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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盛夏,天空沒有一絲雲彩,藍得就像是一塊藍寶石,吐著火焰的太陽悠閒的掛在天上,絲毫不理會大地的焦烤和沸騰,輕風不知趣地將一陣陣熾熱的空氣傳散開去,熱浪滔天,壓抑得幾乎令人窒息。
然而上穎城頭上的士兵們依然精神堅守著自己的崗位,城牆的巨石已被太陽烤得滾燙,站在上面如同進入了一個巨大的巨器蒸籠似的,汗出如漿,浸濕了他們的衣服,嘴唇乾得像是兩片被烤乾的肉片掛在嘴邊,只能不停地用舌頭舔拭才能保持著些許濕潤。
本已難以忍受的環境中,又擠入了濃濃血腥氣和戰場的硝煙,上穎城城牆下的累累屍首,沒有一個人感到舒服,熱浪一蒸,屍體散放出難聞的氣味,令人作嘔,甚至有窒息感。
李夢田頂著酷日在城上巡視,下巴的汗珠不斷向下滾落,身上厚重的盔甲就像是一個小火爐,汗水被熱力蒸發之後便開始對他的軀體展開侵蝕,汗越出越多,蒸騰的感覺也越來越強,讓他幾乎昏厥,然而看著士兵們承受著如此的煎熬卻沒有半句怨言,心中激盪,如何也不能放棄。
「喝口水吧!」司馬丞遞了一個水壺給他,苦笑道:「如果蘇劍龍看到這些堅持固守在城上的士兵,應該感到慚愧!」
「算了吧!即使他見了也會無動於衷,除了銀子和女人,他什麼也不會動心,就算這五萬人全部戰死,他也未必會皺一下眉頭。」李夢田想起躲在城中陰涼處抱著女人享樂的蘇劍龍,心中的怒火難以按捺,忍不住發洩罵了起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我們被編入了他的麾下,若是其他將軍,也許我們的日子會好過一點。不過天下大亂,戰火紛紛,名將亦或小醜,只有天知道。」司馬丞無奈地長長嘆息了一聲。
李夢田憤然道:「同樣是一母同胞,蘇劍豪和蘇劍龍怎麼會差這麼遠?如果在蘇劍豪手下,至少也不會落入這種境地。」
司馬丞拍了拍他的肩頭,勸慰道:「李兄,還是想想怎麼活下去吧!城中缺水,半個月內如果不能突圍,只怕我們都要渴死。」
「什麼!」李夢田大吃一驚,緊張地問道:「我們才來幾天,怎麼可能缺水呢?」
司馬丞苦笑道:「這城原本就小,只有四口井,大部分的水都是從山溪挑來的,如今城池被困,無法出城取水,然而城中卻又駐紮了五萬大軍,再加上眾多的戰馬和原來的居民,怎能不缺水?更甚的是時值盛夏,天氣炎熱,水的消耗量大增,情況維持下的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是嗎?這可就麻煩了。」李夢田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城中的士兵雖然鬥志旺盛,然而沒有水根本無法作戰。如果讓士兵們渴死城中,實在是一件極慘的事情,不禁為這支大軍的前景感到憂心忡忡。
他抬頭望著天空的毒日,放在嘴邊的水壺也悄悄地放下了。
司馬丞望著城外的敵軍大營,沉聲道:「看來只能突圍了。」
「可惜蘇將軍不願冒險,死活不肯下令突圍,說是即使渴死也不能把自己送到敵人的嘴裡。」
「這個膽小鬼!」李夢田憤怒地朝著蘇劍龍的行轅揮舞著拳頭。
圍城的銀雪軍也不好受,天上的毒日同樣在消磨士兵的鬥志和戰力,大軍連續攻了三天卻也只能造就城下的這些死屍,唯一慶幸是他們有樹林可以避暑,還有山邊的小溪和清潭可以提供足夠的食水。
最為不滿的自然是趙玄華,他的期望很高,只想著早日取下上穎,然後進攻蘇劍豪,以求全勝,然而上穎卻像是難啃的骨頭,如何也攻不下,因此大發雷霆,氣得摔杯砸硯,指著手下的文武官員破口大罵。
「廢物,全都是廢物!我軍已把小小的上穎圍得水泄不通,可你們三天都攻不下一個角落,還死了那麼多人。」
在場的將領們都覺得面目無光,垂著頭默然不語,忍受著趙玄華的雷霆之怒。
謀士張古掃了一眼眾將,見他們雖然不說話,但神色間都有憤憤不平之色,知道他們不服,因而出班稟道:「皇上,上穎城雖小,但其中藏有五萬大軍,三兩天之間想破城是不可能的,而且這三天我觀察城頭,似乎不是蘇劍龍在指揮,應該是他手下的將領在指揮防禦,似乎有些能人,不能小覷。」
「能人!」趙玄華白眼一翻,喝問道:「他們有能人,難道朕的四大王將都是飯桶不成?」
「飯桶」兩個字一出口,余熊光等人的臉立即掛不住了,一起稟道:「我們願再去攻城。」
張古連忙勸道:「現在酷暑難當,士兵的戰力大打折扣,而敵軍士氣正盛,此時不宜攻城。」
「難道就放任不管?不滅了這五萬人,我拿什麼去夾擊蘇劍豪?弄不好被他們內應外合,反而受制。」
「城頭比我軍營寨更熱,即使鬥氣再強,也擋不住酷暑,因此圍而不打,消磨敵軍的鬥志,一戰可下。」
余熊光插嘴道:「蘇劍豪不會給我們有時間在這困守,何況大軍全都在此,後防空虛,不少城池還沒有派人去占,耗下去對我們不利!」
張古顯得泰然自若,微微一笑,自信十足地道:「將軍別急,我軍自然不會在此白耗,而是分兵西進,過紫銅山直取汾城,若能將敵軍擋在臨清河西岸,布下戰陣,與孫文昭將軍六萬大軍一起夾攻前來增援的蘇劍豪。若能早破蘇劍豪,上穎也指日可奪。」
「計倒是好計,只是我軍一走,蘇劍龍定要突圍。」
張古手指上穎的方向笑道:「蘇劍龍此人雖然藏身軍旅,卻不通軍事,否則也不會把兵帶到上穎來,只要我們讓他一心困守城中,就能抽出大軍,西進汾城。」
趙玄華眼睛一亮,急聲問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蘇劍龍龜縮不出?」
「一計足矣!」
張古輕輕一笑,緩緩道出心中之計……
夜半,一封書信悄悄地射入了上穎城中,城上的士兵撿起一看,是一封招降協定書,上面寫著:「我軍不想無辜殺傷生靈,現在給貴軍半個月時間考慮,時間一到,全力攻城,雞犬不留,望貴軍好自為之。」
蘇劍龍看完信後大為高興,原本已不理軍務的他更是肆無忌憚,終日抱著武化城帶來的幾名小妾躲在將軍行轅之中尋歡作樂,無日無之,即使是親信將領也難見他一面。
將領們見他如此,連連勸說,司馬丞更是直言指出書信是敵軍之計,勸他試探性的出擊,然而蘇劍龍每次都說:「我弟弟蘇劍豪的援軍半個月內肯定能到,大軍應該趁機休養生息,等援軍一到就可以突圍了。」
蘇劍龍甚至對司馬丞大加喝斥,趕他出中軍行轅,從而使城中的眾將都對此感到失望。
更重要的問題依然是缺水,井邊永遠是最多人聚集的地方。繫著水桶的繩子不知拉斷了多少條,水桶也不知換了多少個,情況卻越來越嚴重,起因也與蘇劍龍有關。
城中四口井中有兩口深井,兩口淺井,唯一的深井被蘇劍龍的親兵隊占據,而蘇家的嫡系部隊大約一萬五千人也占據另一口深井,而餘下的兩口淺井則留給剩下的三萬非嫡系部隊、牲畜和原居民。這種不公平的分配方法自然引起了士兵們的不滿,同樣也使這支原本同仇敵愾的大軍產生了裂痕。
爭水打架的事件更是時有發生,矛盾自然激化,甚至有士兵到親兵營的轄地偷水的事情發生,親兵營於是日夜派人守護。
而蘇劍龍本人只要有水喝就什麼也不管,任由下面鬧翻了天也無動於衷,司馬丞等人屢次勸說,但都沒有結果。軍心開始動搖了,將領之間的矛盾和怨氣也被激化,司馬丞等有識之士都意識到情況的危急性,卻又無能為力。
最舒服的莫過於葉歆的一萬人,無名山谷十分陰涼,四周山高林幽,山中清泉小溪極多,因此水源充足,還不時有野味出現在菜餚之中,從而使大軍人壯馬肥,各個精神抖擻,等候出兵的日子。
「哦!銀雪軍抽兵西進!」聽到探子傳來的消息後,葉歆感到頗為驚訝,若非控制了上穎戰事,此時抽兵便是冒險之舉,趙玄華敢走這步險著,的確有些出乎意料。
龍天行沉吟道:「大人,他們圍著上穎城,卻引兵西進,似乎是要分兵攻擊蘇劍豪。然而銀雪軍也只有十萬,留下士兵少則無法圍城,蘇劍龍可以成功突圍,如果多留士兵,則攻擊蘇劍豪的力量不足,未必能勝,他們這麼做是不是太冒險了?」
「天行,你的分析越來越獨到了。」葉歆朝他笑了笑,分析道:「探子報說銀雪軍以萬為單位,深夜時分出發,說明他們想瞞天過海,用少量的士兵壓制上穎,而主力則西進。」
「蘇劍龍不會這麼蠢吧?」
「趙玄華抽兵西進,也就是說明上穎防禦極好,他們知道短時間攻不下城池,而全軍抽兵西進又可能會被上穎城殺出的大軍追擊。不過他們敢這麼做一定是有了萬全之策。」
「嗯!有理。」
葉歆含笑道:「若我是他,一定會先用疑兵之計,困惑城中的大軍,使他們認為出城必敗,守城必勝,然後再讓他們相信援兵正在殺來,而且勢如破竹,只要援兵一到就可以反敗為勝,這樣城裡的人就會龜縮不出。」
「若真是如此,的確會上當。」龍天行點了點頭,問道:「我們是不是該出動了?萬一蘇劍豪敗了,我們的打算就全盤落空了。」
「是該有所動作了。」葉歆走到掛在帳幕上的地圖邊,邊看邊沉吟道:「如果我們不出手,勝負的關鍵就在於天目城的大軍。如果蘇劍豪能以最少的兵力牽制這路銀雪軍,南下援兵的實力將會和趙玄華抽調的大軍相差無幾,應該在臨清河下游的汾城一帶相遇。」
龍天行指著上穎的東北方道:「大人,我看應該揮師北上用五千精銳騎兵夜襲武化,切斷銀雪大軍的糧道。」
「現在不行,蘇趙兩軍還未交戰,我們突襲了武化只會把趙玄華的注意力吸引到武化去,他絕不肯在沒有退路的情況下與蘇劍豪決戰,這樣一來我們就會成為了戰爭的主角,以我們的兵力來說萬萬不可。」
「大人說得是,也許我們可以給蘇劍龍送信,點明趙玄華的計策,誘他出戰突圍,逼他們交戰。」
葉歆還是搖了搖頭,沉吟道:「銀雪大軍雖然有部分西進,但上穎城下最少也有四五萬人,重重圍困之下想送信入城只怕很難,而且不能讓蘇劍龍太早脫困,否則這場大戰就打不起來了。」
龍天行笑道:「看來我們還要在這裡避暑納涼。」
葉歆輕輕一笑道:「蘇劍豪保舉我升官,我總該送點禮物給他,不然對不起一等肅陽公的爵位。」
龍天行呆了呆,見他的眼睛盯著汾城,心中一動,道:「汾城在上穎的西方數里外,是貫通東西的咽喉,城下又有臨清河流經,乃兵家必爭之地。趙玄華雖然是個廢物,但他的手下卻有不少能人,想必西進的大軍會先取汾城,蘇劍豪的援軍大概也是以汾城為要點,莫非要我去助蘇劍豪奪汾城?」
「非也。」葉歆的手指向右移了一寸,沉聲道:「這是紫銅山,就坐落在官道之南面,方圓十里,雖大不大,雖小不小,卻是個關口似的要地。趙玄華的西進大軍必然從此經過,直取汾城,而軍需糧草也一定經過山下,你領五千精銳騎兵,立即趕往此處。」
龍天行恍然大悟,笑道:「您是要我輕兵偷襲,劫取糧道。」
「不錯,所有的人都以為這一帶再也沒有其他軍隊,而且幾萬銀雪大軍從容通過,趙玄華會更加自信,因此糧隊不會有太多護衛,正是我們下手的好機會。」
「這麼做會不會打草驚蛇?」
葉歆笑道:「我正是要打草驚蛇,留下謎題讓他猜,因此你必須一戰即退,不要戀戰,也絕不能留下俘虜。」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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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銅山是北面桐梧山脈延伸出的山峰,山勢不算太高,坡度也較緩,山坡上叢林茂密,鬱鬱蔥蔥,山腳是一片與官道平行的稀林帶和草地帶,而官道往北也是草地和稀林帶,中間的黃土官道如同一條黃的絲帶擺在大地之上。
銀雪帝國的第一批三千騎兵由武壁疆帶領,很順利的通過了紫銅山下,此後又有十幾批士兵平安地從紫銅山下經過,一共五萬人,因此沒有人認為依依青山會藏著任何敵對勢力。
七月初六的清晨,熾熱的太陽開始了一天的肆虐。熾熱的陽光將大道上的露水全都蒸發了,地面開始蒸騰。而紫銅山的樹林中依然清涼,但與往日的寧靜不同,這一天的山林中多了人聲和馬聲,使原本默然無聲的山林變得熱鬧起來。
在龍天行的指揮下,五千騎兵如同一支利箭般沿著眠月河北岸星夜急馳,只花了一天時間就趕到了這裡。休息了一夜後,五千騎兵精神煥發,都等著上陣殺敵。
這五千騎兵都是龍天行精心打理過的精銳部隊,機動性和戰力都不是一般騎兵可比。身上都是雲片戰甲,輕巧結實,防禦力很強,而胯下的戰馬更是千裡挑一的良駒,全都是特意從天馬草原挑選的好馬,經過悉心的照料,可以日行千里。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先決條件,葉歆才放心讓這五千騎兵伏擊銀雪大軍。
而龍天行也不是泛泛之輩,這些年苦讀兵書,又親自操練兵馬,已是真正的大將,無論是指揮策劃,還是上陣殺敵,都是出類拔萃。士兵被他的才能和膽識所征服,所以才能組建成這麼一支軍容整齊,戰力強大的軍隊。
「將軍,來了!」
突然一聲驚呼立即引起了龍天行的注意,衝到山林邊一看,遠遠望見東面數里外的官道上果然有一支軍隊向西行來,由於距離太遠,看不清楚旗號,但他斷定是西進汾城的銀雪軍。
他回頭朝手下揮了揮手,整個林子突然靜了下來,就連戰馬也似乎理解了他們的命令,沒有一匹發出嘶鳴聲,只是用馬蹄不斷地踢踩著地面,傳出很有節奏的馬蹄聲,如同戰鼓一般。
士兵們全都站立在自己的戰馬旁,一手拿著兵器,一手握著馬韁,隨時準備跳上馬背衝下山坡。
看著部下精神抖擻,龍天行既是自豪又是高興,這是他第一次領兵打仗,而且這一戰關係到整個戰局的變化,責任重大,絕不容半點閃失。
此時,派出去的探子衝了回來,稟道:「將軍,山下來的正是敵軍的輜重部分,有大批的糧草和攻城械具。」
「想不到來的時間正好,殺完了這批就可以回去了。」龍天行豪邁地笑了。
探子的神色有些不安,吞吞吐吐地道:「不過敵人的護軍有五千人,加上運糧車隊的人,只怕有八九千人,而且……」
「而且什麼?」龍天行神色略沉。
「敵軍中有九瓣雪花旗,恐怕是銀雪帝國皇帝親自押送。」
「下去吧!」龍天行雖然吃驚但表現得很沉穩,朝探子擺了擺手,抬眼望向行進中的銀雪軍,眉頭緊緊地皺著,嘀咕了片刻,他回頭喝道:「上馬。」
五千騎兵很快跳上馬背,整裝待發。
龍天行跨上戰馬,撥轉馬頭,看著面前的十幾名將領,正色道:「現在我們是弓騎兵,只能用弓,不許使用刀槍,把箭袋裡的箭射完便走,不許戀戰,違令者斬。」
雖然每個人的心裡都打了一個突,但誰也沒有提出異議,他們知道龍天行此舉必有深意。
「走!」
龍天行一手提弓,一手縱馬,率先向山下衝去。
趙玄華並不是特意要親自押送糧草,只不過他西行途中突然腹瀉,所以推遲了西進的時間,因此便與輜重部隊同行,沒想到竟遇上了葉歆安排的伏兵。
趙玄華的五千親衛軍走在前面,而三千人組成的運糧隊由謀士舒清河帶領,帶著大量糧草輜重跟隨之後,浩浩蕩蕩,如同一條長蛇在大道上蜿蜒行走。
上穎的情況很平靜,而汾城也如意地落了掌握,趙玄華顯得分外自信和驕傲,笑呵呵地坐在車帳內。與天下第一名士蘇劍豪的戰鬥中,他總是占著上風,因此覺得自己才配天下第一名士的頭銜,此時他盡想著席捲大陸後的威風。
「皇上,前面好像有動靜,要不要派人去看看?」聽到遠處傳來的馬蹄聲,衛將曹遨隔著簾子問道。
趙玄華輕輕一笑,自信地道:「汾城已在我們的手中,蘇劍豪說不定已被孫文昭打敗了,這一帶絕對不會有敵軍。一定是余熊光他們怕我出事,所以派來馬車護駕,不必驚慌,停下等待。」
「皇上英明,臣下不及。」曹遨滿臉陪笑地阿諛了一句,立即吩咐全軍原地待命,等待前面的「大軍」,然而他的疏忽為他自己和手下的士兵帶來了滅頂之災。
馬蹄陣陣,黃塵滾滾,聲勢浩大,速度快得驚人,如同一條飛動的巨龍帶著黃色的煙霧席捲大地,使銀雪士兵們感覺到猶如看著黃色巨牆般向自己推來,心頭忽然產生了一陣恐慌。
他們原本都顯得很輕鬆,沒有一個人想過這裡會有敵軍出現,但此時不能不做此聯想。
「真是自己人嗎?」
「來的好快呀!」
「不會是敵人吧?」
謀士舒清河在後面領著押糧隊,見前面停下,於是縱馬向前,發現前方的軍隊來勢洶洶,不像是前來迎接,心中不禁感到一絲擔心,也許是看到士兵們自覺的收縮陣形,也許是對於這條道路的安全有信心,他並沒有立即勸告領兵的將領,而是直接來到了趙玄華的車帳旁。
「皇上,前面奔來的大軍氣勢洶洶,似乎不像是自己人。」
趙玄華看都沒看一眼就隔著車簾斥道:「五萬人已經安全地從這裡通過,而且成功奪取了汾城,這一帶平靜的不可能還有敵人,你太多疑了。」
「可是──」舒清河聽出語氣中的不悅,雖然心中擔憂,卻不敢惹惱他,吶吶地退走了。
正當眾人覺得來軍要撞來之時,黃色的巨大塵壁像是被巨刀從中劈開了似的,向左右兩邊散開,變成了兩把尖刀,意欲從大軍的兩側通過。沒有號角,沒有戰鼓,但緊張的氣氛如同天氣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媽的,到底是哪裡的軍隊!」一名士兵忍不住低聲罵了起來。
他的話也正中其他人的心聲,然而皇帝不下命令誰也不敢亂動,更重要的是陣形依然保持著。
兩條黃龍轉眼間已經接近銀雪大軍前鋒,這時銀雪軍的士兵們才真正地認識到速度之快,戰馬的嘶鳴猶如號角,而馬蹄聲便是震天動地戰鼓,不但鼓舞著騎兵們的士氣,也衝擊著銀雪士兵的鬥志。
「沒有旗號,不是自己人!」不知誰先叫了一聲,立即引起了所有的士兵的警惕。
整支軍隊震動了,士兵紛紛挺起武器準備應戰。
「收縮陣形,保護中軍,保護皇上。」曹遨的反應很快,揮舞著長劍指揮著陣形細長的大軍向車帳收縮。
因為龍天行的大軍來勢太快,而且黃塵滔天,曹遨等人根本看不清來犯的大軍有多少,只能憑著直覺判斷,將五千護衛軍編成長方形的陣式,面對正面強攻形成有效的防禦。
這本是個快速而有效的命令,然而龍天行對於戰況估算遠遠高出他們,因為銀雪皇帝的出現,所以護衛軍一定是精銳部隊,強攻未必能占什麼便宜,甚至有失敗的可能,所以他選擇了雙翼齊飛的陣法,將五千騎兵分成兩條長蛇,高速地向東奔行,從銀雪軍的左右兩側插過,與西行的銀雪軍正好交錯,長條形的接觸面使他們可以保持一定的距離,而又可以肆意的拉弓放箭。
「弓……弓箭!」站在最前面的士兵突然發現騎兵的手裡拿的不是刀槍,而是一張張黑色的強弓,忍不住驚叫了起來。
曹遨的將領們意識到自己的失誤,連忙下令停止收縮,然而一切已經晚了。
五萬枝箭如同兩股滔天巨浪,從左右兩側夾攻而來,士兵們被射暈了,只想著避箭,然後避了左側的箭又避不了右側,一時間慘叫連連,戰馬嘶鳴,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或生或死,絕不被俘」這八個字是龍天行戰前所下的命令,雖然有些殘酷,然而為了將來,不得不做出安排,然而士兵們卻沒有一個有怨言,心甘情願的領受了這個命令,或許是他們根本不相信自己會失敗。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龍天行的騎兵每人的箭袋中有十枝箭,這五萬枝箭全都落在了驚慌失措的銀雪軍頭上
抽箭,搭箭,拉弦,放手,葉歆的騎兵重複了十次同樣的動作,他們根本不需要瞄準,因為他們的身側是長長的銀雪軍軍陣,只要在通過軍隊之前射出箭袋中的十枝箭就可以大功告成。
射完十枝箭後,他們就會全力向東策騎,而銀雪軍的後面是押糧隊,更是無力還擊,使他們得以從容地離開。
殺戮只在一瞬間,五千匹駿馬沒有片刻停蹄,一切動作都在移動中完成,行雲流水,彷彿兩條光滑的絲帶在空中飄過,快得讓人幾乎覺得一切都只是幻覺。
「好迅猛的攻擊啊!」舒清河從糧車後爬了起來,看著插在車上的羽箭,不禁感到陣陣寒意,面對這麼快的攻擊,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大人,您沒事吧!」
「沒事!」舒清河連忙奔向前隊,發現前面的死傷比起自己的押糧隊要慘數倍,滿地都是傷者,沒有受傷的士兵正忙著清理戰場,掩埋死者。
他走到曹遨的身邊問道:「死傷如何?」
曹遨滿臉憤恨地道:「這股伏兵實在狡猾,居然用這種陣法對付我們,還沒來得及反擊就都逃了,下一次讓我碰到,一定不讓他們好過。」
「皇上呢?」
「皇上沒事,還在車帳中。」
此時,趙玄華整了整一身衣服,走了出來,望著正在整理屍體的士兵們,臉色一沉,喝問道:「到底是哪裡來的軍隊?汾城不是落入了我們的手中嗎?怎麼還會有敵軍出現?」
舒清河沉吟道:「也許是蘇劍豪的伏兵。」
「他?」趙玄華自負從來沒有輸給蘇劍豪,聽此一言極為不悅,斥喝道:「快去查明伏兵來歷,我要殺光這些可惡的人。」
曹遨攤開兩手無奈地道:「皇上,敵軍已經逃之夭夭,無法去查。」
「拷問俘虜不就知道了嗎!廢物。」
「別說俘虜,連敵軍的屍體也沒有!」
「一個也沒有?」趙玄華嚇得身子猛的一顫,臉色也刷的全白了。
曹遨滿臉愧色地解釋道:「我軍急切收撤陣形,形成對強攻有效的防禦體系,然而沒想到敵軍不來衝擊,只用弓箭,我們再想進攻時,敵軍已經遠去,而我們只有一千騎兵,還要護駕,所以無法反擊。」
舒清河更是苦笑著嘆息道:「對方彷彿一開始就完全看穿了我們的反應,所以使用了絕對的克制手段,這種預見力和膽識絕不是小人物。」
趙玄華原本氣得火冒三丈,但聽完了舒清河的話突然覺得心底裡冒出一股寒氣,整個人哆嗦了一下,臉色也蒼白了許多。
他望著身邊垂頭喪氣的眾將,臉上立時裝出一副寬容大度的表情,拉著曹遨含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這種詭計是小人所為,愛卿不必介懷,快去收拾軍隊繼續上路吧!」
「皇上大恩,曹遨願以死相報。」曹遨感激涕零,跪倒連叩三個響頭。
烈日吐著熊熊熱浪摧殘著銀雪大軍,大軍花了半個時辰清理戰場,清點死傷人數,以及整編軍隊。
正當趙玄華命令起程之時,官道的西側再一次響起了顫動大地的馬蹄聲,如同滾滾驚雷,迎著銀雪大軍而來。
「列隊迎戰。」這一次曹遨不再龜縮,揮舞著長劍一馬當先向遠處的黃塵衝去。
趙玄華更是衝下車帳,親自擂鼓助戰,看到這一場面,滿懷怒氣的銀雪大軍更是士氣暴漲,只想著殺敵報仇,一時間數千人馬向著西面蜂湧而去,如同潮水一般,迅速捲動。
舒清河隨在趙玄華的身邊,看著己方的大軍發動了排山倒海似的攻擊,忍不住大聲讚美道:「好啊!有皇上親自擂鼓助陣,又有如此大軍,怎能不勝?」
「朕的軍隊豈有不勝之理,殺啊!」趙玄華頓時意氣風發,哈哈一笑,手中的鼓錘如同雨點般落在牛皮製成的鼓面上。
然而他得意的時間並不久,龍天行純熟的領軍能力遠遠超乎了他的想像,不到半個時辰,五千騎兵突然出現在運糧隊的後方,如同天降神兵席捲而來。
震天的殺聲直衝斗牛,這一次騎兵們收起了強弓,抽出了原是草原馬賊用的長馬刀,不但鋒利,而且有著長長的血槽,若被擊中,非死即傷。
這一次龍天行用的卻是回旋斧的戰法,以速度上的優勢將曹遨引到紫銅山的南側,而他的騎兵很快就甩開追兵,沿著山腳繞著紫銅山轉了一圈,又出現在銀雪軍押糧隊的後方。
「敵兵殺來了!」
「快跑呀!」
躲在車下納涼的士兵們被突然而來的敵軍鐵騎驚呆了,扔下糧車,自官道的兩側倉惶逃竄,根本沒有抵抗之心。
而趙玄華更是驚得面如土色,護衛軍全都派出去追擊伏兵,沒想到敵人不可思議地從後方殺出,慌張之中完全不知所措,幸好在舒清河的扶持下才跳上一匹馬向西逃去。
「燒!」
龍天行趁著曹遨大軍未到之際,放火燒了糧草。片刻之間,擺在官道上的糧車隊變成了一條巨大的火龍,黑煙擎天,熱浪滾滾。
看著一戰成功,龍天行說不出的興奮,揮動著手中長劍叫道:「全軍西進,追擊偽皇帝!」
這群士兵雖然久經訓練,卻是頭一次出戰,看著自己輝煌的戰果,無人不為此而興奮激動,全軍士氣也隨之提升至頂點,一張張臉上都洋溢著歡快的笑容,揮舞手中長刀叫囂著隨同龍天行之後追擊趙玄華。
大軍剛走,曹遨的大軍才出現官道上,看著面前滿目瘡痍的景象,一個個氣得咬牙切齒,大罵卑鄙,然而他們連伏兵的來歷都不清楚,更別說報仇,只能怏怏地收拾僅餘的一點點糧草,慢慢西去。走了十里,便遇上了領兵前來迎駕的余熊光以及大難不死的趙玄華。
此時的龍天行沒有貪功,見敵方有大軍前來救援,當機立斷轉換方向,沿著紫銅山的南麓向東撤走,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大地之上。
趙玄華望著遠處的滾滾黑煙破口大罵,卻也無計可施,只能派曹遨立即領兵回武化再運糧草,而他自己則隨同余熊光來到了臨清河下游的重鎮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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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城位臨桐梧山脈以南,原本東西走向的臨清河因為桐梧山脈所擋,折向南流,經過汾城西面,匯入眠月河。
除了留守上穎的孟海槊和元亮之外,其餘的重臣都到了汾城。這座重鎮只有百餘名衙役,見大軍殺到都棄城而走,並沒有任何抵抗,所以五萬大軍順利的進駐了城池,準備隨時與蘇劍豪的援軍交戰。
紫銅山之戰的消息隨著趙玄華出現在汾城傳開了,原本自信十足的銀雪大軍面對突然而來的大敗,心中開始感到有些不安,這是自從南征以來的第一場敗仗,信心或多或少都有些動搖。
這一支神出鬼沒的奇兵到底是如何出現在紫銅山的呢?
領兵的大將能如此熟練的運用戰法,將速度和時機結合地恰到好處,從容而來,全身而退,這種手腕絕非等閒之輩,這個人物成了眾人苦思的問題。
更令他們驚慌的是弄不清楚這支神出鬼沒的奇兵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既然紫銅山受襲,其他的地方也有可能藏著敵方的大軍,這種巨大的陰影慢慢地籠罩在五萬大軍的頭上,開始猜疑自己是不是落入了別人的陷阱。
軍事會議也因此召開了,聽罷了舒清河的描述,文臣武將無不為之震驚,心裡都產生了各種猜測和懷疑。
張古驚嘆道:「好厲害的戰法!先是雙翼齊飛的弓箭攻擊,然後繞著紫銅山來往回旋,利用時間差攻擊押糧隊,這種戰法絕不是等閒之輩所能做到,時間必須拿捏得極準,否則無法成功。」
武壁疆沉吟道:「這麼漂亮的戰法,難道是蘇劍豪親自帶領的?」
「除了他還有誰有這種本事!」趙玄華滿臉怒氣地拍著椅柄,用暴怒來掩飾自己的尷尬與失敗。
武壁疆卻有些不以為然,駁道:「蘇劍豪如果有能力出現在紫銅山,為何沒有占據汾城?這裡才是兵家必爭之地,紫銅山的伏兵雖然燒了我軍不少糧草,但並不能動搖整個戰局的態勢。」
張古慎重地提醒道:「蘇劍豪雖然兩次敗在我軍手上,但我們不能因此而小看了他,畢竟是名動天下的人物,這一次為解上穎之圍定是孤注一擲,恐怕會有奇謀,我們絕不能大意。」
余熊光冷笑道:「我們把臨清河東岸全部封鎖,看他又能怎樣!」
趙玄華直覺地認為襲擊之人必是蘇劍豪派來的,因而皺著眉頭問道:「還是沒有蘇劍豪消息嗎?」
「沒有,我軍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消息打探有些困難,只知蘇劍豪的大軍已經出了恭城。」
「他會不會棄之不管呢?」
「應該不會吧?無論是五萬大軍還是蘇劍龍,對他而言都極為重要,絕不會輕言放棄。」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之時,探子傳來了重要的消息。
「蘇劍豪進駐梧城!」
上穎之戰其實分為三個區域,上穎武化一線,梧城至汾城一線,以及恭城三羊渡,其中前兩個區域在戰役初期都是以五萬對五萬的態勢相持,只有恭城外的臨清河彼畔軍力異常懸殊,南岸的五千天龍軍面對北岸孫文昭的六萬大軍,實力相差十倍,只有清冷深幽的臨清河使緊張的態勢稍稍平緩了一些,然而實力的差距依然明顯。
正如上穎城外一樣,這裡也是用疑兵之計,臨清河的南岸虛設營寨,用來迷惑敵人。然而孫文昭並不是蘇劍龍,他原本就是銀州龍溪城的提督,一直統率大軍,雖然未經戰陣,但軍事的判斷力以及統率力不是蘇劍龍可比的,面對河對岸的大寨,他並不懼怕,只是因為上一次被蘇劍豪殺敗,因此更加小心。
峰第一次領兵,面對滔滔的臨清河河水,以及隨時會進攻的六萬大軍,心裡的壓力很大,這次他並不只為自己的生命負責,還要為五千士兵的安危著想,不禁嘆息:「要是葉大哥在有多好啊!」
「將軍,我們要撐幾天?」
峰回頭看了看士兵,已經不只一次面對這種問題,士兵的心情由此可見,他像往常一樣答道:「三五天吧!等大將軍的命令一到我們就可以撤。」
有一點他並沒有說明,這個三五天並不是從蘇劍豪離開之日算起,而是從蘇劍豪的信使到來之日算起,然而信使至今依然沒到,也就是說三五天可能要從十天半個月之後算起,如何守住這短時間將是他所要考慮的事。
「到底要怎樣做呢?我不能只盼著信使到來,如果能一直守下去,也許對姐姐的安全會有更大的保障。」
他在河邊站了整整兩個時辰,然後做出一個令他名動天下的決定──行刺。
為了自己的姐姐,峰第一次全力全意地為蘇劍豪賣命。
燦爛星夜之下,滔滔河水之中,一艘小船偷偷地從恭城右側十里外的岸邊向北岸駛入……
烈日當空,熱浪滾滾,梧城的城牆上的士兵無不汗流浹背,然而他們已經沒有心情去擦汗了,眼睛只盯著城下,緊張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似的,每個人的心中都在猜測著敵人的大軍什麼時候會殺到。
蘇劍豪首先識破了趙玄華的夾擊之策,假裝南撤,待三羊渡的孫文昭領兵渡河之際突然回師,殺的孫文昭措手不及,登上臨清河南岸的三千餘人全被殲滅,其餘被射殺或是被淹死的士兵多達五千,大挫銀雪軍的士氣,還毀了不少船隻,逼的孫文昭不得不退回三羊渡重新準備渡河。
扶著滾燙的城牆,蘇劍豪傲然而立,金甲金盔,威風凜凜,如同天上的太陽般耀眼奪目,彷彿熱力是從他身上射出似的。
他原本的確打算進占汾城,但聽到銀雪軍西進,立即意識到對方要圍殲的意圖,然而同樣也說明上穎城的壓力正在減弱,因此他立即改變了策略,想將銀雪大軍的主力全都吸過來,使上穎有足夠的空間和力量突圍而出,汾城的軍隊越多,上穎脫困的機會就越大,因此他選擇了梧城。
梧城坐落在汾城的正北方,背後就是桐梧山脈,城西是臨清河,水源充足,而且西面和北面都不需要防備,是個極佳的城池。
「夫君。」嵐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側望著如太陽般耀眼的丈夫,心中充滿了愛戀和幸福感。
「擔心峰弟吧?」蘇劍豪看了她一眼。
「有點。」嵐低下了頭。
蘇劍豪嘆道:「齊槐他們都西征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趕來,我手上實在沒有什麼人可用,尤其是這種大事,若不用自己人,我心不安。」
嵐蹙起秀眉,擔心地問道:「他第一次領兵,而且要用五千士兵擋住六萬大軍,能行嗎?」
蘇劍豪溫言寬慰道:「有臨清河上游的急流相助,而且我已設下疑兵陣,守上三五天不是問題,何況我並不是要他死守恭城一線,只是想以最小的兵力牽制後方的大軍,讓我有時間騰出手來對付銀雪軍。」
「希望一切都平安無事。」嵐幽幽地嘆了一聲。
「放心吧!軍報說恭城一切平靜,想必他應對得很好。」蘇劍豪輕輕地擁著她的肩頭以示安慰。
「報!」一名士兵趕了過來,「敵將余熊光領兵向我東南進兵,另一路大軍由敵將張揚率領,直奔我城殺來。」
「這麼快就來了,兩路齊進,看來是要對我形成包夾之勢。嘿嘿,既然你們自投羅網,我就不客氣了!」蘇劍豪挑起鷹眉,傲然一笑。
銀雪的左路軍有二萬人,由余熊光帶領,從汾城的北門出發,打算在梧城東南方的棗林坡下寨,從而截取通道,阻止蘇劍豪從這裡兵進紫銅山一帶,同時也對梧城的東面造成壓力。
張揚同樣帶著二萬人,他的任務就是直逼梧城,使蘇劍豪困守城中,等孫文昭的大軍一到就可以全線殲滅,因此大軍行進的速度極快。
剛到城外十里,探子帶給了張揚一個驚訝的消息,梧城無人。
「你再說一遍?」
「梧城上虛插旌旗,城門大開,看不到一個士兵。」
張揚臉色驟沉,隨即露出了陰陰的笑容,道:「嘿嘿,城中定有伏兵,待我軍入城之間定會有弓箭手埋伏在城牆之上向我們偷襲,這種詭計想騙我簡直是痴心妄想。」
他的自信使這兩萬大軍沒有立即攻向梧城,而是在臨清河的河灘上停了下來,這裡水源豐富,因而河岸有許多樹林和灌木,無疑是最好的避暑點。他打算封堵了梧城的南路,與東面的余熊光呈犄角之勢,形成有效的防禦體系,畢竟大軍北移的目的就是把蘇劍豪困在梧城。
梧城的城門始終是大開著的,然而裡面的確沒有任何士兵,蘇劍豪的疑兵之計徹底擺弄了張揚,使銀雪帝國的兩萬大軍停了下來,而他的大軍如同一把快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東南方向的另一支敵軍猛撲了過去。
戰火席捲了棗林坡,當銀雪的大軍剛剛準備搭建營寨之時,蜂湧而至的蘇家軍以猛虎下山之勢從西方橫切而來。
余熊光不是泛泛之輩,面對緊張的態勢,他強有力的統兵手腕控制了處於慌亂之中的軍隊,並領著軍隊形成了有效的抵擋。
然而一切都是枉然,當交戰最激烈的時候,一支奇兵突然從東北面的桐梧山脈急插而下,這支早就埋伏好的大軍人數雖然只有五千,卻是最精銳的部隊,強大的戰鬥力和旺盛的氣勢對驚慌不知所措的銀雪軍造成了重創,攔腰在銀雪軍的陣中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余熊光遠遠沒有料到山上早就有伏兵,面對戰局以及兵力的劣勢,他只能選擇撤退。大軍在他的掌握下向南退了三十里才穩住陣腳,清點之後,發現死傷達七千餘人,可算是大敗一場。
然而銀雪軍的失敗並沒有結束,蘇劍豪大軍再次分兵兩處,以鉗形之勢夾擊張揚的大軍。張揚猝不及防,被蘇劍豪的大軍連敗幾陣,彷彿被一枝大掃帚掃入了空無一人的梧城,之後又被蘇劍豪的大軍堵住東南兩門,只能固守城中。
這正是蘇劍豪的計,一戰之後,銀雪大軍被分成了兩截,一部在汾城,一部在梧城,而蘇劍豪則化被動為主動,封鎖了梧城的同時,又對汾城產生了震懾和威脅。
蘇劍豪雖然很想直插上穎,然而謹慎的他還是擔心被汾城和梧城的大軍圍堵,因而在梧城外布戰陣,希望上穎城中的大軍能夠趁敵軍薄弱突圍。
大營剛剛紮下,偏將李勝滿面喜色地衝入了中軍大帳,見到蘇劍豪時連行禮都忘了,急不可待地叫道:「大將軍,大喜呀!」
蘇劍豪見他如此忘形,不禁愣住了,詫異地問道:「有何喜事?」
李勝手指著北方大聲笑道:「峰將軍單槍匹馬夜闖三羊渡的銀雪軍的中軍,刺殺敵軍主帥孫文昭,敵軍群龍無首大亂,南攻之勢全都停了,六萬大軍至今沒有渡河。」
「什麼!」蘇劍豪驚得幾乎要跳起來,呆呆地望著李勝。
嵐隨同在側,雖然自己和弟弟都是殺手,然而萬馬軍中刺殺敵將是何等的驚險,心中無法平靜,急聲問道:「他沒受傷吧?」
李勝搖了搖頭,含笑道:「夫人不必擔心,峰將軍雖然受了點輕傷,但沒有大礙。這一次峰將軍立了奇功,這個消息傳開,全軍士氣大振,都覺得熱血沸騰,想再殺一場。」
「夜渡急流,深入敵寨,刺殺主帥,從容而歸,這是何等的氣魄啊!真可謂天下第一刺客,我幾乎可想像出銀雪大軍驚慌萬分的表情。」蘇劍豪仰天大笑,拉著嵐的手讚道:「妳有個好弟弟,我有員良將,哈哈!」
「他平安就好。」嵐自然更是滿心歡喜,眉展顏開。
蘇劍豪笑道:「既然北面無憂,我們要趁此機會大敗敵軍。」
此時消息在大寨之中傳開了,頓時歡聲雷動,士氣大振,士兵們都揮舞著刀槍,大聲呼喊著「峰將軍」。
清幽的無名山谷之中同樣士氣大振,龍天行的五千鐵騎幾乎毫髮無傷的歸來使整座山谷都沸騰了,士氣們相擁而笑,慶賀著初戰告捷,更何況只傷了數十人,沒有一人死亡。
葉歆拉著龍天行邊走邊聽他訴說戰況,聽得眉飛色舞,興奮異常,拍著空空的箭袋笑道:「讓趙玄華享受了五萬枝羽箭,只怕他以後看到箭枝就被嚇跑了。」
「大人,下一次該怎麼做?」
「別急,你們剛剛回來,先休整一天。」
「嗯!」龍天行脫下鋼甲放在架子上,拿著水壺猛灌了幾口,笑道:「可惜沒抓住趙玄華,不然仗就不用打了。」
葉歆含笑道:「如今已是大勝,想殺趙玄華還有的是機會,不必太著急。」
「蘇劍豪與趙玄華也該打起來了吧?」
葉歆點頭道:「雖然沒有消息,但戰事就在這一兩天開始,雖然趙玄華兩勝蘇劍豪,但這一次蘇劍豪志在必得,非勝不可,而且兵力相近,只怕會形成相持的局面。」
「他可拖不起啊!」
葉歆搖頭道:「非也,他現在一定想拖,最好把上穎的兵都拖過去,這樣才能達到救人目的。」
「可惜蘇劍龍那個膽小鬼至今都沒有任何突圍的舉動,而且一仗沒打,看來只想著等待兄弟打完勝仗救他。」
葉歆皺緊雙眉,沉吟道:「我有些失算,沒料到這個蘇劍龍竟然一仗不打,躲在上穎城中逍遙自在,坐等援兵,簡直是無知。」
「我們不能坐著不管吧?」
「雖然說雙方誰贏對我都有利,不過眼下的局勢還是蘇家勝更有利,因此不能不管,看來我們去武化了。」
「好啊!武化城此時一定空虛,我明日率騎兵急行,夜襲武化。」
葉歆笑道:「白天行走太熱了,攻到城中人困馬乏,不宜殺敵,還是晚上動身吧!人和馬都涼快一點。」
「晚上動身?」龍天行驚訝地問道:「白天攻城豈不是太危險了?」
「銀雪軍料定上穎之外再無軍隊,所以防備一定很鬆。我早已準備好銀雪軍的旗幟,你們繞道東行,直奔武化城東北方,再打他們的旗幟從北門進城,一戰可定。」
「妙啊!如此一來騎兵就不必攻城,直入城中,效率最高。」
「今夜我引五千人先行,先奪安海城,你守整夜,明夜起程,會師武化城下。」
「安海?」龍天行驚訝地望著他。
「安海在武化東南方,是一個海濱小城,此刻應該不在銀雪軍的掌握之中,而且也不會受到他們的注意,也許可以做為下一個藏身的好地方。」說著葉歆臉色忽然一沉,鄭重地道:「有一點你必須記清楚。」
龍天行見他神色凝重,心中一緊,沉聲道:「大人有事儘管吩咐。」
「你應該知道銀雪帝國的前身是仙主堂,那是一個邪教,如今仙主堂的骨幹份子都成了銀雪帝國的官員,而士兵之中也有極多仙主堂的信徒,這些人十分頑強,不宜對付,蘇劍豪兩次兵敗就是這個因素造成的,他過於寬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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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天行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臉色大變,驚慌地問道:「您是要我殺光仙主堂的信徒?」
葉歆冷冷地道:「入城之後緊鎖四門,凡是不肯除去臂上黃帶的人一律斬殺,不留一個。」
龍天行的臉刷的一下全白了,心生寒氣,驚愕的目光怔怔地望著葉歆,如何也沒想到他竟然會下這麼一個命令。
葉歆沒有動容,背著手淡淡地道:「武化落入銀雪軍不久,信徒不多,大概都是士兵,只要他們肯去掉臂上黃帶,一切寬容,否則就當拒捕造反之人,殺無赦。」
龍天行默默地沉思了片刻,問道:「以後的城還是這樣嗎?」
「不錯,我要徹底滅絕仙主堂,一個不留。」
「是嗎?」龍天行長長地吐了口氣,眼神中微微有些失望。
葉歆深知龍天行是武人性格,不是正統的軍人,因此並沒有怪他,只是望著帳外的藍天喃喃地道:「是毒物就不能怕沾腥,越早除掉越好,至少現在呼蘭府的十萬陰魂會為我們鼓掌,白安國的在天之靈會為我們吶喊。」
龍天行無言了,要他進攻強大的敵人,他會毫不皺眉,然而殺虜對他而言則是一件不容易接受的事情。
「這樣吧!你如果不願殺就關起來,我自然會找人去殺,想殺他們的人何止我一個,只怕城中的百姓也不會放過他們。」葉歆沒有勉強龍天行,但他決心已下不想更改。
「嗯!」龍天行低著頭默默地退了出去。
梧城南面的平原上,余熊光退走之後不肯善罷甘休,因而領著轄下的數千人向蘇劍豪發起了猛攻,蘇劍豪趁著士氣正盛,對余熊光的前鋒大軍展開了強而有力的攻勢,一時間臨清河畔殺聲四起,刀光劍影。
蘇劍豪親自領兵出戰,一個個士兵揮舞著兵刃,發出震天般的怒吼,向遠來的銀雪軍發起排山倒海似的猛攻。
峰的消息深深地刺激了他們的鬥志和信心,一個人能從六萬大軍中刺殺敵帥,而他們面對人數占優的局面,更加應該取勝,榮耀感和恥辱感交映之下,刀勢更猛,槍勢更兇。
蘇劍豪一馬當先,手中揮舞著六尺長的巨劍,所到之處開甲破盔,血肉橫飛,沒人可擋。
三千黑騎軍如同一把鋒利的尖刀,率先插入了銀雪軍的軍陣之中,如入無人之境。即使余熊光使足了全身的本事,然而蘇劍豪的巨劍如同下山猛虎,勢不可擋。
銀雪軍不敵,只好退出二十里,以避鋒芒。
蘇劍豪一擊成功,全軍士氣提升到極點,他不願浪費這股氣勢,於是領著大軍繼續向剛剛喘了口大氣的余熊光追去,一連追殺了九陣,將余熊光的數千人砍成數段,再一一吞噬,可憐滿懷信心的余熊光只帶著千餘人逃了。
趙玄華勃然大怒,親自領著餘下的大軍增援,而梧城的張揚也不是蘇劍龍,不願坐以待斃,率領城中的士兵奮力殺出,與趙玄華南北夾擊。
然而一早就安排好的五千奇兵早就繞到了汾城南方,當北方煙火一起,南面的伏兵立即北上襲取汾城,而汾城的大軍全都被趙玄華帶走,以至城內空虛,奇兵毫不費力就攻占了汾城。
蘇劍豪沒有戀戰,奮力率兵突破了銀雪軍的夾擊陣式,迅速地衝入了汾城,如此一來,戰鬥的兩方互換了位置,然而過程中的損失卻有些天淵之別。蘇劍豪的大軍屢次破敵,士氣大振,而銀雪軍卻連敗數場,死傷一萬有餘,兵力處於劣勢,軍中士氣也動搖。
戰局的發展到了一個新的局面,銀雪軍在梧城和三羊渡均吃了大虧,而蘇劍豪的西征大軍攻占了梧城後也迅速調了兩萬大軍馳援恭城,眠月河南岸的齊槐、扎猛的兵馬一路進襲東平州的邊緣重鎮曹縣,一時間蘇家軍的聲勢大振,消息如雪花般傳向西方,使得各路諸侯無不聞之心顫。
然而蘇劍豪此時卻不知道進入汾城是他最大的敗筆,使整個戰局的主導權落在了葉歆身上。
就在此時,發生了一件影響整個戰役進展的大事──上穎斷水。
斷水的是普通士兵用的兩眼淺井,而蘇劍龍和他的親兵用的兩眼深井其中一口也已乾涸,只剩下最後一口井有水,因此也只有蘇劍龍和他的親兵才有水喝。
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城,士兵們無不感到恐慌,爭先恐後地向最後一口水井衝去,然而蘇劍龍的親兵為了生存誓死護井,雙方早就有矛盾存在,斷水無疑是導火線,使矛盾被激化,雙方甚至拔刀相向,血染青磚,鬧得不可開交。
李夢田等非親兵的將領格外惱火,這些日子蘇劍龍不思進取,只知享樂,以至於大軍坐困愁城,如今更是霸占了唯一有水的井口不讓外系部隊飲用,如果不想辦法,外系部隊大約三萬五千人不到三天就會渴死,對於軍人來說,這是種極恥辱的死法,與其如此,還不如出城一搏,即使戰死也比現在強。
因此一群外系將領湧入了中軍行轅,叫嚷著要公平取水。
蘇劍龍此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還在埋怨沒有好食物,並將剛剛做好的馬肉羹潑在地上。
李夢田看著地上熱氣騰騰的肉湯,氣得只想拔劍宰了他,但被司馬丞按住了他,小聲道:「士兵要緊。」
李夢田點點頭,暫時將胸中怒火按下,沉聲問道:「城中沒水了,該突圍了。」
「沒水了嗎?」蘇劍龍愣了愣,轉頭望向嫡系的將領。
「將軍放心,我們還有一眼井。」
李夢田怒目相向,喝道:「有井應該全軍使用,憑什麼只讓你們使用,還動手殺傷取水的人?」
「井是將軍的,我們自然要守護。」
蘇劍龍聽說還有水,心中大安,喃喃地道:「援兵為什麼還沒來?難道他們不管我們了嗎?」
司馬丞苦笑著勸道:「大將軍一定也是心急如焚,正拼命往上穎趕來,然而沒有人知道城中缺水,即使是我們原本也不曾想到水的問題。如今斷水已成事實,為今之計只有率全軍突圍,否則只有坐以待斃。」
李夢田附和道:「參軍說得對,趁現在士兵們還有士氣和戰力趕快突圍吧!」
其餘的將領大都認為突圍是唯一的方法。
蘇劍龍驚得四肢發軟,頭腦發麻,根本無力判斷是非,只是茫然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不會的,我兄弟很快就到了,再等幾天就可以安全出城了。」
突然,外面響起了巨大叫喊聲,蘇劍龍驚問道:「出了什麼事?」
「士兵們在外面叫囂,如果不讓使用水井就衝進來殺將軍。」
蘇劍龍嚇得一哆嗦,連聲叫道:「讓他們使用,快告訴他們,我讓他們使用。」
眾將這才退了出去。
司馬丞深深地望一眼蘇劍龍,搖了搖頭,追上李夢田小聲道:「李兄,再這麼下去士兵一定會嘩變,而我們這些非蘇家嫡系的軍隊只怕都要被渴死。」
「參軍,你智勇雙全,不知有何計謀?」
司馬丞無奈地望城頭,苦笑道:「出城。」
李夢田回頭看了看中軍行轅,點頭道:「你的意思是捨下他?」
「我不想背上弒主之名,不過也不想坐以待斃。我覺得不如帶本部兵馬出城突圍,或生或死,全憑天定,可惜我只是個小小的參軍,手中無兵,做不了主意。」
李夢田沉聲道:「我早有此意,只是怕蘇劍龍的親信們不會放過我們。」
「今夜將軍守北門,依我看今夜就動手,帶領麾下一萬人出城突圍。」
「是不是該叫其他人?」
司馬丞搖頭道:「事情機密,一旦洩露,我們二人都會身首異處。將領之中雖然有將才,但論品行也只有將軍可以相交。」
李夢田笑著點了點頭,握住他的手沉聲道:「好,我去準備,反正我的士兵全都駐紮在北門,打開城門就可出城。」
夜半,李夢田領著麾下的一萬人以巡視北城為名,在城下聚集,他的部眾原本就在北門附近,因此根本不用調動,只等城門一開,一萬整裝待發的士兵趁著夜色出城突圍。
經過了十幾天的封鎖和停戰,城外的銀雪軍營對於城池的防備並沒有鬆懈,領兵的孟海槊素來以防禦見稱,因此將五萬大軍合理地安置在四門之外,偵察的暗探遍布四方,對城中的動靜瞭如指掌,因此當北門外的李夢田和司馬丞的士兵剛剛離開城門就被發現。
「敵軍夜襲。」
「布陣!」
偌大的銀雪帝國軍營沸騰了,孟海槊尤為緊張,因為這是圍城之後天龍軍的第一次突圍,而這場突圍戰所代表的意義遠遠不只是眼前的激戰,而且還可能預視著城裡的大軍也要進行反撲。如果大軍反撲,自己這五萬人要守住四門幾乎是不可能的,如何才能牽制敵軍的動向才是他所要做的。
李夢田和司馬丞同樣面臨著生死的難關,對他們而言,衝不出去就是死路一條,對於生命的欲望使他們發揮出前所未有的戰力。
「兄弟們,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突不出去就會渴死,大家殺啊!」司馬丞抽出佩劍大聲說著,以文弱之軀鼓舞著士氣。
李夢田更是一馬當先,向守備森嚴的銀雪大營衝去。
一場慘烈的突圍戰就此打響,一萬士兵為了生存奮勇而戰,為上穎城外添上了一曲悲壯的戰歌。
喊殺聲響徹四野,原本清涼舒適的黑夜被濃濃的殺氣渲染得十分詭異,然而城內的大軍並沒有任何反應,甚至在蘇劍龍下令關閉城門之後,將突圍的大軍阻截了。
這一景象令浴血奮戰中的李夢田和司馬丞倍感愴然,然而這一事件再次刺激著士兵們的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鬥志,刀光劍影之間,只有一條生路。
天色漸漸地亮了,上穎東北方十里外的山林中,躺滿了精疲力盡的士兵,幾乎所有的人都帶著傷痕,然而他們終於衝了出來,至今都無法相信自己能衝出包圍,心中的喜悅難以言表。
然而戰況太慘烈了,生存者僅剩下一半,連李夢田也失去了右臂,若不是手下死命護出包圍,早已命喪沙場。
看著滿身鮮血的同伴,司馬丞發出雷霆般的怒吼,朝著上穎的方向大罵道:「蘇劍龍這個混蛋,他居然關閉城門看著我們拼殺不管。當時只要再有一萬人,勝負的結果也未可知,這個膽小鬼,幾萬大軍的性命就葬送在他的手裡了。」
李夢田滿臉失落,目光凝視著遠方,他已經沒有心情再罵任何人,手臂處的劇痛依然侵蝕著心靈,然而心靈中的空虛與極度的失落感使他麻木了。失去了右臂就等於領兵的日子結束了,日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還未可知,前路就像是眼前一樣,茫茫而無法猜度。
「李兄,振作一點,我們總算出來了。」司馬丞看著他感到心裡一陣酸楚,昨日還揮劍殺敵的將軍,今日卻成殘廢,戰爭之苦,由此可見。
李夢田勉強地笑了笑道:「放心吧!我沒事,總算有五千多兄弟平安出來,失了這隻手也算值得,下面就請司馬兄代我領兵了。」
司馬丞握著他的左手沉聲道:「你永遠都是主將,我會全力協助。」
李夢田苦笑著看了看自己的斷臂,沉默了,過了片刻才問道:「現在怎麼辦?」
「武化城!」
夜色照人,銀色的月亮灑在城頭上,清涼的夜風送走了一日的酷熱,為大地帶來了一天裡最涼快的時間。奔了一天後,司馬丞和李夢田領著五千殘兵來到了武化城的西門外。
城上的士兵並不多,稀稀落落,在城頭上走來走去,顯得很清楚。
「司馬兄,真讓你猜著了,武化城防守很弱。」
司馬丞含笑道:「反正過不了眠月河,不如奪下一城,為自己找一個棲身之所。」
「我們是現在攻城,還是等天亮城開?」
「不能等了,也許追兵就在後面。」
「可士兵都有傷在身,手裡也沒有攻城器具,無法攻擊。」
司馬丞沉吟了片刻,道:「我帶幾個人過去,想辦法把城門詐開,李兄領兵在此,若見我們入城就立即攻擊,不能給他們關門的時間。」
「我知道了,此計艱險,你千萬小心。」
司馬丞豪邁地道:「連十萬大軍的敵營都擋不住我們,這等城池又有何所懼!只要能拿下武化,死了也值。」
李夢田見他長笑而去,不禁大為慨然,只嘆自己斷了右手,此後無法馳騁沙場。
司馬丞脫了軍衣,穿著一身布衣,領著十幾名脫了盔甲的士兵來到城門外。
城上燈火不多,顯得有些昏暗,巡城的士兵也是稀稀落落,只是偶而有幾個人影晃過而已。
司馬丞見了心中暗喜,自忖計算準備,應該可以奪下此城。
城上的人也發現了他們,喝問道:「什麼人?」
司馬丞揚聲道:「我們是過路的,求軍爺放我們進城。」
「去其他村鎮借宿吧!夜深了,閒雜人等不能進城。」
「能不能通融一下?」
「你等著,我去問問。」
司馬丞望著高大的城牆,感覺到城上的士兵起了懷疑,心中萬分焦急,雖然算定城中兵少,然而來到城下才發現想詐開城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城門不開,即使城內無兵也無法破城,而後面的追兵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到,處在這種環境之中不能不使他們擔心。
然而他並不知道此時的武化城已經落入了葉歆的掌握之中。
當龍天行打著銀雪軍的旗號出現在城下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感到懷疑,因為城裡的士兵僅有五百人,由於梧城之戰越來越緊張,而紫銅山的伏兵又令趙玄華對於上穎以南的地區極為擔心,因此武化城的守軍成為了糧草的護衛隊,護送著大批糧草趕往汾城,使原本就安排周密的葉歆幾乎撿到了一座堆滿糧草和軍器的城池。
得到了武化城後,葉歆正打算把糧草和軍器以及五千兵軍送往安海城,做為游擊戰的根據地,卻沒有想到上穎的變化使他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好處。
葉歆和龍天行聽到士兵的稟報都感到有些詫異,於是一起踏上了城頭,借著月光和火把,他們只能看到城下有十二個人,都是穿著無袖短褂,身上也沒有包袱,心中都有懷疑。
「大人,這些人似乎來歷不明。」
「我們剛到武化,全城都被封鎖,消息應該沒有外洩,所以這些人應該不是為我們而來,如果是趙玄華的人,大可不必如此,換句話說,他們也許是我們的人。」
「我也是這麼想。」龍天行點點頭,慎重地道:「只是一時間無法肯定,還是小心為上。」
「也好,你辛苦一趟,親自帶一百人從北門出城繞道過去看看。」
龍天行應了一聲急奔下城。
司馬丞越來越急,突然發現左側火光,轉頭一看,發現百騎從左側急奔而來,不禁大驚失色,沒想到城中守軍沒開西門,卻從北門繞道過來,如此一來,詐開城門的計策就要落空了,而且還有被捕之險。
想著,他忽然右手按住劍柄拔劍而出。
葉歆見他有所動作,微微一笑,朝身後揚了揚手,然後高聲問道:「下面的人可是從上穎逃出來?」
司馬丞驚得汗流浹背,大叫不妙,然而當他抬頭望向城上,忽然發現城上打起了天龍皇朝的青龍牙旗,頓時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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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軍大人,是自己人!」
司馬丞身邊的士兵見青龍旗大喜過望,如久旱之逢甘霖般大叫了起來。
葉歆含笑道:「不必擔心,我們是天龍軍,不是銀雪軍。」
龍天行此時也趕到司馬丞等人的附近,朝他抱拳拱了拱手,含笑道:「我乃天龍平北將軍龍天行,受皇命特來助戰,剛剛取了武化,不知你們是哪裡的軍隊?」
「原來是朝廷派來的援兵!」司馬丞正為武化城的舉動感到詫異,沒想到城中之人不是敵軍,而是救兵。更令他驚訝的是救兵並非來自蘇劍豪的大軍,而是從京城趕來,不禁又驚又喜,一顆懸著的心也鬆了下來。
「參軍,是自己人,真是自己人!」吃盡苦頭的士兵們喜極而泣,興奮地相擁而笑,樂不自禁。
司馬丞恭敬地來到龍天行面前行了一禮道:「蘇劍龍麾下參軍司馬丞參見將軍。」
龍天行笑著道:「看你們的樣子應該都餓了,進城再說吧!」
「我安排了伏兵,西門一開就殺過來,將軍請先回城,我先去把他們引來。」司馬丞笑了笑向李夢田處走去。
在他的引領下,五千多死裡逃生的士兵歡天喜地進入了武化城。城池很大,城中的居民大半已經逃生,所以有足夠的空間容下這些士兵,而銀雪軍留下的糧食則讓他們飽餐了一頓,因此他們無不慶幸自己的運氣好。
司馬丞和李夢田則隨著龍天行來到了中軍行轅,葉歆以謀士的身分站在行轅門口等待,這五千士兵的出現對他而言是一個極佳的消息,若能將這五千人收歸麾下,無疑是如虎添翼。
他對司馬丞的印象頗深,這位只有二十七八歲的男子長得很文雅,細眉長目,滿臉含笑,溫文爾雅,使人有親近感,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書生,然而眼神卻給人一種剛毅的感覺,與外形極為不同,由此可見他的性格應該是柔中帶剛。
打量完司馬丞,他又把目光移向李夢田,李夢田外型粗獷,一看便知是個久經戰陣的武夫,然而臉上的正氣使葉歆頗為讚賞,只有空蕩的右袖子讓人惋惜不已。
葉歆迎了上去朝兩人拱了拱手,含笑道:「在下辛野,是龍將軍的謀士。」
兩人掃了他一眼,見他滿臉黃斑,其貌不揚,都沒有太在意,都只朝他笑了笑。
葉歆不以為意,率先走到李夢田的面前,正色道:「李將軍,不如先療傷吧!拖得太久會留有後患。」
李夢田無奈地苦笑道:「沒有右手只是個廢人,治不治都無所謂了。」
「將軍此言差矣,沒有右手還有左手,只要將軍有心,一樣可以指揮大軍馳騁沙場,何苦做此愁色,豈不讓人恥笑?」
李夢田沒想到會被指著鼻子大罵一番,然而每一句話都罵到他的心裡去了,胸口豪氣頓生,哈哈一笑道:「罵得好,罵得我精神大振,真是暢快淋漓,從來沒想過被人罵會這麼舒服,哈哈!」
司馬丞也被葉歆的一席話說得動容,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見他身上沒有衣甲,只是一襲青衫,似乎與自己一樣,也是一個謀士,頓感親切,含笑道:「兄台說得極妙,定是名士。」
「在下胡言一番,兩位切勿見怪,廳中酒菜已備,兩位裡面請。」葉歆笑而不答,引著兩人進了屋子。
李夢田和司馬丞著實餓壞了,突圍之時根本沒有攜帶食物,只不過在前往武化的途中灌了一肚子水,因而見了桌上還算豐盛的食物再也忍不住了,告了一聲罪後立即狼吞虎嚥地狂吃了一番。
龍天行和葉歆沒有急著詢問他們的來歷,然而心裡都很清楚必然是從上穎突圍出來的,只是不清楚為什麼只有這區區五千人來到武化。
司馬丞邊吃邊問道:「龍將軍,你們何日渡河?怎麼會直闖到武化來了?」
龍天行為他倒了一杯酒,含笑道:「我軍從河口渡河,因為只有一萬人,所以沒有去上穎,而是先取武化,希望使上穎的銀雪軍分兵,如此一來上穎城中被圍的大軍就有機會突圍而出。」
司馬丞點了點頭,接著放下酒杯長嘆一聲,苦笑道:「雖然是妙計,只可惜救錯了人。」
龍天行有些詫異,問道:「此話怎講?」
李夢田拿起酒杯一仰而盡,憤然地道:「即使上穎城外只有一萬人,膽小如鼠的蘇劍龍也絕不會發兵突圍,否則我又怎會失去右臂!」說著淒然地看著自己的斷臂。
葉歆點頭道:「既然你們能突圍,難道其他的將領沒有跟隨嗎?」
司馬丞啪的一聲重重地放下酒杯,憤慨地道:「我們怕走露風聲,被蘇劍龍以叛逆治罪,因此前夜領了一萬士兵突圍,雖然遇上阻擋,但還是拼殺了出來,然而蘇劍龍卻緊關城門,不讓其餘大軍前來協助,也不讓我軍退回上穎,其餘將領即使有心也難以出城,以至我軍一路拼殺,損失了四千多人。」
葉歆和龍天行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同情和憤慨。
司馬丞忽然起身走到龍天行面前跪倒在地,誠懇地求道:「龍將軍,上穎城危在旦夕,望將軍早些發兵,救出被困受苦的士兵。」
龍天行含笑扶他起身,勸慰道:「司馬兄快起來,我們一定盡力救人,上穎城還有四萬,短時間內不會被攻破。」
司馬丞神色凝重地道:「上穎的危機並不是銀雪軍,而是軍隊的內部問題。」
「哦!」葉歆大感驚奇,問道:「莫非是內部的矛盾?」
司馬丞點頭嘆息道:「內部的矛盾已經激化,由於城池太小,整個城只有四口井,早就有缺水的問題,然而蘇劍龍卻霸占了兩口好井,只有他的嫡系軍隊才能使用。時間一長,我們這些外系的兩口井全都枯了,然而蘇劍龍又不肯開放自己的井,以至於大部分士兵缺水,軍隊的分裂是必然的結果,而李副將不是嫡系,所以面臨渴死的問題,這才不得已突圍,如今城裡一定還在為水的問題大動干戈。」
葉歆臉色驟沉,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搖頭嘆道:「原以為上穎可以支撐一兩個月,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水,是我失誤了,想必蘇劍豪也是沒有料到上穎缺水,不然不會在汾城周旋。」
龍天行沉吟道:「看來上穎已是危在旦夕,若不發兵救援,只怕會導致全軍覆滅,我看應該連夜發兵。」
「將軍說的極是。」司馬丞起身拱手道:「不知城中有多少士兵,如能立即發兵,或許能多救一些人。」
龍天行含笑道:「城中有一萬人。」
李夢田大喜,笑道:「一萬人,再加我們的五千多,雖然不算多,但應該可以打開一個缺口。」
「你們不知道吧?上穎城外是疑兵之計,銀雪大軍已經抽調一半去西進汾城,與蘇劍豪的援兵交戰,因此只剩五萬人,城中若是全力一拼,一定能打開缺口。」
李夢田突然轉頭望向司馬丞,苦笑道:「果然被司馬兄言中,可惜蘇將軍不聽人言,否則怎會有今天之事!」
「哦!司馬大人料到此事?」葉歆煞有興趣地看著司馬丞。
司馬丞無奈地苦笑道:「不錯,當初銀雪軍送勸降信入城我就有所懷疑,銀雪軍的軍力總數與我軍相差無幾,他若不能以優勢兵力先壓制上穎,援兵會很快趕到,然而他們自願停戰半個月,這一點不合理,可是蘇劍龍不肯聽我的,我也無能為力。」
葉歆點了點頭含笑讚道:「蘇劍龍不識人才,該有此劫數,司馬兄何必自責。」
「先生說的有理。」司馬丞又催道:「龍將軍,快發兵吧!」
葉歆插嘴問道:「不知道上穎城中蘇家的嫡系有多少?」
「蘇劍龍自領五千,再加上兩員偏將,應該是一萬五千人,其餘都是後期從各地抽調的大軍。」
葉歆點點頭,轉頭朝著龍天行道:「事不宜遲,將軍領五千騎兵星夜繞道前往上穎南方,務必打著蘇劍豪的大旗……」
「妙啊!」司馬丞不待他說完,猛的一拍大腿,笑著讚道:「敵軍若是以為蘇大將軍的援軍攻到,定然會大吃一驚,軍心必影響,而且可以借他們之手告知城中的守軍,援軍已到。蘇劍龍雖然膽小,但他若知兄弟來救,一定會拼殺出來,如此一來裡應外合,定能成功突圍,說不定還能圍剿敵軍。」
龍天行哈哈一笑,道:「我這位朋友可是天下奇才,你們日後便知。」
葉歆笑了笑又望著司馬丞問道:「不知道參軍大人可願辛苦一趟?」
司馬丞愣了愣,見他眼中似有深意,回念一想,若有所悟,含笑問道:「莫非要我領兵出戰?」
葉歆點點頭道:「司馬丞雖是文臣,卻是帥才,可領五千人從北面殺入,形成夾擊之勢。」
司馬丞笑道:「如果龍將軍願將兵權暫交我手,我一定不負眾望。」
龍天行笑道:「有司馬兄相助自然是再好不過。」
葉歆又道:「龍將軍,若敵軍反擊,不要戀戰,以騎兵的優勢擾之,這種事你比我清楚,我就不多說了,至於司馬兄則是去攻上穎北面,沿途務必大造聲勢,告訴敵軍武化被奪,這裡是敵軍的屯糧之所,遠比上穎重要,武化有失,敵軍必亂,因此可以吸出一部分敵軍。」
「先生妙計,司馬丞明白。」
司馬丞朝他拱了拱手,與龍天行並肩而出,這是葉歆麾下兩大名帥第一次攜手作戰。
李夢田望著兩人的背影,不禁嘆道:「若我手臂不傷,也能與他們一起同行。」
葉歆含笑道:「我們自然不會閒著,只怕將軍手臂初斷,疼痛難當。」
李夢田哈哈一笑道:「多灌幾杯酒就什麼痛也沒有了,有什麼讓我做的儘管說,就算左臂也斷了,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葉歆撫掌大笑,舉著酒杯道:「難得將軍如此豪情,我先敬一杯,然後再說大事。」
戰事的發展更加緊張,趙玄華失去了主動和優勢,一邊派人向上穎求援,一邊派探子北上打聽孫文昭大軍遲遲未到的原因,而他也不敢守在梧城,怕蘇劍豪棄了汾城直奔上穎,一旦大軍會合,上穎城中的兵力就會發揮效用,對銀雪軍極為不利,於是棄了梧城奔至紫銅山一帶駐紮,一是切斷蘇劍豪東進的道路,二是縮短連接武化的補給線,三是與上穎城外的大軍遙相呼應,以備不測。
蘇劍豪雖然連勝,但面對紫銅山一線堅守不出的趙玄華也無計可施,只能連日進攻,但兵力上旗鼓相當,正面交戰短時間根本無法突破。
孟海槊的五萬大軍雖然讓李夢田和司馬丞突圍成功,但他還是穩穩地守在城外,尤其是當謀士元亮看到天龍軍突圍時上穎城城門緊閉,不但沒有佯攻側應,連吶喊聲都只是稀稀落落,立即斷定城中必有變故,因而捨棄了追截突圍的軍隊,開始對上穎城展開了心理戰,勸降的書信又一次被射入城中。
此時的上穎已經被分成南北兩半,自從李夢田的軍隊棄城突圍之後,非蘇系的部隊的心裡立即蒙上了陰影,連抗戰最強的李夢田都只能棄城而走,可見對援軍的到來毫無信心,他們這群缺水少糧的部隊怎能不感到重重危機。
嘎──一聲鴉叫突然劃破了鳳祥山的寧靜,似乎在預示著什麼。
「難道是警示嗎?」
聽到鴉聲,龍天行的內心忽然有一絲不祥的感覺,他率領五千騎兵奔了一百多里來到了這座位於上穎城東南方二十里外的大山。
「將軍,時辰到了。」一旁的親兵提醒了一句。
龍天行抬頭望著星光暗淡的夜空,夜深人靜,似乎是偷襲的最好環境,然而內心總是有一絲不安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上馬吧!」
城北,司馬丞的五千人也到了,看著冷冷清清毫無動靜的敵方大營,都感到有些驚訝。
司馬丞忽然覺得心神一跳,對於軍營中的這種變化感到十分詫異,處事小心的他將大軍留在山坡之上,雖然救援是大事,但他不想把龍天行的五千士兵斷送在上穎城外,否則無法向他交待,懷著這種慎重的態度。
「不對呀!靜得太奇怪了,怎麼連上穎城也像是死城一樣,難道有詐?」
「大人,山坡下的平地上有交戰的痕跡。」
司馬丞微微一愣,連忙衝到,果然發現地上的血漬,還有散落在草中的兵刃,喃喃地道:「莫非是那天我軍突圍時留下的?不對呀!當時走的不是這條路,難道還有其他人突圍?」
漆黑的夜空,氣氛的詭異,陰森的戰場,讓司馬丞和五千士兵都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壓抑感。
南面的馬蹄聲如鼓聲般敲響了,龍天行的騎兵如同巨浪一般層層地疊殺入了銀雪軍的大寨,然而偌大的營寨已經被拆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木柵和木製的瞭望台,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龍天行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如何也沒有想到上穎城外會是這麼一副樣子。
「難道中計了?」
他倏的一驚,連忙指揮手下撤離大營,驟然間已消失黑夜之中,並立即轉向北方。
司馬丞正打算派人進去一探,見龍天行的大軍突然在南側出現,不禁大驚失色,急忙迎了上去。
「龍將軍,你不是去南門嗎?」
龍天行神色凝重地道:「事情古怪,我殺入敵軍寨子,卻發現寨子空蕩,原以為是計,卻又沒有伏兵,似乎銀雪大軍已經撤走了,最奇怪的是城中也是悄然無聲。」
司馬丞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驟沉,嘀咕道:「敵軍突然離開,莫非是蘇劍豪殺破了銀雪軍,所以急忙增援?」
「有可能,不過城裡為何沒有動靜?」
司馬丞神色大變,驚道:「難道他們已破城池,所以離開了!」
龍天行抬頭望上穎城的方向,沉聲道:「派人去看看。」
然而得到的結果卻讓人呆若木雞,探子滿臉驚慌地衝了回來,氣急敗壞地道:「城中一片死寂,滿地屍骸,血腥味極重。」
「什麼!」
兩人大驚,連忙帶著兵馬衝入如同死城一般的上穎城。
剛入城中,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撲鼻而來,整座城一片死寂,沒有一點聲響,只覺陰風陣陣,令人毛骨悚然。
當士兵們點亮了火把照亮城中之時,人們更是都被眼前的慘狀驚呆了,屍骨遍地,斷手斷腳,中槍中箭者不計其數,有的甚至扭抱在一起廝打而死,可見戰況慘烈的程度。
青石板的街道上,黃色的土牆上,白色石屋外,到處都噴灑著黑紅色的血漬,斑斑點點,彷彿地獄一般令人驚駭。人們只覺得全身是裹在血色之中似的,沒有一處感到舒服。
龍天行和司馬丞的心情都變得異常沉重,不但是因為城中的陰森和淒慘,還為了眼前的死者大都是天龍的士兵,更甚的是,他們輕易地找到了自相殘殺的證據。
司馬丞隨即想到了缺水,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而使原本就面臨決裂的大軍反戈揮向自己人。情況之慘烈,令他不寒而慄,額上的冷汗一滴滴地沿著面頰往下流,全身都顫了。
「我們來晚了!」
龍天行拍了拍他的肩頭,勸慰道:「我們會為他們報仇的。」
司馬丞苦笑了一聲,道:「先讓他們入土為安吧!」
「好。」
龍天行立即吩咐士兵進駐城中清理戰場,直到天明才將城中的屍體處理完畢。清點數目之後發現有一萬二千多名天龍士兵戰死,而銀雪軍的死傷者不到一千,勝負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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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丞有些傷感,站在城頭迎著初升的太陽,眉頭緊皺,捏緊拳頭喃喃地道:「如果全力突圍也許也會死這麼多人,然而敵方的損失絕不會如此之少。蘇劍龍,你這個無能之輩,一定會留下千秋罵名。」
「何必為無恥小人生氣!」龍天行走到他身邊,抬頭看燦爛的太陽,沉吟道:「雖然城破了,但銀雪軍沒有留兵駐守,似乎有點古怪,而且這裡雖然死了很多,但絕對沒有四萬,剩下的人到哪裡去了?敵軍又到哪裡去了?這是我們必須考慮的問題。」
「嗯,將軍說的極是,敵軍去哪裡了呢?」司馬丞喃喃地嘀咕道:「我從正北方而來,而將軍側繞道東南,由此看來,敵軍很有可能是向西南去了。」
「嗯,有可能。」
一名士兵走到兩人身邊稟道:「將軍,我們在枯井中找到一名傷者。」
「哦!」龍天行大喜,連忙隨著士兵衝下城牆,在城西的井邊看到了傷者。
受傷的士兵雖然滿身是血,但神智還算清醒,正抱著水壺大口大口地往嘴裡灌,臉上卻露出一副幸福的神色。
龍天行蹲在他面前問道:「城裡發生什麼事了?」
傷兵抬頭掃了他一眼,卻不認識他,微微一愣,隨即道出了讓在場的所有人驚呆的話──「蘇劍龍降敵」。
「什麼!他投降了銀雪帝國!」龍天行彷彿被電擊似的驚呆了,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無論怎麼說蘇家一門也是名動四方的豪族,而且蘇劍豪正在拼命趕來援救,任誰也無法相信身為蘇門長子的蘇劍龍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臨陣降敵,這是何等的恥辱,蘇門長子的風骨竟然如此低下,士兵們的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
「這個混蛋!」司馬丞聽得清清楚楚,只覺得胸口有一股氣直往上衝,肺部似要氣炸了,面色通紅,大聲斥罵道:「他根本就是禽獸,根本不是人。」
「司馬兄別急,聽他說清楚。」
傷兵哆哆嗦嗦將城中的事情說了一遍,原來城中的天龍軍因為李夢田的出走而引起了劇烈的紛爭,兩派人劍拔弩張,情勢一發不可收拾,以至士兵嘩變,向蘇劍龍的嫡系部隊發動了攻擊,搶占水源,蘇劍龍的部下毫無士氣,面對渴得紅了眼的士兵,一退再退,蘇劍龍嚇得只會躲在中軍行轅,甚至連親兵們也都看不起他。就在此時,他接到城外的招降信,於是大開城門,放銀雪軍入城,請敵人保護自己。
「無恥小人,為了一己之私害了五萬大軍,最後竟然不顧廉恥投降敵軍,真是豈有此理,不殺了他怎能對得起冤死的一萬兩千士兵!」司馬丞氣得連肺都要炸開,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士兵們是龍天行的嫡系,對蘇家沒有任何感情,聽了之後也都是義憤填膺,紛紛破口大罵,一時間群情洶湧,指責聲此起彼伏。
龍天行也火冒三丈,抓著傷兵的手又問道:「其他人呢?」
「嘩變的兄弟見敵兵破城,便打開西門向外突圍,那裡敵兵較為薄弱,我看見他們突破了重圍向山上逃走了,我的雙腿受了傷,於是爬下了枯井避難。」
「上山了!」龍天行望向城西的桐梧山脈,點頭道:「也許只有這樣才能保全實力。」
「不好!」司馬丞臉色大變,驚慌地叫了起來。
龍天行嚇了一跳,轉頭望去,卻見他神色之中有濃濃的懼意,驚問道:「怎麼了?」
司馬丞臉色慘然地道:「我來的時候把攻占武化的消息散發了出去,敵軍破了上穎,收了蘇劍龍的降兵,定然領著大軍去攻武化。如今武化城中只有殘兵五千,而敵人原有五萬多人,再加上蘇劍龍的一萬餘降兵,只怕武化難保。」
龍天行想到葉歆仍在城中,嚇得面無血色,騰的跳了起來,慌張地大叫道:「我們要立即趕回去,不然大人有危險!」
「大人?」司馬丞愣了愣。
龍天行想到葉歆遇險頓時心亂神慌,平素鎮定的他如何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憂慮,迫不及待地向外衝去,邊跑邊叫道:「所有的士兵立即上馬,遲疑者斬!」
司馬丞也在為李夢田和五千殘兵擔憂,但他比龍天行更為沉著冷靜,心念一轉,追到龍天行身邊道:「將軍領兵前去救武化,我上山招兵,否則軍力不足,難以破敵。」
龍天行赫然止步,甩頭看了他一眼,隨即意識自己不夠冷靜,略加思索後點了點頭,握住了他的手,沉聲道:「拜託司馬兄辛苦一趟,我撥一千人隨你上山,你召回散落的軍隊後立即趕往武化,如何也不能讓武化陷落。」
司馬丞反握著他的手含笑道:「前方戰事吃緊,兵力猶恐不足,不能再分出兵力,將軍自領大軍,我只要十幾名隨從即可。」
「好兄弟。」龍天行從他黑亮的眸子中看到了自信和勇氣,激動地拍了拍他的肩頭,然後接過馬匹和兵器,朝著手下的將領喝道:「全速疾行,務必儘早趕回武化。」
「是!」
「強大的自我控制力,快速的決斷力,的確是個帥才啊!不過那個人……」司馬丞不禁想起了葉歆,雖然龍天行是主將,然而他總覺得葉歆所表現出來的威勢才像是統率大軍的總帥。
武化城,一座歷史悠久的大城,位於桐梧山脈至海邊的中央平原地帶,四通八達,是這一帶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的中心,城池高七丈,全是清一色的巨石疊成,氣勢磅礡,巍然而立。
七月十七的清晨,久違的雨線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個時辰,為這一直浸泡在酷暑中的大地帶來滋潤,然而天空顯得有些陰沉,太陽依然躲在雲裡,雲層很低,不時地傳出幾聲轟隆的雷聲,卻沒有再下雨,潮濕籠罩著大地,不但沒有使空氣變得涼快,反而變得又悶又熱,壓抑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悶熱之天氣使人們汗流得更多,體力的消耗也更大,尤其是身披重甲的士兵們,更是汗流浹背,衣甲都被浸濕了,然而緊張的場面使他們根本無暇擦汗,城下如潮水般湧來的士兵無疑使這種讓人窒息的壓抑感推向極致,可是他們並不想讓剛剛取得的生機再次拱手讓給命運。
葉歆第一次面對如此龐大的軍力,僅僅望著鋪天蓋地的軍容就足以讓一個普通人為之窒息,而他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他即使再有才能,此時卻也難以應付六萬大軍壓境的窘境。
城內五千四百六十七名士兵大都帶傷,拿著兵器站在城牆上已經是一種奇跡,然而城外一眼望去全是敵軍,黑壓壓的一片,如同大海一般,看不到邊際。
以葉歆的性格,素來不喜歡這種沒有勝算的正面作戰,他不是軍人,從來不會把仁義兩字帶到滿是血腥和殺戮的戰場上,也不介意打仗的手段,而是喜歡針對弱點而進行的機動性攻擊,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打算使用游擊戰,以偷襲伏擊為主,在廣闊平原和山谷之間與銀雪大軍周旋,如果不是發生了李夢田、司馬丞來歸的事件,他早就領著兵移駐沒人留意的海濱小城,以避鋒芒。
「看來我又失算了,戰場的確與官場不同,太多的東西需要臨時應變。」葉歆喃喃地自我批評了一番,忽然又笑了起來。
「辛兄,有什麼好笑嗎?」李夢田雖然斷了一臂,卻硬是咬著牙登上了城樓,見葉歆不憂反喜,十分詫異。
葉歆轉頭朝著他笑道:「沒什麼,只是覺得平生第一次真正上戰場就遇到這種情況,若是能勝,一定會名留青史,哈哈!」
李夢田搖頭嘆道:「人數相差懸殊,城池又大,五千人要守住四門,能撐一天都不容易,更別說是取勝。」
「若是一年前,我又何懼大軍圍城,只可惜……」葉歆想到自己每日苦苦修煉的新道術始終處於蘊釀成長的階段,卻不能使用,不禁嘆了一聲,苦笑道:「還是用腦子退敵吧!」
李夢田左手持刀傲然望著城外,道:「就算再斷一隻手臂也絕不讓敵人踏入城中一步。」
葉歆拍著他肩頭讚道:「李兄真乃大丈夫,欽佩之至,有你在,武化定然不失。」
「我們就與武化共存亡吧!」李夢田沒有任何的懼意,眼中只有淡淡的哀色,好不容易把士兵們帶到安全地方,如今卻又要他們浴血奮戰,心中十分的不安。
士兵們突然驚叫了起來,「大人,你們看啊!」
兩人隨著驚呼朝外一望,赫然發現龐大的敵軍軍陣之中有一支與眾不同的軍隊被夾在其中,令他們感到震驚的是,這些人竟然穿著天龍的服飾,被其他的銀雪軍包圍著,並稀稀落落地分散成幾個方陣。
「這是……」李夢田對這些服飾再熟悉不過,一眼就認出是自己人,令他疑惑的自然是他們打著雪花旗。
葉歆掃視了一陣,當眼神掃到敵軍主將身邊時,幽黑的瞳孔微微一縮,嘴角露出絲絲冷笑,「打仗不能高估敵人的實力,也不能低估自己人的無能,我實在是低估了他的無能。」
「蘇……劍龍!」李夢田的目光掃到中軍之前時赫然發現了蘇劍龍的身影,左手不由自主地摸著空蕩的袖子,胸中彷彿氣炸了,口中噴出一陣血霧,接著仰頭便倒。
「李兄!」葉歆連忙扶住了他,知道他憤怒之下氣血攻心,連忙勸道:「為這種小人氣得吐血實在不值,此乃緊要時刻,李兄千萬不能倒下。」
李夢田氣得臉色慘白,怒氣衝衝地道:「如果不是他要去上穎抬銀礦石,大軍早就到了眠月河邊了,又怎會被困上穎?我們為他拼死拼活,死了那麼多兄弟,他卻一聲不響投降了敵人,這口氣如何能嚥下去,不殺了他我誓不為人。」
「龍將軍他們很快會趕回來,雖說兵力懸殊,但我們還是要撐下去,至於蘇劍龍這個小人,日後再跟他算帳。」
李夢田點了點頭,拾起地上的長劍又站回了城邊,怒目瞪著敵陣中的蘇劍龍。
片刻之後,孟海槊拉著蘇劍龍來到護城河邊,扯著嗓子高聲叫道:「城上的人聽著,你們的蘇將軍已經投降了,快開城門,不然破城之日就是你們喪命之時。」
城上士兵都是從上穎城死裹逃生的人,原本就對蘇劍龍懷恨在心,此時見他投降,頓時群情洶湧,紛紛大聲斥罵了起來。
「無恥小人!」
「老子就算自盡也不會投降。」
「滾,老子見了你這張臉就想吐!」
李夢田揮著殘臂大聲咒罵道:「無恥小人,我就算戰死在武化城,也不會與你這種小人為伍。」
蘇劍龍雖然無恥,但面對這種情景也嚇得不敢抬頭,回頭看了一眼,見孟海槊手按劍柄瞪著自己,眼中藏著濃濃的殺氣,驚得直哆嗦,硬著頭皮叫道:「銀雪帝國乃仁義之師,我棄暗投明歸順銀雪帝國,大家不必再做無謂的犧牲。孟將軍保證,只要大家歸順,絕不殺一人。」
孟海槊嘴角微微一撇,其實他也看不起蘇劍龍,然而為了控制新降的近兩萬士兵不得不留用他,同時也是為了影響蘇劍豪的軍心以及破壞蘇家的聲譽,為將來做好準備。
葉歆探頭看了一眼,如今這種情況,他所能做的就是儘量拖延時間,等候援兵,於是按住了李夢田,朝著孟海槊道:「你讓這種連提鞋都不配的小人來勸降,實在太失算了,即使有心,也會被他氣沒了。」
「哦!」孟海槊看了蘇劍龍一眼,問道:「聽你的意思似乎願降?」
葉歆輕輕一笑,揚聲道:「降不降可以再議,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請講。」
葉歆臉色一正,指著蘇劍龍冷冷地道:「先拿他的人頭來祭奠死去的亡靈。」
蘇劍龍大驚失色,不顧身後有數萬對眼睛,跪倒在孟海槊的馬前苦苦哀求道:「孟將軍,你答應過不殺我,可不能食言啊!」
孟海槊鄙視地掃了他一眼,望著葉歆問道:「你憑什麼跟我講條件?」
葉歆輕輕一笑,指著城中道:「武化是你們十幾萬大軍的存糧之地,若是我一把火燒了,你的情況可不妙呀!」
孟海槊臉色大變,他放棄上穎,也放棄了追捕逃入山中的天龍軍,就是為了武化的軍糧,聽此一言,立即知道敵方有意來奪武化,而不是殘兵敗將的暫避之所,心中怎能不驚,失去了這些軍糧代表著什麼他十分清楚,絕不敢掉以輕心。
葉歆見他低頭不言,知道說中了他的心事,微笑道:「你回去商量一下,若是不見蘇劍龍的人頭,我們就放火燒糧,反正是死,我們不介意有十幾萬大軍陪我們一起餓死。」
孟海槊道:「我們破了武化可以立即去天目城調集糧草,你休想嚇我。」
葉歆淡淡地道:「算了吧!蘇劍豪的西征軍正在回收,由臨清河河源之地直插天目城,想必此時天目城下已是大戰一場,想去調糧簡直是痴心妄想,更何況趙玄華在汾城度日如年,恐怕等不到你去天目城運糧回來。」
孟海槊氣得哇哇大叫,指著城頭罵道:「你不要胡言亂語,我軍勢如破竹,絕不會敗在蘇劍豪的手下。」
「嘿嘿,紫銅山的教訓還沒記住嗎?別以為大軍都撤走了,其實各地的伏軍還有很多,隨時斷你糧道,你這數萬人只怕沒到天目城就餓死了。」
孟海槊向來不善言辭,勉強說了幾句又被葉歆駁得體無完膚,後面的銀雪大軍聽了後信心不免有所動搖,紛紛交頭接耳,士氣或多或少受到打擊。
葉歆見他越說氣勢越低,於是滔滔不絕地述說著,弄得孟海槊啞口無言,半晌也沒說出一句。
元亮在軍營之中坐鎮,等了許久也沒有聽到攻城的聲音,又察覺前方的氣氛不對,連忙縱馬來到了孟海槊的身邊,見他神色頹喪,初到城下時的氣勢全消,不禁大驚,急聲問道:「將軍,怎麼了?」
孟海槊怒氣衝衝地道:「這小子不知是何來歷,能說會道,以軍糧為籌碼,要跟我們討價還價,不然就放火燒糧。」
元亮抬頭望了一眼,揚聲問道:「我軍大兵將城重重圍困,不日便可取你們。若肯投降,保你們不死。」
葉歆微微一笑道:「先殺了姓蘇的混蛋再說,否則我城中五千四百六十七名士兵誓與城共存亡。」
李夢田大驚,急聲道:「你怎麼把我們的兵力都說出來了?」
葉歆沒有理他,指著城下又道:「多謝你們把他帶來,如今城上士氣高漲,每個人多殺九個,也夠殺敗你們這些無能鼠輩。」
李夢田轉頭望去,發現士兵不但沒有害怕,反而變得堅毅剛強,神色之間果然有與武化城共存亡的氣勢,不禁又驚又喜。
葉歆知道單憑幾句話想說退敵兵只是痴人說夢,這麼做無非是激勵己方氣勢,打擊敵軍鬥志。
「其實我們的要求不算過分,如今天下大亂,趙玄華不也是從一個百姓變成了皇帝,我們也想分一杯羹,在這武化城過兩天舒服的日子。」
孟海槊和元亮都呆住了,詫異地對視一眼,都將信將疑。
煩悶的空氣隨著時間的拖延打擊著銀雪大軍的氣勢,原本一鼓作氣而來,滿懷鬥志,然而在戰場上站了這麼久,剛才的氣勢都消失了,心中都有些急躁和不耐煩,而悶熱的天氣和不停地流汗也在消磨著他們的體力和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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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亮很快就發現了士兵的異常,一個個士兵不停地抹拭著臉上的汗珠,然而每一次擦拭之後,臉上的表情都有些變化,眉頭微皺,眼神浮動,所有的跡象都顯示他們不耐煩了。
「將軍,此人詭詐,他想拖時間消耗我軍的戰鬥力。」
「戰鬥力?」孟海槊有些不解。
元亮指著身後道:「六萬大軍圍城是何等的氣勢,剛來的時候士氣大盛,若是攻城一戰可定,然而經過這些時辰,士兵們各個垂頭喪氣,一臉的不耐煩,分明是被悶熱的天氣所擾,心中煩悶不堪,精神不集中,剛才又聽了敵方的謊言,擔心挨餓,士氣大減,這種情況作戰戰力會大打折扣。」
孟海槊倒吸了一口涼氣,回頭望了一眼,驚嘆道:「此人好厲害,我只是想來勸降,沒想到不知不覺就與他說了起來,竟然還忘記了時間,一說就是兩個時辰。我原以為勝券在握,沒料到竟還有這種攻擊方法。」
元亮心中也頗感寒意,喃喃地道:「此人絕不能小看,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讓人琢磨不透,天龍軍中有此人坐鎮,想攻占武化城絕非易事。」
「看來他剛才說城中只有五千餘士兵,恐怕也是假的。如今城中糧草豐,若是打持久戰對我軍大大不利。」
「如今士氣不振,天氣炎熱,士兵們流汗過多,只怕體力不支。依我看今日不宜攻城,還是先回營寨,讓士兵飽餐休息,等到三更時分天氣清涼,再舉兵攻城,一戰可定。」
「好!」
城中的氣氛卻依然緊張,五千士兵分守四門,每處只有一千人左右,根本不足以守城,而城中百姓大都逃散,留下的也只是逃不走的老弱婦孺,無法助戰。
葉歆站在城頭,呆呆地望著遠處的敵軍大營,腦子裡不停地盤算著禦敵之策,兩軍正面交戰,絲毫沒有取巧的機會,即使是突圍也只會自投羅網,外表雖然平靜,但內心卻如同巨浪滔天,無法平靜。
「辛兄,先吃點東西吧!有了力氣才能殺敵。」李夢田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對於城外大軍視而不見,依然保持輕鬆的心情和燦爛的笑容。
葉歆看了看烤好的麵餅,一點食慾也沒有,因而搖了搖頭,又把目光移向城外。
「辛兄,是在想家人嗎?」
「家人!」葉歆心中一顫,不由自主地轉頭望向西北方,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懷念。心中更是激盪起伏,無法自制。雖然短短的一生經歷了不少次死亡的威脅,然而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自己是這麼的近,想到可能永遠都見不到親人,一切情緒都自然而然地湧上心頭。
李夢田也在望著家鄉的方向,喃喃地念叨著。
太陽很快落山了,城外的銀雪大營點燃篝火,而城頭上也點起火,然而四周還是很黑,時間一點點地流逝,戰爭也一點點地臨近,葉歆很清楚敵方的意圖,待氣溫稍涼之後,大軍就會蜂湧而至。
難道真的只有硬拼嗎?葉歆感到很不甘心。
「大人,快吃飯吧!不然沒時間吃了。」李夢田催促道。
葉歆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急忙拉著李夢田道:「吩咐士兵把城中倉庫裡的糧草全都搬上城牆。」
「為什麼?」
「敵兵來的突然,城中缺少滾木雷石,敵軍若是攻城,就把糧草點燃了往下扔,讓敵軍主將看著心疼,他若心疼,就會延緩攻勢。」
李夢田笑道:「燃糧退敵,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不過是個好主意,我這就去搬糧。」說罷便急匆匆地跑下城。
半個時辰之後,城牆上堆滿了一袋袋的食糧和一捆捆的草料,如同在城牆上又搭了一座城牆,黃灰相間,煞是奇特。
城外的士兵很快就發現了城上的異常,連忙稟報了孟海槊。孟海槊大驚,連忙領著士兵來到護城河邊,果然發現城上放著一堆堆草料和一袋袋糧食,臉色大變。
葉歆大聲道:「你們看好了,糧草都在城上,四門都有,只要你們敢攻城,我就點燃這些草料、糧食往下扔。」
「你太卑鄙!」
「嘿嘿,兵者詭道,你領兵在外,連這種三歲小童都知道的事情,你不會不知道吧?」葉歆見他生氣,更是高興,用教訓的語氣不緊不慢地說了一番,「你們若答應讓我們占城為王,再送上蘇劍龍的人頭,我們絕不會為難你們。」
孟海槊沒想到對方反客為主,而自己卻成了弱勢一方,雖然滿肚子怒火,卻也無計可施。若是攻城,糧草必然盡失,自己難免會受到重責,若是不攻,同樣有缺糧之險。
葉歆見他不語,突然回頭叫道:「扔幾捆草料助興。」
話音剛落,五六個火團便從城上滾下,落在護城河與城牆之間的平地上,大火很快就吞噬了草料,冒出濃濃的黑煙。
孟海槊又恨又惱,氣得甩袖子便走,怒氣衝衝返回大營。
李夢田見了心中大快,哈哈笑道:「辛兄妙計,這下看他們還敢不敢攻城。」
葉歆卻依然神色凝重,搖頭道:「敵將是銀雪帝國的四大王將之一,絕不能等閒視之,雖然一時被我用言辭鎮住,但後事難料。也許他們會不顧一切攻城,因此不能有絲毫的放鬆。」
李夢田回頭看了眼堆滿的糧草道:「用這些東西大概可以守一天,龍將軍的援軍也該到了吧!」
「天空密雲,只怕還要下雨,大雨之中,這些東西也起不了任何作用,該只能用米袋砸人。」葉歆苦笑了一聲,抬頭望向天空,「不過若能有傾盆大雨,城外泥濘,攻城困難,也許能多守幾日。」
「看來一切只能憑天意了!」
葉歆忽然想起了凝心,只有她能呼風喚雨。
「凝姐姐平安回山了吧!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她?」
夜漸沉,銀雪軍大營的中軍大帳之中,孟海槊和元亮等將領聚在一起,商量著如何面對失糧的危險,一個個神色凝重。
「我看還是攻城吧!沒有糧食可以就地徵集,絕不至於餓死。」
「不如撤兵吧!皇上的大軍困在紫銅山,我們坐擁大軍應該趁早前去殺敵,不能再把時間花在這裡了,等到我們殺敗了蘇劍豪,武化城便能輕而易舉地拿下了。」
「我看應該像圍困上穎一樣,將大軍抽走,只留一萬人圍困城池。」
看著議論紛紛的眾將,孟海槊緊緊地皺起了眉頭,望向元亮道:「元兄不知有何妙計?」
元亮苦思了片刻,道:「問題在於我們的目標是什麼,如果是滅敵,自然要攻城,若要奪糧,就不能蠻幹。」
「自然是糧草最為重要。」
「既然如此,依我看不如打開一個口子,放城中守軍出去,他們為了更快逃走,不可能帶走大量糧食,等我們占城之後再派追兵圍剿。」
「妙計,就打開西門,讓他們向桐梧山脈逃竄,日後也好入山圍剿。」
正當兩人決定之時,一名士兵驚慌地衝了進來,驚叫道:「將軍,城上有奇星。」
帳中諸將大吃一驚,急忙奔出帳子,卻發現漆黑的城頭上閃爍著一點極為微弱的光芒,然而四周太黑了,因此這一點光芒十分顯眼。
「難道是仙主降臨!」
孟海槊與手下的仙主堂信徒一樣,腦子裡不由地跳出了這個古怪的念頭。
「仙主!」一個臂繫黃帶的青年士兵突然趴在地上叩起了響頭。
孟海槊和元亮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懷疑,然而就在此時,城上突然現出一個如同車輪大小的光點,閃出水藍色的晶光。藍色晶光並沒有停留,突然向天空高速攀升,如同升空的星星,瞬間便沒入了密雲之中。
大營之中看得清清楚楚,這一次兩人都被震撼了,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所有的人都走出了帳蓬,仙主堂信徒都崇敬地跪倒在地,而其他人雖然不像他們這麼疑神疑鬼,但不能不為眼中的異象感到極度的驚訝,凝望著天空,希望看到接下去的變化。
轟隆──
一聲驚雷在半空中炸響,彷彿半邊天正在爆裂,營寨、帳蓬、箭樓……全發出了可怕的顫慄聲,像突然從地面跳上了空中。天地為之昏暗,如山崩地裂,如城池傾頹,如巨樹倒塌。
望著異象的士兵們突然心神一顫,彷彿這聲驚雷就是那異象的產物,一陣寒氣沒由來的從心中跳起,並漸漸地侵擾著心神,原本跪倒在地上的人更是緊緊地貼在地上,生怕觸犯了他們的「仙主」。
雷聲並未停歇,雷動在天邊不斷地滾動著。
嘩!
天河彷彿缺了一個口子似的,大雨如瓢潑一般從天而落,滴滴答答,衝擊著地面。城裡、城外所有的火光都在一瞬間熄滅了,整個大地漆黑一片,只有帳中的一絲火光。四處都滲透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感,天空中雷電交加,讓處身於黑暗之中的人們不寒而慄。
孟海槊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叫道:「全軍戒備,防止敵軍偷襲。」
然而雨勢太大了,巨大的雨點如同一個個小錘似的砸在地上,產生了巨大的轟鳴聲,再加上士兵之間的驚叫聲,任何命令都無法順利傳達,更甚的是四周漆黑一片,而地上也很快變得泥濘不堪,行動極為不易,整個大營被突然而來的雨勢弄得亂成了一鍋粥。
「凝姐姐!」
葉歆呆若木雞地站在城頭上,大雨淋濕了他全身,但他絲毫不察,只是呆呆地看著頭頂上,腦子裡亂成一團。天下除了凝心,再也沒有人能收集這麼多水元素,也不能如此巧合地降下大雨。
黑夜中,凝心那仙子般的身影並沒有顯現出來,然而葉歆彷彿能看見似的凝視著上空,久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思緒紛亂,心潮澎湃。
「姐姐,夠了!」葉歆微微嘆了一聲,對著漆黑的空間喃喃地道:「讓姐姐的手沾上血腥,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難贖罪孽。」
「歆弟!」一聲輕輕的呼喚從他背後傳來。
葉歆轉身望著,一雙明亮如寶石般的眸子正射出陣陣暖意,心中一陣感動,伸手從黑暗中抓住了滑嫩的柔荑,忽然長長地嘆了一聲,柔聲道:「原以為姐姐不辭而別定是回靈樞山了,原來一直在我身邊,實在太委屈了姐姐。」
凝心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這些日子的情緒一起湧上心頭,哽咽著說不出半句。
「聽見姐姐的聲音真好。」葉歆輕輕地為她拭了拭眼角的淚花。
凝心幽幽地道:「你要走你的路,我也該回山了,你自己保重吧!」
「等我打完這一仗再跟姐姐慢慢聊。」葉歆沒有放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柔荑。
凝心輕輕地掙扎了幾下,終於軟了下來。
「鎮靜,鎮靜。」
「不許亂動,違令者斬!」
孟海槊看著混亂不堪的大營心急如焚,如果城中的大軍趁勢殺出,即使有六萬大軍也同樣會大潰敗,只能盡自己的力量帶著手下將領拼盡全力指揮著如同無頭蒼蠅的大軍。
雨勢並沒有減弱,彷彿是蒼天儲蓄多時的怒氣,此刻全部發洩出來。而南門外的中軍大營所在的地方正好是窪地,所以不到片刻大水就漫至膝蓋,士兵們只能淌著水而走。
不但如此,大水沖塌了不少帳蓬,原本僅有的光源很快就一一熄滅了,營寨面臨伸手不見五指的窘境,十分狼狽,處身黑暗之中,又在敵軍之前,內心的恐懼油然而生,更甚的是剛才的那點光芒在許多信徒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記,鬥志全都消失了,戰力也隨之消失,銀雪軍的士兵們如同無頭蒼蠅,四處亂竄。
與此同時,他們還要面對天空和四周高地不斷湧來的水,被擠得東倒西歪,狼狽不堪,心中的慌亂更加顯著。
而其他三門的情況雖然好一些,但同樣是混亂不堪,而武化城卻是安然無恙,因為城池的所在比周圍的地勢都高,算是建在一個小城之上,因此水都往外湧。
就在此時,銀雪軍的寨子附近響起了士兵們驚慌的叫聲。
「敵軍殺來了!」
「劫營!」
「快跑啊!」
原本已經混亂的軍營又響起了喊殺聲和拼鬥聲,士兵們身處黑暗和慌張之中,對於四周的動靜極其敏感,手中的兵器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刀尖槍尖不再向上或向下,而是向著身前和身後,生怕隨時會有人揮刀劈向自己。
然而這些舉動無疑是將接近身邊的人全都當成了敵人,槍尖刃鋒很快就營造了一個煉獄般的地方,慘叫聲此起彼伏,黑暗中漫溢著蒼涼和殘忍……
葉歆對於這種機會自然不會放過,派出了李夢田的五千人在敵營的四周大喊大叫,加劇了戰場的緊張氣氛,這種殺聲夾雜在風雨聲中更加淒厲,彷彿一枝催命之箭狠狠地射入了敵營。
李夢田也不負眾望,本已抱著戰死的決心的他帶五人一組的小隊摸黑混到敵營周邊,煽動著敵兵自相殘殺。
「這就是戰爭嗎?太可怕了!」望著殺聲傳來的方向,凝心幽幽地嘆了一聲。
葉歆沉聲道:「戰亂一旦開始就不會輕易結束,除非有一個強而有力的人將所有的戰亂平息,然而前提就是這個人必須有絕對的力量。」
「沒有別的辦法嗎?」
「殺戮本就是人的本性之一,否則也不會出現道學。」葉歆輕輕地搖了搖頭,在凝心面前的他永遠是最真實,任何好壞都不會有一點隱瞞,因為他很清楚就算嘴裡隱瞞,凝心也會看穿自己的心。
凝心似是理解,又似是茫然,呆呆地望著漆黑的夜空,雨水像是知趣似的,落在她頭頂之時都悄然地滑開了,茫茫的大雨之中也只有她一個飄然而立,始終保持著飄逸出塵的氣質。
雨勢下了大約兩個時辰,然而銀雪軍的大營之中已是屍橫遍野,還有更多的傷者倒在泥濘的水窪地上呻吟叫喊。
然而他們的劫難並沒有結束,正當各級將領努力編整殘兵之時,東北方突然殺聲震天,一隊騎兵彷彿天兵似的衝入了慌亂不堪的銀雪殘兵之中,一手持著火把,一手拿著兵器,所向披靡。
銀雪軍剛剛逃出營寨,怎能料到還有伏兵,而且是裝備優良的騎兵,因此沒有人敢阻擋,紛紛扔下兵器四散而逃。
而那些隨著蘇劍龍投降的士兵原本都心有不甘,只是為了保命才勉強歸入銀雪大軍。銀雪軍為了防止這些降兵作亂,因而將他們切割成小股並分入各級將領的部隊之中,這群人眼見銀雪軍大敗,天龍軍大勝,心又活了過來,紛紛大聲叫喊,為龍天行的騎兵吶喊助威,聲勢陡然大增。
不明情況的銀雪士兵被巨大的吶喊聲和殺聲驚呆了,根本沒有時間思考整個戰局,只憑著直覺判斷,紛紛四散逃跑。
龍天行心繫葉歆的安危,所以挾著暴怒和殺氣如狂風一般衝入敵陣,在火光的照耀下恍若天將一般,令人望而生畏。開始時還有幾個人勉強迎戰,但全都被他勢不可擋的氣勢所震,全部一刀斃命,以至於他所到之處殘兵紛紛後退,甚至有人驚呼「天將」。
承受騎兵衝鋒之後,銀雪軍又要承受五千步軍的衝殺和擠壓,北門外的一門大軍不到半個時辰已經被瓦解,或死或降,或逃或走,除了被水浸泡的營寨外,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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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天行第一個衝入了北門,聽說葉歆安好,心中大安,急急忙忙趕到了南門的城牆上,直到看到葉歆的身影,他才放鬆了下來。
「大人!」
葉歆回頭朝他微微一笑,道:「來的好快呀!」
龍天行見他沒事,大喜過望,這才騰出時間擦了擦沾滿了泥水、汗水和血水的臉,欣喜地道:「您沒事太好了,我該早點回來。」
葉歆笑道:「回來太早就演不成這場好戲了。」
龍天行哈哈一笑道:「是啊!真是天賜神雨,沖得敵軍混亂不堪,我再趁亂之機殺潰敵軍。」
「神雨!」葉歆捏了捏手裡依然握著的柔荑,轉頭望向隱身的凝心,開懷地笑了,「仙子所賜,非神雨二字不能形容。」
「大人,敵軍衰弱,正好趁此機會大敗敵軍,我再領兵圍剿三門的敵軍。」龍天行扛著長刀放聲一笑,轉身下城。
葉歆揚聲喚道:「天行,儘量收降蘇劍龍舊部!」
「大人放心。」
龍天行的一萬精銳投入戰場之後,情勢完全扭轉,在他的指揮下,出東門,下南門,取西門,領著五千騎兵圍著武化城繞了一圈,將銀雪大軍的四營全都擊潰。銀雪軍雖然不堪被攻,然而他們的戰馬都走散了,軍隊也是亂成一團,無法形成有效的反擊,只能節節敗退。
龍天行遵從葉歆的命令,所到之處都大喊「跪地者不殺!」
因此四門外的平地上跪滿了人,大部分都是天龍的降兵,還有一些是銀雪帝國在天目城一帶召來的新兵,並不是仙主堂的信徒,對銀雪帝國並沒有忠誠感,為了求生所以都降了。
孟海槊也不得不領著本部五千殘兵退出十里,在一個高坡上安頓,若不是他手腕高明,只怕連本部兵馬都失了。
看著悄悄從雲中探出頭的月亮,孟海槊除了苦笑也只有無奈,嘆道:「時不我予,一場大雨殺敗了我軍,敗得冤啊!」
元亮一邊擰著衣袍上的水,一邊勸道:「將軍,儘量收拾殘兵吧!雖說吃了虧,但我軍軍力依然還在,整頓兵馬再戰吧!」
孟海槊皺著眉頭嘆道:「我實在沒有面目去見皇上。」
「如今皇上在紫銅山與蘇劍豪交戰,我們不如領兵前去助戰,若能殺敗了蘇劍豪,一定有機會回來一雪前恥。」
「嗯!」孟海槊忽然想起蘇劍龍,送他去紫銅山戰場一定能大大的打擊蘇劍豪的氣勢,因而舉目四望,問道:「蘇劍龍呢?」
元亮呆了呆,搖頭道:「太亂了,什麼也看不清楚,說不定在亂軍之中被殺死了。」
「快找,若有他在,對蘇劍豪定能造成打擊。」
天邊吐白了,轉眼間紅蛋似的太陽悄悄地跳出了地平線,戰場都變得清晰可見,倒塌的營帳和營牆浸泡在泥濘的積水之中,水裡還漂浮著銀雪士兵的屍體,滿目瘡痍。單看這番情景,誰也不會想到一日前,聲勢浩大、氣勢逼人的六萬大軍就在這片土地陣兵示威,逼武化城投降,此刻卻成為了喪家之犬,逃之夭夭。
武化城中卻是喜氣洋洋,士兵們無不喜逐顏開,相互道賀,還不停地訴說著昨夜那一場變故,尤其是對那場神雨念念不忘,有的甚至跪地拜天,感謝上天眷顧。
葉歆與凝心卻悄悄回到了行轅,這個時候是龍天行出場的時候,而他又回到他本來的位置。
「姐姐,大家都在拜天,其實都是在拜妳,興許將來這裡會有碑石祭壇之類的東西來拜謝妳的功勞。」
「死了很多人吧?」凝心心中不安地問道。
葉歆知道若不是她的那場大雨,戰況不會如此順利,然而見她滿臉憂色,眼神中盡是不安之色,知道她內心受到衝擊,因而驚覺此時絕不能把勝利的成果算在那場大雨之上,含笑著極力辯解道:「這天氣本就要下大雨,就算姐姐不來也會如此,只不過早下一兩個時辰而已,何況一切都是龍天行他們奮力拼殺的結果,與姐姐一點關係也沒有。」
「可是──」
「難道姐姐不相信我嗎?」
凝心嘆道:「我一直不想捲入俗事,只是這一次還是忍不住了。」
葉歆含笑道:「姐姐全是為了我,這些日子實在太辛苦妳了,不如先在我這裡休息一陣,這番大戰之後,武化城已在我掌握之中,暫時可以安頓幾天!」
凝心凝視著他片刻,緩緩地低下了頭,幽幽地輕嘆道:「我原想一個人回到靈樞山繼續修煉,只是離開山上一年多了,突然有些害怕一個人待在山上的感覺,我的修煉越來越退步了。」
葉歆忽然覺得有些哽咽,一顆心像是被緊緊揪住,想著一位出塵絕世的仙子般少女因為自己的緣故改變了一生,心中的歉疚如同澎湃的巨浪不斷地衝擊著心堤。
「是我讓姐姐感到了孤單吧!」
凝心搖了搖頭道:「我的修煉退步了,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感覺,以後總覺得一切都是淡淡的。」
葉歆凝視著她半晌,感慨地道:「昨天我站在城牆上面對大軍的時候,突然想到死的時候身邊連一個親人也沒有,實在有些孤獨,後來看到姐姐出現,那種感覺真好,並不是因為姐姐的神奇道力,而且覺得死的時候至少會有姐姐在身邊,一切都不可怕了。」
「啊!」凝心輕輕地驚呼了一聲,俏麗的紅唇微微地顫抖著,美麗的眸子緊緊地凝視著葉歆,眼角有些濕潤,心神中的顫抖隨著眼神反射出。
葉歆喃喃地道:「雖然剛過了幾個時辰,不過那種感覺真讓人懷念。」
淚花禁不住悄悄地從粉嫩的面頰上滾落了,凝心心神激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心,哽咽著輕輕地道:「我要留下,直到你辦完了所有的事情,回到柔妹那裡。」
葉歆感激地朝她笑了笑,搖頭道:「我不能這麼自私。」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就算你陪我好嗎?」凝心用哀求的目光凝視著他。
面對這種目光,任何人都無法拒絕,葉歆也同樣感到心軟,然而他還是勸道:「妳知道我不能承諾什麼!」
凝心搖了搖頭,柔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想陪在你身邊,像親人一樣說說話,不讓你再有孤獨感,等你辦完了事我再回山。」
「姐姐!」葉歆顫動的雙手緊緊地握住了柔荑,任何言語都無法表達心中的感動。
凝心笑了,如同盛開的花朵,清香四溢,幽雅怡人,整個屋子都彷彿被感染了,變得溫暖而舒服……
「篤篤篤!」院門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屋內的溫馨,緊接著傳來了龍天行沉痛的聲音。
「大人,李夢田他……戰死了!」
「什麼!」葉歆驚得跳了起來,臉色刷的全白了,急忙衝出小院,滿臉驚色地問道:「出了什麼事?他怎麼會戰死呢?」
龍天行嘆道:「據士兵所報,李夢田將軍昨日夜襲敵營,本已大功告成,正想收兵之時,卻發現了蘇劍龍向西逃竄,於是領著幾個人追了上去,不想遇上敵軍逃散的小隊,奮力拼殺之際被蘇劍龍的冷箭射中心,傷重不治,吐血而亡。」
「蘇劍龍!」葉歆只覺得怒氣直竄上腦,腦子嗡的一聲亂了,胸口被堵住似的幾乎要炸開,雙目赤紅,咆哮問道:「蘇劍龍呢?我要剮了他!」
龍天行搖了搖頭道:「士兵為了護送李將軍的遺體,所以沒有追上蘇劍龍,好像是往西逃了。」
「混蛋!」葉歆狠狠地一拳捶在門上,憤然道:「不殺蘇劍龍,誓不為人。」
「大人,報仇之事固然要緊,但城中許多事還等著您調度。」
葉歆點頭道:「傷亡如何?」
「敵方的六萬三千人應該只剩一半,而我軍傷亡不重,倒是收了七八千降兵,加上原有的一萬五千人,已有兩萬多人,可以與孟海槊分庭抗禮。」
「既然如此,我軍固守武化,此城糧多城高,有兩萬人足以守城,其他的事你去處理吧!你是統帥,城中的安排你自己處理,不必來問我。」
「是!」
葉歆望著天上的艷陽,嘆了一聲道:「為李兄以及死去的士兵設置靈堂,牌位上先刻著天龍忠義將軍,日後我再為他追封。」
「明白了。」龍天行低著頭走出了屋子。
午後,中軍行轅白布遮天,正廳的中央豎立著李夢田的靈位,廳中的眾人無不為李夢田之死感到傷痛,尤其是隨他一起從上穎城突圍的人,更是泣不成聲,哀痛之聲響徹廳中。
「眾將祭拜李將軍!」龍天行神色凝重地走到靈位之前,率先向靈位行禮。
葉歆隨同在後,隨著眾將領一一祭拜。
「李兄!」廳外突然衝進一人,拜倒在靈位之前捶胸頓足,痛哭不止。
隨在他身後的還有一大批人,黑壓壓跪倒一地,無不失聲痛哭。
葉歆定睛一看,當前之人身著戰袍,上面血漬未乾,一看便知剛剛打完仗,低頭再細看,認出來人是司馬丞。
「司馬兄節哀!」
司馬丞哽咽著道:「我與李兄同生共死,先是守在武化,後又困守上穎,最後好不容易從上穎突出重圍,李兄卻戰死在此地,天妒英才啊!」
龍天行安撫道:「李兄忠義,定能名垂千古,司馬兄務必節哀,莫傷了身子,否則李兄九泉之下也難安穩。」
司馬丞神色一正問道:「可曾為李兄報仇?」
龍天行搖頭嘆道:「蘇劍龍逃了。」
「是他!」司馬丞虎目圓睜,怒氣盡現,冷笑道:「我已擒獲此賊。」
廳中之人又驚又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蘇劍龍竟然自己落入了司馬丞的手上。
「帶上來!」
隨著司馬丞一聲大喝,五花大綁的蘇劍龍被一群怒色滿面的士兵推了進來,他的嘴已被堵上,額上滿是冷汗,身子也在不停地哆嗦著,所以只能用眼光哀求。
廳中的人見他只有怒氣,沒有憐憫,一個個怒目相向,恨不得殺了他。
司馬丞揪著蘇劍龍冷笑道:「天讓你落在我的手上,今日就用你的腦袋祭奠李兄。」
「且慢!」一位將領走了出來,拱手道:「參軍,這卑鄙小人雖然可恨,但畢竟是蘇劍豪的兄弟。我們殺了蘇劍豪的兄弟,他豈會善罷甘休?」
司馬丞喝道:「蘇劍豪又如何?難道要縱容一個叛國者嗎?」
「此人即使有罪,也要等朝廷發落,我們若以私刑相加,豈不壞了名聲!」
「朝廷無力,豈敢殺他,若是放他離去,我們有何面目去見李兄的在天之靈!」司馬丞義正嚴辭,讓人無法辯駁。
然而蘇劍豪的名聲太響了,而蘇家的勢力也是眾所周知,為了一解心頭之恨而殺死蘇家的人,不少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值。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之時,葉歆從人叢中走了出來。
「不必擔心,我來動手。」
眾人轉頭望去,都有些驚訝,許多新來的將領都不認識他,而龍天行的舊部也只知道他是謀士,都沒有料到他竟有如此膽識,敢殺蘇劍龍。
司馬丞最為讚賞葉歆的膽氣,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拱手道:「謝謝辛兄相助。」
葉歆瞥了一眼蘇劍龍,冷冷地道:「我不在乎什麼名聲刑法,也不怕得罪蘇家,何況這個小人就算剮了他也不過分。」
龍天行知道他要對付的就是蘇家,殺死蘇劍龍合情合理,因而沒有任何反對的舉動,冷眼旁觀。其他的人見他沒有反應,也都默不作聲,其實他們的心裡何嘗不想揮刀圖一快。
冷笑聲中,葉歆拎著嚇得昏死過去的蘇劍龍走向靈位……
祭奠完畢,軍中將領匯聚到偏廳,開始商議下一步的大事,若是以前,一切計劃都是葉歆事先安排好,然而現在軍力突增,先是收了李夢田的五千人,又得了降兵七千餘人,而司馬丞進山召集散兵又得了一萬,如此一來,武化城中共有三萬二千餘人,是葉歆攻占武化前的三倍,因而將領也多了。
龍天行巍坐正中,望著司馬丞含笑道:「司馬兄此行收穫大豐,使我軍軍力大增,此乃大功一件。」
司馬丞憤恨地道:「只恨我晚來一步,不然也不會讓蘇劍龍害了李兄。」
「下一步我們又該如何,剛剛殺了蘇劍龍,蘇家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蘇劍豪此時正在紫銅山一帶,我們去不去幫他?」
「我看該幫蘇劍豪對付銀雪帝國,蘇劍龍自食其果,然而蘇劍豪與他哥哥不同,那可是名動天下的人物,久後必成大器,若是此時向他賣好,也許可以淡化蘇劍龍的事件。」
看著紛紛嚷嚷的情景,龍天行和葉歆不禁對視了一眼,沒想到第一次軍事會議就顯示如此巨大的分歧,而且明顯可以看出龍天行威望還不足壓制這些出身不同、地位不同、背景不同的將領。
司馬丞雖然收攏了上穎散落的兵馬,卻沒有權力控制這一萬士兵,而兵權落在兩名將軍──武齊和羅志民身上。武齊原是駐守武化的總兵,而羅志民原是海州總兵,連同自己的屬下一起被蘇劍豪調到武化。而降兵的七千餘人則以長海提督段寧為首,他們是蘇劍龍的嫡系,因為蘇劍龍被當眾斬首,心中不憤,然而城中群情洶湧,不敢解救,但心中還是有根刺,對於司馬丞和龍天行都懷有不滿。
司馬丞道:「大家靜一靜,還是聽龍將軍的吧!」
段寧淡淡地道:「我身為提督,手下也有幾千弟兄,不能不為他們著想。」
司馬丞對於他的傲氣十分不滿,冷冷地問道:「你要自己行動?」
段寧傲然道:「是又如何?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參軍沒有資格在此說話。」
龍天行和司馬丞都皺了眉頭,軍中分裂而形成派系是極為嚴重的問題,若不能解決,日後自相殘殺的事情還會發生,到那日就未必會有大雨的相助。
葉歆知道事態嚴重,若不能一擁兵權,自己這番辛苦將會付諸東流,暗暗給龍天行施了個眼色。
龍天行心領神會,臉色一寒,突然摘下配劍往桌上一拍,厲色道:「我是平北將軍,領朝廷之命北上,此地唯我的命令行事。」
段寧冷冷地道:「我們各有統屬,互不相從,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別人不要插嘴。」
「你不願聽我的?」
段寧傲然道:「我是蘇大將軍的部下,自然要去投蘇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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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既然有所統屬,就隨你的統帥一起去。」龍天行冷冷一笑,喚道:「來人啊!送他去見蘇劍龍。」
一群親兵手持刀闖入廳中,二話不說就把段寧抓了起來。
「你這個混蛋,我是跟著蘇老將軍出身的人,殺了我你要倒霉!」段寧大驚失色,大聲地咒罵著。
龍天行冷冷地道:「蘇劍龍投敵,你身為提督不加勸阻反而助逆,只不過見我軍勢力所以想再叛,像你這種一叛再叛的小人有什麼資格留在我軍中,推出去砍了。」
士兵不由分說,把段寧推出門外一刀殺了,隨後把首級呈了上來。
望著血淋淋的人頭,原本吵雜的偏廳變得鴉雀無聲,剩下的幾人噤若寒蟬,看著龍天行的眼神都變軟了。
龍天行冷冷地掃視了一圈,道:「把那七千餘降兵編入司馬丞麾下,授司馬丞暫代提督一職。」
司馬丞呆了呆,接著微微一笑,躬身應道:「謝將軍提拔。」
龍天行神色稍和,看著剩下的武齊和羅志民,微微一笑道:「兩位都是有識之士,不肯投降敵軍,龍某衷心敬佩,日後還望你們多多提攜,共同殺敵。」
武齊和羅志民怎敢怠慢,起身恭敬地道:「願聽將軍號令。」
龍天行含笑落坐,看了一眼葉歆,道:「如今我們有三萬兩千多人,足夠守住這武化城,不知各位有何意見,司馬兄,你先講。」
司馬丞卻先看了看葉歆,見他若有深意地盯著自己,微微一笑道:「銀雪帝國是我們的共同敵人,蘇劍龍的事日後自有定論,而眼下要緊的就是消滅銀雪軍隊。據我計算,紫銅山大約有四五萬人,而孟海槊也有二萬七八千人,著實不能小覷,何況三羊渡的六萬大軍至今沒有消息,也許正趕往戰場。如此一來,敵軍還是有十二三萬大軍,除非與蘇大將軍合擊,否則絕無勝算。」
武齊擔心地道:「主動進攻只怕不夠力量吧!」
「我們的敵人還是孟海槊,他雖然大敗一場,但軍力相若,還會是一場惡戰。」
龍天行看了看葉歆,他很清楚葉歆如今的打算就是吞下桐梧山脈以東至大海的整塊平原,成為自己的立足之地,然而只有三萬士兵想牢牢的占據這塊肥沃的平原十分困難,弄不好會有覆沒之險。
葉歆也在盤算如何才能取得這寶地,這片平原土壤肥沃,足以養兵,而西面的桐梧山礦藏豐富,單是銀礦就足以支持軍費,更別說什麼礦藏,而且還可以與天馬草原一起對銀州形成夾擊之勢。
武齊提議道:「不如趁孟海槊新敗,連夜劫營。」
司馬丞搖頭道:「他雖然新敗,但會更加小心,前去偷營只怕中伏,而且士兵大戰一夜,十分疲勞,只怕無力再戰。」
葉歆忽然站了起來,含笑道:「你們議吧!我沒什麼好主意,出去逛逛。」說罷沒等龍天行點頭就離開了。
司馬丞若有深意地望著門口含笑道:「將軍,這位辛軍師有點高深莫測呀!」
龍天行笑而不答道:「我們繼續商議吧!」
「丟了上穎和武化!」
與蘇劍豪交戰一直處於下風,這本已讓趙玄華極為不快,而孫文昭的大軍久等不來,更是心急如焚,再聽到原本唾手可待的上穎丟了,連屯糧之處的武化也失去,而且還慘敗一場,怎麼按捺心中的怒火。
帳中的群臣無不驚呆了,如何也沒有想到武化、上穎的戰線會有如此變化。
余熊光道:「皇上,看來我們要進攻了,守在此處只會是坐以待斃。」
「是啊!武化被奪,很快就會面臨糧草不足的問題,若是影響軍力,後果不堪設想!」
趙玄華氣沖沖地道:「大軍南征損兵折將,我身為仙主堂堂主,有何面目去見仙主!」
「我軍已奪了天目城外的數個府縣,算是大有收穫,不如回師銀州,休養生息幾年,再揮軍南下。」
「廢話,休養幾年,天下大定,我們還有什麼機會!」
張古沉吟道:「如今能解困境的就只有孫文昭的六萬大軍,若能及時趕到,尚可一戰。」
「這個孫文昭,不會連渡河都不會吧!」
「莫非蘇劍豪的西征軍回師去打天目城?」
趙玄華大驚失色,慌張地問道:「這可能嗎?」
張古嘆道:「如果說開戰之初不可能,現在戰事拖了這麼久,不能說不可能。若是天目城被奪,我們連回家都難。」
趙玄華嚇得臉色蒼白,顫聲地道:「若是天目城被奪,敵軍便可以趁我銀州空虛,派兵攻取。」
余熊光道:「皇上莫驚,還可以從東面的海邊回銀州,不過天目城若失,則此次南征所占的所有城池都會失去。」
趙玄華呆了呆,忽然叫道:「立即撤回天目城,整頓兵馬之後再南下。」
張古卻道:「皇上莫急,我軍現在仍有七萬人,敵勢雖盛,尚不足為懼,不過我軍不能再坐守此地,必須主動出擊,方能顯出兵力的優勢。」
「哦!愛卿有何妙計?」
「蘇劍龍投降之事屬實,孟將軍手下應該會有降兵,只要把事情宣揚出去,蘇劍豪的軍心定然大亂,就連蘇劍豪自己也未必能承受這個消息。我軍若集結全部大軍奮力一戰,應可大敗蘇劍豪,取回汾、梧二城,如此我們就有了立足之地。然後可乘蘇劍豪兵敗之際北取恭城,與北面的大軍形成夾擊之勢,一戰可定。」
「果然是妙,朕現在就下詔召回孟海槊,然後盡起大軍,狂攻敵營。」
紫銅山下殺聲陣陣,而剛剛平靜的武化城也再起波瀾,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三萬大軍從武化城的北方突然殺到,陣兵於北門之外,虎視武化城。
龍天行領著城中諸將一起來到北門城牆上,察看這股突然而來的敵軍。
望著密密麻麻的大營,所有的人都皺起了眉頭,武齊慶幸地道:「幸好我們還沒出擊,否則城中空虛,無法抵擋這路兵馬。」
羅志民道:「大約也是三萬人左右,與我們旗鼓相當,倒沒什麼可怕的,只恐南面的大軍一起殺到,到時候就麻煩了。」
龍天行沉聲道:「城中兵糧足備,夠十萬大軍吃半年,我們只有三萬,所以能吃一年半,不過城中沒有兵源補充,萬一激戰太久,城池難以久守。」
司馬丞道:「不必擔心,時值盛夏,酷暑難當,這三萬人不可能久守在此,也不可能圍城,否則會被我軍逐個擊破,因此我軍已占了絕對的上風,只要嚴密監視西南孟海槊的動靜,當可無憂。」
一言既出,在場的眾將無不點頭稱是,氣氛也隨即變得輕鬆了。
「辛軍師怎麼沒來?」
龍天行搖頭道:「不清楚,也許在休息吧!」
武齊微微笑道:「聽說軍師的小院從不許外人進去,不過裡面常有說話聲,其中一個還是女聲,想必是金屋藏嬌吧!」
眾將頓時哄然大笑,一起走下了城頭。
司馬丞對葉歆的好奇從未減少,這位出身不明的男子總是帶著神秘的氣息出現在城裡,甚至會對著空氣微笑,而士兵中也傳說著那場神雨的故事與他有關,帶著這份好奇,他退到了龍天行的身邊。
「將軍,聽說辛軍師是您請回來的。」
「不錯,是我請回來的。」
「聽說他才識精博,我欲拜訪,但聽說他的小院從不迎客。」
龍天行微微一笑道:「他的事我也不多問,你若有興趣可以去拜會他,也許有所受益。」
司馬丞猶豫一陣,轉身往葉歆的小院走去。
葉歆的住宅並不是什麼大宅,只是一間四合小院,灰色的磚牆,灰色的瓦頂,平平無奇,只是大門緊緊閉著,門外也沒有士兵守衛。
司馬丞看了看小院,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拍門叫道:「辛兄在嗎?司馬丞來訪。」
片刻之後,院子裡響起了腳步聲,緊接著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葉歆滿臉笑容地出現在他面前。
「原來是司馬兄,不是大軍來犯嗎?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了?」
「剛才不見辛兄,有些奇怪,所以特來看看。」
葉歆微微一笑道:「有龍將軍坐鎮,還有諸位輔佐,一定馬到成功,辛某自然可以偷懶。」
司馬丞含笑道:「辛兄學識過人,軍中早有耳聞,在下早就有拜訪之意,怎奈軍中事務繁雜,今日才有空登門拜訪。」
「司馬兄不嫌院小就請到廳中一敘。」
「求之不得。」司馬丞含笑而入,發現院子打掃得幾乎一塵不染,在這戰亂之中能保持這種環境,實在出乎他的意料,笑著讚道:「辛兄好雅興,將一個普通的小院子也弄得如此乾淨舒服。」
「無才無識只好在這掃地為樂。」葉歆哈哈一笑,引著他走入正中的主廳。
司馬丞看了看屋子,並沒有其他的人,想著武齊的話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卻沒有多問,畢竟這是個人隱私,外人不便詢問。
葉歆為他倒了杯水,然後坐在旁邊,笑著問道:「司馬兄有何見教?」
「如今戰局變幻莫測,不知辛兄有何見解?」
葉歆輕輕一笑道:「戰亂初始,跳樑小醜紛紛占城為王,沒什麼好猜的。成王敗寇,生死之賭。」
「辛兄說得透徹,只是這天龍皇朝還能支撐下去嗎?」
「天龍!」葉歆笑了笑不答反問道:「難道司馬兄欲投新主?」
司馬丞連忙擺手道:「蘇劍龍雖然無恥,但與天龍無關,我是天龍朝的進士,如今天龍雖然勢弱,但我依然食朝廷俸祿,怎能背主求榮。」
「好個忠臣良將。」葉歆撫掌大笑了一陣,話鋒一轉,不答反問道:「若把這桐梧山脈以東交給司馬兄,不知會怎麼守?」
司馬丞呆了片刻,沉吟道:「這片地區土地肥沃,東接大海,南臨眠月河,不必派遣大軍駐守,西南的紫銅山一帶是要點,也許該在山口建一座關城,可保不失,而北面側要以重兵防禦,西面的天目城和東北方的關口是兩個點,若有十萬兵力,大可無憂。」
葉歆又問道:「可我們只有三萬人,如何守呢?」
司馬丞想了半天,搖頭苦笑道:「三萬人想守住這麼大的地方,恐怕不太容易……要守住這麼大的地方,只怕太難了。」
「是啊!唯一的方法就是擴充軍力,而整頓地方的民生經濟更為重要,若非如此,將來的日子可不好過呀!」
司馬丞聽得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葉歆的話中之意,愣愣地問道:「辛兄的意思我不明白,難道要勸龍將軍割據?」
葉歆搖頭淺笑道:「他還有他的前途,我在說司馬兄你。」
「我!」司馬丞愕然地望著他,百思不得其解。
葉歆輕輕笑道:「不必擔心,隨便說說而已。北門外的三萬敵軍三日內便可擊破,然後就可北上收復失地,司馬兄恐怕沒有什麼時間休息了。」
「三日內?」
「嗯,天氣這麼熱,若不早決勝負,城外的大軍定然無法堅持。他若攻城,龍將軍有良策破敵。」
司馬丞將信將疑,寒喧了一陣便告辭了。
凝心待他離開才現出身影,笑道:「我們繼續修煉吧!」
「嗯!」葉歆望了一眼北城的方向,接著隨同凝心走入房中。
這一場戰事的緊張程度遠遠比不上「神雨」之戰,無論是士兵的數目,還是將領的數目,都相差甚遠,而最重要的分別則在於統率者,孟海槊雖然大敗而走,然而如果沒有他的統軍手腕,潰亂的程度遠遠要超過現實。而如今這支大軍的領兵大將不是別人,正是原銀州總督裘作人。
因為孫文昭被殺,三羊渡的銀雪大軍亂成一圍,過了數日才平緩下來,裘作人的地位最高,自然而然便成為了繼任的領軍人物,然而他的才能只在於陰謀和政務,對軍事和統兵幾乎是一竅不通。
在裘作人的率領下,銀雪大軍大張旗鼓地第二次渡河,然而這種舉動早就被峰察覺到了,在幾名謀士的提議下,他在臨清河上游建壩蓄水,待銀雪大軍渡到河中時開放壩口,滔天的大水便一湧而下,將進入水中的船隻打得七零八落,人仰馬翻,因此第二次渡河又遭敗績。
其後裘作人怕趙玄華發怒,分出三萬人親自率領,由東面繞道南下,想助攻上穎,來到武化城外才知道重鎮被奪,連忙安營紮寨。
他既不是將,又不是帥,平日只是處理政務,統兵的手腕極差,否則也不會領著六萬大軍不知如何攻取僅有五千人的恭城一帶地盤,此次領兵到來也只是為趙玄華輸送兵源,而不是前來征戰。
葉歆沒有隨同龍天行上城察看,因為他早就看過了,見營寨的布置雖然整齊,卻毫無章法,心中有數,這種營寨虛有其表,夜襲兩翼,一戰可定,相信如此淺顯的現象龍天行心中有數,所以不願多說,讓龍天行有更多決斷的機會。
果然不出他所料,龍天行和司馬丞都洞穿了敵營的弊端,當夜就盡起大軍從兩側斜插入營,裘作人連打都不敢打,一見大軍襲營,立即下令全軍後撤。
龍天行等將各引大軍拼命追殺了百里,才收兵回營,可憐裘作人的大軍剛到武化就遭此大敗,三萬人失了兩萬,只帶著一萬人倉惶逃往天目城。
得到消息的葉歆很快又作出一個決定,讓司馬丞為主帥,武齊為副帥領著一萬三千人繼續北上,將武化以北、銅蓮山以南的大片真空地帶收入囊中,並扼制險關要道,不讓天目城的大軍有機會再度南襲,從而將全部力量放在西南的銀雪大軍上。
蘇劍豪的大營中傳起了蘇劍龍投降的消息,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從士兵到將領無不議論紛紛,士氣也隨著大減,畢竟這場戰爭為的就是救出蘇劍龍的大軍,若是蘇劍龍投降,一切就變得沒有意義了。
「我兄長投降了!不可能,絕不可能!」蘇劍豪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報信的副將,對他而言,這個消息簡直是彌天大謊,既可笑又可氣,問道:「消息從何而來?」
「消息是從敵營傳來的。」
蘇劍豪哈哈一笑搖頭道:「如此雕蟲小技,居然想動搖我軍心,簡直是痴人說夢。」
「據探子來報,敵軍的確添兵了,似乎有近三萬人,因此敵軍士氣大振,似乎有強攻我軍的意圖。」
蘇劍豪不以為意地笑道:「不必擔心,他們增兵就說明上穎城外減兵,那裡也許正在突圍呢!」
副將見他不信,不敢多言,只好退走了。
此時謀士羅迢走了進來,躬身道:「將軍,西路的兩萬援軍已到臨清河西岸,派人來問是增援恭城,還是來此處?」
「哦!」蘇劍豪大喜過望,欣然道:「讓他們立即渡河,我要與銀雪軍打一場大仗。」
「是!」羅迢猶豫一陣,低聲道:「大將軍,軍中的傳聞過多,軍心恐受影響,無論是與不是,大將軍都該激勵軍士,免得他們生疑。」
「此言有理,我雖然不信,士兵們卻不清楚,你去散布些聲音,就說上穎城的大軍已突圍,現在正等著兩面夾擊前方敵軍,數日之後便可會師。」
羅迢呆了呆問道:「這能讓人相信嗎?」
「等兩萬大軍一到,我就全力進攻,一定要突破這條防線,到時候謠言便不攻自破。」蘇劍豪捏緊拳頭胸有成竹地笑了。
羅迢不敢再說,微微嘆了一聲,轉身走出大帳。
蘇劍豪雖然不信,但傳聞畢竟不是好事,何況還影響到蘇家的名聲,心裡極不舒服,滿臉怒色地罵道:「卑鄙無恥的銀雪帝國,居然想用謊言影響我軍心,罪不可赦。」
嵐偎在他身邊柔聲勸道:「夫君別太擔心,謠言止於智者,一切都會過去的。」
「陪我喝酒吧!」蘇劍豪心中煩悶,隨手擁她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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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突然鑼鼓震天,號角齊鳴,大地都彷彿在顫抖。
蘇劍豪喝了不少酒,擁著嵐睡得正香,聽到殺聲騰的坐了起來,腦子卻仍不清醒,反而是嵐用力推醒他。
「夫君,敵軍進來了,快醒醒。」
蘇劍豪呆呆地望著她片刻,突然跳了起來,急聲叫道:「快,盔甲銀槍!」
此時謀士羅迢衝了進來,氣急敗壞地嚷道:「大將軍,敵軍殺過來了。」
「慌什麼!」蘇劍豪大喝一聲,在嵐的幫忙下披掛甲冑,提著一桿銀槍衝出了帳外,抬眼一看,寨牆外殺聲震天,無數的火把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怎麼這麼亂?」
羅迢苦笑道:「發現得太晚了。」
蘇劍豪憤然躍上了坐騎,帶著嵐一起殺奔營門。
然而今夜的銀雪士兵就像是噬血的惡狼,貪婪地吞噬著一條條生命,拼殺之兇狠前所未見,相比之下天龍的士兵卻是士氣越來越低。
「放箭,快放箭,給我狠狠地射!」蘇劍豪揮動著手中銀槍,力圖控制慌亂不堪的士兵。
他的出現果然產生作用,營門附近的士兵很快恢復了冷靜,弓箭手開始發揮他們的狙擊力,一枝枝銳利的羽箭帶著破風之聲飛向營外,原本攻勢極猛的銀雪軍頓時被壓了回去。
蘇劍豪大喜,親自領著一群整裝待發的騎兵殺出營門,衝入銀雪軍隊之中狠狠地大殺一場。
然而他低估了今天的銀雪士兵,仙主的信仰力使他們變得瘋狂了,每一個手臂上綁著黃帶的士兵都發揮出兩倍或以上的實力,奮力圍攻拼殺出來的騎兵。
蘇劍豪殺得正興,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邊只剩嵐和數十名親兵,更多的則是虎視眈眈,目露兇光的士兵,眉頭緊皺,翻身就往回殺。
就在此時,他的大營的左角突傳來一陣歡呼聲,緊接著又是更加響亮的殺聲,他抬眼一看,赫然發現大營的左翼營牆已經被推倒,無數銀雪士兵正從推塌處向寨內殺入,不禁大驚失色。
「大將軍,敵兵攻破營寨,快撤吧!」
「給我殺,後退者死!」蘇劍豪怎肯罷休,咬牙切齒地向敵軍殺去。
木柵倒了,箭樓倒了,連中軍大帳也倒了。
大火燒著青布的帳蓬,黑煙滾滾,火光沖天。
整個大營陷入了混亂和淒慘,不到半個時辰,寨裡寨外屍骸無數,血流成河,雙方死傷都很慘重。
然而蘇劍豪卻吃了啞虧,他雖然才華橫溢,但他的手下卻沒有太多的將才,只能靠一個人的力量左衝右殺,硬拼硬闖。
而趙玄華的四大王將同時衝殺,一個個都似蛟龍猛虎一般勢不可擋。
尤其是孟海槊,自武化城大敗之後,他沒有受到懲罰,心中感到極為不安,一直都想著上陣立功,以贖前罪。所以他的一路兵馬殺得最兇,戰死的人也更多,經常出現同歸於盡的場面。
在這四人的帶領下,銀雪軍的士氣提升到頂點,而天龍軍卻越戰越怯,不多時便出現了逃兵,這些逃兵又大大挫傷了士氣。
更令士兵驚慌的是,銀雪的士兵四處都大嚷著「蘇劍龍投降了,大家快投降!」弄得他們心神不寧,信心也有所動搖,戰意全消,不多時便一哄而散,逃之夭夭。
整個戰場也只有蘇劍豪和他身邊的親隨大喊著「殺敵」,一身白甲已經殺成了血紅色。
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敗局終不可免,在嵐的再三勸說下才含恨而走,領著殘兵退守汾城。
銀雪大軍沒有放過他,一直掩殺其後,使蘇劍豪連敗三陣,丟盔棄甲,最後才狼狽地逃入了汾城,堅守不出。
原本的五萬大軍已失去了兩萬,還有一萬分成幾股逃向梧城或是進入山中躲避,因此汾城之中只剩下兩萬人。
面對這場慘敗,蘇劍豪雖然捶胸頓足,追悔莫及,卻無濟於事,只能拼全力守城,以防全軍盡沒。
趙玄華雖然勝了,但也損失了近萬人,還有更多的傷者,可謂慘勝。但無論如何他都控制了臨清河以東,桐梧山脈以南的地帶,聲勢大振。
蘇劍豪大敗的消息傳到武化城已是七月二十五日,所有將領都大吃一驚,誰也沒有想到蘇劍豪會敗得如此之慘。
龍天行立即找到了葉歆,這幾天整裝待發,就是等待蘇劍豪和趙玄華交戰的情況。
「大人,我們該進兵了吧?」
葉歆泰然自若地看了他一眼,含笑問道:「等不及了嗎?」
「眼下正是好時機,敵軍西有臨清河,北有大山,南有眠月河,再被我們封住東面,便走投無路,可以關門打狗。」
葉歆笑著搖了搖頭道:「關門倒是不錯,只是打狗的棍子太細,門也太薄,若是逼瘋了牠,只怕會引來麻煩。」
龍天行皺著眉頭道:「若讓他們占了先,我們就沒有優勢了。」
「要想關門必要先在門上裝上刺,才能保證無憂。」
「刺?」龍天行對於葉歆的高深莫測總是有些頭疼。
「對,讓他們知難而退的刺!」
龍天行笑著搖頭道:「請大人明示,卑職實在猜不出來。」
葉歆微微一笑道:「要讓趙玄華不敢向東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往東必敗無疑。我已派人通知了河幫,大船已經等候,你領本部一萬人向東南疾行,魏劭的大船會接應你。」
「登船幹什麼?」
「大船將士兵載往紫銅山以南登岸,你登岸之後立即在紫銅山下安營,然後再將大軍調回原來的登船地點,重新登船,如此循環往復,而我會讓武齊和羅志民領著大軍前去空營駐紮。」
龍天行聽了若有所悟,沉吟道:「大人是要製造眠月河南岸的大軍渡河的假象。」
「正是,銀雪軍雖然有不少能人,但南面的京城卻不能不讓他們感到擔憂。此危難之際,朝廷再調大軍前來增援合情合理,他們若見大軍登岸,必然心中生疑,為保回家之路,不能不西渡臨清河,進逼恭城,從三羊渡回到天目城,若是如此,我軍便大功告成。」
「大人妙計,天行佩服。」
葉歆含笑道:「司馬丞領兵去了北面,暫時已無後顧之憂,南面有河幫固守,此番若能將趙玄華的大軍趕到臨清河以西,這片肥沃的大地便歸我們所有,是肅州之外的第二個地盤,北可圖銀州,南可窺京華,將來與肅州銀州連成一片,眠月大陸的東北角便盡歸我所有,立足便不成問題。」
龍天行一邊聽一邊幻想著將來的藍圖,不禁露出燦爛的笑容。
「快去安排吧!把軍印留給我,我會讓羅志民和武齊領兵適時進駐紫銅山。」
「是。」龍天行望著葉歆,總覺得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困難,時時都有意想不到的解決方式。
葉歆的疑兵之計果然使銀雪大軍人心惶惶,誰也沒有想到河幫竟陪龍天行演這一場大戲。
當他們每天接到軍報說紫銅山南面的河岸有大軍增援之時,便對東面感到了壓力,羅志民設在紫銅山的大寨彷彿每天都有新兵增加,營寨越來越大、越來越廣,一眼望不到盡頭。
更甚的是,一些被放出來的俘虜將孫文昭被刺和裘作人敗走武化的消息傳到銀雪大軍的營中。
所有的人都驚愕萬分,這才知道為何六萬大軍遲遲不來增援,士氣驟然間大減,軍營開始充斥著思鄉的念頭,擔心歸路被斷無法回家,這情緒如同瘟疫蔓延開了,人心越來越亂,鬥志卻越來越低。
趙玄華等人看在眼裡,急在心中,雖然困住了蘇劍豪,卻也被人反包圍了。若是不能解決眼下的麻煩,剛剛建立的銀雪帝國也許就會土崩瓦解,因此連忙召集了所有將領匯聚在中軍大帳之中商議對策。
「若不是敵將刺殺了孫愛卿,我軍又何至於有此窘境,此人實在可惡。」趙玄華拍著桌子大聲斥罵。
元亮道:「聽說是蘇劍豪的妻舅,年紀不大,只有二十歲,想不到此人有如此膽識,怕是孫將軍太低估了敵人。」
余熊光罵道:「裘作人才是罪不可恕,六萬大軍在手竟然毫無建樹,而且還在武化城外丟盔棄甲,招致大敗。」
張古道:「裘作人不是將軍,本就無領軍之才,帶兵南來著實有些勉為其難。」
「裘作人的事日後再說。」趙玄華擺了擺手,憂色忡忡地問道:「諸位愛卿,河幫如此大規模地運送天龍士兵,一定是想將我們封死在這片地方,不知有何妙計?」
張揚看了看同僚,搶先稟道:「東面的天龍軍隊只怕有七八萬人,我軍糧草有限,不能久戰,萬一陷了進去,想脫身可不容易,更怕的是天龍以優勢兵力進犯我銀州,那裡是我朝根本,若是有失,後果不堪設想。不想早日尋路回到銀州,免得困死此處。」
趙玄華也早就有退兵之意,對他而言南征是為了錦上添花,而他此時更想守住得之不易的皇帝寶座,因此聽了張揚的話深以為然,點頭道:「愛卿之言有理,朕欲回師,奈何東面受阻,西面要先渡河,都不容易。」
眾將聽了這話,都明白了他的真實想法,雖然不願意放棄南征的成果,然而眼下局勢不利,也只能以保住銀州本土為主題。
張揚見自己說中了皇帝的心事,大為得意,笑道:「皇上,蘇劍豪被我大軍殺得躲在城中不敢出來,正好趁機西渡,然後揮軍北上恭城,如此一來,南征的成果也不小。」
趙玄華更是心動,連聲讚好。
張古沉聲稟道:「蘇劍豪雖然新敗,實力大大受損,但也不能小視,若我大軍渡河之際受到攻擊,恐怕會受到很大的損失。」
「只要拖住蘇劍豪便可。」
元亮忽道:「不如我們與蘇劍豪和談。」
「和談!」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驚訝地望著他,滿臉不解。
趙玄華沉聲問道:「兩軍廝殺許久,死傷慘重,他怎肯善罷甘休?」
「蘇劍豪此舉無非是救他哥哥,而今蘇劍龍據說已被處死,人頭祭奠了戰死的亡靈,如此一來,蘇劍豪的敵人便不是我們,而他本身已打算西征,相信他不會拒絕我們的談判要求,說不定還能把河西之地讓出來。」
張古點頭附和道:「皇上,元亮之計極妙,若能談和,我軍就可以從容回到天目城,休整之後可再發兵南征,將桐梧山脈以東之地收入囊中。」
趙玄華連連點頭,立即派元亮為使,向蘇劍豪提出了和談的要求。
蘇劍豪正在苦惱,兄長下落不明,父親的順州又危在旦夕,而自己卻困守孤城,怎能不讓他又氣又急,因此聽到敵軍派來使者和談,不禁大為驚訝,卻沒有拒絕。
元亮來到蘇劍豪的住所,恭敬地遞上一封書信,含笑道:「蘇大將軍,我主知道將軍意欲西征,而我軍也想回銀州,所以特命在下為使前來講和。」
蘇劍豪隨手把書信放在身邊的小桌上,淡淡地道:「條件呢?」
「我主知道大將軍此來是為了令兄之事,可惜──」元亮搖了搖頭,像是在為蘇劍龍而惋惜。
「可惜什麼?難道你們殺了我兄長?」蘇劍豪眼中怒色暴漲,狠狠地盯著元亮。
元亮搖頭道:「可惜你找錯人了,令兄根本不在我的手上。」
蘇劍豪哼了一聲道:「不在你們手上,難道飛了不成?」
「大將軍有所不知,我軍原本是想圍攻令兄,只是你們東面的伏兵擾亂了局勢。」
「東面的伏兵?什麼伏兵?」蘇劍豪愣住了。
元亮也是一愕,隨即領悟,含笑道:「既然不是大將軍的部屬,事情就更明顯了,是天龍朝廷偷偷派來的大軍。」
「大軍?朝中除了我的大軍,哪裡還有大軍?」蘇劍豪依然不願相信。
「領兵的是平北將軍龍天行。」
「龍天行?」蘇劍豪思索了半天才想起有個任兵馬司的將領名叫龍天行,心中不由地有些詫異,如此一個不知名的小人物怎麼會對虎狼般的銀雪軍造成如此威脅。
「還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大將軍,就是這位平北將軍在武化城當著眾人之面殺了令兄。」
「什麼!」蘇劍豪驚得跳了起來,滿臉怒色地喝問道:「此話當真?」
元亮淡淡地道:「我元亮若有半句謊,願受天譴。」
蘇劍豪坐倒在椅子上,兩眼發直,臉部緊縮,虎眼瞪得如同銅鈴大小,血絲暴現,兩個拳頭也緊緊攥在一起。
嵐嚇得臉色蒼白,急忙搖了搖他的身子,柔聲勸道:「只是他一面之詞,不能全信,等事情查清楚再說。」
元亮插嘴說道:「無論如何,我軍與大將軍已無利害關係,若是將軍想去查令兄生死,就該答應和談,我軍撤回天目城,而大將軍也可以從容的查清事情的真相。」
「好,我答應和談,你們從梧城渡河,我會派人去恭城,通知駐軍不加阻截。」
「痛快!大將軍不虧是天下第一名士,做事雷厲風行,果然不同尋常。」
蘇劍豪厲色道:「不過你們若有半句虛言,我就會撤回所有西征大軍,先圍殲你們。」
元亮愣了愣,微笑道:「大將軍行事小心,在下佩服。」
「送客!」蘇劍豪心中煩悶,揮手送走了元亮。
三日後,趙玄華的大軍當然從汾城外圍撤走,從梧城西側的河段過了南流的臨清河,向三羊渡而去。
而蘇劍豪則領兩萬大軍星夜直奔紫銅山。
此時葉歆已經來到了紫銅山,和龍天行一起在紫銅山南面兩側各建起了一個四方城,面積不大,只是兩個用黃土堆成的方形空地,內裡安置兵營。
看著如同小山一樣的土城,蘇劍豪大感驚訝,沒想到不到數日,這條大道之中竟然出現如此神奇的變化。
「我是大將軍蘇劍豪,這裡誰是主將,出來答話!」
士兵們立即稟報了龍天行和葉歆,兩人一起登上了木製的瞭望台,朝著西面望去,果然見到蘇劍豪身披銀甲,手持銀槍,威武凜凜,如同太陽一般光彩奪目。
「的確是極出色的人物,大敗之後還能有如此威勢。」龍天行忍不住讚嘆。
「可惜是敵人。」葉歆冷冷一笑。
蘇劍豪見瞭望台上多了兩人,於是打量了兩眼,挺槍指著披著黑甲的龍天行喝問道:「你就是龍天行?」
龍天行點頭道:「我是平北將軍龍天行,不知大將軍到此有何貴幹?」
「你們為何在此?」
「朝廷知道大將軍奮勇殺敵,特令我前來增援。」
蘇劍豪臉色一變,怒目喝問道:「是不是你們殺了我兄長?」
葉歆含笑著插口道:「我們殺了許多敵人,也殺了不少叛國投敵的小人,蘇大爺應該不會也在這裡面吧?」
蘇劍豪一聽此話便知兄長的確被殺,頓時心神大喪,胸中如同炸開似的,然而對方的話無疑堵住了他的嘴,若是此時發作,無疑是向大軍表明兄長的確叛國投敵,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可是看著殺兄的仇人,他的心情無論如何也無法平靜下來。
葉歆見他的臉漲得通紅,知道他心中的矛盾,揚聲道:「蘇大將軍,聽說大將軍的西征大軍進展順利,我等恭賀大將軍,不過老將軍的消息可不妙,清月軍已經攻到了曉日城下,若沒有救援,恐怕守不了幾天。」
蘇劍豪這些日子一心想著對付趙玄華,沒有留意順州的動靜,聽到葉歆之言,立時緊張了起來。
龍天行道:「我奉朝廷之命誅殺所有敵人,大將軍領命西行,何不早去,此處由我們鎮守,一切當可無恙。」
葉歆又道:「我們有數萬大軍,蘇大將軍不必害怕,我們定能守住。」
蘇劍豪怎能不知順州的得失至關重要,然而殺兄之恨著實令他大為震怒,而且殺兄的仇人就在眼前,想按捺住報仇之心領兵遠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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礙於龍天行的兵勢,又有土城可守,蘇劍豪只好引著兵馬又回恭城,然而心中之火如何也無法熄滅。
「龍天行殺我兄長,此仇不報,絕不罷休。」
嵐深知他的性格,猶豫了片刻毅然道:「夫君,你可領兵西去,報仇之事我去完成。」
蘇劍豪倏然一驚,抬頭望著這個沒有名分的妻子,從那對明亮的眸子深處看到了濃濃的愛戀,心中感動,忍不住牽住她的手柔聲道:「報仇是男人的事,怎能讓一個女流之輩為蘇家報仇。」
「原來是這樣。」嵐的眼神有些黯然,輕輕嘆了一聲,默然不語。
「大人,魚源、羅迢等求見。」
「叫他們進來吧!」
不多時,蘇劍豪的幾名謀士都走進了大帳,齊聲問道:「大人,如今該如何?」
蘇劍豪一拍桌子,憤然地道:「我們計策失敗了,原想借銀雪帝國之力牽制朝廷,沒想到反而被人逼著與銀雪軍大戰一場,以至於兩敗俱傷,而那個龍天行卻坐收漁翁之利,實在太可氣了。」
羅迢嘆道:「朝廷居然派出了這麼一支奇兵,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樣在這一帶戰鬥的,但從最終的結果來看,他們的確將銀雪大軍逼到了我們這邊。」
魚源皺著眉頭道:「皇帝似乎沒有這麼多軍隊,難道這是一場騙局?」
「騙局?」蘇劍豪陷入了沉思,整場戰役的發展似乎都很正常,銀雪的攻勢,以及自己的反擊,唯一的問題便在於上穎和武化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似乎這才是改變整個戰局的關鍵所在。
「龍天行到底是什麼人?」羅迢問出了在場所有人都在思考的問題。
蘇劍豪望向魚源問道:「你在兵部待過,應該知道他的來歷。」
魚源思索了半晌才道:「我記得龍天行似乎是參加了武舉,而後進入軍中任職。不過此人升官很快,數年之間已從一個小小的低級軍官跳升至四品兵馬司,像是有人在背後打點一樣,不過著手不留痕跡,而龍天行的確有才,所以每次敘功都列入甲等。」
「莫非是先皇安插在軍中的人?」
蘇劍豪沉聲道:「無論如何,此人竟有膽量殺我兄長,背後一定有人,也許正是皇帝暗地指派。」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立即揮軍過江,圍困京城。」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刺桐城的北路西征軍依然在等我,而南路的齊槐和扎猛也很順利,剛才那個黃臉漢子說清月軍已經攻到了曉日城,無論真假,都不能不警惕,如今只能領兵西去,待我們解了順州之困再回師為兄長報仇。」
魚源建議道:「大將軍,何不利用銀雪帝國。」
蘇劍豪冷笑道:「不用我們多言,銀雪帝國自然不會放過嘴邊的肥肉,一次吃不到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次日,蘇劍豪便領著大軍向西渡過臨清河,一方面召回恭城的兵力,另一方面兵發刺桐城,向著平安州發起了攻擊。
葉歆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揮軍進入了汾城,並趁蘇劍豪西去之際,到達了臨清河上游的恭城。
峰雖然三次收到軍令,但他卻絲毫不動,從趙玄華渡河北去開始,便一直固守河岸,等待著葉歆的到來。
臨清河邊,兩個青年男子靜靜地站著,臉上都洋溢著相見時的歡快笑臉,那是發自內心的真誠笑容。
「峰小弟,這一次你的大名可是震動天下呀!數萬軍中取敵首級如探囊取物,不愧為天下第一刺客。」葉歆望向峰,這個原本想成為殺手的青年如今卻成為了戰場上的英雄,不禁感嘆時勢造人。
峰撿起一塊石頭扔入了滔滔的河水之中,含笑道:「我不會打仗,所以只能幹我最熟悉的工作,至於什麼天下第一刺客,我一點也不感興趣。」
葉歆笑道:「你沒有看到那些士兵看你的眼神嗎?除了尊敬還有崇拜,你是他們的英雄。」
峰笑了笑道:「我是為了姐姐才留下,不然也不會在這裡打仗,如今姐姐隨蘇劍豪西去,我只等大哥來到,然後便去保護姐姐,除了你們兩個,其他的事我都不在乎。」
葉歆握著他的手久久說不出一句話,如此忠義之士,任何讚美都只是虛言,唯有深深的敬意才算是最好的讚揚。
峰含笑道:「葉大哥,這裡交給你了。」
「可惜你不能留在我身邊,不過你姐姐似乎更需要你。此去順州危險重重,務必小心。」
「我若戰死,葉大哥一定會幫我報仇,沒什麼好擔心。」峰顯得毫不在乎地,哈哈一笑。
話語雖短,卻包涵了對葉歆的無比信任,使得葉歆更為慨然,點頭道:「誰敢殺你,我滅他全族。」
「姐姐雖然對不起你,不過我知道大哥的胸懷,絕不會為難她。日後若是我不在,還望大哥照料姐姐。」
「你的姐姐自然也就是我的姐姐,我雖然與蘇劍豪為敵,但絕不會傷她。」
「謝謝。」峰揮淚而別,領著轄下毫髮未傷的五千士兵往刺桐城趕去。
「人生難得有幾個朋友,這也許就是留戀塵世的最大理由。姐姐,妳說是嗎?」葉歆站在河邊,望向河對岸清晰可見的銀雪軍營,不由地笑了。
凝心現出身影,微微一嘆,道:「也許吧!」
「我若死,姐姐也會照顧柔兒她們吧?」葉歆笑著問道。
「為何言死?」凝心傷感地看著他。
「是我的錯,不該惹姐姐難過,不過生死由命,世事難料啊!」葉歆微微嘆了一聲。
凝心聽得心裡不舒服,還想再說,卻見龍天行從遠處而來,連忙隱去身子。
龍天行滿面喜氣地走到河邊,笑道:「大人,您的計劃成功了。」
「是啊!趙玄華兵力失去了五六萬人,蘇劍豪更是丟了近十萬大軍,而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巧取了桐梧山脈東西兩側的大片地盤,以一萬之眾得了這片土地,也算是萬幸。」
「全賴大人運籌帷幄,才有此大功。」
「運氣好啊!那個所謂的神雨之戰便是一例,若不是那一戰,我們又怎會收編了兩萬餘人,更不會有今天之勝。」
龍天行笑了笑,又道:「我剛剛接了聖旨。」
「怕是要升官吧?」
「嗯,升了我為鎮北大將軍、一等擎天侯、太子少保。」
葉歆從安排他進入軍隊,直到成為一方名將,心中極為興奮,撫掌大笑道:「想必龍天行這個名字很快就會傳遍天下,千秋史冊之中也會有名將龍天行的字眼。」
龍天行感激地望著他,慨嘆道:「若不是大人從山野小村把我帶入京城,我又如何能有這個機會?大人再造之恩,我便是萬死也難以報答。」
葉歆搖頭道:「我也有我的目的,所以大家都有好處,不必言謝。」
「大人,下一步有什麼計劃嗎?」
葉歆指著恭城道:「桐梧山脈以西之地全部放棄。」
「放棄!」龍天行大吃一驚。
「司馬丞雖然有才有識,但兵力太弱,如今銀雪大軍尚在重整之中,三個月內必然南犯,以一萬三千人想擋住銀雪軍十萬之眾,恐怕過於艱難。」
「大人的意思是保住桐梧山以東,休養生息?」
「不錯,桐梧山以東土地肥沃,原本是個產糧之地,只因戰亂,居民南逃,才顯得荒涼,但大部分百姓都在眠月河北岸一帶,沒有過河,如果有效的穩定局勢相信很快就會恢復元氣,而且由於地形之勢,只要守住北面的思封城和東南的汾城兩線便可掌握整片地盤,對於如今的劣勢兵力尤為重要。」
「可是──」
「反正得到這塊地盤我們沒有利益,不過我說的放棄不是送給銀雪帝國,而是讓京城裡的皇帝另外派兵來守。」
龍天行恍然大悟,含笑道:「我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想借別人之兵為我們守土,將來還可以隨時收回。」
「不錯。」葉歆笑了笑道:「其實皇帝也擔心你勢力過大,割據自立,你若把大片土地奉還,他自然會高興,也更加信任你。」
「好,我立即上奏折,請京中另派大軍。」
葉歆輕輕一笑道:「我也該走了。」
「您要去哪裡?」
「先去見司馬丞,這個人才可不能放過,然後……」葉歆望著北方,喃喃地道:「也許該回去看看他們了。」
上穎一戰只是眠月大陸戰亂時代中的一個小環節,這場總共投入了三十萬兵力的大戰造就了兩個名人,一是被稱為天下第一刺客的峰,另一個便是龍天行,而蘇劍豪和趙玄華這兩個原本應該成為主角的人卻顯得光芒暗淡,成為了他人的陪襯。
與此同時,還有許多地方同樣在激戰之中,其中一個便是懸河城。葉歆的肅州軍與紅烈的鐵涼軍演示了一次又一次攻防戰,打了數月沒有一點進展。懸河城在黃延功的布置下如同鐵鑄一般,牢不可破,縱使紅烈如何巧思敏智,也只能望城興嘆。
進入七月,紅烈停止進攻懸河城,雙方形成了相峙的情況。到了八月,情勢依然沒有變,對於黃延功來說,這種情況維持的越久越好。
然而一個陰謀卻在此時醞釀,懸河城之戰,紅烈認識到肅州軍無論是將領還是士兵都有著高昂的士氣,還有優秀的統軍手腕和軍事知識,為了早日破城,紅烈放棄了正統的軍事手段,展開了新的攻擊方式──刺殺。
與懸河城的緊張不同,臥牛城的總督爵府顯得十分寧靜祥和,前院由紫如守著,夜寒等人為輔,任何決策都從這裡傳達,然而都是以葉歆的名義下令,所以除了總督府的人和高級官員之外,沒有人知道葉歆不在臥牛城。一方面是為了遠在京城的葉歆的安危,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肅州軍民的安定。
正廳中,紫如放下手中的筆,拿起茶碗呷了口,腦子裡卻想起了葉歆,心中既是擔心又是掛念。
夜寒看她一眼,含笑道:「在想大人吧?」
「是啊!大人離開已是前年了,還差三個月就滿兩年,日子過得好快啊!」紫如早已習慣眾人把她看成「葉夫人」,從未解釋,也從未辯駁,一直都是落落大方。
「姑娘放心吧!大人一定在運籌帷幄,也許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紫如幽幽地嘆了一聲道:「不知道有沒有人服侍大人,以前他沒有琴聲總是難以入眠。」
夜寒聽她說起閨房之事,不便插嘴,於是笑而不言。
一名衛士走了進來,稟道:「大人,龍口關有書信送到!」
「龍口關?」紫如接下書信打開細看,驚訝地道:「蘇劍豪進攻平安州了!」
夜寒沉吟道:「前幾天傳來的消息還說蘇劍豪與銀雪帝國的大軍大戰,突然進攻平安州,看來一定是解決了問題。」
紫如搖頭道:「雖然我們掌握了整個肅州的情勢,但對於外面的情報收集太慢,只怕不利於大局。」
「不錯,是該找余樹青商量一下。」
正說著,余樹青踏入了廳中,朝著紫如行了一禮,含笑道:「參見夫人。」
紫如含笑道:「我們正想找你呢!」
「哦!有什麼事要我去辦嗎?」
「我們覺得肅州外的消息太慢,沒有辦法及時做出反應,所以想找你來問問有什麼辦法。」
余樹青哈哈一笑道:「這事就包在我身上。」
「大人常說余將軍是密探中的奇才,想必一定成功。」
余樹青得意地笑了笑,臉色忽變,小聲道:「據報鐵涼派出小股探子從沙漠進天馬草原,遊說各部族首領內應外合。」
紫如和夜寒臉色驟變,他們不怕外來強敵,最怕內部不穩,北部有樸哲控制,十分安全,然而南部的諸部還未完全掌控,只是暫時聽命而已,若是有了叛意,日後定生大禍,不能不為之動容。
「人抓住了嗎?」
「找到七個,但動手抓人之前全部自殺死了。」
「沙漠外圈的巡查不足,看來有必要加強。」
夜寒搖頭道:「沒有足夠的兵力,何況沙漠的邊緣太長,巡查太費人力,問題在於我們的內部,只要控制好各部族的力量,收攏人心,任何奸細也無法動搖。」
「夜大哥說的極是,依你之見此事該如何處理?」
「部族的事最好由部族來解決,姑娘,如今最好的辦法是請樸哲出面,或戰或談,只要壓住南部的部族便可,日後時局稍穩再騰出手來整理南部草原。」
「我明日起程去明湖見樸哲,如果他沒有意見,就這麼辦吧!」
天黑了,紫如像往常一樣來到了圓舒軒,沒有親人的她很喜歡這個充滿著歡樂與和諧的小院,因此自從四老和冰柔母子搬入之後,她便以侍從之禮陪同住在側廂,雖然冰柔等人屢次勸說,但她在圓舒軒中時都是以婢女的身分自詡,因此四老和冰柔對她極好。
踏入飯廳,裡面像往常一樣熱鬧,不肯吃飯的小葉破到處亂玩,而冰柔拿著飯碗追逐,四老則是笑得合不攏嘴。
小葉破見紫如立時高興了起來,撲上去抱著她的腿叫「姨姨」。
紫如把他抱入懷中,朝著冰柔笑道:「怎麼又淘氣了?」
「姐姐,妳來的正好……噫!妳是誰?」
紫如見冰柔望向自己身後,便甩頭一看,赫然發現一名婢女站在門口,凌厲而冰冷的目光掃視著自己。
「小心!」紫如深知府中的侍從都知圓舒軒是禁地,任何人都不許進入,而眼前的婢女突然闖入,一定圖謀不軌。
「葉夫人!」婢女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展露出猙獰的笑容,接著右手突然出現一把短匕,如電般插向紫如的後背。
紫如聽到葉夫人三個字,下意識地轉頭望向冰柔,卻沒有想到她才是世人眼中的葉夫人,當她的眼角看見寒光之時,已經晚了。
「姐姐!」
「小心!」
血光隨著叫聲灑了出來,紫如只覺得背心一涼,整個人便像虛脫了似的,眼前一陣昏黑,然而潛意識之中還是緊緊地抱住了懷中嚇呆的小葉破。
化裝成婢女的刺客意猶未盡,拔出匕首狠狠又想刺去,突然從橫裡衝出一個黑影攔腰向她撞去。
「娘!」冰柔看著離門最近的母親衝了過去,嚇得手腳冰冷,四肢發麻,愣了一下之後猛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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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
丁旭剛剛回到府中,正與新婚不久的妻子駱芸吃著晚飯,聽到急匆匆闖入了總督府的衛士報來惡訊,驚得手腳冰冷四肢發麻,手中的碗筷拿捏不住摔在了地上。
「大人,事情緊急,赤溫統領請您速往總督府,其他諸位大臣也正趕去。」
「赤溫這個混蛋,連總督府都守不住,枉為人臣。」丁旭心神激動,一邊罵著一邊衝了出去。
剛出府門,就遇上了正往總督府跑的夜寒,急忙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刺客進了圓舒軒。」夜寒神色異常的凝重。
「圓舒軒!」丁旭呆了片刻便大叫起來,這三個字的含意遠遠不止表面的意思那麼簡單。那裡住著葉歆的父母、兒子,還有紫如,可以算作是肅州的核心區。
「傳信士兵只說有人被刺,沒有說是誰,想必是赤溫怕動搖了軍心。」
「到底是誰這麼大膽,敢在這裡動手?」
「可以想到的很多,還是直接去問赤溫吧!」夜寒最為擔心是葉歆回來之後無法交待。
大街上依然很平靜,直到總督府的門口,趕到的官員們才能感到異常凝重的氣氛,五十名身披鋼甲,手持利刀的衛士牢牢地守住大門,而赤溫也披掛整齊,神色緊張地站在門口徘徊。
丁旭不顧眾人圍觀,一把抓住了赤溫,降低聲量斥問道:「赤溫,你是親衛隊長,大人把如此重任交付給你,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我們有何臉面去見大人?」
赤溫滿臉愧色地低下頭,雖然丁旭語氣極重,但他沒有半點反駁,而他的內心也同樣在責怪自己的缺失。
夜寒雖然心情沉重,但還是理智地攔下丁旭,沉聲道:「丁兄,冷靜點,我們進去再說。」
「大人回來我自有交待,現在請諸位來是商議大事。」赤溫嘆了一聲,領著兩人進了正廳。
黃延功和東方不平在懸河城,狼牙和寇子誠在嘎山城,岳風在龍口關,因此臥牛城的重臣只有赤溫、夜寒、丁旭、紫如,因此偌大的廳中只有三人。
赤溫關好廳門,這才正色道:「刺客被困自殺,是個女的,年紀輕輕,看不出身分,不過余樹青在後院驗屍,很快就會有消息。」
丁旭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動,急聲問道:「傷了人沒有?」
「紫如姑娘受了兩刀,一刀刺在腰間,一刀刺在後背,失血極多,危在旦夕。」赤溫長嘆了一聲。
「啊!」丁旭和夜寒驚得瞠目結舌,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臉色越來越白,眉頭緊緊地皺著。
赤溫憤恨地道:「最慘的是大人的岳母,老太太年紀大了,被刺客一刀插中後心,情況更不妙,眼見不能活了。」
「什麼!」兩人又一次被驚呆了。
廳門突然開了,余樹青神色凝重地走了過來,朝夜寒和丁旭點了點頭,沉聲道:「刺客的褻衣是鐵涼的雪錦織成,雖不一定是鐵涼派來的人,但他們的嫌疑最大。」
「鐵涼!」赤溫此時只想贖罪,聽完了余樹青的話後憤然大怒,咆哮著道:「這些混蛋攻不下懸河城就來行刺。該死,立即盡起大軍,滅了他們。」
「不許亂動!也許敵人正等著我們主動出擊,他們好從中取利。沒證據,先別下定論,所有的敵人都有可能,就算遠在京城的皇帝抑或是蘇劍豪都有可能。」
夜寒雖然同樣震怒,然而他最冷靜,如果說紫如是葉歆的代表,而他就是紫如的輔佐者。一直以來,紫如有一半的命令都是由他起草,因此在肅州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如今紫如傷重垂危,他不能不挺身而出,承擔固守肅州的大任。
赤溫怒色道:「那就把仇恨送給所有的敵人。」
余樹青沉聲道:「兇手的來歷我去查,就算翻遍了整個肅州,一個月內我也會查出真相。」
丁旭點頭道:「夜兄說的對,紫如姑娘不在,我的任務更重了,絕不能有絲毫的鬆懈。」
「此時唯一要做的就是全力救活紫如姑娘,否則我們更沒辦法向大人交待。」
赤溫苦笑道:「城中最好的醫師全都請來了,不過他們都說只能盡力而為。臥牛城雖大,但比起南方的大城來說,某些方面尚有欠缺。」
丁旭嘆道:「大人的醫術極高,上次紫如姑娘的傷便是他治的,可惜大人不在。」
夜寒忽道:「丁旭,你立即動身前往河幫,請他們帶你找到大人,務必請他趕回來。無論紫如姑娘的傷勢,還是肅州的局勢都需要他來主持。」
「我立即動身。」
「天下大亂,一切小心。」
丁旭沉聲道:「放心吧!我絕不會誤了大事。」說罷便走出了廳。
「余將軍,刺客之事全在你的身上,大人回來之前,務必查個水落石出,給大人一個交待。」
「嗯。」余樹青微微欠身,也出了廳。
夜寒拉著赤溫道:「事情不要傳出去,外鬆內緊,從今日開始在總督府外牆的內側布置護軍,一步一人,日夜輪轉,不能有半點鬆弛。」
「我明白。」
夜寒寒著臉道:「我還要派人去嘎山城、懸河城和龍口關等重要城池,告知他們小心防備。」
突然冰柔衝了進來,水靈靈的大眼睛哭得又紅又腫,臉色卻白的像一張白紙,毫無血色,流露出極度的殺意和憤慨,冷冷地道:「查出兇手的來歷了嗎?」
夜寒和赤溫對視了一眼,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畢竟冰柔極少出現在外院,雖然紫如說過她是夫人的身分,還有一位小公子,然而這一切至今仍是個謎,所以都有些不適應。
「沒有查出嗎?」
夜寒道:「殺手自盡,所以沒有太多的線索。」
「是嗎?」冰柔失望目光掃了兩人一眼。
「老夫人還好嗎?」
「我娘……她……」淚水又湧了出來,話沒說完的冰柔衝出了廳中。
「她娘!難道……」夜寒想到了一種可能,頓時呆若木雞,直愣愣地望向廳門。
「她娘是冰老夫人,如此說來她是大人的原配!」赤溫的反應遠比他更直接。
「赤溫,這是大人的大秘密,千萬不能說出去。」夜寒看了他一眼,臉上充滿了擔心。
「為活人舉行葬禮!大人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赤溫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望著夜寒。
夜寒臉色一正,沉聲道:「這是天大的秘密,一個人也不能說,就當我們從來都不知道,聽到了嗎?」
赤溫嚇了一跳,連忙點頭。
夜寒嘆了口氣道:「想必大人也是迫不得已吧?」
「老夫人過世,我們怎能不發喪?若是發喪,這事情可不好辦啊!」
夜寒皺著眉頭道:「看夫人的樣子,想必老夫人已經去世,你立即去準備孝衣孝幡,三日後發喪,對外宣稱老夫人壽終正寢,以免引來不必要的慌亂。」
「紫如姑娘怎麼辦?如此大喪,她若不出現,只怕還是會引來猜測。」
「總不能密不發喪吧?」夜寒感到十分為難,不禁嘆道:「若是大人在該多好。」
葉歆此時剛剛來到司馬丞駐紮的思封城,要將司馬丞這位帥才納入麾下。司馬丞知道他身分不同,又佩服他的才識,熱情地將他請入了自己的中軍行轅。
「司馬兄,不知道獨領大軍的滋味如何?」葉歆笑著調侃道。
司馬丞哈哈一笑道:「聽說是辛兄讓我來的,我還沒謝你的推舉之恩呢!」
「司馬兄有才有識,統率這一萬多人只能說是大材小用,不要怪我就好。」
「辛兄過譽了,這思封城雖然小,卻是兵家必爭之地,若想穩守,並不容易,不知辛兄有何見教?」
「城中的布置十分穩妥,便是十萬大軍圍城,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動此城分毫。可惜天目城在趙玄華手中,若是得了天目城,這裡的壓力便少了九成。」
司馬丞點頭嘆道:「我正為此事擔心,城中唯一的缺失只是兵力不足,銀雪的大軍已經回到天目城附近,對這裡也有威脅。」
葉歆笑道:「你放心吧!龍大將軍會再調一萬人前來助守,這一片地區很快便可高枕無憂了。」
司馬丞呆了呆,問道:「龍大將軍也只不過有一萬七八千人,若是撥出一萬給我,恭城豈不是成為空城?」
「剩下的八千也會移駐汾城,而恭城一線會有京城派去的新軍鎮守。」
「哦!這麼說龍大將軍要來此處?」
「他大概會在武化城住一陣。」葉歆微微一笑道:「我還沒有恭喜司馬兄,一躍成為提督。」
司馬丞笑了笑,嘆道:「我原本是敗軍之將,應該受懲,龍大將軍卻將我列入頭等戰功名單,既是感激又是慚愧,此恩此德,不知如何報答。」
葉歆笑而不答,反問道:「不知道司馬兄日後有何打算?」
「打算?」
「司馬兄雖然升了提督,然而蘇劍龍被斬,司馬兄與在下同為兇手,蘇家豈能善罷甘休,日後揮師京華,一定要殺你我。即使他們不親自動手,皇帝也會殺了我們與蘇家修好。」
司馬丞呆了呆,苦笑著搖頭道:「我可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你說得對,蘇家一定會找你我報仇,看來我要另作打算了。」
「你覺得龍天行如何?」葉歆若有深意問道。
「龍大將軍自然是出色的帥才,否則又怎能出奇不意地奪取了這麼大的土地。」司馬丞的臉上露出讚賞之色。
葉歆看在眼中,心中大定,又問道:「司馬兄覺得我比他如何?」
司馬丞沉吟了片刻道:「各擅勝場,不過相比之下,我倒覺得辛兄更適合為帥,神雨之戰辛兄與李夢田兄合力相擊,才有今天的局面,軍中至今仍在議論此事。」
葉歆笑著調侃道:「我若為帥,司馬兄可願輔佐我?」
司馬丞笑道:「蘇劍豪要殺你我,我們已是同病相憐,若辛兄為主帥,司馬丞願在麾下做一小卒。」
「司馬兄之才若為小卒,天下人會罵我不識人才。」葉歆哈哈一笑,又問道:「我有公侯將相,不知司馬兄要哪一種?」
「以我之才,也許官至總督,督鎮一方大概也夠了。」
司馬丞神態很輕鬆,並不知道葉歆不單是開玩笑,其中也包含了考驗的意味。
葉歆聽罷撫掌笑道:「不貪心,如果我把思封城至眠月河之間的府縣交給你,你又怎樣呢?」
「我自然能全力守住。」司馬丞見他越說越細,彷彿真有其事似的,不禁心中暗笑。
葉歆不滿意地道:「若只要守住土地,要一員大將就行,何必要總督?緊緊守住它只不過是根本,不算功勞,身為總督,必須想到軍政財民,四者缺一不可。如此肥沃之土,正是養兵屯糧之所,大可利用優勢發展,從而將之變成威懾四方的土地。」
司馬丞不禁聽呆了,原本輕鬆的神情悄悄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恭敬和誠懇,心裡從來沒有像如今一樣對一個人如此的信服,幾乎嘆為觀止。
葉歆見他動容,指著他道:「你沒有想到這些,是因為你沒有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土地。無論你掌握一城一縣,若不能用整理家園的心態去打理,便不可能成功,這一點乃重中之重,千萬要記住。」
司馬丞突然站了起來,一揖到地,恭敬地道:「先生之言猶如當頭棒喝,令我茅塞頓開。」
葉歆扶他起身,含笑道:「不必多禮,日後我還要謝你呢!」
司馬丞對他越發尊敬,「可惜先生是龍大將軍的人,否則我一定請先生留下來助我。」
葉歆微微一笑道:「若不是為了你,我早已離開。」
「你特意為我而來?」
「天下大亂,人才難得,既然有幸結識,我自然要全力爭取,否則會被別人搶去。」
司馬丞懷疑地問道:「先生的氣度遠盛於在武化城的時候,難道你不是龍大將軍的謀士?」
「我是葉歆。」葉歆微微一笑。
「葉……歆!」司馬丞頓時呆若木雞,望著他顫聲問道:「你怎麼會是葉歆呢?」
葉歆洗了洗臉,面目煥然一新,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神采飛揚,氣蘊不凡,與剛才的黃臉漢子有天淵之別。
「你……」司馬丞這才相信,如何也沒有想到名動天下的葉歆竟然會在龍天行手下做一個小謀士。
「不過是一個名字,司馬兄何必如此見怪!」
司馬丞長長地吐了口氣,苦笑道:「俗話說真人不露相,我看天下的人都被大人瞞住了。」
「難道只為了我的身分不同,司馬兄就不願與我相交?」
司馬丞看著他片刻,讚嘆道:「難怪天下人都說葉大人奇特,與蘇劍豪並稱為兩大名士。然而今日一見,大人遠在蘇劍豪之上,司馬丞怎能不心服口服。」
「我剛才所說之事,司馬兄答應嗎?」
「剛才?」
「掌管思封城至眠月河的土地。」
「如此說來,龍大將軍也是您的人?」
「我和他相交已有數年了,未入官場之時便與他結識,直到今日。」
司馬丞恍然大悟,搖頭嘆息道:「難怪龍大將軍會如此尊敬大人,原來早就是大人的屬下,想必安排我來思封城也是大人的主意。」
「讓一個參軍領兵鎮守一方,便是皇帝也不會輕易冒險,而且士兵和眾將也未必能信服,大概只有我敢這麼冒險。」
司馬丞卻有著不同的感覺,從一開始他就感覺到這項任命出人意料,只是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只當是龍天行識才,完全沒有想到竟是葉歆的安排。他的心裡突然有些激動,眼角望向葉歆,手指微微顫了起來。
司馬丞心道:「葉大人在那個時候就開始信任我了?可我出任參軍已經七年了,誰也沒有注意我,只有葉大人不同,只有他做到了納才唯信。人生有此知己,我又猶豫什麼?」
想著,他忽然拜倒在葉歆的面前,鄭重地道:「司馬丞從今日起唯大人馬首是瞻,若有二心,天誅地滅。」
葉歆笑了,親切地扶他起身,欣慰地道:「得到司馬兄相助,比得到這片土地更令我興奮。」
司馬丞也笑了。
葉歆拉著他坐下,含笑道:「龍天行雖是帥才,卻沒有政治的手段,這方面他不及你,因此我想請他進京掌管蘇劍豪走後留下的兵部,而這片地區則由你來打理。」
「難得大人如此信任,我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你首先要明白敵人在什麼地方,會以什麼方式向你進攻。」
「請大人示下。」
「蘇劍豪前兩次大敗你應該清楚,都是因為敵人混雜在平民之中。」
司馬丞點頭道:「原來如此,難怪大人將俘虜中不願除去黃帶的人全部殺掉。」
「龍天行是個武人,他不願對俘虜下手,因此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司馬丞見他瞥向自己,心念一轉立時明白什麼,含笑站起來道:「大人放心,我不是武人,沒有武人的尊嚴,不會計較敵人的強弱,就算小童要殺我,我也絕不會為了面子坐以待斃。」
葉歆撫掌大笑道:「好,說得好,我的確沒有看錯人。與銀雪帝國對敵,沒有這副胸襟絕不會贏。」
司馬丞猶豫一陣問道:「屬下有個問題,想問一問。」
「是想問我何時稱帝吧?」
「大人英明。」
葉歆擺手道:「對我而言,名號只不過是虛名,而稱帝則只是一種決定勝負的手段,除非沒有其他的選擇,否則我絕不稱帝。當然,此時要我聽命他人也絕不可能。」
司馬丞有些詫異,葉歆所有的表現儼如帝王之態,那號令山河的氣勢從他展現出本來的面目開始就隱隱顯露出來,如此人物,卻說出不想稱帝的話,著實令他大為不解。
「不談這個了,你雖然升了提督,但軍威不夠,最重要的便是如何建立威信,龍天行會留下數月幫你建立威信,此後就看你的,而且除了軍心還有民心,時局穩定之後,南逃的百姓很快就會回歸家園,這也是你的重要目的。」
「我明白,難得有此機會大展鴻圖,我絕不會放棄。」
葉歆含笑道:「我明日回京,大概不日會回肅州,他日滅了銀雪帝國,我們便能連接成勢了,以後可以常常來往。」
司馬丞沉聲道:「大人放心,若取銀州,我願為先鋒,掃平銀州的妖孽。」
「好!」
葉歆此時極為高興,平空在別人的勢力範圍之中硬生生地為自己切出了一塊上好的福地,無疑對將來的發展有至關重要的作用,然而此時的他並不知道肅州變故幾乎要將一切全部打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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