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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六日巳時,日上三竿,萬年在夢中醒來,他看見身旁的曹芝,以為自己仍在夢中。可是,曹芝微暖的身體,是真實地躺在自己身邊。萬年爬起身來,馬上穿好衣服,想要走出房外。萬年想到昨夜的一夕銷魂,雖然情到濃時,不能自制,但也感到非常內疚。
「艾郎,你要到哪裡?」曹芝叫住萬年。
萬年回頭,跑到曹芝的身邊,說:「我要馬上到你家提親!」
曹芝拉著萬年,慵懶地從床上起來,把衣服穿好,淡然地說:「你今天別去!」
萬年怔住,說:「這樣不成!都怪我!都怪我!這無媒苟合之事,太委屈你了。」
曹芝羞怯地說:「艾郎,你會負我嗎?」
萬年抱住曹芝,說:「芝兒,我決不負你……蒼天在上,如果我艾萬年負曹芝,就馬革……」
曹芝馬上按住萬年的嘴巴,說:「別說!別說!這話說不得!」萬年那一句「馬革裹屍」,正是曹芝最怕聽的。
「芝兒,我一定要娶你!我不可以這樣委屈你!」
「可是,你今天別到我家!」
萬年又害怕了,急問:「芝兒,你是不願意嫁給我嗎?」
「不是……只是你要為我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我一定答應你!」
曹芝幽幽地看著萬年,說:「你要去兵部衙門,送一封辭呈!」
「辭呈?」萬年沒有想過,曹芝所要求的是一封辭呈。
「是的!你要辭去參將之職……我不要再送你出征……我不要再天天盼你……我受不住了!」
「可是……總兵大人……」萬年記得臨走前,文詔敦促他速去速回。萬年記得秦晉那邊,還有許許多多的兄弟。
「在你心裡,比我更重要的,就是我的大哥……」這時候,曹芝的淚水又湧上眼眶。
萬年低下頭來,說:「芝兒!芝兒!不是的!你才是我心裡最重要的。」
「既然如此,你就寫一封辭呈吧……」曹芝哀哀說道。
萬年猶豫不決。
「你不願意寫……那麼,我倆之間就此絕了!」曹芝別過臉來,說:「你也不必再找我了!」說罷,就轉身要走。
萬年馬上把曹芝拉住,說:「芝兒,你不可以就此離開,我們之間也不能就此絕了……我就是禽獸,也不會讓你離開!」
曹芝回頭,伏在萬年的肩上哭了。
萬年聽到曹芝的哭聲,整個人像被融化了一般,他說:「好吧!我到兵部請辭吧!」
曹芝擁著萬年,嗚咽著說:「艾郎……我不能再失去你……我真的受不了……」
萬年輕輕拍著曹芝的肩,說:「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萬年說罷,便與曹芝走出外室。萬年拿了紙和筆來,心裡想了很久,卻無法下筆。曹芝見萬年為難,就把他的筆拿到手中,在紙上寫道:「癸酉七月二十六日,參將艾萬年上表……」
萬年見曹芝要寫下去,便對曹芝說:「芝兒,讓我來寫吧!」
曹芝點頭,把筆交還給萬年,萬年續寫道:「臣仗劍從戎五載,解府谷,復河曲,有稷山之捷,又戰太原、平陽,縱橫秦晉兩地,大小數十戰,精力將盡,而胃疾甚遘,欲告歸養病,請予恩准,不勝銘感!」
萬年寫完了,曹芝長長嘆了一口氣,說:「艾郎,你現在就到兵部衙門去吧!」
萬年點頭,說:「我馬上就去!把事情辦完了,明天就到你家去提親,好嗎?」
曹芝這才笑了,她輕輕挽著萬年的臂膀,就像挽著二哥文耀的臂膀一樣。曹芝已經失去至親的二哥,就不肯再失去萬年。
萬年看見曹芝的笑臉,心才寬了,說道:「我先把你送回家去!」
曹芝緊緊牽著萬年的手,離開他的家。曹芝是不會放開萬年的了。
* * *
第二天,曹芝在家裡等著萬年到來。她聽到有人來敲門,高興得跑了出去。她打開門,眼前是一位魁梧漢子,可是,他並不是艾萬年,而是大哥文詔。
曹芝看見大哥,也是非常高興,她馬上擁著文詔,叫道:「大哥,你回來了!你回來了!」文詔輕拍曹芝的肩,曹芝喜不自勝,又叫道:「娘!大嫂!大哥回來了!」
老夫人和淑真從內室直奔出來。淑真見文詔,就跑了過去,她看見文詔,兩行眼淚直流到腮邊。
文詔見淑真,輕輕握住她的手,說:「我回來了!」
這時候,吳媽抱住小躍兒,喘呼呼地走出來。淑真馬上把小躍兒抱過來,對文詔說:「這就是我們的小躍兒!」小躍兒已經快將三歲。
文詔見這陌生的孩子,心裡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欣慰,他說:「他就是我的兒子!」
淑真對兒子說:「躍兒!快叫爹去!」
小躍兒見文詔,覺得這人很陌生,就別過臉去。淑真一再催促,說:「躍兒,乖!這是你爹,你去叫一聲爹!」
小躍兒看看母親,又看看姑姑,才滿不願意的叫:「爹!」
躍兒這一聲「爹」,讓文詔這鐵漢也幾乎要流下男兒淚。
文詔說:「躍兒,讓爹抱一抱!」說罷,便把孩兒抱在自己的臂彎裡。
曹老夫人看見文詔,高興得說不出話來。文詔見母親,恭敬地說:「娘,我回來了!」
曹老夫人只是不斷在點頭,說:「回來就好了!」
一家人回到中堂,那「忠義傳家」的橫匾下。
文詔進堂,抬頭看一看壓在頭上那四個大字,又見堂中掛了白祭帳,和那放在祭台上二弟文耀的衣帽,就問曹芝說:「艾參將把文耀的遺物都送回來了!」
曹芝黯然說:「是的,二哥也回來了!」
「嗯!那就好了!」
淑真見文詔一臉疲態,就對他說:「相公,你長途跋涉,先休息一下吧!」
曹老夫人也說:「也是的!長途跋涉回來了,也該休息一下!我準備好飯菜,就叫你吧!」
文詔點點頭,說:「娘,辛苦你了!我也想跟小躍兒好好的玩一玩!」
文詔兩夫婦就返回內室。曹芝看著大哥,他只穿著一襲便服;脫下戎服的文詔,再不是那大帳中的總兵大人,而只是家中的哥哥,他帶著妻子和兒子返回內室,這一刻,他只是一位好丈夫、好父親。曹芝見大哥和嫂子走在一起,心裡也明白,大哥和嫂子才是一對。她也不再恨淑真,反而,她覺得淑真與大哥才是最合襯的,因為他們都一樣,是那種默然忍受一切的人。兩個人中間,還有小躍兒哩!
忽然,她想起萬年,她也想替萬年生一個小孩。
曹芝想著想著,身不由己,跟著大哥和嫂子走到後院去。這個時候,嫂子正在房中,為文詔打點日用所需。文詔就在後院中,抱著小躍兒玩耍。
曹芝見文詔的笑容非常燦爛。這些年來,她都沒有見過大哥這樣笑過。大哥一向不苟言笑,非常嚴肅,可是,他現在笑得像個孩子一樣。
「小躍兒!爹帶你去飛!好不好?」文詔把小躍兒拋在空中,又把他接住,說道:「飛得夠高嗎?」
小躍兒朗聲大笑,兩人的笑聲響遍了整個後院。
「不夠!不夠!」小躍兒叫道。
文詔就再把他拋得再高一些,小躍兒才叫道:「爹,夠了!夠了!」
曹芝看見這情境,又想起在稷山,大哥單騎而出,勸降點燈子營寨賊子的雄姿,當時他橫眉怒目,跟眼前這溫柔慈父,好像是兩個人一樣。可能,世上只有大嫂和小躍兒,才有幸見到臨洮總兵官的這一副臉孔。
小躍兒玩得有點累了,看見曹芝站在那裡,叫道:「姑姑!」說罷,便拖著父親,來到曹芝面前。
小躍兒喜孜孜地對曹芝說:「姑姑,你不是說你教我的東西,在我爹回來的時候,就要唸給他聽麼?」
曹芝對躍兒一笑,說:「是呀!你還記不記得呀?」
「姑姑!我當然記得啦!」
「好吧!你就唸給你爹聽吧!」
小躍兒轉個身來,看著文詔,文詔也蹲了下來,細心聽著。小躍兒轉一轉眼睛,吞了一口氣,就唸道:「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草,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小躍兒一字不漏地唸出李紳的「憫農」來了。
文詔有點驚喜,立即把小躍兒抱起,笑說:「太厲害了!太厲害了!」
小躍兒又大聲笑了。
文詔轉臉看著曹芝,說:「芝兒,躍兒煩你照顧了!」
「大哥,他是我的小侄兒,你不在的時候,當然要我來調教了……只怕是他會像我一般頑劣!」
「不會的,只願他像你一樣聰明!」
「我知道!要讓小躍兒金榜題名,讓曹家出一位文官!這事情就讓我來擔當吧!」
文詔笑說:「你看!躍兒跟你年少時是一模一樣的!」文詔比曹芝大十歲,曹芝三歲的時候,文詔已經是一位少年人,他記得小芝兒三歲的時候,已經會唸詩寫字。「只是……文耀不在了,他沒有見過他的小侄兒……」文詔想起文耀,聲音也沉了。
這個時候,吳媽從中堂裡進來,對文詔說:「大少爺,老夫人請你出去一下!」
文詔問:「什麼事情?」
「有客人來了!是艾參將來了!」
文詔皺一皺眉,說:「萬年?」
曹芝聽得艾萬年來了,心裡非常高興。
文詔把小躍兒交到吳媽手裡,說道:「好吧!我馬上出去!」
曹芝也想跟著出去,可是卻給吳媽拉住,說:「三小姐,老夫人說只請大少爺一個人出去就好了!你還是待在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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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淑真從房內走出來,聽到吳媽的說話,就笑對曹芝說:「三姑娘,艾參將終於來了!」
曹芝含羞一笑,就走到中堂外,靜聽他們的說話。
文詔走到堂內,見萬年站在那裡,桌上放了一籃子的禮物,老夫人正坐在那裡。文詔見萬年,沒有笑意,反是臉色一沉。
萬年見文詔,有點錯愕,他呆一會,即抱拳,向文詔揖道:「總兵大人!」
文詔只是應了一聲。
萬年問:「總兵大人,你也回京了?」
文詔冷然說:「你走了之後,兵部就催促我回京,等候聖上旨意!」文詔沒有詳述,只是講了兩句,就坐了下來。
曹老夫人聽文詔的說話,問道:「文詔,你在等聖上旨意?那是什麼旨意?」
「娘,別擔心!只是……只是等新的差事而已!」
萬年心裡明白,文詔是沒有向家人透露被革職一事。萬年就沒有再說什麼。
萬年沉默了一會,戰戰兢兢地向曹老夫人和文詔說:「老夫人!總兵大人!萬年這次拜訪,是想……是想向三小姐提親。」
曹老夫人聞言,喜上眉梢,說道:「艾參將,你是來向芝兒提親啊!那真好了!」
文詔沒有說話,只是皺起眉頭。
萬年問兩人說:「萬年是誠心誠意,想與三小姐成親,請老夫人、總兵大人恩准!」
曹老夫人笑意盈盈,說:「這個事情,我也拿不定主意,要問一問芝兒!你知道嗎?這些年來,向芝兒提親的人也不少,只是芝兒全都拒絕了……她不答應,我也不敢為她作主。」
萬年低頭一笑。
文詔一臉怒意,問道:「你們在交往了嗎?」
萬年見文詔的威儀,恭敬答道:「是的!」
「這都是文耀的主意嗎?」文詔想起當日,文耀把送芝兒回京的差事讓了給萬年,他就猜想文耀早知道這事。
「是的……總兵大人!文耀知道這事。」
「豈有此理!」文詔一怒,拍案說:「枉我如此相信你,把我妹子交給你,你竟然如此狂妄,秘密跟我妹子交往!」
「總兵大人,我……我早該跟你講明白,可是……身在沙場,苦無……」
文詔吞了一口氣,定下心神,說:「萬年,你知道嗎?我是不會答應的!」
「總兵大人,這……是為了什麼?」萬年當下呆了。
「芝兒就是嫁一個京城內的販夫走卒,也不會讓她嫁給一個邊將!」文詔慨然說:「萬年,你說!你跟我在秦晉大小數十戰,哪一次不是險死還生?哪一次不是從墳墓裡爬出來?你看!文耀已經不在了!你能保證自己能給芝兒多少幸福!」
「總兵大人……我……」
「姓曹的男人已經全往戰場上去……我不可以讓我妹子的男人也到戰場上去!」
萬年聽得文詔的說話,心裡極難過,這也是他一直不敢向曹芝提親的原因,戰場上的人又怎能讓身邊的人得到幸福呢?
文詔說:「萬年,你走吧!返回兵部衙門,領你的新差事吧!」
萬年無語,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候,曹芝從內堂跑出來,拉著萬年,說道:「你不能走!」
文詔見曹芝出來,就別過臉去。
曹芝轉臉向文詔說:「大哥,你為什麼要拆散我們呢?艾郎是你最得力的左右手,難道就因為這樣,你不願意放過他,把他讓給我嗎?」
「芝兒,你不會明白……他是不能給你幸福的!」文詔淡然地說。
「那麼,你呢?你又能給大嫂幸福嗎?」
「我就是不想你步淑真的後塵……」
「不!我告訴你……你說得不對,大嫂覺得很幸福,因為她有一位頂天立地的丈夫!」
文詔看著妹子,啞口無言。
「大哥,我跟艾郎是兩情相悅,既然二哥也知道,二哥也同意,為什麼你不答應呢?」
「文耀就是太寵你……」
「大哥,不是的,只是二哥明白我而已!」
文詔閉上眼,說道:「芝兒,你不必再說,我是不會答應的,我幫你選一個在京的文官,讓你過一些安安穩穩的日子……就這樣定了!」
「總兵大人!」萬年向文詔下跪,說:「總兵大人,我求你,你答應我倆的親事吧!」
文詔不答。
曹芝心中光火,她把萬年扶起,悻悻然地說:「艾郎,別求他!我是一定會嫁給你的!」
文詔說:「芝兒,你回去!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曹芝咬咬牙,對文詔說:「大哥,你反對也沒有用,我跟艾郎是米已成炊,我也不能再嫁給別人的了。」
文詔聞言,當下怒火中燒。他瞪著萬年,氣沖沖地站了起來,一手把曹芝拉開,揮拳就打向萬年,萬年用手一隔,說:「總兵大人,請聽我解釋!」
文詔那有理會,另一手打到萬年的腹部。萬年挨了文詔一記重拳,連連退了幾步。
曹芝急忙跑去護著萬年,哭道:「你不要打他!你打死我好了!」
萬年不敢還擊,只想推開芝兒。文詔揮拳,又想向萬年打去。
「住手!住手!」這時,曹老夫人喝了一聲:「你們是沒有把我這個老人家放在眼裡了嗎?」
文詔被母親喝止,才把拳頭收起,慢慢放鬆身體。
「文詔,你給我坐下來!艾參將,你也是!」曹老夫人喝令兩人坐到桌邊,又轉臉對曹芝說:「芝兒,這裡沒有你的事情,你馬上回去!」
曹芝很久沒有見過母親如此震怒,只是在幾年前,大哥想退婚之時,母親曾經為小月一事,而大發雷霆。曹芝拭去眼淚,便返回內室去。她剛離開,就見大嫂站在那裡,曹芝見淑真,忍不住嗚咽說:「大嫂,大哥橫蠻無理!」
淑真撫撫她的肩膊,說:「可能,二叔之死對相公的打擊太大了,他才會這樣對待艾參將!」
在中堂內,老夫人把場面鎮住了。兩個男人終於平心靜氣地回到桌上來。
曹老夫人開腔說:「文詔,你認為一位邊將就不能討老婆嗎?」
文詔低下頭來,無言以對。
「文詔,你想想你爹,他又何嘗不是一位邊將?難道你認為你娘親就是嫁錯了給他嗎?」
文詔急答道:「娘,不是!」
「我們姓曹的,不幸生為軍戶,世代都是從軍的,如果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你們的祖先,又哪會有你們這一代的子孫!文詔,你細心想想,我哪有一句對你父親的怨言!還有你的妻子,又哪有一句對你的怨言!」
文詔搖頭。
「你們是姓曹的男人,我們也是姓曹的女人呀!」
文詔啞口無語。
「文詔,我也明白你的心意,唉!你是不願意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妹子,每天像為娘和媳婦一樣,一個人守在閨中,天天在苦等著自己的夫君……然後,文耀也像你爹一樣,不在了……」老夫人談起文耀,不禁悲從中來,眼泛淚光,她長長嘆了一口氣,忍住淚水。
「娘……保重啊!」
「沒事!我沒事!」曹老夫人續說道:「文耀是走了,可是,我沒有怨過自己,沒有怨過他要到戰場上去……因為他是盡忠了,無愧於你父在天之靈了。」
「娘……不要再說了!」文詔想起文耀之死,心裡很內疚。
「文詔,我還是講下去……你妹子是很任性,可是,我也看得出來,她對艾參將是情有獨鍾,既然文耀也同意,為什麼你要這樣堅持呢?」
「娘,我……我只為芝兒的幸福著想!」
「文詔,你當年不是為了我要逼你成親一事,在這匾下跪了一整個晚上嗎?你還記得嗎?我知道,你認為娘做得不對,可是,仍是順著我意,娶了媳婦。可是,現在,你還認為娘是做錯了嗎?」
「娘,沒有……你為文詔選了一位最合適的妻子!」
「那也是的!娘不會看錯人……你跟芝兒都是一副牛脾氣……如果文耀還在,就可以在你們中間斡旋一下……可是,他不在了,這個責任就讓我跟媳婦兒去擔當吧!」老夫人說罷,她走到文耀的靈前,為文耀燒了一炷香,說:「文耀,你知道嗎?你大哥跟芝兒都瘋了……就因為你走了,他們就瘋了……還好!我這個老不死還算清醒,唉!」
「娘……」文詔想起剛才自己的醜態,不禁有點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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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老夫人慢慢走回桌邊,坐了下來,說:「文詔,我是不會看錯人的……艾參將的為人是可信的、可依賴的!你不是一直倚他為左右手的嗎?」
萬年聽到老夫人如此誇獎他,也心中有愧。
「他跟芝兒的事情,也不能全怪責他……你知道你妹子的脾氣,她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哪裡有人能逼迫她呢?只是這一趟,她可能真的是想不通了,才胡作非為!這個女兒,是我寵壞,我也要去教訓教訓她!」
「老夫人,這不是芝兒的錯,都只怪我,千差萬錯,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為難她!」萬年聞言,急急維護著曹芝。
曹老夫人見萬年一副窘相,就笑道:「萬年啊,你千萬別太遷就芝兒……你這樣,又會寵壞她!」
「老夫人……」
曹老夫人轉臉向文詔說:「文詔,我是決定了,就讓芝兒與萬年成親吧!」
萬年聽得老夫人答應他與芝兒的親事,當下跪在地上,叩謝說:「謝過曹老夫人!謝過曹老夫人!」
文詔有點為難,說:「娘……」
「文詔,別再考慮太多了!你想想,萬年與芝兒既然米已成炊,也不能再拖延。」
文詔嘆了一口氣,說:「娘,我明白的!」
「文詔,那麼,你是答應了!」
文詔無奈點頭。
萬年又向文詔叩謝,說:「謝過總兵大人!」
「萬年,你起來吧!起來吧!」曹老夫人請萬年起來,萬年再三叩謝,便坐下來。
曹老夫人問萬年說:「萬年,你今年幾歲了?」
「剛滿三十!」
「啊呀!比文耀還要年輕一歲哩!你家中可有長輩?」
「老夫人,我老家在米脂,父母早亡,叔父亦已失散了……我一個人在京城,也沒有什麼親人。」
「那也簡單了!我家在辦喪事,本來是不應該辦喜事的……可是,這事情也拖延不得……既然你家裡沒有長輩,那麼,我們不需要什麼繁文縟節……今天晚上,你就在我家裡跟芝兒拜堂成親吧!」
「謝謝曹老夫人!謝謝曹老夫人!」萬年連聲拜謝。
「萬年,你也不要再叫我老夫人了,要叫我岳母大人了,知道嗎?還有,這個總兵大人以後就是你大哥!」
「岳母大人!大哥!」
「好了!我失去了一個兒子,又討回一個兒子,算是打個平手啦!我進去,叫吳媽和媳婦準備一下,你們再好好地聊一聊啊!」曹老夫人站起身來,正要走回內室,卻轉臉再三囑咐文詔說:「文詔,你要心平氣和的、好好的跟萬年談一談,知道嗎?」
文詔見母親離開之後,沉默了好一陣子,又連連嘆了幾聲,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封辭呈,這不是別人的辭呈,正是萬年昨天送到兵部的那一份。
「大哥!這……」萬年看見那一份辭呈,也有點慚愧。「你怎麼會拿到這辭呈的?」
「我今早到過兵部,是楊嗣昌親手交給我的。萬年,這一封辭呈是你心甘情願,遞上兵部的嗎?」
「大哥,我……」
曹文詔心平氣和,說道:「萬年,你離開河南之後,第二天,聖上再有聖旨,要我回京等候發落……我不知道聖上要怎樣處置我……」
「大哥,你為什麼不自辯?那些人在冤枉你啊!」
「劉令譽和孫茂霖聯合起來,一同上奏,我是百辭莫辯!」
「大哥……」
「可能,母親大人說得對,文耀離世,我跟芝兒都瘋了。我犯了一些愚不可及的錯誤,芝兒就把事情想歪了。平素的芝兒,識大體,明事理,可是,文耀之死,叫她方寸大亂,才做了這種傻事。」
萬年羞愧得無地自容。
「萬年,我們做男人的,要把持得住……有些事情,還是要自己作主的!」
萬年低頭無語。
文詔拿出那一封辭呈,問萬年說:「這辭呈是芝兒逼你寫的嗎?」
萬年搖頭說道:「沒有,是我自己要辭退參將一職的!」
「你不要騙我,第一句明明是芝兒的筆跡!」文詔打開辭呈,指著「癸酉七月二十六日,參將艾萬年上表」那幾個字。
萬年無言以對。
「唉!芝兒用盡千方百計,就是要把你留在身邊。」
「大哥,這不能怪她!」
「我知道,因為文耀死了,她是什麼都想不通了!」
「大哥,其實,我亦想多留在京城,陪伴芝兒。」
「萬年,你要留多久?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兩年?你能放下軍中的兄弟嗎?李卑剛接替我,暫代了臨洮總兵一職,可是你也知道,李卑的胃疾比你更嚴重,李卑的家裡也有妻兒!還有馮舉、柳國鎮,他們在軍中三年,一直不能返家。馮舉喪母,只能在戰地遙遙祭拜。柳國鎮知道家鄉被賊人毀了,也無法施救。還有變蛟和鼎蛟,他們仍在陣前撐著。萬年,這些事情,你都知道,難道你就可以安心留在京城嗎?」
「總兵大人……我知道軍中兄弟,每一個人都在拼死撐著,可是,我們不能沒有你啊!」
「唉!朝廷的命令,我是無法違抗的。若我違命,就會連累曹家上下。可是,萬年,你不一樣,你是可以選擇的。」
「總兵大人!我……」
「這些年來,我們在沙場上並肩作戰,有時候都忘了究竟是為什麼,我們苦苦撐著的朝廷,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朝廷……我們那些在朝中的同袍,說到底都是只為了自己……我也有心灰意冷的時候,可是,當我站在崗位上,我就知道我跟兄弟們就是要完成自己的任務,這不是為了什麼,只是為了大家,如果我們打勝了,就可以回家,與我們的親人團聚。」
萬年聽文詔慷慨陳辭,心裡非常感動,他知道文詔心意,是希望自己能再跟大家一同作戰。萬年慨然說道:「可是,現在……芝兒很需要我在她身邊!如果,我離開了……」
文詔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知道,我這種想法,是為難了芝兒。也許,她會恨我……如果在以前,她是會明白的。」
萬年想到曹芝,百感交集。
文詔說:「萬年,這一封辭呈,就讓大哥先幫你收藏。你再考慮一下!」說罷,文詔就低頭,輕輕一笑,對萬年說:「萬年,你要好好準備一下!我不知道文耀有沒有跟你說,我這個妹子是不好惹的!」
萬年一笑,說:「大哥,你跟文耀都一樣,就是這樣看待芝兒!」
* * *
曹老夫人到了內室,就吩咐吳媽去買一對紅燭,一些酒水,讓曹芝出嫁。吳媽走到街上,剛巧碰上了那替楊嗣昌來說親的王大嫂子。
王大嫂子見吳媽,喜孜孜地說道:「吳媽,你要到哪裡去?我剛想到你們曹家哩!」
「王大嫂,你要到我們家幹什麼?」
「還會有別的事情嗎?當然是去慰問一下,順道向三小姐提親啦!那楊公子真是太鍾情你們的三小姐,我第三次上門了,希望能打動她吧!」
「王大嫂,你也不用再去了!」
「為什麼?」
「我家三小姐今天就要出嫁了!」
「哎呀!怎麼會這樣呢?我看你們家剛掛了白燈籠,又辦喜事耶?」
「這是老夫人的意思!」
「那麼,誰家男子有這樣的福氣,能娶得你們三小姐?」
「那就是大少爺的同袍,艾萬年參將!」
「又是當軍的!哎呀!你們一家人都喜歡當軍的,真奇怪!那也沒有辦法,我就回覆楊公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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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淑真為曹芝梳理頭髮,把曹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連小躍兒也誇道:「姑姑,你今天真漂亮呀!」
曹芝羞人答答,含情脈脈地笑了。
「姑姑,你就是嫁給那艾叔叔嗎?」
「是的!艾叔叔也會很疼你的!」
「真的嗎?」
「真的!艾叔叔會教你騎馬,教你放風箏的!」
「那真好耶!」
這時,曹老夫人走進芝兒的房間,見芝兒己穿戴好了,就對淑真說:「媳婦,你出去一下,我有些說話,想跟芝兒談一談!」
淑真應了一聲,把小躍兒抱出房外。
曹芝站了起來,對母親說:「娘,對不起!我又胡作非為了!」
曹老年人嘆了一口氣,說:「我這個女兒,我是搞不好的了,你的哥哥也沒有辦法,就讓萬年替我們開導你一下吧!」
「娘,你是疼艾郎,不再疼我了!」
「你這個小鬼!家裡就是所有人都疼你,才把你寵壞!」
曹芝扁扁小嘴,嗔道:「才沒有把我寵壞哩!」
「芝兒,我想問你一句話,你要坦白的告訴我!」
「娘,什麼事?」
「芝兒,你叫萬年送了一封辭呈到兵部嗎?」
「我……」
「唉!文詔剛告訴我,你想逼萬年從軍中退下來,是嗎?」
「娘,我……」
「唉!芝兒,你真是瘋了!平日的你,怎會耍這種手段,去逼迫你喜歡的人!你這樣對待萬年,是不應該的!兩個人的事情,就要坦誠相對,好好地談,談不攏,就要學會包容,這才是夫妻之道呀!」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能再讓他到戰地上去……我忍受不了!」
「文耀的死,對你們兄妹倆真是很大的打擊!這是我也沒有想到的!雖然文耀不在了,可是,我相信他也不會同意你這樣對待萬年!」
「娘!」
「芝兒,男兒志在四方,你勉強留住萬年,你覺得你會幸福嗎?萬年留在京城,每天待在你身邊,失去了雄心壯志,那還是你的艾郎嗎?你想一想,你當初為什麼會喜歡他?」
曹芝細心回想,萬年不顧自身安危,闖入稷山,與她相見。又在點燈子的亂箭下,奮不顧身,救了她的性命。在從山西回京的路上,萬年細心照料,處處遷就,他做了很多自己做不來的事情,就是這樣,打動了自己。曹芝知道,她喜歡的艾萬年,並不是那些在只懂在文社裡舞文弄墨的士人,更不是那些游手好閒的才子。她喜歡的艾萬年,是一位有勇有謀、真真正正的男子漢,就像她兩位哥哥一樣。
老夫人續說道:「芝兒,你要嫁給一個軍人,就要背負作為軍人妻子的重擔,就像你大嫂一樣。如果你不能承受,那麼,你就應該選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讓他待在你身邊。老實說,我也不想你跟我們走同一條路,就像你大哥所說,寧可讓你嫁個販夫走卒,也不願你嫁給邊將!」
曹芝秀眉頓蹙,一語不發,滿懷心事。
「芝兒,還趁你仍未拜堂,好好的想一想吧!」
曹芝沉默下來。
吉時到了,淑真把曹芝帶出中堂,中堂內的祭帳已經拆下,放了一雙紅燭。曹老夫人和文詔坐在堂中。吳媽帶著小躍兒,站在一旁。文耀的衣帽也放在案上。
萬年站在那裡,滿心歡喜地等待著新娘子。他一見曹芝,即笑不攏嘴。曹芝含羞答答地低著頭。萬年牽著曹芝的手,跪在堂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萬年和曹芝就成了夫妻。
這一夜,曹家上下皆高高興興,歡愉地度過。
* * *
萬年夫妻兩人,早上拜過老夫人和文詔後,攜手走到城郊。兩人帶著一隻風箏,在山上玩耍。新婚燕爾,夫妻倆相偎相倚,甜如蜜餞。
萬年把獨行狼和小月在花園寺的事,告訴曹芝。萬年說:「小月姑娘選擇了獨行狼!」
曹芝搖頭,說:「小月沒有選擇獨行狼……」
「可是,她明明是跟他走了!」
「不是!如果小月是跟大哥走了,她心裡就記掛獨行狼。可是,她帶獨行狼走了,她的心裡一定是惦記著大哥!」曹芝嘆了一氣,說:「可能他們真是有緣無分吧!」
萬年聽得曹芝一句「有緣無分」,深深慶幸自己能娶曹芝,做一對有緣有分的夫妻。
曹芝看著天空中的風箏,問萬年說:「艾郎,你記得在回京路上的風箏嗎?」
萬年說:「當然記得!那路上的每一件事,我都記得!」
「那麼,你又記不記得在稷山,你冒死來救我?」
「我記得……那個時候,點燈子要放箭射殺你,我只知道要救你,什麼都沒有想過!」
「那時候,我心裡很害怕,以為自己是死定了……也不知道是給誰救了……然後,只知道大哥來了。」
「我知道,那個時候,你眼裡只有大哥和文耀。」
「艾郎,你是什麼時候看上我的?」曹芝笑問。
萬年反是有點靦腆,說:「就在大哥的婚宴上,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曹芝聞言,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說:「你那個時候,傻呼呼的……就站在那裡給我揶揄!」
萬年不服氣,一手抱著曹芝,說:「我現在也是給你揶揄啊!」
「不!你現在是欺負我了!」說罷,曹芝就伏在萬年的懷裡。
萬年輕輕撫著曹芝的頭髮。這時候,風箏從天上掉下來,跌在地上。忽然,萬年長長嘆了一聲,說:「芝兒,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說!」
「你說吧!我在聽!」
「芝兒,那一封辭呈……大哥把它收起了,他叫我好好的再考慮一下。」萬年抱著曹芝,在她耳邊低聲說道:「芝兒,你不要生氣!」
曹芝在萬年懷裡,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萬年說:「我想……我想……我還是想追隨大哥……」
曹芝依然是沉默著。
萬年輕輕把曹芝扶起,只見她雙眼通紅,淚水在眼眶裡打滾。萬年見狀,即說:「芝兒,如果你不願意,我就不再說了。」
曹芝拭乾眼淚,強顏一笑,說:「沒有!我沒有生氣!艾郎,你知道嗎?我是什麼時候愛上你的?」
萬年搖搖頭,他根本不知道女兒家的心事。
「就在那一天,我爬樹去拿那隻風箏,掉下來的一刻,你抱著我……我就記起在稷山,那奮不顧身來救我的人。這才是我的艾郎!我是捨不得你……我很害怕那些寂寞孤獨的日子……可是,我知道,你心裡記掛著戰場上的事……我要勉強留住你,叫你眼巴巴看著大哥和你的戰友在沙場上死戰,你一定會很難受!」
「芝兒……」
「既然我選擇了做一位邊軍的妻子,就得負上這個責任、這個重擔……艾郎,我是不會惱你的,若是你要返回陝西,你安心去吧,我就在京城等你回來!」
萬年聽到曹芝這一番說話,即感激流淚,他是三生有幸,娶了曹芝這一位通情達理、包容著他的妻子。他把曹芝緊緊抱住,不願放手。
* * *
歡愉的日子在亂世之中,不會長久。三天之後,兵部衙門的衙役來到曹家,命令文詔與萬年到兵部覆命。文詔與萬年即往見楊嗣昌。
楊嗣昌見二人,拱手笑說:「曹總兵!我們又見面了!艾參將!真是久違了!」
兩人向楊嗣昌拱手還禮。
嗣昌對二人說:「曹將軍,你的事情,朝廷商議了好幾天,有人說你怙勝而驕,有人卻非常愛才,說你是朝中良將,應該給你一個帶罪立功的機會。聖上總算下了旨意,遷你為大同總兵,往大同抗金!」
「大同!」文詔眉頭一皺,心想大同那邊沒有一名自己的部將,也沒有自己訓練出來的軍隊。
「是呀!大同是你的老家,順道可以看望一下鄉里,那不好嗎?」
文詔無奈,這是聖上御旨,不能違抗,就領命。
「至於艾參將……」楊嗣昌斜了萬年一眼,這武夫搶走了曹芝,正是妒火中燒,楊嗣昌卻假意笑說:「奏晉兩地,賊禍不絕,洪督軍是用人之際,所以,請艾參將返回秦營,效力洪督軍。」
萬年聞言,說道:「楊大人,請准我追隨曹總兵往大同,我願效力總兵大人。」
嗣昌又是一笑,說:「艾參將,洪督軍愛才,已奏請兵部,擢升你為副總兵!難道你要辜負督軍對你的厚意?」
萬年說:「洪督軍的美意,萬年心領,只是,我願效曹總兵為犬馬!」
文詔按住萬年,說:「萬年,你不要推辭!秦晉那邊,有我一班兄弟,他們也需要你!你還是依照洪督軍的意思,返回陝西!」
「大哥……」
文詔拍拍萬年的肩膀,萬年無奈,也就領命。
楊嗣昌即說道:「好吧!曹將軍!艾副將!你們就準備一下,三天之後,就返回你們的駐地去!」
文詔、萬年領命而去。
楊嗣昌見二人走後,悻悻然地說:「你們姓曹的,不識抬舉!我就把你們天南地北,各處一方,看你們有多大能耐!你這個姓艾的,別要妄想跟曹芝雙宿雙棲,我送你一個副總兵的頭銜,就順道把你送去受死!」
* * *
八月初三日,時已初秋。
曹芝送文詔與萬年兩位戎裝硬漢,到京郊驛站。
二人各領馬匹,準備與曹芝道別。
文詔臨走之時,語重深長地對萬年說:「萬年,你身在秦營,要萬事小心!軍中最難應付的,不單是流賊,還有朝中各懷鬼胎的大小官吏……外戰費力,內戰費神,讓人筋疲力竭!萬年,你要記住,流賊聲勢日大,我軍軍力微薄,一切只能靠智取。」
萬年聽文詔循循訓誨,拱手拜謝。
文詔又寄語曹芝,說:「芝兒,你要盡心照顧母親大人,與淑真好好相處,還要替我教導躍兒,知道嗎?」
曹芝點點頭,就抱住文詔的腰身,說:「大哥,你一個人孤身在外,要千萬保重!」
「好了!你們夫妻倆好好的聚一聚,我先行北去!」說罷,文詔即一躍上馬,飛馳北去。
曹芝轉身看著萬年,夫妻緣分,不過短短幾天,曹芝又要送夫出征。曹芝替萬年整理衣襟,說:「艾郎,你在外邊要萬事小心!你不能衝動,不能魯莽,你一定要記住,無論如何,我都會在京城等你……」曹芝強忍著淚水,不敢向萬年看去。
「芝兒,我會的,我一定會回來,我們還要一起放風箏!」
「是的!我還要替你生孩子……要生幾個孩子……」說著,曹芝從衣袖裡拿出一條手帕,送給萬年,說:「這是大嫂教我繡的,我的功夫不好……只是我已經很努力了。」
萬年接過手帕,打開一看,內裡繡了幾行詩句,是芝兒的手筆,寫著:「竟夜不成眠,一刻長如歲。繫我一生心,贈君千行淚!」萬年看罷,馬上把曹芝抱住,曹芝也再忍不住,在他懷中低泣。「芝兒,我一定會回來,你要好好保重身體!」
曹芝哭別萬年。兩人情不自禁,深深一吻,良久,萬年把曹芝放開,就躍上馬背。起初,萬年不願離去,他再三回望,可是,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萬年策馬而去,曹芝見萬年的背影,消失於滾滾黃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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