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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化淳被帶到王嘉胤在山上的大營,日夜被賊人守住,沒法逃走。他後悔了,後悔沒有聽曹芝的說話,留在村內。如今孤身一人,身陷賊營,沒有曹芝的幫忙,他如何能應付王嘉胤那惡賊,想到這裡,就讓他有一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覺。小淳這幾天無法飲食,無法入睡,整個人頹然喪氣,軟軟的躺在地上。
「美人兒,我回來了!」倏地,小淳聽到王嘉胤的笑聲,慌忙從地上爬起身來。小淳見王嘉胤意氣風發,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美人兒,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王嘉胤喜孜孜地說道:「我已蕩平了那可惡的村莊!」
小淳當下目瞪口呆,驚呼了一聲。小淳心頭一震:「芝兒!小月!」芝兒和小月已經死在村內了嗎?
王嘉胤走到小淳的身邊,小淳被嚇退了兩步,王嘉胤問:「美人兒,你是那圍村內的人嗎?」
「不!不!我不認識他們!」小淳急道。
「嗯!那就好了!」王嘉胤色迷迷地看著小淳,問道:「那麼,你是哪裡來的人?」
「我……我是外地來的……」
「那就好了!你大爺我是這裡的土皇帝,你嫁給我作小妾,我會好好對待你……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幫你摘它下來!」
「大王,不成!不成!」小淳再連退了幾步。
王嘉胤哪會理會小淳的說話,他伸開大手,一手把小淳拉過來,抱著他的腰身。小淳拼命掙扎,叫說:「大王,不成!我不是……」
王嘉胤一手扯開小淳的衣衫,他看了一眼,大驚,馬上把小淳推開。他急忙吐了一口涶液,罵道:「他媽的!我操!你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
小淳露出了男人的胸膛,低聲說:「我不是女人!」
「我操!你這算是什麼?」
小淳垂下頭,低聲說:「我是一個閹人!」
「我操!閹狗子!」王嘉胤怒不可竭,即叫道:「來人!來人啊!」
營外的賊子不敢怠慢,立即走入營內。
王嘉胤呼道:「把這閹狗子拉出去坑了!我不要再見到他!」
小淳聽到王嘉胤要把自己坑殺,嚇得雙腿發軟,他跪到地上,乞求道:「大王!大王!求求你,請不要殺我!」
賊子想把他拉走,小淳卻死命釘在地上,他爬到王嘉胤腳前,咚咚地叩頭,說:「大王!大王!請手下留情!」
王嘉胤覺得小淳煩死了,一腳踢在他身上。小淳撫著胸口,仍奮力爬到王嘉胤跟前,說:「大王,雖然我不是女人,可是我也能做很多事情!」
「帶走!帶走!」王嘉胤喝道。
「大王,我是宮中的太監,一向服侍皇帝皇后,他們都覺得我服侍週到……我的一雙巧手,幫王公貴冑搥骨按壓,是宮中數一數二的……」
王嘉胤聽到這閹人一向服侍皇帝皇后,覺得也挺有意思,即說道:「且慢!」
小淳被重重的踢一腳,胸口劇痛,再說不出話來。
王嘉胤執著小淳的衣衫,從地上拉起他,說:「你說,你是服侍皇帝的麼?」
小淳點點頭。
「你說,你還能做什麼?」
小淳喘過一口氣,說:「我……我還會替你的女人裝扮,皇宮裡的妃嬪都由我來梳頭裝身……她們想得到皇帝的寵幸,都會來找我!」
「真的嗎?我那幫醜婦都可以變成美女嗎?」
小淳平靜下來,說:「你看!我的皮膚……跟她們相比,如何?」
王嘉胤搖頭嘆息,說:「唉!就連一個男人也不如!」
「大王,你留住我的命吧!你身邊全是粗手粗腳的人,怎可以把你服侍得好呢?你留住我,我在你身邊,就像服侍當今皇帝一樣……你是大王,也該有大王的享受吧!」
王嘉胤聽得小淳的說話,頓覺飄飄然,心裡想:「我從沒有試過皇帝的享受,養一個宮監在身邊,也不過多一碗閒米……卻活得像個皇帝,這也划算!」
王嘉胤對那賊子說:「算了!我就留他一條狗命!」又轉臉對小淳說:「你不要作怪!我動一根指頭,就可以把你捏死!」王嘉胤手一鬆,就把小淳拋下。
小淳當下跪在王嘉胤跟前,咚咚叩頭,還謝說:「謝過大王不殺之恩,小淳一定盡心盡力,服侍大王!」
「小淳!你叫小淳!好吧!小淳!你替我搥骨吧!我跑了一個多月,也累死了!」又對守在一旁的賊子說:「去把四夫人帶來吧!」
王嘉胤蕩平王大順的村莊後,把所有的糧食、利器帶返山上的營地,這夜,所有賊子都在興高采烈地吃喝,小淳在他們中間,強顏歡笑。小淳再不是村姑,不再身穿女服,他恢復了本來的身世,做了王嘉胤身旁的宮監,侍奉他的飲食起居。小淳別無他想,只想存活,他在皇宮內卑躬屈膝、曲意迎人的本領,在王嘉胤的賊營內也真管用。雖然小淳惱恨王嘉胤殺害小月和曹芝這兩位朋友,但他不敢對抗這賊王,也不會動這念頭,小淳只想在王嘉胤的蔭下,苟且偷安。
翌日,王嘉胤拔營起行,北上,返回府谷的老巢。
* * *
曹芝和小月在大順的村莊,收拾村民的屍首,當中有五十八具,有一些是在王嘉胤煙攻的時候,在圍牆前窒息而死的年老村民,一些是在村後突圍,與賊人惡戰而死的。兩人把眾人的屍首,放進大土坑內,再用泥土覆蓋。曹芝敬重他們是好漢,為他們立了一片木碑:「五十八壯士墓」,又向他們叩頭。曹芝唯一慶幸,當中沒有王大順的屍體,大順也許仍活著。曹芝把屍體收拾好,已經是黃昏。
小月問曹芝說:「芝兒,我們要離開了嗎?」
曹芝說:「小月,你想到哪裡去?你想回京嗎?」曹芝想起小淳,小淳落在王嘉胤手中,生死未卜,就怨恨自己當日沒有把小淳送到大同。到此,曹芝也有點想家了。
小月說:「不!我想到榆林!」
「可是……這地方……」
小月幽幽說道:「來到秦境,我每晚都夢見文詔少爺……如果我返回京城,就連這個夢都沒有了……是的!我真的很害怕!不過,我一天在路上,就仍有希望……」
「小月……」
「芝兒,你告訴我!這裡離榆林還有多遠?」
「我想……我們往西北走,大概是四、五天的步程!」
「只差那五天……芝兒,我們到榆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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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芝咬咬牙,說:「好吧!哪怕是刀山火海,我們就往榆林吧!我們這兩晚在這村子裡歇息,那王嘉胤該會離開,後天帶點口糧和用品,就往西北去。」
過了兩天,曹芝和小月一同離開村莊,臨走前,曹芝在圍牆上刻了幾個字:「曹芝、庚午四月二十九日」曹芝在牆上留字,她想如果大哥知道她在陝北,必會派人來找她。
曹芝和小月繼續上路,往西北方走,她們走了一天,覺得累了,見山邊有一所破落茅廬,就想到那裡歇息,可是,這破茅廬已經荒廢,沒有人家。曹芝和小月經過了這漫長的一天,沒有遇上歹人山賊,還找得一處地方容身,已覺得是萬幸。
日落之後,陝北的山上升起一陣寒意。黑夜,靜如水,一聲狼嚎,哀似鬼哭,劃破長空。曹芝被這野獸的號叫聲驚醒,一顆心竟然撲通撲通地亂跳。在這破茅廬裡,曹芝聽得屋外的野草地上傳來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這聲音逐漸移近。曹芝匆忙把小月喚醒。小月從甜夢中醒轉,屋外再傳來一聲野狼的哀號,把她嚇得花容失色。曹芝急忙站起來,隨手拿來一枝木棒,她不知道襲來者是什麼?是人還是獸?
這時候,那腳步聲停在破廬的門前。曹芝帶小月緩緩移到門後。一陣狂風吹來,那木門被撞開。曹芝在昏暗的月光下,想看清來物,踏進來的是一隻黑布鞋,一隻大黑鞋……來者是人,不是狼,還是一個粗壯的男人……曹芝高舉木棒,心想:「你這個惡賊!我跟你拼了!」小月在曹芝身後,掩住嘴巴,怕自己要驚呼出來。
那男人進來了,一身黑袍子,魁梧的背影,披散的亂髮,像一頭大野狼一樣。曹芝二話不說,閉上眼睛,就揮棒往男人的腦後打去。曹芝一棒打下,卻沒有碰到什麼,那狠勁幾乎把自己也拖垮。曹芝聽到「仆通」一聲,睜開眼睛,那男人已在她腳前倒下。曹芝心想,自己分明沒有打倒他,怎麼會就此跌倒?
小月在曹芝身後,看得清楚,曹芝的木棒還未打落,那人已經軟軟的倒地了。
小月對曹芝說:「他是不是死了?」
曹芝立即放下手中木棒,走到那人身邊,往鼻頭一探,他仍有氣息。曹芝對小月說:「他還活著哩!先把他拉到一旁,再說吧!」
曹芝和小月合力將男人拉到一旁,再把木門關好,她們害怕山間的野狼真的來襲。
曹芝和小月又合力把男人的身體翻過來,察看他的情況,她們見到男人的肩膀上有血水流出,腹部也有刀傷。
小月害怕了,叫道:「他受了重傷啊!」
曹芝對小月說:「打個火來!」
小月拿起從大順村莊撿到的火石,「卡擦」的點起了一條枯木。小月提著火把,給曹芝照明。在火光下,兩人看清楚了這個不請自來的男人,一副粗獷容貌,左額上有一道疤痕,他的臉還在不斷抽搐,似有劇痛。
小月看見這人猙獰的容貌,心裡害怕,對曹芝搖搖頭,說:「萬一他是賊人,我們怎麼辦?芝兒!還是別管他了!」
曹芝看見男人痛苦的表情,即動了慈心。「總不能見死不救!」曹芝經過這幾個月的折騰,已經練得膽大包天,她毫不猶豫,掀開了男人的外衣。這一下子,兩人都嚇了一驚,這男人的胸膛竟有一頭「狼」的刺青,這狼伸出利爪,張開血口,像要噬人一般。
小月再問:「真要救他嗎?芝兒,我很害怕!」
曹芝說:「若不救他,我會心中有愧!」曹芝說罷,仔細察看他肩上的傷口,她用指尖一撫,傷處之內插著一根硬物,似是箭頭之類的利器。曹芝知道,必須把這利器拔出,否則那傷口就不能復原。曹芝瞥見男人的腰間有一把匕首,她馬上把匕首抽出,再從男人身上割一塊粗黑布。她左手拿刀,右手鉗住箭頭,就這樣小心翼翼,把傷口割開一些,然後,用力把那箭頭拔出。當曹芝拔出箭頭,男人哼了一聲。那箭頭被拔出,傷處當下血流如注。曹芝馬上拿過小月手上的火把,將火頭往傷處燒去,那一片肌膚吱吱地響了幾聲,男人也痛得慘叫起來。
「小月,拿住!」曹芝將火把交還給小月,再檢查那傷處,那傷處已被燒成黑色,血水也止住了。
正當曹芝查看那傷處的時候,男人覺得身上的痛楚稍減,他微微張開眼睛,看見面前有一人,身持火把。在昏黃的火光中,這人竟然有著一副如花美貌,一雙眉毛彎彎如新月,配襯閃爍如電的眸子,這如夜仙一般的女子在幽幽地看著自己。
「小月,可以了!」曹芝對小月說。
那男人迷糊間聽得兩人說話,心想:「原來她叫小月!」
「小月,來!再看看他腹上的傷勢。」
小月把火把照向男人的腹部,那腹上有一道刀痕,但是刀口不深,沒有大礙。
曹芝說:「這邊沒有大礙!」說罷,就替男人穿好衣服,讓他好好的躺下。
「芝兒,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也要等到天亮,才可以離開!現在走出去,遇上野狼,也是敵不過的!」
「可是……這男人……」小月看著那男人,只覺得與他共處一室,始終是不可以的。
芝兒拾起男人的匕首,把小月拉到一旁,說:「別怕!如果他有什麼不軌企圖,我就跟他拼過,我再刺死他罷了!」曹芝知道,這男人傷得很重,要襲擊她們,也不是容易的事。
兩人瑟縮在一起。曹芝和小月勉力睜開眼睛,不想睡去。可是快將四更的時候,兩人還是挨不過去,呼呼入睡。
男人聽到兩人安詳的呼吸聲,心裡竟悠然感受到一份出人意表的平安。雖然他身受重傷,可是,這一刻,他一點痛楚的感覺都沒有。狼的哀號停止了,換來的是無聲的靜夜。
天亮了,蟲鳴鳥叫,陽光從破廬的隙縫中滲入來。曹芝睜開眼睛,馬上跳起身來,她的手裡仍緊握著匕首。她見那男人仍躺在地上,心裡寬了點兒。她跑到男人的身邊,見他的胸膛在微動,知道他仍活著,也覺得心安了。
曹芝轉身回到小月身邊,輕拍她的肩膀,說:「小月,起來了!我們要起程了!」
小月睜開眼睛,從地上爬起來,她睡意仍濃,不經意的把她頭上那鄉帽子撥開,帽子還掉到地上,一頭秀髮飄揚在日光之中。小月驚醒,急忙把頭髮綁好,再塞進帽子內。
兩人沒有察覺,她們身後的男人也醒來了。男人看見小月的長髮,烏亮亮的在日光下發光。男人想起了昨夜的夜仙,他覺得小月實在是太美了。
小月把長髮整理好,就對曹芝說:「好了!我們走吧!」
兩人打開大門,正想踏出破廬,卻聽到後頭有聲音叫道:「你們……不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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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嚇了一驚,曹芝立即拔出匕首,轉臉向著男人。小月也回頭來,站在曹芝的身後。
男人奮力從地上爬起來,他用那沒有受傷的手撐起身子,坐了起來。這人像一頭受傷的狼,緩緩從地上爬起,對她們說:「你們不要出去……我昨日跟李老柴苦戰了幾十個回合,給他暗箭所傷……他可能仍在附近。」
「李老柴是誰?我跟他無怨無仇,要怕他麼?」曹芝心中有數,李老柴極可能是山賊,但也得旁敲側擊,問個明白。
「他是這附近的山賊。」男人說。
「山賊!」小月大驚,急拉著芝兒說:「芝兒,我們怎麼辦?」
芝兒握住小月的手,輕輕安慰她。她又問男人說:「那麼,你又是誰?」
男人被曹芝一問,臉色一沉,說:「我是一頭狼!獨行狼!」
曹芝和小月聽到「獨行狼」這名字,再想起昨夜看見男人身上的狼圖騰,就不寒而慄。
小月拉著芝兒,說:「芝兒,我們馬上走吧!」
男人聽得小月要走,即柔聲說道:「這一位小姑娘,外邊的賊人極凶悍,你千萬不要出去!」
小月聽得男人叫自己做「姑娘」,就更驚惶。曹芝沒有說話,她在盤算著,究竟是去還是留?
獨行狼又說:「這一位芝兒,也是小姑娘吧!」
曹芝咬咬牙,點頭稱是。曹芝強壓自己的恐懼感,靜心觀察這獨行狼。獨行狼坐起身來,身體仍然軟弱,他不時撫摸肩上的傷處,那傷口像仍在隱隱作痛。
獨行狼見曹芝緊握匕首,沒有半分鬆懈,就知道她們極害怕他。獨行狼對兩人微笑,說:「你們昨晚救了我,我總不致於恩將仇報……你們兩位小姑娘,要害怕我,也是應該……可是,我比起外邊的賊人,要善良一點,更何況你們是我的恩人。」
曹芝恨恨說道:「你是豺狼,我怎可相信你?」
「小姑娘,你不必相信我……你只要再走半里路,就知道了!」
曹芝明白這境況,當日她苦勸小淳留在村莊,就是怕在路上遇上賊人,無處可避。曹芝苦無對策,眼下也許只有留下來,才是最安全的。這一頭狼雖然外表凶悍,但是交談起來,還是有點誠意。兩害取其輕,曹芝無計可施,惟有對小月說:「小月,我們暫且留下吧!」
「芝兒……」小月不願與這獨行狼共處一室,可是曹芝的主意,還是可信賴的。
曹芝遂把手中的匕首放回腰間。獨行狼也鬆了一口氣。
三人留在斗室中,相對無言。過了半個時辰,曹芝和小月覺得餓了,小月就在門前點起火堆,把幾個土豆和木薯,放在火邊烤熟。曹芝一直盯著獨行狼,不敢掉以輕心。小月把烤好的土豆和木薯拿進來,與曹芝共食。小月見那靠在一旁的獨行狼也飢腸轆轆,就生了慈悲之心,把兩個木薯拿到他的面前。
小月對獨行狼說:「你也吃一點吧!」
獨行狼抬頭看著小月,這夜仙就在自己的面前,和自已這般靠近,心裡竟泛起一絲暖意,他接過小月的手中的木薯,不禁茫茫然一笑,說:「小月姑娘,真感謝你!」
小月搖搖頭,說:「不用謝了!」就返回曹芝的身旁。
這土豆和木薯的香氣,為這緊張兮兮的斗室中的三人,平添了一點輕鬆的氣氛。獨行狼拿起木薯,大口大口地吃著,他覺得這木薯是世間難求的珍品,每一口都溫暖著他的胃腸。
獨行狼把最一口都吃掉,連指頭都舔淨,說道:「真太美味了!」
曹芝與小月對看了一眼,曹芝就對獨行狼說:「但願你記得這一飯之恩!」
「豈止是一飯之恩!這是再生之恩!」獨行狼對二人說。
曹芝睨著獨行狼,問道:「說實在的,你叫什麼名字?你也是山賊麼?」
獨行狼一笑,說:「人家都叫我獨行狼,我也幾乎忘了自己的名字!你說得沒錯,我也是賊!」小月聽得獨行狼是賊,馬上退到曹芝身後。獨行狼見小月如此害怕,心裡有點難過,遂對小月說:「你不必害怕,我本姓賀……可是,已經沒有人記得這個名字。」
曹芝眉頭頓蹙,又問:「你為什麼要跟那李老柴搏鬥,你們不是一伙的麼?」
「我們皆是賊,可是,小姑娘,賊子不一定是一伙的!」獨行狼對芝兒說話,就沒有對小月的溫柔語氣。「我們相鬥,當然是為了搶奪劫來的贓物!」
曹芝也不是好惹的人,說道:「那麼,你就敗給那李老柴!」
「李老柴本不是我的對手,只是他們人多勢眾,我遭了暗算。」
曹芝在暗忖,李老柴是一幫賊眾,面前的獨行狼是獨行賊,那麼,要對付一個人,總比對付一幫人好。曹芝暗地決定,先與這獨行狼相處幾天,等李老柴走遠,再往西北榆林走去。可是,這獨行狼既是賊,就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是鎮西軍曹文詔的妹子。
半晌,獨行狼問曹芝說:「那麼,你們是什麼人?」
曹芝說:「我們是延安府人。」
「延安府人?延安府什麼地方?」
曹芝胡扯一處,說:「延川人。」
「延川裡什麼地方?」
曹芝再答不下去,小月明白曹芝的用意,說道:「延川西河村!」那西河村就是小月和小淳的故鄉。
獨行狼眉頭緊皺,說:「西河村!」獨行狼像有點懷疑。
曹芝即說道:「是了!西河村!我們是曹芝、曹月!」
獨行狼冷笑了一聲,說:「你撒謊!西河村裡只有姓崔的,還有幾戶姓李、姓王的,從沒有姓曹的人家!」
曹芝當下啞了,小月知道故鄉的事,那裡真的沒有姓曹的人家。
獨行狼對小月說:「小月姑娘,你是姓崔的麼?」
小月無奈,點點頭,說:「是的,我叫崔新月,是延川西河村人。」
獨行狼笑說:「我沒有猜錯……我的老家,就在西河村一溪之隔的山上!」
小月茫無頭緒,她已離鄉八載,對老家的事,印象模糊。
獨行狼續說道:「新月姑娘,雖然你滿口京腔,你還有一點延川的口音,格外親切。」他又轉臉問曹芝道:「那麼,你真的叫曹芝麼?」
曹芝無奈一笑,點點頭。
獨行狼反問曹芝說:「那麼,你們到這裡來幹什麼?」
曹芝反覆思量,說:「我們來尋訪親人!」
「親人?你們要到延川西河村麼?」
小月急道:「不!我們要到榆林。」
「榆林?榆林是屯兵的地方……」獨行狼打量著兩人,忖測著二人是否官宦人家的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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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芝向小月示意,叫她不要再多言。曹芝轉臉向獨行狼說:「我們要到榆林探訪親人,僅此而已!」
於是,兩人再不答獨行狼的話,直到黃昏。夜幕低垂,小屋裡只點起一道昏黃的暗燈。夜靜之時,曹芝聽見外邊有狼群的嚎叫聲。
這一剎那,曹芝又害怕起來。雖然,曹芝見獨行狼整天沒有動靜,但是入黑之後,曹芝覺得格外不安。她昨夜原來救了一頭狼。她有點後悔!曹芝心想:「我怎能制服這頭狼呢?還趁他未復原,就把他殺了?就算不殺他,也得重傷他,惟有重傷的野獸,才沒有攻擊力!」曹芝想到這裡,就拿起匕首,向那熟睡的獨行狼身邊走去,她心想,只要往他的傷處插一刀,他就不會有氣力傷害她們。她從沒有立心要傷害人,就算是在大順的村莊,也只是教人家打仗,沒有親自動手。現在,曹芝竟然想到要手刃眼前的男人。那暗黃的燈火快將燒盡。這一下子,曹芝心裡也在發毛。她走到獨行狼身邊,一雙手竟在不斷顫抖,掌心還滴下豆大的汗水。
曹芝舉起匕首,直往獨行狼的那受傷的肩上插去。曹芝的刀尖刺到獨行狼的肩膀前,就停在那裡。曹芝猶豫,這人還沒有做過什麼錯事,怎能就這樣傷害他呢?
正當這電光火石的一剎,獨行狼睜開雙眼,在黑夜裡,仍能看見他那陰冷的目光。獨行狼從地上跳起來,一手捏住曹芝的手腕。曹芝腕上一痛,驚呼了一聲,匕首便落到地上。曹芝被獨行狼一手按到地上,獨行狼馬上拾起匕首,即架在曹芝的頸上。
此時,小月驚醒了,她見獨行狼似要殺害曹芝,即叫道:「住手!」就撲去拉住獨行狼那握住匕首的手。
「小月……走吧……」曹芝竭力叫道。「走吧……」
小月極度害怕,被曹芝一再喝叫,就放開獨行狼,走向門前。
「站住!」獨行狼喝道:「你再走半步,我就宰了她!」
小月當下釘死在地上。
這一剎那,曹芝真的是非常後悔!曹芝仍在叫道:「小月,走吧……」
「你住口!」獨行狼喝令曹芝,說道:「我本來就不想傷害你們!可是你這可惡的曹芝,竟想乘人之危!」
曹芝心恨自己婦人之仁,剛才一刀刺下,就不致受制於人下。曹芝恨恨的說:「你不能怪我!我們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在這裡掙扎求存……我很後悔,後悔昨晚救了你,今夜又向你求情!」
「你們為什麼如此惱恨我?我沒有要傷害你們!」
「你們這幫賊子,全無血性,殺了村裡五十八人……你還要我相信你們麼?」
獨行狼明白了,原來這兩位姑娘剛受過賊災,所以對他如斯恐懼,還要置他於死地。
獨行狼抬頭看看小月,她的身體在不斷顫抖,似是被自己嚇壞了。獨行狼見到小月這情狀,心裡難受。獨行狼放開那按著曹芝的手,可是那匕首仍架在曹芝的脖子上。
獨行狼一手把曹芝執起,對小月說:「新月姑娘,你去那邊,找一條繩子來!」獨行狼記得屋子的一角,有一條舊繩子。小月被嚇得釘死在那裡,獨行狼再喝一聲:「去吧!」
小月這才懂得走去拿起繩子。
「你過來,把曹芝的雙手縛起來!」
小月拿著繩子,雙手只在不斷顫抖。
「你再不過來,我就刺死她!」
小月不敢再猶豫,立即跑到曹芝跟前。她一邊哭,一邊綑綁曹芝的雙手。小月把曹芝的手綁住。獨行狼這才把匕首收回,放到腰間,他用力把繩子一束,就狠狠把曹芝的手綁緊,那繩索還把曹芝的肌膚割破,曹芝感到一陣劇痛,幾乎要昏死過去。他再把曹芝推到一旁,至此,獨行狼吁了一口氣。
曹芝剛被獨行狼狠狠按住,一雙手又被綁得血肉模糊。她覺得身體每一處都在劇痛,她再承受不了,就在地上昏迷了。
「芝兒!芝兒!」小月見曹芝躺在地上,沒有聲息,慌張得哭了起來。
獨行狼一向心狠手辣,可是當他聽到小月的低泣聲,整個人都軟化了。「曹芝沒有死去……只是這女孩太勇敢,我也怕了她……」獨行狼坦然承認,說:「如果我不制服她,恐怕下一次,她真的要來殺我!」
小月仍然泣不成聲。在昏暗的燈火裡,獨行狼想走到小月的身邊,講幾句安慰的說話,可是,他走前一步,小月就急退了幾步。
小月呼道:「你不要過來!」
獨行狼有點後悔,他對這兩位弱質女子如此粗暴,真會把這心儀的姑娘嚇跑。他想博得她的歡心,可是,自己卻越做越不對勁。於是,獨行狼退後,回到自己的地方,對小月說:「你不要害怕,我本來就不是要傷害你們……你歇著吧!一切待天亮之後,再說吧!」
小月沒有辦法,她見曹芝在地上昏迷,又不敢去救她。小月瑟縮在牆角,不斷抽泣。現在沒有人可憑藉了,連曹芝也栽在這獨行狼手上。小月現在還有誰可依靠?
燈火熄滅……獨行狼無言,只看著牆角那微微顫動的身影。獨行狼真想走過去,抱著她,可是,他不敢,這一位弱女教他畏懼。他苦苦思量,腦裡生了一個主意。
好容易才挨到卯初……天未亮透,屋內滲著微微晨光。小月立即爬起身來,見獨行狼不在屋內,就走到曹芝身邊。小月扶起曹芝,只見她臉色鐵青,手腕的皮肉被繩子割破了,傷口仍滲著血水。小月叫道:「芝兒!芝兒!」
曹芝沒有醒轉,但那獨行狼已站在二人身後。這時,獨行狼手裡拿著一破碗的水,他拉開小月,一揚手,把水潑在曹芝的臉上。小月經過一夜的折騰,見獨行狼這樣對待曹芝,一腔怒火湧上心頭。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轉臉,一巴掌打在獨行狼的臉上。獨行狼撫著臉頰,啞口無言。
小月馬上轉身,再察看曹芝的情況。曹芝被獨行狼的冷水一潑,咳嗽了兩聲,逐漸醒轉。小月這才寬了點兒,叫道:「芝兒,你醒來吧!」
曹芝張開眼睛,覺得身上每一片骨頭都在劇痛,她慘然笑道:「我死了嗎?」
小月見曹芝醒來,一眶眼淚又湧上來,她拭淚說:「你怎能死掉!你是我在世上唯一能依靠的朋友,你怎能拋下我就跑掉!」
曹芝苦笑,說:「你說得對!我死掉了,不打緊,但又怎能遺下你一個!」
獨行狼在兩人身後,清楚聽到二人的說話。他忽然感到無比孤獨,這些年間,獨來獨往,沒有親人,連一個交心的朋友也沒有。
小月伸手,想解去曹芝綁在手上的粗繩子。
獨行狼見狀,急道:「住手!你不能放她!」
小月再不理會,她心想,如果要死,就跟曹芝死在一起好了。獨行狼焦急起來,一手拖起小月。小月弱質纖纖,又怎敵得過獨行狼,她就這樣被他拉到一旁。
曹芝強忍痛楚,說:「你不要傷害她,想殺你的是我……與小月無關。」
獨行狼說:「曹芝,你別說廢話,只要乖乖順從我,我不會傷害你們!」說罷,就放了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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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你……你……」小月想要把獨行狼宰了,可是,她又說不下去。「我……你敢傷害芝兒,我就跟你拼命。」
「新月姑娘!你真是這麼討厭我麼?」獨行狼被小月辱罵,心裡難過起來。
「小月……」曹芝對小月說:「你冷靜下來!我們聽他說吧!」說罷,曹芝又軟軟的倒在地上。曹芝知道自己昨晚錯估了形勢,釀成今天的困局。她以為獨行狼的傷勢仍重,無力反抗,才想動手傷他,怎料獨行狼竟康復得如此迅速。曹芝又恨自己沒有當機立斷。這時候,曹芝只得平復心情,靜觀其變。
獨行狼對二人說:「你們跟我走!」
「跟你走?」小月杏眼圓瞪。
曹芝沒有氣力,淡然問道:「跟你到哪兒去?」
獨行狼說:「到延川!我們的老家!」
「延川!」小月驚道:「我不去!芝兒,我們要去榆林!我們要去榆林!」
曹芝聽到延川,就想起小淳,想起他落在王嘉胤手中,生死未卜,就淒然說道:「小淳想到延川,卻沒法去……如今,你竟然要帶我們到延川……」
獨行狼說:「延川是新月姑娘和我的老家,當然是要到延川。」
曹芝自知無法反抗,說道:「我們能有其他選擇嗎?好吧!就隨你的意思吧!」
「芝兒……」
「小月,你離家多年了……順道回家看看吧!」曹芝在這困境中,竭力保持冷靜,也盡量安慰朋友。
「芝兒……我們是永遠都到不了榆林嗎?」小月嗚咽著說。
「小月,別怕!我們只要能待在一起,就一定可以到達榆林。現在,我們只是順道回家看看罷了。」曹芝乏力地說。
小月無奈點頭,她知道根本無力對抗這頭獨行狼,而她也只能追隨曹芝的決定。
「那麼,我們起程吧!」獨行狼走出門外,檢起地上一支鏽長矛,回頭一看,小月扶起曹芝,背起包袱,緩步走出來。曹芝的雙手仍被綁著。獨行狼憐惜小月,卻又不知怎樣表達,他走到小月身邊,一手把那沉重的包袱拿過來,綁在自己的背上,說:「這粗活讓我來做吧!」又對她們說:「走吧!」
他們走出破廬,即往南方走去。向南,本來到榆林是要往西北走,如今,在獨行狼的劫持下,曹芝和小月無奈南奔,與文詔相去,愈來愈遠。
* * *
五月初三日,曹文詔於榆林軍營接獲三邊總督楊鶴的軍令,率兵圍攻延綏一帶的流寇。文詔率文耀、萬年追擊王虎於橫山一帶,王虎不敵文詔的一千精兵,棄械投降,文詔收押王虎及其三百降賊,向楊鶴覆命。
楊鶴軍令,回話:「王虎、飢民也。飢而為盜,其情可憫。今既降,歸正為良,誰非赤子,雨露皇恩,惠及萬民,嘉與維新,一體收恤。特命參將曹文詔釋王虎等三百人,並每口發糧三斗,以彰聖德。」
文詔見軍令,臉色一沉。
文耀與萬年亦在帳中。文耀得知楊鶴赦降之令,恨恨的說:「楊總督婦人之仁!王虎殺了多少無辜村民,我們花了幾多心血,才捕獲他。這一紙軍令,就要我們放人!」
文詔冷然說:「文耀,我們只是陣前的將領,執行的是朝廷的軍令,朝廷要殺即殺,要赦即赦。」
文耀悶聲不響。
文詔遂對萬年說:「萬年,依楊總督的軍令去辦吧!」
萬年領命而去。
文耀心裡不服,見萬年走後,對文詔說:「大哥,這招撫的口糧要從軍餉中提取嗎?」
文詔握拳,眉心緊皺,說:「釋放王虎後,我們即日班師,返回榆林大營再說!」
曹文詔知道楊鶴主撫,他曾經說過:「費之於剿,金錢一去不還;且斬首太多,上干和氣。費之於撫,金錢去而民在,活一人即得一人性命;盜息民安,利莫大焉。」
文詔深明這是利國利民的大道理,可是在陣前,糧草兵馬,卻是實實在在需要解決的問題。軍餉與撫銀,都在那一窩子裡。文詔遵行軍令,撫恤賊寇,就等於割肉餵鷹。文詔深感無奈,但朝廷軍令,卻又不可不從。
文詔釋放王虎之後,班師返回榆林,已是五月十五日。
他們返回大營,尚未解甲,一名探子即向文詔覆命,並手執一張布條。
探子說:「參將大人,我在黃河邊官菜園附近,探得王嘉胤於四月間,搶掠那一帶的村莊。有逃難村民說,有三名外地人曾被困於河邊一條圍村內,我到達圍村,發現那村莊已被賊人盡毀,而村外圍牆上刻有這幾個字。」探子將布條呈上。
文詔打開一看,即見到妹子的字跡,寫著:「曹芝、庚午四月二十九日」。文詔又驚又喜,即把布條交給文耀和萬年,又對探子說:「你先退下吧!」
文耀見布條,喜道:「芝兒真的到了陝北!」
萬年深深呼了一口氣,那重壓在心上的事情,終於露了一線曙光。
文詔盤算著:「四月二十九……五月十五……那是半個月前的事情……芝兒是否落在王嘉胤的手裡?」
文耀說:「大哥,我們馬上拔營,追擊王嘉胤,把芝兒救回來!」
萬年請纓說:「參將,請准我帶五百兵馬,追擊王嘉胤!」
文詔說:「且慢!我們不能胡亂發兵!況且,芝兒是否在王嘉胤手上,仍是未知之數!那王嘉胤現身處何方,亦要查探清楚!」
文詔遂把那探子召回,吩咐他從榆林往官菜園的路上,沿路仔細再探曹芝三人的下落。文詔又召另一探子,命令他去探王嘉胤的行蹤。
* * *
五月十五,曹芝和小月被獨行狼帶到延川,曹芝的雙手仍被綁住,但那繩子經過多日,已經寬鬆了點兒,曹芝手腕上的傷口亦已好轉。獨行狼帶著受了傷的曹芝,還有那不情不願的小月,行動得極為緩慢,本來只是幾天的步程,他們足足行走了半個月。他們終於來到延川的西河村||小淳和小月的故鄉。
三人入村,約是午後的時分。小月走在路上,只覺這地方很陌生,畢竟已離鄉八年,這八年間音訊全無。在小月的心目中,這鄉間是什麼樣子,其實已不太重要,又或許,此刻,在小月心中,最重要的人,不再是鄉間的父母親友,而是近在身旁的曹芝,還有那遠在天邊的曹文詔。這八年間,一直在身旁照顧她的人,就是這姓曹的兄妹。
小月入村,依稀還記得當中的一些人事||自己的父母親、兄弟姐妹、還有青梅竹馬的小淳。
小月走過一家已倒塌草居前,往內看去,這草居內已荒廢,內裡空無一物。
獨行狼說:「七、八年前,這邊大旱,餓死了半數的人,能離開的也離開了,所以,這裡十室九空。」
小月低聲說:「這是我的家!」
曹芝走到小月身後,輕聲安慰她說:「也許他們已逃往別處!」
小月淒然一笑,說:「當年,我父母逐一把我們幾兄弟姐妹賣出去……我就被崔老頭帶到京城……在村口遇上小淳,他和他的伯父正在行乞,老人家跪下來,求崔老頭也把小淳帶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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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芝回憶起當年,在京城的街角,碰上小月和小淳。他們穿著破爛的衣服,腳上連鞋子都沒有。當時,曹芝年幼無知,還自恃是守備曹文詔的妹子,到漱玉院胡鬧,害得文詔被遷往遼東左衛。曹芝嘆了一句,說:「只怪我當日太無知了!」
小月搖搖頭,說:「不是的!這是你我的緣分……」
曹芝看著小月,還以一臉苦笑。
到此,曹芝被綁了半個月,整個人已憔悴不堪,身上的泥垢,臉上的灰塵,讓她看起來,只像是一個小貧民。小月一直在曹芝身旁照顧她,料理她的飲食起居。兩個人在獨行狼手下,相依為命。獨行狼與兩女相處半月,心裡很佩服曹芝,縱然她一直被綁,可是她沒有哼過半句,她那堅毅頑強的性格,直教獨行狼汗顏。而對小月的情意,獨行狼是越陷越深,他看著小月照顧曹芝,溫柔貼心,無微不至。他半生孤獨,心裡渴望的,就是這樣一位相濡以沬的伴侶。
獨行狼對二人說:「既然你家人已不在了,我們就上山吧!」
曹芝和小月跟著獨行狼,已經半個月,他所說的話,兩人不敢違抗。兩人跟著獨行狼走到山上,這裡就是獨行狼的老家。
曹芝抬頭看去,山上有一所寨營,這寨營上掛著一幅「狼圖騰」的旗幟,這寨營不大。寨營中有一處木做的哨塔,那哨塔上的人見獨行狼回來,即叫道:「大哥回來了!開門!」
寨營裡的人打開大門,把獨行狼迎了進去。
「大哥,你走了這大半個月,我們可真擔心哩!」
「大哥!」「大哥!」獨行狼入營,營中的人就向他拱手叩拜。
曹芝心想:「也是個賊頭子!」曹芝環顧四周,這裡的人不多,大概只得二、三十人。
小月看見四周的賊人,心裡驚慌,她緊緊握住曹芝的手臂。
這時候,一位賊子走上前來,對獨行狼說:「大哥!點燈子今早派人來過,說他要見你!」
獨行狼哼了一句:「點燈子!那個臭書呆子,要找我幹什麼?」
「那個人說,是要跟你商量一下,合力對付李老柴的事。」
「又是那個李老柴!」獨行狼眉頭一皺,對手下說:「你明天到清澗,告訴點燈子,如果有事情,就到我狼寨這裡來談吧!」
獨行狼談起李老柴,覺得極煩厭。他沒有再管他的部下,就把小月和曹芝帶到一家房間內。獨行狼對二人說:「你們好好的在這裡休息,我要辦一些事情,馬上就會回來。」
獨行狼走出房間外,吩咐一人說:「你要盯緊這兩個人,如果有任何閃失,我就宰了你!」獨行狼一邊走,一邊跟左右說:「點燈子那邊的人還說了什麼?」「他說李老柴劫了他們兩箱銀子,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所以請大哥去商量商量,一起去對付李老柴。」「點燈子想得真美,想借刀殺人!」
獨行狼離開之後,小月急不及待,立即為曹芝鬆綁。曹芝的一雙手已被綁得青紅紫白,這一下子,曹芝真覺得是從地獄裡重返人世一般。這一路上,獨行狼一直在兩人身邊,兩人沒法多說一句話。
等到這時機,曹芝即輕聲對小月說:「小月,你一定要馬上離開這裡!你不要管我!」
「為什麼?」
「我想……我想那獨行狼……看上你了!」
曹芝一言,把小月嚇得花容失色。
「等一會,我引開那些賊子,你就逃走,知道嗎?」
「那你怎麼了?」
「我會……我會沒事的!」
「可是,只得我一個人,我怎麼辦?」
「小月,你得勇敢一點!把你的勇氣拿出來!你記住,你一定要活下去,只有這樣,才可以再見到大哥!」
「芝兒……我很害怕……」
曹芝握住小月的手,拍拍她的肩膊,在小月耳邊,說了幾句話。小月抖抖膽子,站起身來,大聲叫道:「來人呀!來人呀!救命呀!」
門外的大漢聽到小月大叫,想也不想,立即走入房間內。他一走進來,曹芝就死命用木凳子打到他的頭上。那人雖然強壯,但這一下突擊,也打得他昏頭轉向、金星四冒。
曹芝拉著小月,走出房間,他們往寨門走去。這寨裡人不多,可是寨門仍是有人守著。曹芝對小月說:「我會跑到那邊,引開那守門的,你要馬上跑出去,不要回頭。」
曹芝說罷,馬上跑了出去,她故意在那守門的人面前走過。那守門的人瞥見曹芝,記得那是大哥縛回來的人,即走去,想把曹芝擒住。小月見守門的人離開,拔足便向大門奔去。她奮力走出門外,正如曹芝所說,頭也不回,拔足飛奔。
「來人呀!有人偷走呀!」那站在哨塔上的人見小月走出,大叫道。
這時,獨行狼從寨內出來,他順手拉來一匹馬,跳了上去。他揮動繮繩,馬匹立刻飛奔而去。小月能跑到哪裡!獨行狼見小月的背影,就飛馳過去,一手把小月從地上捉拿到馬背上。小月掙扎,也是毫無用處。獨行狼把小月擄回寨內,這時,曹芝也被賊人擒住了。
獨行狼拉著小月,跳下馬,他見到曹芝,恨恨的說:「你這曹芝,真厲害!我一放你,你就使計逃走!好吧!你還未被綁夠吧!」獨行狼即呼左右道:「把她五花大綁!」
「放開我!」小月叫道。
賊人聽令,即用繩子把曹芝的手腳都綁起來。獨行狼又叫道:「把她抬回房間內!」
「放開我!」小月見狀,馬上掙扎,獨行狼手一鬆,就讓小月掙脫了。她撲向芝兒那裡,哭道:「芝兒!芝兒!」
曹芝見小月這般情狀,心裡很難過,她跪在地上,求獨行狼說:「你放過小月吧!你要是不高興了,就殺了我吧!」
獨行狼見曹芝下跪,平靜下來,向左右說道:「你們退下!我有事情要跟她們說。」
曹芝被綁得動彈不得,她跪在那裡,對獨行狼說:「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是一頭孤獨的獨行狼……可是,小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看著她……」
「你說什麼?」獨行狼被識破了心事,覺得有點窘了。「你不要再說下去!」
曹芝見他臉色變了,知道已刺中了他的死穴,續叫道:「你殺了我吧!你放過小月吧!」
小月馬上撲上前來,靠在曹芝的身後,說:「芝兒,你不能死!你不能拋下我不顧!」
獨行狼偷看了小月一眼,低頭不語。
「你放過她吧!」曹芝續說道:「她會一生一世感激你的!」
獨行狼忽然覺得極羞愧,他老羞成怒,罵說:「我不會放你們!來人!把她們送回房間去!」
「且慢!獨行狼,我想跟你單獨談一談!」曹芝把左右的人叫住。她雖然被五花大綁,但是,她說話時的氣勢,也把眾人懾住。
「好吧!」獨行狼睨了曹芝一眼,說:「你們先把這一位新月姑娘帶回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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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芝仍然跪在地上,她見小月被賊人帶走後,就對獨行狼說:「你要先替我鬆綁!」
「鬆綁?」獨行狼極不願意,他慎重地考慮了一會,才替曹芝解開繩索。
曹芝鬆鬆肩膀,站了起來,她心裡想:「逃也逃不掉了,跟他講講道理吧!」曹芝定下心神,說:「我是跑不掉的,你不用再綁我了!」
獨行狼冷然一笑,說:「曹芝!自從你在茅廬裡,把我身上的箭頭拔掉,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好惹的人物!雖然你只是個女流之輩,但是,我不能對你掉以輕心!」
曹芝無奈一笑,說:「獨行狼,你真是抬舉我了!你要對付我,只要動一動指頭,我就死定了。」
「我不想殺你!」
「我知道,若你傷害我們,小月真會一生一世都恨你……你最不願意看見小月恨你,是嗎?」
獨行狼收起笑容,沉默不語。
「你辛辛苦苦,千里迢迢,帶兩個丫頭回到你的寨營,是為了什麼?你孤苦伶仃,無非想為自己找個伴侶!」
「曹芝,你……你不要說下去!」
曹芝的說話,竟比刀槍更利害,直刺進獨行狼的死穴。曹芝續說:「你心裡喜歡的人是小月,想留住的人是小月,如果只得我曹芝一個,你早就放了我,是嗎?」
「你……」獨行狼無言以對。
「獨行狼,我知道你的心事,你在眾兄弟面前,是個威猛的頭目,可是暗地裡,你仍是那孤苦伶仃的獨行狼。我知道你也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跟那些大賊不一樣!一路上,你都沒有傷害過我們!」
獨行狼聽得曹芝的說話,臉容寬鬆了點兒,他說:「曹芝,如果你是個男子,你會是我的知己,我會拜你為兄弟!」
「你又抬舉我了!」曹芝心想:「如果我是男兒漢,早就投到大哥的麾下,跟你們這幫賊子誓不兩立!」
「那麼,你有什麼高見?」獨行狼轉臉,問曹芝道。
「我沒有什麼高見,這些事情,我作不了主!你要知道,雖然小月比我柔弱,可是她也是硬性子的人!這種事情,不能焦急,你要明白,你要真的找一個終身伴侶,你要讓她接受你!你只把她關起來,是沒有用的!況且,兩情相悅,這事情根本無法勉強。獨行狼!你能讓小月幸福嗎?你知道你怎樣給她幸福嗎?」曹芝想起大哥文詔,世上能讓小月幸福的人,只有他一人而已。
「這個我知道!」獨行狼斷然說道。
曹芝看著獨行狼,心想:「你一點都不知道!」她無奈地說:「其實,你何不放開心懷?天涯何處無芳草……」
「別再說!我一定不會讓你們離開!」說罷,獨行狼就拿起繩索,再次把曹芝的雙手綑住。然後,就把曹芝拉進寨內。獨行狼不說話,一手把曹芝推進另一房間去。獨行狼決意要分開這兩個人。獨行狼離開後,又吩咐人把守。曹芝心裡焦急:「但願小月不會惹怒他!小月,你要想辦法來見我!」
以後幾天,獨行狼派了幾個人來輪流看守曹芝,他叫人替曹芝鬆綁,又吩咐人把飯菜送給曹芝,曹芝知道要活下去,就要吃飯,而且要有氣力逃跑,也得吃飯。另一方面,獨行狼每天親自送飯給小月,他說盡好話,可是小月一口也不肯吃下。小月一個弱質女子,能做到的,就是絕食。就這樣過了幾天,小月的臉色變得非常蒼白。
獨行狼心疼了,問小月說:「你要怎樣才肯吃飯呢?」
小月軟弱無力,說道:「我要見芝兒!」
獨行狼無可奈何,惟有就範,他把曹芝帶到小月的房間去,讓她們稍聚片刻。獨行狼對曹芝說:「曹芝,你要勸解新月,她這樣絕食下去,身體會撐不住的。」說罷,獨行狼就離開,讓二人獨處。
曹芝見小月一副病容,心裡不忍,勸說:「你吃一點吧!你忘記了我說過,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嗎?」
「芝兒,如果要我一生一世留在這狼寨,我不想活了!」
芝兒低聲對小月說:「別說傻話!我們一定可以出去的!大哥在等著我們哩!我要拖延著,等一個機會,就離開!」
小月聽到曹芝這句話,就伏在她身上哭了。
「小月,吃一點吧!我們要有力氣,才可以逃得出去。」
小月搖頭,她真的吃不下。
「小月,若你有什麼不測,大哥會怪責我的。吃吧!吃一點吧!」
小月在曹芝的開解下,勉強吃了一碗稀飯。獨行狼走到門邊,見小月吃得下了,心裡如釋重負。
守門的人就是那天吃過大虧的壯漢,他讓曹芝從房間逃走了,就給獨行狼痛打了幾棍。他見獨行狼每天神不守舍,就對他說:「大哥!你對這丫頭這麼好了,她仍是不領情,還是算了吧!」
獨行狼睨著那壯漢,罵道:「你說什麼?」
壯漢把獨行狼拉到一旁,低聲對他說:「大哥!女人不是這樣對付的!」
獨行狼皺起眉頭,不知這兄弟想說什麼。
壯漢續說道:「大哥,我的女人還不是我強搶回來的麼!之後,我給她一個名分,她就一生一世的跟著我。女人!你搶回來了,給她一個名分,到時候,你好好對待她,她會感謝你!一顆心就會向著你!」
獨行狼聽了,打從心裡笑了出來。從來忠言逆耳,只有這種逢迎的說話才合意,他覺得這兄弟講得極有道理。當今世代,莫說是強搶民女,就算平民百姓,盲婚啞嫁,比比皆是,哪一雙夫婦最初是兩情相悅,他們到頭來也可以白頭偕老。
獨行狼腦裡又出了一個主意。他就要給小月一個名分。
第二天,獨行狼走到中堂,召來寨裡的兄弟,叫他們準備酒菜。獨行狼笑對各人說:「今天,大家要盡興!我們要多喝幾杯!」
「大哥!有什麼喜事了?大哥,你要討個大嫂了,是嗎?」
獨行狼笑而不答。
大夥兒知道獨行狼的喜事,即呼道:「好呀!我們真要喝個痛快!」
「大哥,我為你擺兩枝花燭,讓你跟大嫂拜堂成親!」
「大哥,你要討一個妻子,將來再討幾個小妾,為你開枝散葉!」
「大哥,那位姑娘也真漂亮!大哥,你真夠眼光!」
眾兄弟在堂中起哄。他們的鬧笑聲傳到曹芝的耳裡。這時,曹芝獨留在自己的房間內。曹芝心想:「糟糕!」她立即跑到門前,對那守門的人說:「外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守門的人笑說:「大哥終於討老婆了!」
曹芝頓時心亂如麻,向守門的人說道:「我要見獨行狼!我要見獨行狼!」
「你要見我們的大哥?還是等他洞房花燭之後,再說吧!」那人不理會曹芝,獨行狼吩咐過,不能聽曹芝的說話,不能讓曹芝踏出房門半步。如果讓曹芝跑掉,就會罰三十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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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行狼與眾兄弟喝了幾杯,心裡極高興,他想起,自己今天就要與那夜仙一樣的崔新月成親,就興奮起來。眾兄弟輪流與獨行狼對飲,獨行狼酒量雖好,但一杯一杯地喝下來,也有點醉意。
曹芝仍在叫道:「獨行狼!獨行狼!快來見我!」
曹芝聽得外邊這飲宴的嘻笑聲,心裡更驚慌:「獨行狼,你要清醒一下,你本性善良,如果你這樣胡來……」曹芝想到這裡,竟心痛起來。
小月在另一房間內,還不知道大禍臨頭。這時,小月的房門被撞開,那半醉的獨行狼走了進來,拉著小月的手,說:「小月,我們去拜堂!我們拜過天地,就是夫妻!我給你一個名分,我會一生一世善待你!」
小月聞言,當下驚呼道:「你走開!你別走過來!」
獨行狼沒有走開。
小月驚呼道:「芝兒!救我!」
獨行狼喝得醉了,他那管得小月掙扎,就把她拉到床上去,就這樣把她姦污了。
曹芝在另一邊廂,聽得小月的呼叫聲,也哭了起來!
小月被獨行狼淫辱後,覺得再無顏面見人,就搶回衣服,跑出房外。在曹芝門外守衛的壯漢,是唯一沒有喝醉的人,他見新嫂子跑出來,大驚,馬上跟了上去。曹芝見狀,亦立即把門撞開,跑了出來。小月跑呀跑,跑到一斷崖前,想要跳下去,可是,卻給那跟隨著的賊子捉住,小月掙扎,那賊人把她緊緊拉住。這時,曹芝也趕到了。曹芝也把小月拉住。那賊子見小月想自盡,心裡極害怕,他對曹芝說:「你好好看管你的朋友,我馬上叫大哥趕來!你千萬別讓她出岔子,否則,我真會給老大活活打死。你記住啊!你記住啊!」
曹芝見小月,立刻把她抱住,生怕她真要跳下崖去。
小月跌在崖頂,頓時泣不成聲。曹芝抱住她,相擁而哭。曹芝遇上獨行狼之後,被凌虐至遍體鱗傷,也沒有哼一句,可是,她知道小月被那狗賊姦污,就傷心得大哭起來。
曹芝哭道:「小月,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帶你們來陝北……都是我的錯……」
「芝兒……你讓我死吧……你讓我死吧……」
「小月……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我這樣子……怎去見文詔少爺……我還有面目……去見文詔爺……」
「不可以的……千差萬錯……都是我的錯……」
「芝兒……讓我死吧!」
芝兒拼命把小月抱住,直到小月身體放鬆了,才放開雙手。
芝兒輕拍小月的肩膊,讓她盡情大哭。芝兒深深吸一口氣,她知道大錯已成,已不能回轉,她再吞一口氣,平靜下來,對小月說:「小月,你不能死!你這樣死了,對大哥太不公平了!」
小月的哭聲未減,仍伏在曹芝的肩上哀哭。
「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你還未有問過大哥,他會不會嫌棄你……從你被賣入漱玉院那天開始,大哥就從沒有嫌棄過你……為了你,他衝撞娘親,他從沒有忤逆過娘,就因為你,他在堂前跪了半天……我從沒有把這事情告訴你……你根本不知道,你在他心目中是多麼重要!」
小月聽曹芝的說話,才慢慢平靜下來。
「小月,你惱我吧!你恨我吧!不要恨自己!那不是你的錯!你相信我,大哥也知道那不是你的錯!」
「真的嗎?文詔少爺真的不會嫌棄我嗎?」
「小月,你不是為了見大哥一面,才到陝北來的嗎?」
小月咬著牙,點點頭。
「如果我們仍留在京城,你我俱已成為人婦!你我的命運……也不是一樣嗎?」
小月閉上眼,想起這一段漫長痛苦的路,還不是為了逃避留京的宿命,如果沒有來到陝北,自己亦已是別人的小妾,小月抽泣道:「我命該如此!」
「不是的!我們只是選了一條難走的路……我們一定要把它走完!你相信我,你和大哥一定可以相守在一起……他一定不會怪責你……這樣的幸福就在幾步之遙!難道我們就要放棄嗎?」
「真的嗎?我能有這樣的一天嗎?」
曹芝緊握著小月的肩膀,堅定地看著她,說:「這是一定的!所以,你必須活下來!」
小月看著曹芝,曹芝那堅定的眼神,教她想起了文詔。
「無論如何,必須得活下來!死了,一切成空!無論我曹芝是否仍活著,你崔新月必須得活著!」曹芝替小月拭乾眼淚,把她從地上扶起來,說:「小月,我們繼續上路!我們還要到榆林!我們一起上路,到榆林找大哥去!」
兩人互相扶持,從地上站起來。這時候,一陣急速的馬蹄聲趕至。獨行狼終於趕到崖頂,他看見兩人,立刻從馬背上跳下,跑到她們跟前。小月見獨行狼,馬上躲到芝兒背後,她緊閉眼睛,不想再見到這個淫辱自己的男人。曹芝見獨行狼,即怒不可遏,她走上前去,一聲不響,狠狠地打了他一記耳光。獨行狼無語,像一個罪人,要任憑曹芝發落一般。
曹芝罵道:「我真想不到,我救了一隻禽獸……早知如此,我就不應救你,我早該殺了你!」
獨行狼雖然滿身酒氣,但此刻他總算清醒了,他無地自容,完全不敢反抗。良久,他才開口說道:「對不起!千差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
「你知道你鑄成大錯嗎?我不是早勸過你嗎?兩情相悅,是要讓對方幸福,你這樣傷害小月,你就是這樣對待你心愛的人嗎?你要把小月逼死嗎?」
獨行狼猛地搖頭,說:「新月!你不要死!你不能死!」他拿出腰間的匕首,交到曹芝的手裡,說:「你殺了我吧!如果殺了我,可以讓新月釋懷,你就動手吧!」
曹芝一手把匕首搶到手裡,作勢要刺向他的胸膛。獨行狼垂下雙手,低下頭,閉著眼,任曹芝宰割。曹芝雙手握刀,狠狠刺下,可是刀尖到處,只割破獨行狼的黑袍。曹芝把匕首塞進獨行狼的手中,恨恨地說:「我殺你又有何用?」說罷,就拉著小月離開。
獨行狼不捨,叫道:「你們要哪裡去?」
曹芝說:「我們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你返回你的狼寨,幹你那打家劫舍、強搶民女的勾當吧!」
「可是……」獨行狼極之不安,說:「我不能讓你們犯險!我不是人,我是禽獸,但是,我絕不能讓你們兩個弱女,獨個兒走在陝北的路上。」
「你還要欺負我們嗎?你覺得我們還會相信你嗎?」曹芝忍不住破口大罵:「禽獸!混開!」
獨行狼被罵得體無完膚,一臉茫然。
這時候,那守門的壯漢跑到斷崖上來,他喘呼呼地說:「大哥!糟糕了!李老柴……李老柴……欺到山上來了!」
獨行狼聞言,眉毛一揚,立即走到自己的坐騎旁,那馬背上綁了一柄鋼刀,他當下跳上馬背,拔出佩刀。獨行狼的臉色變了,剛才仍是一隻喪家犬,任曹芝喝罵,這一下子,他變回了一頭凶猛的惡狼。
不消半炷香的時候,李老柴就帶著大班人馬,來到崖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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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柴騎著馬,還有十多個緊隨的嘍囉。李老柴見獨行狼,訕笑道:「獨行狼,聽說你討老婆了,為什麼不請我喝一杯酒?那太不夠朋友了!」
獨行狼沒有答話。
李老柴瞥見躲在曹芝身後的小月,即淫笑說:「你那新娘子也真漂亮呀!怎麼會躲在一個叫化子身後去了?」李老柴叫曹芝做「叫化子」,因為曹芝受了獨行狼多日來的苦待,髒兮兮的一身污垢,還有那一臉土塵,一條大辮子縛在腦後,也藏了泥巴。「她要跟那叫化子,也不跟你了麼?」
獨行狼受辱,一雙眼睛在冒火,可是李老柴人多勢眾,形勢大壞。
李老柴轉臉對小月說:「小美人兒,你不願跟隨獨行狼,就跟我吧!」
獨行狼忍無可忍,揮刀向李老柴劈去。李老柴立即揮刀還擊。兩人在馬背上互砍了幾招。獨行狼比李老柴年青得多,他下手極重,打得李老柴連連後退。李老柴再跟獨行狼硬碰了兩刀,就幾乎從馬背上跌下來。單打獨鬥,獨行狼要比李老柴強多了。
曹芝和小月叫此情狀,也害怕起來。曹芝拉著小月,想辦法逃跑,可是,李老柴一大夥人擋住去路,她們根本走不出去。
李老柴叫左右道:「你們去捉拿那個女人!」李老柴想把獨行狼的女人擄走,那麼獨行狼就會乖乖就範。
曹芝和小月大驚,那群賊人向她們步步進迫。
曹芝叫道:「你們別亂來!」曹芝拖住小月,可是,她們身後是斷崖,根本沒有退路。
獨行狼見狀,心下大急,他使盡全身氣力,揮刀劈向李老柴,李老柴大驚,那馬匹作了一個人立,李老柴立即拋開手中大刀,雙手抱住馬頸,以防墮馬。獨行狼逼退了李老柴,便策騎向曹芝和小月那方走去。獨行狼舉刀追來,那一幫賊子也被他的氣勢嚇退。獨行狼二話不說,立刻收刀,接著,一手把小月抱起,把她按在馬背上,按在自己的膝前。小月還未定神,那握著曹芝的手已被拉開。獨行狼往馬匹的身上狠狠一抽,那馬匹就如風疾馳,踢起的泥土,教眾人掩鼻迴避。那塵埃落定,獨行狼與小月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曹芝一人在崖頂,頸邊架著幾張大刀。
李老柴悻悻然說道:「豈有此理!又給他跑了!」
「老大,那麼,這個叫化子怎麼辦?」
「把他也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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