弓的一小段殘骸,便已能無敵於天下,這完整無缺的神器,只怕就算不及神弓之威,也至少能跟它的殘骸不相上下了。
心念及此,不再猶豫,當即用心眼鎖定雪城月的位置,兩顆飛羽流星升至半空連閃數下發出信號,讓她隨時做好狙擊的準備。
卻見詩籐奇左手捏著劍訣,右手持劍遙遙朝我虛劈出一記。雖不明其意,但我還是當即閃身避讓開去。
正警惕著此招有何後手,陡然從我剛才立身之處傳來一股龐然無儔的莫大吸力,彷彿身旁突然開了一個肉眼無法看見的異空間缺口一般,竟拽得我周身真氣狂瀉而出,驚駭莫名中趕忙急奔出數十米外,那吸力才漸漸消失。
心下稍定後,用心眼一探,卻見先前立身之處竟憑空出現了個漩渦狀的詭異黑洞,兀自不住旋轉,每轉一圈便縮小一圈,待又轉得數圈,終至消失不見。
此時我心中的驚懼已升至頂點,還未來得及思考一下,詩籐奇又接連虛劈數記。就在我瞅著他的劍路四下慌張逃竄之際,他已一個瞬移正擋在我身前,當胸一劍搠來。
此時無論左右躲閃甚或後退,都會撞上能吸化真氣的異能漩渦,無奈之下,我也只好挺劍格擋了。
此刻我還存著僥倖,希望他怕損及神器,如先前一般及時收招閃避。豈料此次他竟不避不讓,直直一劍以肉眼難及的速度點在我雪羽神劍鋒之上,但聽得「叮」一聲輕響後,劍上卻絲毫沒感覺到任何力道,竟是類似瞬閃般的無勁抖劍之法。
果然,心眼中只見他藉著劍尖反彈之力微微一抖手,劍尖稍退數毫,微一變向,眨眼便又刺至,我連忙展開砌羽劍訣阻住劍路,孰料突見他劍身上紅芒一閃,正是火電真氣混合的預兆,我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雪羽神劍已被一道紅芒瞬間洞穿劍身,挾著火電之勁直刺向我腰肋。
所幸剛才全神貫注之下洞世之眼觀測範圍已縮至極限,身周的世界幾近於完全靜止,才讓這平時萬難閃過的雷霆一擊有了足以令我閃躲的空隙,當機立斷,撒劍疾退,不顧真氣外洩,硬生生撞過身後的黑洞。誰知剛閃出近千米之外,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渾身虛軟無力,踉蹌兩步,差點坐倒在地。
試著運氣提勁,卻驚覺體內真氣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想不到剛才只是與黑洞接觸一瞬,便已被吸光了全身的氣力,莫非這就是先前詩籐奇提及的能反消除任何形式能量的負能量麼?
看了看還在半空漂浮待命的飛羽流星,心如死灰的我不由苦笑一聲,縱使雪城月現在出手,面對這種怪物級的存在,一箭失手,便是賠上兩條命的下場。不如就讓她一直藏著吧,省得枉送一條性命。
想到這裡,萬念俱灰的我頹然收回流星,長歎一聲道:「前輩神劍無敵,當真名副其實,晚輩我竟連一招都抵擋不住。只是希望能將我的死訊轉告與我師父知曉,好讓他來幫我收屍。」言下之意自然是讓雪城月切勿現身,好回去告訴我家老頭我已經不在人世,日後若還有事相告,就請燒紙錢傳訊吧!
已瞬移到身前的詩籐奇,微微一笑道:「放心,你死之後,我自然會將你火化,再匿名郵寄給你師父。只要他乖乖識趣,不再追究,我也不會無聊到上門去找他麻煩。」
「哦!老弟的好意,程某心領了,不過火化,我看就不必了吧!」
隨著耳畔突如其來的一個熟悉嗓音響起,數十顆湛藍晶瑩的流星已結陣攔在我身前,將詩籐奇團團圍在中心,一道青影挾著一抹雪藍色光芒瞬襲而至。
詩籐奇面色微變,身形一晃,尚未脫出流星包圍,霎時只見襲入陣中的青影忽然化作數十道極速交錯的殘像,竟似是有數十人同時從陣沿的每顆流星處以肉眼難辨的超高速瞬間穿過詩籐奇的身體直至陣心對面的流星……
還未等我看明白到底出了何事,忽覺後領一緊,不知被誰提著疾退出數百米外。
回頭一看,卻是師兄?!
大喜過望下,卻見師兄沒好氣地板起張黑臉,瞪著我道:「我們若是晚來一步,你小子焉有命在?」
話未說完,詩籐奇已瞬移至我身旁,竟是鬚髮凌亂,神色猙獰,渾身衣衫盡裂,頭臉脖頸之上還浮現出無數道凌亂交錯的細細血痕。
只見他二話不說,一劍便朝我頭頂劈來,師兄當即一招瞬閃疾劈他脖頸逼他收劍回救,卻忽聽後方急速追來的青影高聲喝道:「退開!切勿近戰!這廝劍上有古怪!」
話音未落,但見詩籐奇劍上紅芒一閃,「嗤」的一聲輕響,竟是瞬閃出手的師兄手中血羽斷成了兩截。
待詩籐奇再次一劍朝我當頭落下,此時青影已趕至身旁,一腳將我狠狠踹出數十米外,反手又將師兄也甩了過來。
我「哎喲」一聲跌落在地,捂著胸口,眼睜睜瞅著師兄朝我身上砸來,卻是毫無辦法。
好在師兄適時扭身閃開,才沒一腳踏在我的臉上。
他一把扶起我來,又看了看手中殘劍,心有餘悸地罵了句娘道:「我了個娘親,這老賊何時偷學到的瞬閃?還是劍劍必中的?!」
此時我已反應過來那道青影就是師父,當即出聲提醒道:「師父小心!千萬別讓他有空出招,他那劍會召喚吸人真氣的黑洞!肉眼看不見的!」
「哦,我曉得了。」此時正借助流星圓陣再次化作數十道殘影逼得詩籐奇無暇分身的師父,匆匆應了一聲。
聽那聲音飄忽不定,回聲細密層疊,我不由在心下驚歎不已,問著身旁的師兄,「師父用的這是什麼招數,我怎麼從沒見過?」
「應該就是羽裂天罡了吧!」師兄一邊觀戰,一邊托著下巴揣測道:「不過據說羽裂天罡有大小二陣,又針對不同戰局各自有好幾種變化,這具體是哪一陣的哪一個形態,我就不清楚了。」
此時突聽被困在陣中脫身不得的詩籐奇一聲暴喝,劍勢狂舞中周身紅芒大作,立時便有一道藍光急瀉出戰團外,「嗤」一聲輕響插在我身旁兩米遠處的地面上,卻是半截雪藍色的長劍。
我和師兄對視一眼,扭頭齊聲驚呼道:「師父!」
「鬼叫什麼!」師父高聲喝斥一句。
流星圓陣應聲星散而開,霎時間比之前半徑大出了十數米去,同時高高昇起至七八米的半空。而師父幻化出的數十道殘影也不再互相圍著陣心的詩籐奇交錯來去,只是各自停留在半空中的每顆流星前,連綿不絕地朝陣心的詩籐奇高速俯擲出無數雪藍色的細長暗器……
雖然不再像之前那般眼花繚亂,根本看不清陣中形式,但此刻戰團中的激烈程度依舊令人驚心動魄。只見三十二道千百暗器匯成的雪藍色急流分從圓陣邊沿三十二顆流星處如斜傾的水柱般筆直激射向陣心,宛若遮陽傘倒撐開後那一條條間隙均勻向圓心傾斜匯聚的細長傘骨,將處在傘心的詩籐奇渾身上下都盡數籠罩在暗器急流之中,氣勁爆裂聲綿密不絕震耳欲聾,聲勢之浩大,當真令人歎為觀止。
更為神奇的是,僅過數息之後,三十二道雪藍色的急流盡皆漸漸泛起淡淡紅芒,且那紅芒越來越密,再過得數息後,竟映得數十道雪藍急流絢爛多彩,宛如傍晚天空的彩霞一般瑰麗異常。
我直看得目眩神馳,愕然問道:「師父這是在用瞬閃的手法甩暗器麼?」
師兄哈哈一笑,點頭道:「然也,正所謂觸類旁通,只要熟悉了瞬閃的運用竅門,那便處處都能用到瞬閃了。」
然而,此刻陣心的詩籐奇倚仗神器之利,竟也守得滴水不漏,周身劍影已密如一團朦朧渾圓的光暈,更不住綻出如同高壓電弧般的青白熾芒,正是冰電混合真氣揮灑到極致的情狀。
師兄不由滿臉驚駭道:「這老賊是人是鬼,竟能將混合真氣用得這般狂亂隨性?難道他已然練成了若不自宮便不能習練的神功?!」
我卻聽得完全笑不出來,皺著眉頭,憂心忡忡道:「完了,師父如此不惜氣力,卻也難傷他分毫,一旦師父真氣不支難以為繼,你們還能仗著身法逃命,我可就小命不保了啊!」
師兄點了點頭道:「是啊,看你這一身的綠光,他剛才就算倉促遇襲還能瞬間移到你身旁,想必你是被他那柄古怪非常的劍鎖定了魂魄吧……沒事兒,若師父真體力不支敗下陣來,師兄立刻把你扔進深海裡,他就算能瞬移過去,你只要躲在水裡不出來,他也只能跟你比誰狗刨快了。」
我苦著張臉道:「喂!你怎麼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啊?」
「廢話,不然等一下哪裡還有機會……」
就在此時,突見遠處半空中一朵晶瑩的冰蓮急速直飛陣中,邊飛邊散出無數冰晶,在空中拉出一條近百米長的筆直白線穿過流星陣圈,直指陣心,似乎是在告誡師父躲開這條彈道,緊接著一道烏黑的細芒從近千米外的遠處山頭順著那道軌跡一閃而逝。
隨即,便聽得暴雷般的一聲轟然炸響,陣心原本水潑不進的熾白光球頓時煙消雲散,詩籐奇更是慘哼一聲倒飛出十數米外,待強撐起身,不但口鼻鮮血直噴,連眼角耳孔也不住滲出血來。
再看他手中那柄原本烏黑通透的神劍,已然四散碎裂,只剩下個光禿禿的劍柄……
莫名震驚中,卻聽得遠處山頭傳來一聲哈哈大笑,艾非拉斯洋洋得意地領著身背長弓的雪城月施施然晃了過來。
「看,師叔我說得沒錯吧,這冰電混合真氣就像個不知何時會爆的液態炸彈,再穩定的運行形態,一旦被更強烈的不穩定冰電混合真氣引爆,便會立刻引發相當可怕的連鎖反應,這位此刻的下場便是最好的例證啊!」艾非拉斯一邊走還一邊衝著癱坐在地滿身狼藉的詩籐奇指指點點。
雪城月聽得連連點頭,滿臉崇拜地看著他道:「果然呢,師叔您真是太厲害了!」
「哪裡哪裡,若不是你師伯神功蓋世,能逼得對手使出這如此喪心病狂持久穩定的冰電混合真氣劍法,縱然我的計策再妙,也無法一擊得手啊!」
佇立在陣心的師父面無表情地瞥了二人一眼,俯身拾起一枚散落的金屬碎片仔細端詳一番後,皺眉搖頭道:「果然,怪不得……」
就在剛才神劍碎裂的同時,我身上那種似被一股無形之物束縛住的微妙感覺也隨之消散殆盡了,此刻再檢視雙手,綠光果然已經消失,心下這才徹底的鬆了口氣。
心中大石一去,談興立刻就湧了上來,我扭頭看向師兄,詫異道:「奇怪,你們是怎麼突然跑來的?」
「當然是聽聞你的死訊,懷著沉痛的心情星夜兼程趕過來的。」師兄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搖頭歎道:「也不知哪個混蛋在三更半夜給阿日打了個匿名電話,說是暗影龍騎團正在向這裡集結精銳,於是埃菲爾便慌慌張張地將我們從熟睡中叫醒,召開緊急會議。我們本來還說暗影龍騎團的精銳們愛在哪兒集結關我們屁事,誰知你那位親切的世叔一聽,當即臉色大變,說你小子眼下正在此處……結果我們一票人就著急忙慌地趕過來了。出發前,打你手機,無人接聽,等下了飛機再打,依然無人接聽。還好你師兄我英明神武,人脈廣泛,找了個當地經營通訊業的老主顧查到這個方位的通訊服務器群受到強烈干擾已完全陷入癱瘓,必然是暗影龍騎團的目標所在,這才一路趕了過來。」
我依稀記得出發前聯繫阿瑤時手機上曾顯示師兄打來的數個未接來電,這才猛然想起自己為了不驚動雪城月二人而與暗月楓手下秘密取得聯繫,已將來電提醒改成了振動模式。想必師兄上飛機前,我正在補眠,他們下飛機時,我又正憂心如焚地拽著雪城月一路狂奔中,自然是根本察覺不到了。掏出手機一看,果然又多出數個未接來電的提示。
此時已走至近前的雪城月嘟著嘴道:「師兄,你真笨,打不通他的,就不知道打我的手機麼?」
師兄斜睨了她一眼道:「看你這身打扮就知道你根本沒帶手機出來,你怎麼知道我沒給你打過?」
雪城月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箭道運動服的裝束,這才「哎呀」一聲,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吶吶道:「果……果然忘記帶出來了呢!」
見師兄一臉「我就知道」地衝她翻了個白眼,她立刻委屈地指著我栽贓道:「又不是我的錯,是長官他催得太急嘛!」
我聞言哭笑不得,只得略過這個話題,問道:「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最後那一箭應該是你射的吧?」
「是啊,不過不是一箭,是七箭哦!」她得意洋洋道。
「啊?七箭?你是怎麼一口氣射出那麼多箭的?!」
「呵呵,別急嘛,且聽我慢慢道來……」
原來艾非拉斯在師父與師兄趕來救援之時,就一直在雪城月身旁皺眉觀察戰況,邊看邊不住輕聲嘀咕,說什麼這新鑄的劍也強得有些逆天了,簡直超乎了常理的範疇,如不想個法子給破壞掉,只怕大家等一下都要逃命,但又怕大家支撐不到他想出法子來……
接著,他突然靈機一動,對雪城月說師叔我想到一個好主意,等會兒讓你看煙花,於是就把雪城月的箭都拿了過去,依次分別注入冰電真氣後遞還給她,說等一下按交替順序一次全射出去,興許能直接把那個變態炸死。
就在這時,師父剛好又改變了戰術,不再與詩籐奇近身交戰,並將他死死困在陣心不能稍動,艾非拉斯見狀不由笑歎,師父定是與他心有靈犀啊,此時再不出手,更待何時……
「接著呢!」雪城月眉飛色舞地繼續說道:「師叔他便對我說,腦袋放空,不許有雜念哦!然後,就一指點在我天靈穴上,讓我一口氣把七枝箭首尾相接統統順著等一下出現的白線射在一個點上……我當時還想就算射得再準,這麼遠也不可能七枝箭都射在同一點啊,可突然之間不知道怎麼的,就感覺整個世界都變慢了,變得好慢好慢,弓也變得比平日難拉得多。等第一枝箭射出去後,趕緊拉開弓再準備射第二枝時,第一枝才飛出去十幾米遠,慢悠悠地飄在空中向前飛,很輕鬆就瞄準它的尾巴了。就這麼一口氣按師叔給的順序連射了七枝箭,師叔手指一鬆,接著我就聽到這邊『砰』的一聲,再然後……再然後師叔就開始放聲大笑了。」
聽完她的描述,我和師兄面面相覷,心下驚歎連連。且不說這戰術高明與否,單說雪城月的箭速之快,就已達每秒三四千米,竟能用僅十幾米的距差連珠射出,我都得將心眼觀測範圍縮小到身周兩米內才能勉強達到這種緩時效果,艾非拉斯的凝冰視界造詣到底得有多高啊……
此時前方的艾非拉斯正與師父一起檢視著那些散落的神劍碎片,不知為何二人神色分外凝重,相互間不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卻聽不見任何聲音,竟是在用聚聲成線的傳音術偷偷討論,顯然連我們都不許偷聽。
雪城月好奇地側耳聽了片刻,突然問我們道:「魂晶石是什麼東西?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師父回頭瞅了她一眼,無奈搖頭道:「你這丫頭,這都能讓你聽了去……」
艾非拉斯則哈哈一笑道:「這裡也沒什麼外人,何必這麼神神秘秘的,若是勾起了無謂的好奇心反而更加不妙,不如就讓他們聽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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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艾非拉斯的提議,師父倒也沒有反對,只是告誡我們切勿走漏了口風。
卻見他信手碾碎一塊碎片,伸指撥著掌心的粉末細細查看道:「……從這成色上看,似乎魂晶石含量並不太多,僅剛達到能產生效果的最低閾值。」
艾非拉斯點頭道:「畢竟這東西太過難得,就算有收集的器材,若無強大的財力和人脈,也難找到能用以收集材料的物品。恐怕也是勉強湊出一些後,便迫不及待地按照其極限閾值專門打造了一柄劍。」
師父轉頭又問我道:「羽,你與他接戰最久,對他用過的招數應該有所瞭解,有哪些招數是超出常理,難以理解的?」
對詩籐奇那些常理難度的招數,我早已滿心疑惑,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難得師父主動詢問,趕忙一一詳細匯報。
師父聽完後思忖片刻道:「嗯……吸化真氣,書上有過記載,寒星真氣無法產生感應,這我也早已知曉。至於高頻率鎖定瞬移,這就有些稀奇了啊!」
艾非拉斯輕笑一聲道:「這有什麼稀奇的,希波爾教中秘籍文典曾有記載,當年司路蒂亞那招蒼冰封日,就是大範圍的全體高頻率鎖定瞬移技能,中者非死即傷,一個集團的火力都趕不上他一個人的。」
師父瞪著他道:「你還真敢去翻看繳獲自敵教的禁書典籍?!你這個監守自盜的賊!」
「喂!我那可是本著為了打倒敵人就要先徹底瞭解敵人的戰術宗旨,冒著會被徹底洗腦的高度風險,憑著滿腔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赤誠熱血才勉為其難去看的啊!」
「你騙誰呢!」
「好吧,其實我只是對被禁的原因很好奇而已,沒想到只找到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奇聞軼事。」
「哼……這麼說來,司路蒂亞那逆天的實力,也是靠著神器換來的了?」
「當然,如果不是神器,難道是上帝麼?似乎還不僅僅是靠神器,而是靠著傳說中的神器。」艾非拉斯故作神秘地停下了話頭,扭頭見我們都聽得目不轉睛,這才得意地繼續道:「一般的神器,就像這樣的,還不是稍花點心思,幾下就弄碎了?德蘭多爾也有所謂的神器,可惜只是個殘缺品,我聽羅特說過他的功夫招式,名不副實,不過爾爾,可見那殘缺品對他只有增效的功用,還算不得是真正的神器。而希波爾教的秘籍中曾記述過司路蒂亞常年隨身攜帶一柄古帕爾蘭祭祀用的法杖,材質不明,看起來極為脆弱易折……當時我就覺得十分蹊蹺,他又不是祭司,隨身帶個祭祀禮器做什麼,現在想來,這八成就是羽講的三神器傳說裡那根自己把自己獻祭了的法杖吧!」
我一聽頓覺有理,連忙點頭道:「是啊,那法杖據說在獻祭完後,就失去了持有者,但也沒說有沒有損毀。」
師父點頭道:「嗯,這麼說來,倒也不無可能。不過,就算司路蒂亞是靠傳說中的神器縱橫無敵,現在人也死了上萬年,是與不是,對我們來說都毫無意義可言。眼下最要緊的,是查出這魂晶石的來源,以及此事背後隱藏的真相,希望不要牽連到過多的無辜人眾,不然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雪城月歪著頭好奇道:「腥風血雨?是說那些夢想著要稱霸世界的武林人士,會為了這東西而互相爭搶廝殺麼?」
「你這丫頭是武俠小說看多了吧?」艾非拉斯輕笑出聲,扭頭卻又瞅著她,一本正經地教導道:「真正的武林人士都很熱愛和平的,比如你身邊這些都是,而你說的那些人,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強盜土匪和恐怖分子罷了。」
雪城月不服氣地噘嘴道:「那司路蒂亞不就征服世界了麼!那邊那個人不也拿這東西鑄成武器了麼!」
「司路蒂亞時代,世界秩序還沒完全重建,政府軍的實力也孱弱不堪,豈是現在能比的?至於那個劍癡,八成也只是想試驗新的鑄劍方法,至於征服世界這種事情,肯定是想都沒想過吧!」
「哼,他有沒有想過,師叔你又怎麼知道的……」
師父擺手打斷他們的爭辯道:「行了行了,如今暗影龍騎團正在那邊殺得狼煙滾滾,你們就別再在這裡鬥嘴添亂了。趕快查明真相,也好能評估一下暗影龍騎團是否真因此事而來,是否還有轉圜的餘地。」
雪城月一聽這話,立刻乖乖閉上了嘴。
艾非拉斯則呆呆出神片刻後,突然似想到什麼般,詫異地扭頭詢問道:「那個龍吟瑤呢?她沒跟你們在一起麼?」
我這才將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簡略跟他們講述了一番,連甄鶴霖幕後暗算於我的推測也一併道出。
艾非拉斯聽完後冷笑一聲,點頭道:「是了,調虎離山,搜查罪證,倒是他們最擅長的計策。看來迪爾教已經掌握了相當的證據,不然也不會計劃得如此周密。特地召喚我們前來救人,只怕是想借我們之手,連這罪魁禍首也一併翦除吧!真是好一個移禍江東,借刀殺人的妙計啊!」說完還頗為讚賞地鼓了鼓掌。
雪城月聽得愕然一愣,緊接著無比懊惱地跺著腳道:「這麼說,我們被人徹底算計了麼?真是太可惡了!」
我驚奇地瞅著她道:「咦?你居然聽懂了?我可還沒明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呢!」
雪城月搖著頭道:「沒啊,我也沒聽懂,但就是覺得好不甘心呢!」
師父聞言笑道:「啊,怪我沒說明白,政府對這魂晶石的管理,可謂相當嚴苛,一旦查出有敢私藏囤積者,基本都是抄家滅族的重罪。而且,這東西別說私藏了,就連敢散播類似謠言的,都要受到嚴刑拷問,查明來歷。好在這東西存世量極為稀少,這世上聽說過此物的人就已是寥寥無幾了,親眼見過的更是屈指可數,再加上政府也將其列為最高機密,封鎖極嚴,所以一般民眾根本就沒聽說過世上還有這種東西存在。」
好半天都沒說話的師兄聽到這裡,才「啊」了一聲,皺著眉,不忿道:「是啊,連我這為政府效過多年死力的人,都未曾聽說過此物的存在。」
師父淡淡一笑,安慰他道:「別說是你了,就連跟我們一起參加過千年前教派戰爭的那些老戰友們,也沒幾個知道這東西存在的。」
艾非拉斯點頭道:「就連我師弟、師妹,對此物恐怕也是一無所知,我也從未跟他們提及過。畢竟,這東西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用,反而會惹禍上身,不如毫不知情,反倒落得清淨。」
雪城月聽得臉色慘白道:「那……那我現在已經知道了……這……這可怎麼辦啊?!」
艾非拉斯攤了攤手,無所謂地笑了一笑,「知道了也未必就一定是壞事,只要不說出去就是了。況且,憑你的功夫,將來很有可能會對上類似今天這樣的對手,提前有個大概的瞭解,到時候也不至於像羽這樣上手就吃個大虧。」
這話似是極對雪城月的胃口,頓時就把她又哄得眉開眼笑,連連點頭。
師父這才又轉回話題,對艾非拉斯道:「此次暗影龍騎團集結精銳,多半便是為這魂晶石而來。如果你推斷無誤的話,恐怕此刻詩籐奇的家人、僕從們已經凶多吉少了吧!」
頭次聽到敵人名姓的雪城月一呆,有些難以置信地一字一頓道:「詩……籐……奇?!」
就在此時,呆呆癱坐在遠處的詩籐奇,突然啞著嗓子艱難出聲問道:「程兄,你說的可是真的?」
「喲,這位居然還能說話……」艾非拉斯失笑道:「我還道他已經坐著死掉了呢!」
詩籐奇一邊嘔著血,一邊強撐起身,衝艾非拉斯吃力地磕頭道:「軍師大人,我與你素無交惡,還望看在過往的情面上,救救我的家人吧!」
艾非拉斯不屑地冷哼一聲,斷然拒絕道:「開什麼玩笑,你闖下這種彌天大禍,還想把我也牽連進去?」
詩籐奇哀歎一聲,轉而又求師父道:「程兄,我雖然罪該萬死,但我的家人、徒兒都是無辜的,他們對此毫不知情,求求您看在我當年最先率部眾歸降的份上,救救他們吧!」
還未等師父答話,雪城月已皺著眉,大聲斥問起他道:「你就是詩籐奇?那阿瑤豈不就是你親生女兒了?你既然如此掛念家人、徒弟安危,當初又為什麼要拋棄她呢?如今為何還要無緣無故劫持她?甚至連我們都不放過?!」
我上前輕輕拍了拍激動無比的雪城月,讓她稍安毋躁,她這才狠狠瞪了詩籐奇一眼,憤憤作罷。
師父則面帶難色地看著詩籐奇道:「這……唉,就算我想救,現今的迪爾教恐怕也不會賣我面子了,不過……」
艾非拉斯斜瞅著師父猶豫不決的表情,似乎真想答應要去救人,連忙猛一拍大腿,打斷他道:「哎喲!差點給忘了,我那徒媳的娘可還在這混蛋家裡呢,要是被人給殺了,我這面子上也掛不住啊!」
被打岔的師父瞪著他,莫名其妙道:「你徒媳?誰啊?」
「就是那個龍吟瑤啊!」
雪城月聽得連呸數聲,氣哼哼道:「怎麼可能!阿瑤什麼時候成你徒媳了啊?」
「反正是遲早的事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若是去救出我徒媳的娘,我徒媳自然要感恩戴德,以身相許嫁給我徒弟吧,這可不就成了我徒媳麼?」
雪城月自是氣得直翻白眼,詩籐奇卻是驚喜得連連磕頭。
師父則半信半疑地看著艾非拉斯道:「這麼說來,你也要去救人?」
「請問你有什麼疑問麼?」艾非拉斯冷冷瞥著他道。
「嗯,我剛才還在愁若沒你同去的話,恐怕會顧不了那麼多人的周全。」
「哈!跟我同去?!免了!你一出手,只怕所有人都立刻知道是神戀派的人到了,到時候天堂島恐怕也要被你牽連進去,我這後半生的幸福,可就要生生毀在你手裡了。」
「哦……」師父點點頭道:「你才只活到一半啊?」
艾非拉斯沒理會師父的調侃,指著師兄道:「你和你師父這對神戀派的招牌去救我那徒媳就好,免得徒增是非。反正你也認得模樣,斷不會救錯了人。嗯……」接著又扭頭看向我和雪城月。
「有師伯和師兄去救阿瑤,定然沒問題呢,我要去救阿瑤的娘和阿蕊!」雪城月舉手道,接著又對詩籐奇狠狠一瞪眼,「可不是為了你!」
艾非拉斯欣然點頭道:「有你這最強戰力助陣,我可以說是勝券在握,當然,只要她們還沒死的話……羽,你也跟我來吧,順便學習學習救人之道。」
我為難地搖了搖頭道:「小侄我現在渾身乏力得很,走路都嫌費力,還是不去拖累你們了。」
雪城月聞言轉身關切地上下打量我道:「咦?!你怎麼了?受傷了麼?」
「沒,只是被吸光了真氣,渾身無力罷了。」
「哦……」她嘻嘻一笑,伸手便按在我背心上,一道活潑潑暖洋洋的純粹生命能量頓時源源不絕順著她掌心湧了過來。
我愕然道:「你可是等一下救人的主力啊,怎麼能隨便就把這麼多體力浪費在我這殘兵敗將身上?」
「哼,又費不了多少,頂多一成半功力罷了。」
「……」能立刻恢復體力固然讓我欣慰,但一想到自己竟只有她不到六分之一的修為,又讓我心下頗有些難過。
詩籐奇好奇地瞅了雪城月片刻,突然恭敬地出聲試探道:「請問閣下莫非就是詩劍島的那個薛婷麼?剛才那幾箭當真是霸道剛猛,萬夫莫敵,就連長得也比傳聞中要……呃……嬌小可愛得多。」
「那是我師父!」雪城月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哦!哦……怪不得呢,怪不得呢!」碰了一鼻子灰的詩籐奇訕笑不已。
片刻之後,我已徹底恢復氣力。
艾非拉斯立刻迫不及待地大手一揮道:「好了,我們趕緊分頭出發去救人吧!程兄,你們若是得手後,可千萬別興高采烈地打電話來向我們報捷,不然暴露了我們藏匿的方位,恐怕會功虧一簣啊!」
「放心吧!」師父哈哈一笑,點頭道,又再次確認了我們所住酒店的方位和具體樓層後,便領著師兄轉身絕塵而去。
艾非拉斯直到師父二人徹底消失在視野內,才扭頭對著詩籐奇冷笑一聲道:「哼,死到臨頭還想靠著什麼上有八十老母的陳年老哏來拖人下水,你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在你眼裡,親生骨肉的性命尚且抵不過一柄劍,還在乎什麼家人、徒兒的安危麼?」
此言一出,我和雪城月自是聽得錯愕不已。
詩籐奇更是面色大變,忙出聲辯解道:「此事我確實是死有餘辜,但也確實掛念家人、徒兒安危啊!軍師大人明鑒,我真的沒有騙你們!」
艾非拉斯不屑地瞥著他道:「這話你拿去騙三歲小孩吧,想騙我,你還是省著點力氣等著被迪爾教拷問吧!」
詩籐奇聞言面如死灰,長歎一聲後,閉目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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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艾非拉斯的話,雪城月愕然道:「師叔,你既然不想去救人,為什麼還要拉上我們啊?」
艾非拉斯抬頭皺著眉「嗯」了一聲,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見雪城月突然從我兜裡掏出手機,不由警惕道:「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告訴師伯他們說你騙人啊!」雪城月理直氣壯地瞪著他。
「我好不容易才把那個老好人傻冒哄走,你居然還想拉他們回來去送死?!真有你的啊!」艾非拉斯頓時給氣得歪著嘴直樂道:「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狀況?迪爾教已經下了滅族令,航空母艦都開過來了,幾十架戰鬥機滿載武器隨時待命,三百多名暗影龍騎團精英直搗目標大本營。剛才我們飛過來時,直接被兩架戰鬥機護送著繞開禁飛區,就看到幾百公里外的海平面以下也不知道是哪兒正冒著滾滾濃煙,估計就算是個小島也早就被各種炸彈轟了個底兒朝天!我們去了又能怎樣?看著煙火聊天麼?!」
「可……可……可阿瑤的娘也不能不救啊!」
艾非拉斯聽得哈哈一笑道:「要知道你那阿瑤的娘當年可是被逼著嫁過去的,結果卻只被當成了一個生孩子的機器。攤上這麼個薄情寡義狼心狗肺的老公,恐怕她早就不想活了吧,如今倒也算是遂願了。」
我聽得不由咳嗽兩聲,心道您老人家還真好意思提這事兒,阿瑤她娘可不就是被您逼著嫁給詩籐奇的麼?
我這一出聲,倒是提醒了雪城月,她趕緊拽著我求援道:「長官!你快幫我勸勸師叔,不然阿瑤的娘可就死定了!那阿瑤就徹底成孤兒了呢!」
我苦笑一聲,皺眉埋怨道:「世叔大人,您既然打定了主意不想救人,就別把我們也拉進來啊,莫非您是存心想讓我們背上辜負好友的罪名,愧疚一輩子麼?」
「就是說啊!」雪城月立刻氣鼓鼓地點頭幫腔道,說完似乎又覺得我這番話不太對勁,不由怔怔愣在那裡。
艾非拉斯則搖頭失笑道:「你小子想太多了,我還不至於如此。只是若不拉著你們二人當個監軍,就憑我那番信口胡謅破綻百出的藉口,你師父怎麼可能輕信?」
我細細一想,還真是這樣,那徒媳之說乍聽連我都以為不過是個玩笑罷了,但等他信誓旦旦地要拉著我和雪城月一起去救人時,便立刻信以為真。而且,相比起敢跟他直接拔刀相向的師父來,我們這兩個小輩就算再怎麼反對也不可能公然與身為長輩的他對著幹,所以他才毫無顧忌地把我們倆都留了下來。唉,他既已下定決心不讓我們去救人,那八成是救不成了。就算強行去救,迪爾教連航空母艦都開了過來,只怕現在過去也已經晚了!
事已至此,我也不可能再貿然的帶著雪城月跑去送死,無奈暗歎了口氣,只得轉開話題,顧左右而言他,「迪爾教既然對這魂晶石如此著緊,為何卻又對德蘭多爾之流採取放任態度?魂晶石不就是拿來煉成神器的麼,德蘭多爾可是直接就擁有神器了啊……莫非憑著迪爾教的情報網,也未掌握德蘭多爾的真實情報麼?」
艾非拉斯見我識趣地轉開了話題,臉色頓時緩和,微微一笑道:「你那面具也是神器,你除了拿它來擋臉,還能做什麼?」
「呃……咦?!我那面具裡,也有魂晶石麼?!」
「不然呢?好歹也是我派開山祖師留下來的聖物,怎麼可能會是凡品?」
「啊,您說的這個意思我懂了,但既然神器未必就是威脅,迪爾教又為何要這麼喪心病狂地針對魂晶石?」
艾非拉斯皺起眉頭,上下打量我許久,顯然正在內心激烈鬥爭是否該告訴我真相……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突然自嘲地哈哈一笑道:「我還真是庸人自擾啊,怎麼想你這小子都不可能是那種喪心病狂的人……月丫頭,把耳朵塞上。」
氣猶未平的雪城月嘟著嘴不情願道:「為什麼啊?!」
「這是為了你好,省得你將來夜夜都做噩夢。」艾非拉斯不容置疑地衝她冷然道。
雪城月這才撇了撇嘴,頗不甘心地用手指塞住了耳朵。
「走,我們去那邊說話。」艾非拉斯又衝我一招手,領著我便朝遠處的樹林走去。
雪城月在身後氣得直跺腳道:「喂!我就這麼沒有信譽麼?!」
進入樹林中,艾非拉斯隨便找了塊平整的大石坐了下去。
他一邊瞇起眼睛瞅著樹林外遠處的雪城月和詩籐奇,一邊笑道:「哈哈,我就不信詩籐奇那老小子不開口。」
我聽得如墜五里雲中,茫然道:「咦?您在說什麼?」
艾非拉斯戲謔地指著極遠處的詩籐奇道:「那老小子事到如今還心存僥倖,妄想著自己能逃過此劫後東山再起,所以只能等他徹底絕望,自己主動招供了。」
「招供?招什麼供?」我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當然是他珍若生命的那些收藏品了。這老小子嗜好有二,一是鑄劍,二就是搜刮各種奇珍異寶,想必這魂晶石的採集器也是他不知從哪兒搜刮到的古籍上看來的,然後偷偷去挖了出來,而且竟連用法都知道了。」
我聽得哭笑不得道:「世叔大人,您怎麼連個將死之人都要敲詐啊?」
艾非拉斯正色道:「這哪兒叫敲詐,我這是真心實意地想救他家人啊!他心存妄想,自然就不會供出魂晶石的來源,那迪爾教豈會善罷甘休。只有讓迪爾教能徹底放心,他家人才可能真正安全。」
我壓根不信道:「連航空母艦都來了,此刻他家人早都死光了吧,您還想哄誰啊!」
艾非拉斯嘿嘿邪笑一聲,摸著鼻子道:「航空母艦是有的,不過上面就停了幾架直升機罷了。」
「咦?那戰鬥機護航呢?」
「自然是我信口胡謅的,只是接到了該領空範圍正在軍事演習讓我們繞行以免誤傷的通訊警告而已。反正你師父、師兄都不在,我說破天去,也沒人會起疑。」
我聽得捂額無語,搖頭道:「世叔您這滿嘴都沒句實話的,讓我以後還怎麼敢輕易信您啊!」
艾非拉斯很無辜地聳了聳肩道:「我這不都已經實話實說了麼?再說了,我們這次落入別人的算計,也不能就這麼打落牙齒和血吞吧,救人的同時順便撈點好處,又何罪之有。若真就這麼低頭認栽,灰溜溜地夾著尾巴回去,豈不會徹底淪為人家的笑柄?」
說完,瞅見我滿臉的不以為然,他便搖頭歎道:「你小子當然是不在乎了,反正你也被人笑話慣了,我和你師父可丟不起這個人。」
沒想到反被他奚落了一番的我只得訕笑一聲,轉而追問道:「那魂晶石被嚴查的原因……」
「嗯,因為此物的特殊性質,讓它成為了唯一能安全生產和保存反物質的媒介。」
「反……反物質?!」我不由大驚失色。
「是的,你沒聽錯,就是那個只要幾百克就能輕鬆炸平一座數百萬人口城市的反物質。不過,想生產出上百克的反物質並讓其穩定存在,這對魂晶石的純度要求極高,需求量也很大,如果不是手眼通天、富可敵國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只是凡事就怕個萬一,畢竟反物質武器咱人類歷史上也不是沒出現過,雖然因為保存條件太過苛刻,沒有足夠財力維持,最終曇花一現,卻也足以令後世歷史學家們齊呼萬幸了。」
「哦……」我起先還以為迪爾教封禁魂晶石的理由和帕爾蘭大陸古籍文獻一樣,是為了確保自己的統治優勢,想不到卻是為了禁絕這種威力空前絕後的戰略級武器。
如此說來,這東西也確實該被封禁,畢竟人類不是沒往自己腦袋上扔過核彈。既然已有前車之鑒,那自然也難保不會再喪心病狂地扔一次反物質炸彈了。
我又不解道:「既是為了這個原因,那神器也可能被人拆出魂晶石來啊,不一樣不保險麼?」
「神器還能拆麼?我倒是沒聽說過……而且,就算能拆,其中的魂晶石早已和其他材質混為一體,無法提純,還怎麼拿去生產保存反物質?」
原來如此,看來我也不用擔心迪爾教日後會為了那面具而來找我麻煩了!轉念又想起先前被艾非拉斯巧施手段輕易炸碎的那件神器,我不由虛心向他求教道:「世叔,剛才您到底是怎麼炸碎那柄劍的?據我瞭解,這冰電混合真氣能反彈一切真氣,就算撞上再不穩定的同型混合真氣,只要還沒爆炸,就只會互相彈開,而剛才被那幾箭射去,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干擾甚至引發爆炸了?」
正密切關注遠處詩籐奇動靜的艾非拉斯聞言瞥了我一眼,得意一笑道:「你說得沒錯,若直接用不穩定的冰電混合真氣去引爆,只會產生兩種後果,要麼就是被彈開,要麼就是還沒等射出便已經自爆了。所以,我才將兩種真氣分別存入七枝箭內,交替射出。待七箭幾乎同時命中一點,被反彈回來的前一真氣便會與後續射至的另一種真氣在極短暫的剎那間形成極易爆炸的不穩定冰電混合真氣,就算前兩枝箭上的真氣混合後沒爆,後面還有五枝,不怕它不爆。」
哦,原來竟是利用了冰電混合真氣的反彈特點,故意讓真氣被它反彈來與後續真氣進行混合……唉,雖然這原理一被說出來便覺得真是簡單易懂,但若讓我獨自去想,只怕就算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到。更何況,這世上能將冰電混合真氣用得如同普通真氣般揮灑自如的對手根本是萬中無一,而若無法確保每一次攻擊都會被反彈回來,這個戰術也就毫無用武之地了,自然也不可能在平日裡思考如何破解這種情況的戰術……而艾非拉斯竟能在臨敵之刻瞬間想出這一招來,不得不讓人自歎弗如。
他似是瞧破我的心思,淡淡笑道:「憑你現在的見識、經驗,想不出來也是正常。當年我和你師父等人捨命擊敗過無數高手,當真是什麼樣奇葩的招式、戰術都見識過了,才換來如今這一身的臨敵對戰經驗,你也別太妄自菲薄了。」
這話聽起來雖然像是在安慰我,然而他的表情卻分明在說,你小子這才幾年的道行,竟妄想與我們這些修行上千年的人比肩,也未免太心急了點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好奇道:「可看那柄劍的破損情況,似乎不僅僅是被外力破壞所致,更像是直接從內部發生了爆炸,這又是什麼道理?難道外來冰電真氣引發的爆炸,當真能引發自身的冰電真氣也跟著一起爆炸不成?若真如此,那這世上怎還會有人蠢到用冰電真氣來禦敵呢?」
艾非拉斯聽了,頗為欣慰地點了點頭道:「你小子可算是問到點子上了。其實我當時也只是準備賭上一賭,對能否真炸碎他的劍,並沒有太大把握。不過,以我對他的瞭解,他既然成名於冰炎劍,這新鑄之劍必然也會承襲前者的長處,那就是能吸收外來的冰屬性真氣,與自身真氣混合後再反彈出去……但,若是當著他的面用這招的話,必然會被經驗老道的他識破其中玄機而有所防範,不讓劍輕易吸入真氣打亂內部平衡,然而當時他正被你師父的攻擊吸引了全副注意力,只顧著去彈開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暗器,哪裡還有閒心去防範偷襲?於是,他在被我偷襲得手後,倉促間毫無防備的劍上立刻自行吸入混合了電勁的寒冰真氣,接下來,自然就是一連串的連鎖反應了。」
聽完他這番講解,我心中的疑惑終於徹底解開,不由欽佩無比道:「多虧了世叔的神機妙算,不然今次我的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這了。」
他哈哈一笑,毫不居功道:「你若真要謝,就去謝月丫頭吧!沒她那超乎常理的射擊頻率,我再怎麼神機妙算,也是白搭。」
「咦?那不也是多虧了您的凝冰視界麼?」
「我若有那麼厲害,哪還輪得到讓她去射?我只不過從旁引導調和她體內的真氣,讓其能暫時自行用出凝冰視界罷了。至於能達到何種程度的效果,全憑她自身修為高低所定,與我可沒什麼干係。」
「就算如此,若沒有世叔您……」
還沒等我感激完,艾非拉斯突然衝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遠處道:「噓,魚兒終於咬鉤了!」
我抬頭順著他指的方位瞥去,只見遠處的空地上詩籐奇正極力哀求著雪城月什麼,而雪城月則呆呆地斜視地面默然無語,顯是已經被他說動,還略有些猶豫罷了。
又過了片刻後,似是終於下定決心的雪城月衝詩籐奇微微點了點頭,又略顯焦急地衝著我們這邊不住張望。
艾非拉斯見狀,不由輕笑一聲道:「你小子若真想謝我,等一下只要別來拆我的台就行。走,撈肥魚去了!」
離著詩籐奇還有上百米遠時,雪城月已迫不及待跑上前來一把拽著我走到旁邊,鐵青著臉,低聲質問道:「羽,你真忍心就這麼不管阿瑤了麼?」
我故作納悶道:「咦?不是已經讓師父他們去救了麼?」
「不是說這個啦!是她的媽媽啊!還有阿蕊呢!」
我無奈聳肩道:「你師叔不讓,我又有什麼法子?」
「他不去,不代表我們不能去啊!就算我們沒法子救人,怎麼也要盡盡心力吧?總比什麼都沒做要強得多啊!再說,萬一能救出來呢?那豈不是皆大歡喜?」
「可只有你我二人去的話,別說萬一能救人出來了,可能連我們也要等著被救了吧!」
「那可未必哦!只要你能幫我拖住師叔,興許我就能把阿瑤的媽媽還有阿蕊她們一起給救出來呢!」
我難以置信地瞪著她道:「你瘋了麼?兩個人都不可能了,你還想一個人跑去救?」
「噓──」她緊張地扭頭瞅了一眼走遠了的艾非拉斯,輕聲道:「剛才詩籐奇說他有一條隱秘的水下通道可以通往島上城堡的地下室,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只要有他帶路,我就能偷偷潛進城堡,然後伺機救人。當然,前提就是你得再把師叔給騙遠一點,好讓我能帶著詩籐奇去救人才行。」
還未等我作答,不知何時晃回我們身後偷聽的艾非拉斯已冷笑一聲道:「作夢!」
雪城月立時被嚇了一跳,回身憤憤不平地指著他道:「師叔,你怎麼這樣?!不讓我偷聽,你自己卻還偷聽!」
艾非拉斯也不理她,逕直走到詩籐奇身旁,哈哈哈連笑三聲,寒著張臉道:「你還真是賊心不死啊,連誘拐無知少女這種卑鄙勾當都用出來了。」
雪城月瞪著他,氣哼哼道:「誰無知了啊!」
「詩籐奇,我沒將你格斃當場,就已經是很顧念舊情了。你若是再敢挑釁我的忍耐底限,我現在就讓你去見那些被你鑄進劍裡的冤死鬼!」艾非拉斯冷冷說罷,招呼著我們道:「走了,找個館子吃頓好的去,給過會兒要來收尾的暗影龍騎團精英們留點兒私人空間。」
雪城月白了他一眼,賭氣道:「我才不去呢!」
艾非拉斯一板臉道:「你這丫頭,還真信了他那套鬼話不成?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可是連親生骨肉都能拿去鑄劍的傢伙,不然你以為為何你那阿瑤的娘要把她藏到赫氏去,十幾年來都不肯與她相認?!好不容易得知了親人的消息,誰知剛找到這裡,就立刻又被這廝劫去?」
聽得此話,雪城月頓時如遭雷擊,呆立當場,半晌無語。
艾非拉斯衝我使了個眼色道:「快點撤了,再不走,可就不好辦了。」
我拉著失魂落魄的雪城月,邊走邊輕聲安慰她道:「阿月,別難過了,至少阿瑤現在還好好的啊!」
她卻只是目光呆滯地直視前方,亦步亦趨,一言不發。
前方的艾非拉斯嫌我們走得太慢,回頭不耐煩地催了一聲道:「磨蹭什麼呢?直接背著她走就是了!有什麼話,回去再慢慢說!」
就在這時,後面的詩籐奇終於再沉不住氣,扯著嘶啞的嗓子開口求饒道:「軍師大人,我願用畢生所藏,求您救我一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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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詩籐奇的喊叫,艾非拉斯卻不為所動,頭都不回地揮了揮手道:「留著去收買暗影龍騎團的那幫蠢貨吧!」
「我眼下命在旦夕,怎麼可能還會騙您?!況且,那十七本原文典籍若就此失傳,軍師大人您真的忍心麼?!」
艾非拉斯這才停下身來,回頭冷冷看著他道:「原來當初毒害我手下副官,還一把火燒了希波爾藏經地宮的人,果然就是你這廝!」
「我……我也是被逼無奈啊,那些原文典籍若是落入迪爾教之手,就永無再見天日之時了。」
艾非拉斯身形一晃,已站在詩籐奇身旁,單手拎著後領將他提起身來,「也好,我就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過,若那十七本原文典籍不在這方圓三十里內,你也就不用告訴我了。」
「在……在的!三……三十多公里吧!」詩籐奇說著,見艾非拉斯眉頭一皺,趕忙補充道:「憑您的腳程,最多五分鐘就能到了!若是五分鐘內沒到的話,您直接殺了我就是!」
「哦?」艾非拉斯這才點頭道:「那走吧,到底在哪兒?」
五分鐘後,照著詩籐奇的指示,我們在荒郊野嶺中找到了一個被樹林遮掩住的古代教堂遺址。
按詩籐奇所說的順序打開教堂祭壇下隱藏的機關秘道後,艾非拉斯二話不說,提起詩籐奇便丟進了黑咕籠咚的秘道中,又側耳傾聽了好一會兒,確定沒什麼陷阱機關後,才領著我們用手機照路慢慢走了下去。
秘道盡頭,果然便是一間堆滿無數奇珍異寶的寬敞密室,甚至還能聽見維持空氣溫濕度的恆溫器在嗡嗡鳴響。打開牆壁上的電燈開關,頓時便被滿地黃澄澄的金幣堆晃得眼花繚亂,牆邊一排排半敞開的箱子裡堆滿了珠玉古玩、畫軸書卷。
艾非拉斯皺著眉頭,沿著密室四周細細查看了一圈後,突然哈哈一笑,拿起一塊刻滿了密密麻麻奇怪符號的小巧晶石魔方道:「果然在這兒。」
「哦?」我湊上前去打量著那塊晶石魔方,好奇道:「這就是用來收集魂晶石的器物麼?」
「沒錯,這下我那徒媳的娘可總算是有救了。」
自打獲悉阿瑤身世秘密後便一直魂不守舍的雪城月聽到這話,先是條件反射般地「呸」了一聲,接著才猛然醒悟過來,不由半張著嘴,有些難以置信地驚喜道:「師叔,您果然還是個好人呢!」
「哦?難不成你已經把我當成壞蛋了麼?」
「沒、沒有啦,」雪城月笑嘻嘻地忸怩著道:「只是覺得……偶爾有那麼點不近人情罷了……」
拿到了救人的「贖金」,我們立即循著海平面下的濃煙,馬不停蹄直奔詩籐奇老巢而去。
一路上,詩籐奇還在不住苦苦哀求道:「軍師大人,您要的東西都已經到手了,就放我一條生路吧!」
艾非拉斯自然是理都不理,雪城月則鄙夷地數落他道:「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啊?我們都不顧生死地要去救你家人,你卻淨顧著自己活命?」
趕了上百公里路,才終於接近了目的地,竟是一座孤懸海中,方圓一兩公里的小島。
隔海相望,兩公里外的島上濃煙滾滾,數十座背山而立錯落有致的古代宮廷式建築物已滿目瘡痍,小島四周還停靠著數十艘登陸用的快艇,兩架直升機正在海島上空不住來回巡弋。
艾非拉斯嘖嘖歎了兩聲,調侃著詩籐奇道:「你這老窩可真是夠大啊,都快趕上古代的一國之君了啊!」
雪城月皺眉瞅著島上那一大片的建築群道:「這島上看起來住了好多人,卻連座跨海逃生的橋都沒有!完了完了,這可怎麼救啊?!」
艾非拉斯輕笑一聲,似是早已成竹在胸,指著那兩架直升機道:「你們先幫我把那兩個礙眼的玩意兒射下來,我和詩籐老弟且去一旁談談心。」說罷提著詩籐奇便走進了路旁的樹林中。
一想到前幾天與雪城月專門為了詩籐奇而準備的特訓,卻是用到了這幫子暗影龍騎團身上,我忍不住苦笑一聲,搖頭不已。
雪城月瞥了我一眼道:「長官,你在瞎感慨什麼呢?救人如救火啊!」
我瞅了一眼她身後空空的箭囊,凝出四枝雪羽箭遞給她道:「可要射準點,這箭不便宜的哦!」
她笑著呸了一聲,將那幾枝箭拿在手裡掂了掂,皺眉道:「好輕啊,會不會發飄?」
「既然是真氣凝結的東西,再注入真氣後自然就重了。」
用心眼同時瞄準兩架直升機後,雪城月按著我的流星標示連射四箭,精準命中兩架直升機的渦狀尾槳,頃刻之間兩架直升機立時搖擺不定,尾部冒出陣陣黑煙,紛紛緊急迫降在了島上。
此時就見艾非拉斯一臉霧氣蒸騰的拎著詩籐奇走出樹林,身上也換上了詩籐奇那件破爛不堪的西裝。待他臉上霧氣散盡,赫然已變作了詩籐奇的模樣,頭髮鬍鬚上還殘留著不少冰渣。
雪城月瞪著眼睛,分外不解道:「師叔,您這是要做什麼?難道想代替他去投案自首麼?」
「喲!你還真聰明,一看就猜到了。」艾非拉斯不無調侃地笑道:「我正是要去投案自首,不過也得先把他們揍到肯跟我坐下來談判才行。」
說著,他又用手在脖子上捏了幾下,咳嗽兩聲後,連聲音也變得與詩籐奇相仿了。
準備停當,待雪城月又細心幫他將頭髮和鬍子裡的冰渣都清理乾淨後,這才點頭道:「出發了,希望還能有幾個活人留給我們去救吧!」
藉著島上山勢遮掩,我們從海面直接潛上島,趴在一處能俯瞰全島的山頭上觀望敵情。
卻見島前停靠著數艘快艇的碼頭廣場上,幾十名荷槍實彈的龍騎兵正看押著數百名俘虜,太遠了,也看不清是否有認識的人在裡面。
山下的住宅區內,十數個七八人一伍的小隊正在各建築物內進進出出。
而位於建築物群前方的廣闊庭院中,一處尚還保存完好的花園式小廣場上,六名黑衣打扮的暗影龍騎團高階軍官正簇擁著兩名坐在涼亭裡的男子,不時向二人匯報著來自對講機裡屬下們的報告。
艾非拉斯瞅著島岸西邊正火光熊熊濃煙沖天的兩座狹長拱頂型建築物,皺眉問向詩籐奇,「那裡邊放的是什麼?」
詩籐奇順著他的目光吃力地扭頭瞅了一眼,有氣無力道:「三十二輛車、五架直升機、兩艘小型潛艇,還有各種補給和生活日用品。」
雪城月聽得驚歎連連道:「你這日子過得也太豪奢了吧!」
此時已用心眼仔細檢視完俘虜的我憂心忡忡道:「陸雲清和他那個師妹都不在,難道已經遇害了?」
艾非拉斯搖搖頭,「看這群人的模樣似乎沒遭到什麼抵抗,你說的那兩位應該第一時間護著家人躲進隱秘的地下道去了。畢竟,暗影龍騎團上來就是大規模的滲透式潛入爆破,再加上各種遠程火力狂轟亂炸,他們倉促之中根本無從抵抗,而詩籐奇又不在,群龍無首下,只能先避其鋒芒,弄清狀況,再另做打算了。」
雪城月聽了,捂著胸口,慶幸不已道:「還好還好,這下總算可以跟阿瑤有個交代了呢!」
艾非拉斯又細細打量了一下遠處花園涼亭中的那兩位男子,突然訝異地笑了笑道:「阮冰那老小子也來了?旁邊只怕就是上次被你狠削過一頓的玄鐵翮了吧!」
我這才凝目望去,細看之後確認道:「是他沒錯。」
「哦……」艾非拉斯捋髯沉吟了片刻之後,笑咪咪地點了點頭,「八成是迪爾教已答應將這島攻佔後可以送給阮冰,這老小子就屁顛屁顛地親自跑來接收了。」
他又扭頭衝詩籐奇調侃起來,「看來他很瞧不上你的收藏品味啊,直接全炸了個精光。唉,我早就說過,你倆性格相沖,私底下肯定互相瞧不順眼,早晚要起衝突的,程兄當年聽了卻還不以為然。」
我咳嗽一聲,打斷他道:「世叔,這兩位,你有什麼辦法解決麼?」
艾非拉斯微微一笑並未作答,只是抬頭瞧向遠處的海面,皺眉道:「那兩架直升機被擊落後,後援怎麼還沒來?這幫人莫非真以為我們收拾完詩籐奇,就會乖乖撤退麼?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雪城月指著極遠處的海面說道:「來了來了,十幾艘呢!大概有三四百人呢!」
艾非拉斯嘉許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思索片刻後道:「你們去那邊山頭尋一處有利的狙擊位置,盡量藉著濃煙掩護,不要暴露自己。等一下那群人一靠近碼頭,我就立刻從海上發動突襲,你們負責從遠處狙擊,趁著他們還在亂哄哄從海裡往岸上逃的時機,能射翻多少就射翻多少。」
我聽得難以置信道:「您一個人,要去偷襲十幾艘快艇?」
他理所當然道:「是啊,趁他們都擠在一處時才最好偷襲,屆時岸上的人也無法援救。若是等他們上了岸分散開來,再想一口氣全收拾掉,可就要多費數倍力氣了。」
見他答非所問,顯是成竹在胸,我只得無奈點頭。
他剛轉身要走,突然又像是想起什麼一般轉回身來,神情凝重地對我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羽,我知道你不喜濫傷無辜,但這一戰不僅關係到數百人的生死,更關係到我們兩派的聲譽。你等一下若是心慈手軟,故意留手的話,只會讓這幫人愈發囂張跋扈,以為我們真的可以任人隨意欺負、算計,那今後類似事件恐怕就無窮無盡,再無止歇了。所以,務必給他們留下個永世難忘的慘痛教訓,讓他們從今往後都不敢再算計到我們頭上來。此中利害,你應該清楚,自己把握分寸吧!」
與艾非拉斯分開後,我和雪城月挾著詩籐奇,一路從山後偷偷摸到濃煙正後方一處頗為隱蔽的俯瞰點。
雪城月看著山下百米外正熊熊燃燒著的兩座倉庫,捂著鼻子,不住皺眉道:「好難聞啊!」
我也被那股刺鼻的煙味熏得眉頭直皺,安慰她道:「忍著點吧,那幫人待了這麼久都沒事兒,應該沒什麼有毒物質。」
就在這時,燃燒著的建築物中又傳出一陣劇烈的連環爆炸聲,嚇得雪城月哧溜一下鑽到我身後抱頭蹲下,好一會兒後才又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了幾下。
確認沒事兒後,她才拍著胸口噓了口氣道:「嚇死我了!」
我回頭無奈地瞅著她,沒好氣道:「喂,你好歹也是個神箭手,別老這麼一驚一乍的好麼?等一下拜託千萬別再這樣了,萬一你手一抖,一箭把你師叔也射翻在地,我們可就嗚呼哀哉了。」
她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見我還想再數落兩句,趕忙指著遠處,打斷我道:「來了來了,長官!那些快艇快到了呢!」
果然,就看到了十幾艘滿載戰鬥人員的快艇已出現在視野之內,距離島岸約莫還有五六公里的距離。我當下不再開口,只是運功不住將真氣凝成羽箭遞與雪城月。
將將做了四十來枝箭,運兵快艇已接近島岸不足千米,突然一道暗色人影從船隊後方猛然竄出海面,眨眼衝上一艘快艇,隨即幻化出數道肉眼難辨的殘影。就看那些殘影倏分即合,快艇上三十多人立時便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齊刷刷地倒了下去。
待艾非拉斯衝上第二艘快艇時,其餘艇上的人已發現不對,紛紛駕艇遠離。然而,艾非拉斯的身法實在太快,清乾淨一艘快艇的速度簡直比抽水馬桶沖便還快,僅不到半分鐘就已經清理掉了近半數快艇上的敵人。其餘艇上的人一看情勢不妙,再這麼下去恐怕會全軍覆沒,只得紛紛棄艇四散跳入海中。
雖然是暗影龍騎團的精銳部隊,但這群援兵中的大多數人都是些只精通魔法的法師,僅有極少數人能在海面上如履平地,健步如飛,其餘部分人等則只能將足下海面冰凍,慢慢前行,更有不少人直接落進海裡,奮力划水朝數百米外的島上游去。
而此刻,就正是我和雪城月發揮的最佳時機了。
藉著濃煙的掩護,我用心眼瞄準,流星鎖定,飛快地標記出五個離岸最近的目標,待雪城月每射中一名敵軍,便立刻再標記出下一個。等清理完那群能在海面上蹦躂的十數人,我又緊接著逐個標記起那些在後面借冰而行的。
就在我們射得不亦樂乎之時,艾非拉斯早已經越過了這群落水狗,直奔島上而去。
島岸上的敵軍也已發現海面上的騷亂,紛紛呼喝警告,準備四散隱蔽,以應來敵。然而,艾非拉斯去得實在太快,但見數道淡淡的殘影如風捲殘雲一般呼嘯而過,看守碼頭俘虜的幾十名龍騎兵還未等散開就已被盡數砍翻在地。
此時海面上的那群援軍在被我們接連狙落三十餘人後,終於明白來襲的敵人不止一個,紛紛潛入海中,不敢再輕易露頭。得出閒暇的我,便用心眼跟隨著艾非拉斯,眼瞅他一路閒庭信步,如入無人之境般直殺向建築群外寬廣庭院中的花園廣場。
此時的花園廣場上,僅有六名軍官和阮冰師徒二人,其餘人等還尚未來得及從建築群中集結過來。已如一縷青煙般飄然而至的艾非拉斯,不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時間,瞬間幻化出數道殘影便朝著那猝不及防的八人撲了過去。
冰蓮龍翔的冰蓮步法,我以前也略微領教過,但限於施術者功力不足且略懂皮毛,讓我除了「確實挺快」之外,根本沒覺得有什麼稀罕之處。後來在天堂島師父與艾非拉斯的牌局上,雖然又領教到了冰蓮步法所變化出來的奇妙功效,但當時也只覺得拿來賭場作弊確實有如神助外,不過爾爾了……待得如今親眼目睹艾非拉斯施展出這獨步天下的冰蓮步法,我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飆發電舉、風馳電掣。
心眼凝視之下,就看在那方圓不足十幾米的狹小範圍內,艾非拉斯直如化作鬼魅一般,瞻之在前,忽焉在後,身法如電,劍勢如風,宛若同時化身出十幾個自己,自四面八方同時襲向戰局中的八人。然而,除了阮冰師徒外,另六名軍官顯然也非尋常之輩,雖然倉促迎敵,但依然身法伶俐、應變迅捷,招數沉穩、章法有度,各自不同形狀的武器上更不時閃爍混合真氣的光芒,或紅或白,顯然都是准金徽級別之上的高手。
若是換了我去,別說同時應付八個人,單單只是一個玄鐵翮,就足以讓我費盡心力了。此刻艾非拉斯以一對八,竟依然能將對方盡數逼得疲於防守,無力還擊。雖說是制敵機先,打了對方個措手不及,但也足以讓我看得心馳神往,不住感慨武林之大,天外有天,愈發覺得自己不過是隻坐井觀天的青蛙了。
正沉浸在莫名的激動之中,突聽遠處戰團中一人氣急敗壞地暴喝道:「艾非拉斯,你裝神弄鬼的想幹什麼?!」
聽這聲音內力雄渾,嗡嗡震耳,與先前半夜裡騎著飛龍逃亡時聽到的聲音一樣,想來必是阮冰了。
被識破身份的艾非拉斯似是頗為苦惱地「唉呀呀」了一聲,忽然各道殘影上銀芒大盛,身法比之先前陡然快了數倍。
頃刻間,便聽得一連串沉悶的氣勁碰撞之聲,那六名軍官霎時被艾非拉斯用剛勁震得紛紛朝阮冰撞去。
此時阮冰也不知正在默運何種玄功,雙目之中紫電流竄,低頭緊盯著地面,持匕連揮出數道宛如實質的風刃,似是想一舉破除這腳下的冰蓮電陣,卻恰好盡數撞上飛來的六人。
瞅準空隙的艾非拉斯數道殘影倏然合在一處,疾攻落單的玄鐵翮,可憐的玄鐵翮剛要投出手中匕首藉著瞬移逃命,已被艾非拉斯劈手奪下,狠狠一掌拍在他空門大開的胸口上。
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場中便已只剩下阮冰一人,不但那六名軍官瞬間倒了一地,連他的愛徒都被劈得倒飛出幾十米外,口鼻滲出鮮血。
阮冰見狀倒也臨危不亂,一邊持匕攻向艾非拉斯,一邊大喝道:「徒兒快去報信,我來拖住他!」
艾非拉斯聞言哈哈大笑,「阮老弟,你當只來了我一個麼?」
阮冰頓時駭得連聲音都開始發顫了,驚疑不定道:「莫非他、他他他……他也來了?!」
「你猜?」
艾非拉斯話音未落,重傷踉蹌落地的玄鐵翮已在我流星鎖定下,被雪城月一箭射穿了膝蓋,當即悶哼一聲,抱著再次受傷的膝蓋滾倒在地。
「翮兒!」阮冰頓時驚得大叫一聲,奮不顧身地就想撲過去相救。
艾非拉斯沒好氣地截住他道:「鬼叫什麼,還沒死呢!」
「師父,我……我沒事。」
聽到玄鐵翮的回應,阮冰這才又收攝住心神,恨恨沉聲道:「艾非拉斯,你敢與我單打獨鬥麼?」
「哦?我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啊,反倒是你……」
未待他說完,深怕其反悔的阮冰便連忙大吼道:「那好,程兄你可絕對不許再出手了!」
聲音之洪亮,震得整個涼亭呼喇喇塵土直落。
此時藏身在濃煙之後的雪城月聽到這番對話,不由捂著嘴偷樂個不停,又拽著我的胳膊,連連催促道:「快快快,長官快幫我瞄準他!」
我被她拽得心湖一陣亂晃,心眼中頓時模糊一片,只得無奈道:「別胡鬧,離太近的話會誤傷你師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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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艾非拉斯也忍不住笑道:「他出不出手,結果不都一樣麼,你在這兒瞎緊張些什麼?」
阮冰頗不服氣地斜睨著他道:「當年我打不過你,可不代表現在也打不過你!剛才若不是怕誤傷了下屬,豈能容你如此囂張!」
艾非拉斯上下打量他一眼道:「哦?難得你這麼有自信,不如就照著當年的規矩,再來比試一番如何?」
阮冰聽得冷笑連連,不屑地搖頭道:「開什麼玩笑,你殺傷我這麼多手下,還以為能全身而退麼?!」
「那照你的意思……」
阮冰雙眼一瞪,怒喝一聲,「當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艾非拉斯點了點頭道:「哦,那好得很,程兄,你聽到了麼?!」
「……好吧!」阮冰當即服軟,「比試就比試!不過輸了的人,可就得聽憑對方發落了!」
「沒問題,老規矩,你先來吧!」
阮冰雙匕一揚,眼中紫芒大盛,冷笑一聲道:「好,我如今倒要看看,你還怎麼空手奪我的兵刃!」
說罷,他身形一晃,欺近艾非拉斯周身三尺之內,兩柄烏黑的匕首霎時間舞成兩團黑光,將艾非拉斯整個人都籠罩其間。
不明規則的我初見艾非拉斯一動不動地任人宰割,心臟都差點嚇得跳出胸腔外,緊接著卻發現阮冰雖然匕首舞得令人眼花繚亂,看似每一刀都砍在了艾非拉斯身上,卻是連一根毫毛都沒削到。再想了想剛才阮冰說的話,才猛然醒悟這是在比試誰能最快空手奪掉對方的兵刃。
什麼都看不見的雪城月,好奇地問道:「他們在比試什麼呢?我能去偷看麼?」
還未等我來得及回答,心眼中的艾非拉斯身形突然微微一晃,整個人瞬間變得好似透明一般,霎時卻又憑空出現在阮冰身後三米處,渾身上下不住冒著寒氣,眨眼間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蒸騰的白霧之中。再看阮冰,正舉著空空如也的雙手扭頭呆看著他,似是有些難以相信剛才發生的事情。
不用等白霧散盡,我便已藉著心眼發現艾非拉斯不但左右兩手各拈著一把匕首,嘴裡居然還咬著一把。
只聽他嘿嘿邪笑一聲,用手拿下嘴裡的匕首,衝阮冰讚許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有進步,居然能逼得我用出這一招來。」
此時不但阮冰難以置信,我心中也是震驚莫名。剛才心眼之中明明看到阮冰只拿著兩把匕首不住揮舞,怎麼可能憑空又多出一把來?莫非他的手速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心眼的觀測速度?!
「你?!」阮冰伸手摸了摸腰間,不禁惱羞成怒道:「你連我腰裡的匕首都搶去作甚?!」
我聽得差點沒一頭栽在地上。
「怕你耍賴而已。」艾非拉斯微微一笑,隨手將匕首拋還與他,「五十七刀,多了兩刀,看來這些年你也沒閒著啊!」
「哼……」
「只是我以前就說過,武術之道,最忌分心,你當年兩道齊修也就罷了,如今居然連魔法也學起來了?那雙能捕捉一切靜電軌跡的紫電魔眼,想必虛耗了你不少心力,不然也不會連八十刀都挺不到了。」
「少來趁機說教,憑著我這雙魔眼,你未必就能挺到五十七刀!」
「嗯……」
見艾非拉斯沉吟不語,阮冰立時得意無比道:「怎麼,怕了麼?」
「沒有,我只是看到你為了打牌能贏過我,居然還專門去苦心孤詣地練了雙魔眼出來,一時之間不禁有些小感動。」
「呸!」
「開個玩笑罷了,接招吧!」
艾非拉斯說完,便慢悠悠走上前去,隨手凝出一柄冰劍,漫不經心地對著阮冰比劃了起來。
我看得心下訝異,暗道這簡直就像在指揮樂隊奏哀樂一般的劍速,莫非是想故意激怒阮冰不成?豈料阮冰卻是一臉凝重的神情,雙目紫芒閃爍,顯然正全神貫注凝視著艾非拉斯的劍路。
倏然之間,阮冰雙臂微動,艾非拉斯手中的劍也隨之瞬間緊貼著他的身子幻化出一道人形銀軌,待阮冰雙臂一停,他的劍便也跟著再次慢了下來。就這麼往復了十來次之後,雙目中紫芒越來越亮的阮冰突然雙臂衣袖盡裂,瞬間幻出十餘條手臂想來硬奪長劍,艾非拉斯這次卻不再跟著揮劍了,而是將劍直指阮冰胸口,就那麼一動不動地任他雙手來奪。
我初時還道艾非拉斯瞬間就放棄抵抗,準備棄劍認輸了,但是看到阮冰雙臂雖然快得看不清動作,卻遲遲奪不下那柄劍,不由暗暗詫異。再凝神瞧那長劍,才發現劍柄雖然未動,劍身卻如同車床的車刀一般正在高速來回旋轉,不論阮冰的手從哪一個方向抓來,劍刃始終是正對著他夾來的雙指內側,讓他如同老鼠拉龜一般無從下手。
就這般僵持了二十多秒,阮冰突然氣得暴喝一聲,一拳砸斷艾非拉斯手中的長劍,暴跳如雷地扯著頭髮,哇哇大叫:「不玩了!我輸了!要殺要剮隨你吧!」
艾非拉斯看著手中的斷劍,淡淡笑道:「放心,我們只是來救人而已,也沒打算把你怎麼樣。」
「救人?我看你分明是來殺人的!你知不知道這簡直就跟造反沒兩樣?!」
「少廢話!」艾非拉斯不耐煩道:「這人你放是不放?」
「……」阮冰似是很惱火地低聲咕噥了一句,由於距離太遠,以致我沒聽清他到底說了什麼。
「哦……」艾非拉斯很理解地點了點頭道:「我也知道你如今的難處,自然不會令你難做。人呢,我已經給你帶來了,東西我也幫你們找到了,到時候你只要說這些都是你那位詩籐老弟幹的,雖然部下損傷慘重,但幸不辱命,想必你家主子不但不會怪罪你,恐怕還會大大嘉獎你一番吧!」
阮冰一指身後正遠遠圍觀而不敢上前的百餘名部下,哭笑不得道:「這麼多人都親眼看見了,你覺得我能騙得了誰啊?」
「不要緊,做兄弟的我好事做到底,這就幫你把他們統統解決了。詩籐奇神劍初成,萬夫莫當,一不留神就將你的手下們殺了個精光,你看這藉口如何?」艾非拉斯說著,還捋髯自得道:「可不是我胡吹,若當真是詩籐奇跑來,別說你這幫手下,連你這條老命都得一起交代了。」
「別、別亂來!」阮冰嚇得連忙擺手道:「你贏都贏了,要我的命拿去就是,就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艾非拉斯當即沉下臉來道:「好你個阮瘋子,敬酒不吃想吃罰酒麼?你們暗影龍騎團這次死傷慘重,心中定然嚥不下這口氣,日後若是來找我報復,一起來倒還好說了,若是一次只來一個,好幾萬人輪流來找我,我得哪輩子才能清閒下來?不如趁著現在還沒人來得及去通風報信,乾脆連著你師徒二人一塊兒統統殺了算了!」
阮冰聽得怔然不語,好半晌後才哀歎一聲道:「就算你殺光這裡所有人,也必瞞不過我家少主……這樣吧,我這就代你向我家少主求情,請他網開一面,放過除了詩籐奇外的其他人等,你看如何?」
這次卻又輪到艾非拉斯沉吟不語了,臉上神情變幻莫測,似是躊躇難決,好一會兒後,直等得阮冰的臉都煞白一片了,他才點了點頭道:「也好,你這就速速向他匯報吧!」
阮冰立時如蒙大赦,忙歡天喜地地跑回快艇向上司匯報去了。
十來分鐘後,就看到三架直升機遠遠地朝著島上飛了過來。
雪城月頗有些緊張地詢問我道:「要射下來麼?」
遠處的艾非拉斯已及時出聲道:「阮老弟,你家這位小爺也太客氣了吧,居然親自跑來了?」
阮冰咳嗽兩聲,頗為尷尬道:「你等一下可千萬別這麼叫,怎麼說人家也是現今聖教副當家的少爺,好歹……好歹叫一聲二少爺,也是好的。」
「哦,多謝提醒。」
眼瞅著直升機越來越近,為免暴露行跡,我便拉著雪城月躲到了後山的樹林內,只留下詩籐奇一人半死不活地躺在那裡。此刻雖還能藉著心眼觀察形勢動向,眾人的對話卻是再聽不到了。
待直升機落地後,就見一位金髮碧眼,滿臉雀斑的文弱青年在眾人簇擁下走了下來。
筆挺的西服被海風一吹,緊緊貼在他那瘦削的腰身上,更顯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書生氣質。
也不知為何,就在我第一眼看到這位當今聖教的二少爺時,心底裡突然產生了一種欲除之而後快的奇異衝動,似乎若此時不將其當場誅殺,必將會遺禍無窮。
不過,這股奇異的衝動剛剛浮現,就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瞬間又消失得乾乾淨淨,讓我不由暗自詫異自己該不會被那位大小姐在無意之中給洗了腦吧!
那位二少爺下了直升機,先是恭恭敬敬地走到艾非拉斯身前深施一禮,接著便談笑自若地與他攀談起來,神情不卑不亢,舉止溫文爾雅。交涉片刻之後,已有人自艾非拉斯指點的方位將詩籐奇五花大綁地帶至他們身旁,阮冰則又同時呈上了艾非拉斯轉交給他的晶石魔方,那位二少爺立時面帶微笑連連點頭,似是在不住嘉獎眾人。
又過不多時,只見數名隨他前來的黑衣侍衛將詩籐奇押至碼頭,當著無數俘虜的面大聲宣讀其罪狀,接著一刀砍下詩籐奇的首級,又將無頭屍身拋進海裡,拎著首級回去覆命了。
看到詩籐奇被斬首的一幕,我心下暗歎一聲,收回了心眼,不想再看。瞅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雪城月,卻見她正失魂落魄地望著海面怔怔出神。
「哦?還在想著阿瑤的事情麼?」
她聞言扭過頭來,神情落寞地點了點頭道:「想不到阿瑤的身世竟然這麼可憐……唉,真不知道等會兒見了面,該怎麼跟她開口才是。」
我啞然失笑道:「既然不知道該怎麼說,那就不如不說吧!與其讓她難過,不如當這一切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就好了。」
「咦……咦?!」她愕然半晌,突然歡喜地連連點頭道:「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辦法真是太妙了!」
可還沒有高興多久呢,她就又愁眉不展地黯然道:「可是當自己都不知道,這可真難辦呢……一想到就覺得好傷心,感覺這個世界好黑暗,再也不明亮了呢!」
我忍不住頭痛地歎了口氣,只得故意捂著肚子,哈哈大笑道:「……我的天,不行,回去我一定得把這事兒告訴阿冰才行!還什麼世界好黑暗,再也不明亮了,真是笑死我了!」
雪城月氣得直捶了我兩下,氣哼哼道:「阿瑤都這樣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你還有沒有點良心啊?」
我被她捶得呲牙裂嘴,只覺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強忍著淚水瑟瑟發抖,卻又不得不裝出一副笑得很辛苦的樣子,繼續捂著肚子吃力道:「天哪,這種話你都能信以為真?我當時還以為這種破綻百出的謊話,你過不了多久就能識破呢,想不到這人都快要救出來了,你還在這裡深信不疑,長吁短歎的……哈哈哈哈……」
「咦?……咦?!」她再次驚異無比地叫了出來道:「什麼啊!搞了半天,原來是你們在騙我啊?!」
我佯裝苦忍著笑,直點頭道:「當然了,什麼載著幾十架戰鬥機的航空母艦,還有什麼飛來的時候被戰鬥機護送著繞開禁飛區,統統都是騙你的,就是怕你上了詩籐奇那廝的當。你剛才難道沒發現敵人除了直升機外,就什麼都沒有了麼?要知道真想平安救出人來,就必須得拿到那個收集魂晶石的魔方,但只要詩籐奇還抱有一點點逃生的希望,就絕不會說出魔方的下落。所以,你師叔才故意拒絕他的任何請求,好讓他徹底死心,順帶著嘛,連你這個一提到阿瑤就心軟的傢伙也一塊兒騙了。」
「那騙我什麼不好,幹嘛非要說這麼嚇人的話啊?!」
「廢話,既然他一提到阿瑤你就心軟,我們自然也要用阿瑤來反擊,而且越聳人聽聞,才越能讓你硬起心腸來啊!正所謂師夷長技以制夷……呃,這話似乎不對,明明是我們佔盡優勢的嘛,反正就是這麼回事兒了。」
雪城月聽得疑心盡釋,轉嗔為喜,似乎完全忘記了詩籐奇被她質問為何要劫持阿瑤時那副啞口無言的表情。
只是,開心是開心了,她卻又頗不甘心地想要再捶我兩下,我嚇得趕忙跳到樹上,頭皮發麻道:「姑奶奶饒命啊!我好歹也是你的長官!你這是要謀朝篡位麼?!」
她這才噘著嘴忿忿作罷,過不多時卻又噗哧一笑,晃著我的胳膊,開始不住「長官長官」地叫個不停,非要我把魂晶石真正的秘密偷偷告訴她不可。
直到傍晚時分,艾非拉斯才尋到島後來找我們,看到雪城月正倚在我懷裡睡得香甜,不由詫異道:「這丫頭沒事兒了?」
我點了點頭,又衝他使了個眼色。
艾非拉斯瞭然於心,哈哈一笑道:「還真是個好騙的丫頭。」
問起暗影龍騎團的動向,艾非拉斯聳肩道:「應該是走了,反正島上沒剩下一個活的,只是電話依然打不通,那幫人臨走也不知道給別人家裡收拾乾淨。」
我又問起那些俘虜和陸雲清他們,艾非拉斯哈哈一笑道:「都走了,正所謂樹倒猢猻散,回鄉的回鄉,避難的避難,一眨眼人就全跑光了,連個能生火的灶台都沒給留下。」
「哦?陸雲清他們有說要去哪兒避難麼?有留下什麼聯絡方式麼?」
「好像是說了,可我也沒注意聽,光顧著翻地窖裡的藏書了,等我再出來的時候,人都已經沒影了。」
我很是無語地搖搖頭,拍了拍雪城月的肩道:「喂喂,醒一醒,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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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回酒店與師父等人會合,得知龍吟瑤正安然無恙地躺在房間裡休息後,雪城月立刻便打著慰問的旗號跑去匯報情況。
我問起營救龍吟瑤的經過,師兄苦笑一聲道:「回來就看到她躺在房間裡了,何來營救之說。」
又問起她的狀況,師父說:「她一切都好,也沒受到什麼太大驚嚇,只記得剛走進酒店電梯便失去了知覺,再醒來時,就看到了我們,對於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本人也是莫名其妙。」
而由於艾非拉斯的疏忽,他「徒媳」的娘便從此下落不明,阿瑤的尋親計劃自然也就徹底破產了。
既然再無停留的必要,為了安全起見,眾人便打算趁夜趕回天堂島去,誰知就在離開酒店準備去機場的時候,甄鶴霖竟突然給我來了個電話……
「嗨!你這就要走了?不是說好了要請我吃頓飯的麼?」她在電話裡頗為幽怨地說道。
對於這女人居然還有臉來讓我請吃飯,我自然是驚詫萬分,只得答覆曰:「抱歉,再見!後會無期!」
「喂!我這可是有一份來自某位大小姐的禮物,要鄭重拜託你轉交給雪城月小姐的啊!」
我不耐煩地說:「麻煩您郵遞吧,謝謝了。」
「別開玩笑了,這種絕密文獻怎麼可能用寄的?喂喂?你到底在害怕什麼,我一個文弱女子,又不會吃了你,不過是與將來的同僚兼競爭對手提前互通一下有無,順便聯絡聯絡感情而已,你至於這麼杯弓蛇影麼?」
我詫異地扭頭詢問雪城月,「你管上次那位大小姐要過什麼絕密文獻沒有?」
雪城月歪著頭想了片刻,突然「哦」了一聲,連忙開心地點著頭道:「有啊有啊!不過我當時只是順嘴一提罷了,沒想到她還真記在心裡了呢!」
艾非拉斯則悄悄傳音道:「去見見也好,省得她以為我們怕了她。見面後謹記千萬別洩漏那處藏寶地點的任何信息,裝不知道就行了,也別表現得過於憤怒,反正算來算去都是我們佔了大便宜,賣點乖讓她口頭上討點便宜去也不虧啊!」
我又徵詢地看了師父一眼,見他略略點了點頭,便無奈回覆道:「好吧,在哪兒見面?」
「呵呵,既然你們趕著要回去,那我也就識趣一點,機場候機廳內的頂樓餐廳見吧!不見不散哦∼」
「喲!你好啊,未來的同僚。」剛走進餐廳大門,甄鶴霖便熱情地從座位上走過來挽著我道:「我訂了靠窗的位置,正好能俯瞰整座機場和海岸,景色不錯哦!」
此時餐廳裡就餐的人極少,靠窗的八個餐桌也僅被佔了兩個,其中便有一桌是她訂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自誇些什麼。
「喏,這就是大小姐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千萬千萬要親手交給你們的──禮物。」落坐後,她從身旁座位上的時尚挎包裡拿出一本用厚厚羊皮紙包得裡三層外三層的書稿,密封的火漆上還印著疑似迪爾教內部家徽的圖案,對我鄭重叮囑道:「只能雪城月小姐親啟哦!」
我剛要伸手去接,她卻又收回了包裡,笑嘻嘻道:「抱歉哦,為了防止你拿了禮物就跑,只能暫時先放在我這裡了。」
「……」
「你這人很沉默寡言耶,難得即將共事的同事見面,就沒什麼想問我的麼?」
「對不起,我不覺得我們將來會在一起共事。」
「哦?」她一邊打了個響指叫來侍者,一邊奇怪地看著我道:「莫非你還沒接受大小姐的邀請麼?」
我想了想,搖頭道:「對不起,無可奉告。」
她很遺憾地瞅了我一眼,接過侍者手中的菜單,隨意點了兩個菜式和紅酒後,又將菜單遞給我道:「難得的機會,為何要放過呢?」
我一邊示意只要杯礦泉水,一邊掃了一眼她剛才點的菜式和酒品價格……乖乖,加起來居然有十八銀魯克之多!
不動聲色地遞還了菜單,等侍者走遠後,我才皺眉問她道:「你等一下不會還要吃什麼甜點之類的吧?」
「嗯,看情況咯!」她不置可否道。
「對不起,我身上只帶了二十銀魯克,你好歹給我看準一點情況。」我毫不客氣道。
「哦,那就……」她聳了聳肩,莞爾一笑道:「我請好了。」
我當即點頭道:「正合我意!」
「喂!」她忍不住掩嘴笑嗔道:「面對美女,你這人怎麼一點紳士風度也沒有啊?好歹也要假意推辭一下嘛!」
「實在是紳士不起來。」我聳了聳肩道:「對於我這種無父無母的在校窮學生,還請您高抬貴手了。」
就這麼不冷不熱,你明知故問我無可奉告地聊了十來分鐘。
待菜餚上齊後,她才一邊看著窗外,一邊慢慢品著杯中紅酒,步入正題道:「其實這次事件,我們也是迫不得已,你若是要怪我,我也無法推卸。不過,正所謂各為其主,我若為了幫我家少主提前剷平道路,而不去通知你師父他們,事後大小姐就算知道了,也拿我無可奈何。說起來,其實你還該謝謝我呢!」
我自剛才的談話中,便已對她的臉皮厚度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聽到這番話倒也毫不稀奇,只是微微一笑道:「那還真是多謝了。」
她倒有些驚異道:「咦?難道你就不好奇大小姐對這件事情瞭解多少麼?」
我心道你還真是處心積慮地想要離間我們啊,不由皺了皺眉道:「確實很好奇,可是你應該也不知道吧?」
「嗯,說不知道也不全對,畢竟我多少還是能猜到一些的。」她故意賣了個關子,笑嘻嘻道:「你若答應以後再回請我一頓的話,我就告訴你哦!」
「好啊,你快說吧!」我痛快答應道。
「咦?你怎麼突然這麼積極了?」她皺起眉仔細打量了我一眼,低頭翻起挎包道:「不行,我得寫張契約,白紙黑字,叫你將來不能抵賴呢!」
「啊!」原本正打算到時候不認帳的我只得歎了口氣道:「好吧,你不用告訴我了。」
她放下挎包,狠狠瞪了我一眼道:「大小姐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偶然從我這裡得知你們會來尋親而已。好了,下頓飯,你請定了!」
我「哦」了一聲,看著窗外沉吟片刻後,恍然點頭道:「原來你是代替你們家那位主子,來招攬我了啊!」
她故意提到大小姐對此事一無所知,自然是在暗示大小姐手裡的權力根本無法與她那位少主相提並論,其中的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
她放下酒杯,毫不客氣地臉一沉道:「你別太自作多情了好麼?我家少主可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
說到這裡,她突然又嫣然一笑道:「只是我對你相當感興趣罷了,所以擅作主張地想試著招攬一下你。」
我故作愕然道:「那到時候我豈不是得聽你的吩咐行事了?」
「這有什麼不好的?」她歪頭不解道:「連玄鐵翮都得聽從我的命令行事,你莫非真以為自己夠資格能和我平起平坐麼?」
我聽得心下一驚,一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皺眉問道:「玄鐵翮都聽你的命令行事?!」
她像是被父母稱讚了的少女一樣輕笑一聲,接著卻又鄭重點頭道:「正是。」
「那他師父呢?」
「這種元老級別的人物,不在編制之內,我自然無權調遣。而且,他唯一值得稱道的優點也就只有耿直了,在我看來倒不如說是令人萬分絕望的缺點才是,這種人,還是留給少主他去頭痛吧!」
我驚疑不定地上下打量著她,試探地問道:「你……多大了?」
她不悅地瞪了我一眼,又抬起下巴,理直氣壯地瞪著天花板說道:「比你小!」
「……」好吧,居然會蠢到去問這種女人年齡,我也真是有夠丟臉的!
「我妹妹倒是跟你差不多大。」她想了想,確認道。
「……」我已經徹底無話可說了。
「可惜,我和我妹妹都是庶出,無權繼承家產……為了保護我妹妹,我只能靠著一點點可能的人際關係,拚命往上爬了。」
見她雙眼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似乎是想讓我說些什麼,我便咳嗽一聲道:「啊,原來如此。」
「所以,你最好離我妹妹遠遠的,絕對不能靠近她。」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瞪著我道。
我詫異地點頭道:「啊……好的。」
「就算她想來找你,也不許見她!」
「喂,沒這個可能吧?」
「有的,你是她的偶像。」她瞇起眼睛,像盯著獵物的貓一般盯著我,「而且,在你之前,她根本沒崇拜過任何電影明星,這難道不可疑麼?你一定私下裡偷偷見過她吧?!」
「你想太多了。」
「嗯……」她歪著頭想了想,說道:「也許吧!畢竟我還沒有掌握到確切的情報。」
我不由開始懷疑這女人剛才說自己能調動暗影龍騎團是不是在騙我了,這明顯就是個精神病啊!
「你一定在想,這女人是個精神病,對不對?」她逼視著我道。
我大驚失色,連忙轉開視線,尷尬道:「沒……怎麼可能……」
「抱歉……」她也不再繼續剛才那種異常強硬的口吻,扭頭看向窗外道:「我也不想這樣,可誰讓我妹妹是我家少主的未婚妻呢!」
我這才恍然大悟,心道原來如此,你如今所掌握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妹妹的關係才得到的啊!
「如果你實在控制不住,非要去勾引我妹妹的話,我其實長得跟我妹妹挺像的,還比她年輕得多,不如就讓我來代替她安慰你好了。」她很認真地看著我道,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我聽得整個人都呆了,好半天後才「哈……哈……」了兩聲,捂著額頭,皺眉苦笑道:「啊,免了……放心吧,我絕對不會去勾引你妹妹的。」
「哦,那就太好了呢!」她這才緩和了面容,輕鬆地笑了笑,「不然一想到為了除掉你得花費的眾多手腳,我就感覺很頭痛呢!比如今天早上,在接到你們到達機場的情報後,我就猶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通知你師父。」
「……」
「後來我想了想,興許你會是個很通情達理的人,畢竟大小姐對你相當看重,沒準我只要好好溝通一下,就能讓你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雖然我還不太敢妄加揣測大小姐和你之間的關係,不過至少說明了你不是個令女人討厭的人。」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因為我對你的情報掌握得實在太少,大小姐那邊也不好通融,只能做如此猜想了。」
「……」
「所以最後我還是選擇了通知你師父他們,決定相信大小姐的眼光,饒過你這一次。」她對著我微微一笑道:「所以我才說,你其實還應該謝謝我呢!」
「哦?……」在飛往天堂島的小型客機上,雪城月當著大家的面慢慢撕開包裹嚴實的那本絕密文獻,看著空白的封面,有些錯愕道:「怎麼連書名都沒有?」
「這是複印件吧!」師兄揣測道:「畢竟怎麼想,也不可能把原版拿來送人。」
「哦哦,也是呢!」雪城月點點頭翻開封面,得意洋洋道:「想不到我竟然是非教會內第一位能有幸拜讀迪爾教絕密文典的人,大小姐果然夠朋友!」
龍吟瑤笑著瞪了她一眼道:「看把你得意的……」
「到底是什麼內容啊?」我分外好奇道。
「人類基因滅絕簡史……」雪城月如是念道。
我聽得莫名其妙,不知大小姐為何會送來這麼一本像是教科書般的文獻給她。
師兄更是眉頭直皺道:「還有這種書?名字聽著也太不吉利了吧!」
龍吟瑤苦笑道:「還好啦,中間還有基因兩字,不然就直接成人類滅絕簡史了。」
艾非拉斯則哈哈一笑道:「我知道為何她會送你這本書了。」
雪城月眨了眨眼睛,看著他道:「為什麼啊?」
「必然是她曾跟你講過一個故事,說的是一位偉大的女性在丈夫被敵人毒害後,含辛茹苦撫養幾個兒子長大,其中一個兒子日後竟成為了大部落的首領。因為自己母親早年喪夫,思漢成疾,那個孩子便取名叫『成吉思汗』……你當時聽得有趣,便想向她借這本書來看,是麼?」
龍吟瑤聽得是掩嘴偷笑,雪城月卻驚異無比道:「咦,師叔你是怎麼猜到的?!」
「因為這是這本書裡唯一僅存的一點不太血腥的幽默感了,不然我實在想不出來其他還有什麼地方能讓你這丫頭覺得好玩的。」艾非拉斯苦笑道:「這本書的作者可是個驚天動地的大人物,不但魔法高深莫測,尤為擅長給人相面。據他自己在書中稱,他只需遠遠朝某人看上一眼,就能得知此人的血統源自何處,祖上曾有過哪些原始部落的人種,稟性如何,適合就任何種職位,有無精神疾病,是否有潛在犯罪慾望,甚至連何時生病、生什麼病,都能料得絲毫不差。而這部《人類基因滅絕簡史》,講的就是人類數萬年來曾經出現過的各種利於統治階級管理的良性基因,卻因為某些野蠻民族甚至是自認為文明的野蠻民族的殘暴屠戮,最終導致一一滅絕的簡史。書的本意倒是好的,就是告誡後世者,人類最擅長的便是消滅良順,培植殘暴,這就是人類數萬年來戰爭綿延不絕的根本原因之一。只是書中的內容有些過於調侃,喜歡將一些極端殘暴的史實講得頗為詼諧幽默,似乎作者根本就是在喚起讀者潛藏在心底的殺戮慾望……唉,那位大小姐也太糊塗了點吧,怎麼能把這種書借給你呢!」
雪城月聽得支支吾吾道:「是我……我自己強烈要求的嘛,她一開始還很猶豫的呢!」
「喲,這麼快就把她視為需要袒護的知己之一了麼?」艾非拉斯調侃著道。
龍吟瑤卻是聽得神往不已道:「這書的作者是誰啊,既然有如此大的能為,想必我們也應該聽說過才是啊!」
艾非拉斯哈哈一笑道:「這人,你們絕對不陌生,尤其是這三位神戀派的,更是對其切齒痛恨啊!」
眾人一聽,紛紛驚詫不已,連師父都莫名其妙道:「精通魔法,還被我們切齒痛恨的人?我怎麼不記得有過……」
艾非拉斯又繼續提示道:「你們神戀派某位不世出的天才,便是夭折在他手裡的……你們莫非還沒想起來麼?!」
我們師徒三人面面相覷,互相大眼瞪著小眼,直到雪城月突然跳起來叫道:「啊啊!我知道是誰了,就是波蘭特.庫法啊!!特魯亞的死對頭!」
我們這才紛紛「哦」了一聲,心道原來是他啊!
「喂!你們這是什麼反應啊!」雪城月噘著嘴指著我們道:「難得我猜對了呢,就不會鼓個掌什麼的麼?」
我們只得稀稀落落地拍了幾掌,師兄則心有餘悸地摸著胸口道:「我剛才還以為羽就要夭折在校長那個老混蛋手裡了呢!」
「哈哈哈……」我面無表情地衝他乾笑三聲。
龍吟瑤則掏出新買的手機瞪著他道:「我在測試錄音功能哦!」
「師妹,我錯了!」師兄頓時痛哭流涕起來。
師父苦笑一聲道:「我倒是以為會是我師父的師父的師兄曾經的死對頭呢!」
艾非拉斯板起臉來瞪著我們道:「夠了啊,你們夠了啊……說了兩句,就還賣弄起來了!欺負我們冰蓮派沒人麼!」
雪城月立刻附和道:「是啊!真討厭!師叔,你別理他們了,再多給我們講講這個庫法的故事吧!」
尋親失敗之後,龍吟瑤的情緒便一直陷入低谷之中,雖然當著我們的面時強顏歡笑,卻是任誰都能看出她眼底的落寞。
沒娘的孩子固然可憐,有娘卻見不到的孩子,就更加可憐了。尤其是在聽說這個娘還曾留下過聯繫方式,但是某位聽者卻完全記不起來後……
無奈巡迴演出在即,也容不得龍吟瑤再縱容自己的情緒,只得強打起精神全心投入到巡演彩排中去。
於是,在雪城月的威逼利誘下,拉奇特便冒充艾非拉斯的字跡寫了一封道歉信,還沒等寫完就被艾非拉斯當場人贓並獲。
「哦……原來她很傷心啊!」得知事情前因後果的「罪魁禍首」若有所思道:「那好吧,我就還她個娘好了。」
吩咐拉奇特取來筆墨紙硯,艾非拉斯當場揮墨一蹴而就,將只看過幾眼的龍吟瑤她娘活靈活現地畫在了紙上。
據雪城月事後回來報告說,阿瑤在看到畫後,整個人立刻就哭成了個淚人,還邊哭邊笑著說果然好像,真像是一對孿生姐妹,就是眉宇之間憂傷得令人心疼。
兩周之後,龍吟瑤作了一首新歌,名字就叫《孿生》。據悉,連早已對其歌聲免疫的瑪麗姐,都聽得忍不住當場飆淚。
而在這段日子內的我,則蹲在練功室裡,聽師父講解了整整兩周的羽裂天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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